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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故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刀下留糖
她把手机装进口袋,活动了一下关节,再从里面掏出一根烟,刚想点燃,却没找到打火机。陆沉沉败了兴,按捺着骂脏话的冲动把烟丢进垃圾桶。
往前走了几步,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树林前的空地边。
陆沉沉眯着打量程沁。平的肩,卷的发,光滑的腿,还有细柳一样的腰。校规明文规定不允许穿膝盖以上的裙子,她居然穿了条红格纹的百褶短裙。
这要真打起来,很容易走光。
她想,还好她是女的,不会有人说她耍流氓。
陆沉沉正想得出神,程沁转过头来,瞧见她,眉头立刻紧锁,迈着小碎步向她走来。
她在陆沉沉面前站定,居然还比她高了许多。脚下的小皮鞋衬得骨骼纤细,脸上的妆很浓,致到无懈可击。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沉沉,打量的目光里有种难以抑制的厌恶。
程沁抱着手,清了清嗓子:“用不着做自我介绍了吧。”
陆沉沉似笑非笑,歪了歪头。
程沁瞪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盛满了轻蔑,“我现在跟你好好说,你识相点,离叶峥远点。”
陆沉沉听出她语气里的傲慢,觉得疑惑,也觉得可笑。一个自己都做了小叁的人,还跑到前任面前来叫嚣,脸皮到底是有多厚,还是被自以为的真爱洗了脑,连尊严都能称斤论两卖?
她皮笑肉不笑,嘴唇上下一碰,一字一顿地说:“我操你妈。”
程沁先是愣了愣,下一秒,出其不意地抬手往陆沉沉脸上狠狠打了一耳光。
一下给陆沉沉打得脑袋都懵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那么细瘦的一只手拍在脸上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力气,陆沉沉歪着脸,感觉血液在脸颊上汇聚到一起,痛感经久不衰。
“你这个贱人!”
好。
很好。
出师不利。
陆沉沉默默地抬起头,被凌乱发丝遮掩的脸颊上,五个指印触目惊心。
她的眼神很冷,明明比程沁还矮上点的人,绷起脸看人的时候竟然让人觉得可怕。
程沁梗着脖子,满脸写着“你能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陆沉沉觉得可笑,她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打回去了。
细碎的刘海有些长,陆沉沉一把把头发薅后面去,连武器都懒得找,直接拽起程沁的长发左右开弓,啪啪两下,再一脚踹在她的膝盖上。
程沁啊地尖叫,第一反应就是抬手去遮裙摆,陆沉沉趁机抬腿,一脚踢在她背上,咯嘣一声,把人直接给踹倒在地上。
程沁疼得倒吸气,脸色泛白,眼泪啪嗒直掉,不是装柔弱,是真被打疼了。
陆沉沉手撑在膝盖上,急促地喘着粗气,眼神冷漠。
“是我不要叶峥的。”
她抱着手,倚在粗壮的树干上,下巴微微抬起,皮肤苍的,脸上的红肿更加醒目。
风一吹,沾着泥土的衬衫鼓起来,她藏匿在衣服下的躯体显露出轮廓,瘦得像只剩下骨架。
陆沉沉的嘴角翘起来,无甚感情,“程沁,你只不过是个捡破鞋的。”
程沁红着眼抬起头,满眼猩红的模样像极了厉鬼,咬牙道:“贱、人。”
*
周围渐渐聚拢过来看热闹的人。
有人笑了,“呦,两个小妞打架呢。”
有人担忧:“不是吧,这怎么回事,是学校的学生吗?现在的学生不读书都干些什么呀……”
有人探出头,看了两眼,举起手机拍照,又带着得逞的笑迅速缩回脑袋。
旁人的悲喜于他们只是一出闹剧,用来消遣,下过酒后,无人在意。
他们看着她们,期待着,兴奋着,仿佛这里是热闹的拳台,观众在等待她们下一次的兵刃相见,好让他们尽兴而归。
……
“滴滴”两声,车轮划过砂石地面,喇叭过后,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来。
“哎,怎么了这是?”
穿着黑t恤的男生从人群外走进来,借着明亮的月光,将面目逐渐展露清晰。
顾今夜摸了摸下巴,朗声一笑,目光在站立的陆沉沉和坐在地上程沁之间转了两下,挑着眉,发出疑问:“你们这是,行为艺术?”
程沁大口喘气,狠狠瞪了他一眼,脸部因愤怒几乎扭曲变形。
顾今夜:“同学们,打架可是不对的哦,要请家长的。”
空气凝滞了一瞬。
陆沉沉别过头,心头附上一抹难言的狂躁,她蹙眉,嘴唇紧抿,下意识进入了戒备状态。
月光投下碎影,夏蝉在鸣叫着,合欢树落了一地的花,远处流水潺潺,绕着石桥,在空寂的夜里作响,响过陆沉沉的耳朵,让她的烦躁渐渐到达顶点。
她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灰尘,拧眉道:“你想去告状就去,少废话。”
顾今夜笑着摇头:“妹妹,告状是小学生解决问题的方式,现在已经不流行了。”
陆沉沉:“你到底……”
就在这时,身后人群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抓到了她的手臂上。
一盏盏路灯明亮起来,视线里是干净修长的手指,皮肤细腻,骨骼清晰,虽然有点肉乎乎的,但不妨碍它的好看。
“到这边来。”
陆沉沉听到这声音,怔了一怔,在发呆的空隙,对方一下将她拉出了人群。
程沁咬着牙,挣扎着站起来去扯她的头发,却被另一双手扣住了手腕,力道太大,动弹不得。
顾今夜垂下眼,看向浑身狼狈的她,声音低沉,笑容不变,说:“同学,你受伤了,要不要我先带你去处理一下?”
*
陆沉沉被周恪一牵引着走出人群,一直走到快要听不见人声的地方,他才放开她。
他低声问:“你还好吗?”
陆沉沉整个人气压都很低,周恪一问第一句的时候根本没有听清,直到他问了第叁遍,才哑着嗓子回答:“还行。”
周恪一看了眼她脸上红肿的痕迹,别开眼。
陆沉沉的手还在颤抖,她动了大气,五脏六腑都绞得发疼。她对叶峥反胃,对程沁也反胃,想到刚才那一巴掌,神经都在隐隐作痛——又恶心,又想吐。
她咬着牙,深呼吸了好几回,才勉强将情绪稳定下来。
转过头,看到周恪一还静静地站在自己身侧,远远站着,像一尊雕像。
她的新同桌,刚刚帮了她。
陆沉沉不擅长道谢,轻轻吐了口气,走到周恪一身边,“你怎么在这儿?”
她还处在刚才的戒备状态里,语气很不客气,咋一听有那么点诘问的意味,听起来让人莫名不舒服。
陆沉沉愣了愣,反应过来,刚想找补,就看见周恪一闻声愣了下,接着无奈地笑了,“我要说我纯粹路过,你信吗?”
陆沉沉嘴比脑子快,“不信。”
“我也觉得你不信。”周恪一点点头,说:“那我就不说了。”
“……”
陆沉沉眼睫颤抖几下,她走近,正对着周恪一,道:“刚才那是你朋友?”
“嗯。”
陆沉沉犹豫了下,“来帮我的?”
周恪一不置可否。
陆沉沉:“问你呢,是不是?”
周恪一:“凑巧而已。”他说的是实话。
陆沉沉盯着他看了会儿,用低低的声音说:“不管怎样,总而言之,今晚谢谢了。”
周恪一喉结动了动,耸肩,说:“不用谢。”
陆沉沉瞧着他,“不用说那么快,今晚还有的是需要谢你的。”
周恪一抬起头,看她一眼,“怎么了?”
陆沉沉把手机掏出来,往他面前一亮。黑乎乎的屏幕上,怎么摁都没有一点反应。
“我本来想叫车的,但是手机没电了,这附近也不好叫……”陆沉沉说,“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家?”





明知故犯 司机
周恪一愣了一下。
不是这请求听起来有多唐突,而是她说话的语气——那么顺理成章,仿佛这件事自然到和吃饭睡觉没什么不同。
他突然在这时候,莫名想起了那天晚上在烧烤摊,江夙说的话:“有人说她和很多技校男生都不清不楚的,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头上突然有了丝复杂的感觉,周恪一不由自主地盯着陆沉沉看了看,这个全校闻名的问题少女有着致的皮囊,长了双和外表高度一致的狐狸眼,眼尾微微上翘,因为烦躁得很,眉眼之间此刻带了点不入流的匪气。
他看着她,像要穿过她的外表,看透她内心装了什么似的。
陆沉沉自然是发现不了周恪一的心思,她只觉得奇怪,对上他的眼睛上下一扫,问道:“你看我干嘛?”
“没干嘛。”周恪一转开眼,“我的车不是那种能打到的车。”
他委婉地形容了一下,“就……不是四个轮子的,两个轮子的,你懂吗?”
周恪一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说自己的电动车坐起来肯定没打车舒服,陆沉沉真要他送,他当然会送,只是希望她不要感到坐着不舒坦。
但陆沉沉显然误会了他,她皱起好看的眉,沉默了几秒。片刻,她伸手,在身上口袋里窸窸窣窣地摸了半天,而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红色纸币,真是皱巴巴,折痕深得像一用力这张人民币就会报废了一样。她抽了一下鼻子,拉过他的手,把纸币塞到他的掌心里。
“够了吧?”
“……”周恪一抬眼看了看她,再看了看手里的百元大钞,头疼:“我不是……”
陆沉沉松开手,退后一步,眼里满满写的“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告诫他:“市面上打车都这个价,我家离这儿不算远,我给你的还多了。”
本来,四个轮子的都不用这么贵,他还是两个轮子的。得亏她今天只带了这张,而且也没什么心思想别的办法回去,不然这便宜她还不想让他占。
周恪一这钱是拿着也不是,不拿着也不是,踟蹰了会儿,慢慢叹了口气。
“你在这儿等我,”他说,“我去骑车。”
*
十分钟后,两个轮子的上面载着两个人,缓缓从树林边沿往碧潭路骑去。那儿是老城区和新城区的交界处,东西两边坐落着新旧时代不同的建筑,八十年代的筒子楼对着这几年新建的排屋,穿梭其中有种翻开时光相册的感觉。
老城区要拆迁,这几天正准备动工,路不好走,周恪一骑车被迫歪歪扭扭的,为保安全刻意放慢了速度。
他往后视镜里扫一眼,陆沉沉抱着手,没出声,风吹起她的长发,把额前的刘海吹开,露出光洁的皮肤,她脸上的红印看着比最开始好了些,反倒是嘴角破开的伤口更夸张一点。
她扭头,眯着眼睛看路两旁的树,除了指路以外,一个字也没说。
电动车骑过了欧式建筑群,穿过商业街,上了高架桥。
桥的这侧是新区,那侧是正准备拆迁的旧区,下了桥,路灯渐渐密集起来,前方是沙尘遍布的施工现场,拆了一半的空楼房在夜风里伫立着半个身子,像张大口的野兽。
因为是工地,这片挂了不少探照灯,亮如白昼,虽然路况差,但照明比起新区却没多少区别。
车轮摩擦着路上的小石头,发出轻微的嗞呀声。
路过一片废墟时,陆沉沉突然说:“停下。”
电动车应声而停,周恪一还没扶稳,陆沉沉先一步下了车。她走近废墟,帆布鞋踩在碎砖上,晃了晃身,站不太住。
周恪一拔了钥匙,慢慢跟了上去,在她身后保持着没多远的距离,默默地不出声。
陆沉沉走了大概十几米,站定,目光缓缓落到了废墟深处——那里是一片乱七八糟的砖头和沙砾,已经无法辨别建筑的本来面目,可是她很笃定,笃定到不用怀疑。
她转过头,说话的声音夹着风,有种失落与空洞在里面,说:“你看,这是我家。”
周恪一走上前,她又指着废墟附近,一家还未拆迁的旧铺子,大约十平米的样子,在路旁摆着几张简陋的塑料桌椅,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在忙活,几个建筑工人聚在一块酣畅喝酒。
她说:“我爸以前经常带我去那儿喝冰镇绿豆汤。”
周恪一在她身边站着,瞅了瞅那废墟和铺子,又看了看周围错落着的,简单的板材临时搭建的工人宿舍。
他不知道陆沉沉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但他看得出来,她不需要回应。
他们默默不知站了多久,一阵风刮过,卷起沙尘扑到身上,陆沉沉才说:“走吧。”
然而此时,只听见一声厉喝:“谁在那里?!”
是建筑工人发现了工地上有人,打着手电筒走过来,光柱直直照在他们脸上,“干什么呢你们!”
周恪一和陆沉沉一同回头。
来人是个叁十出头的建筑工人,手里的手电筒一通瞎照,灯光打到陆沉沉脸上的时候,眼睛都给看直了。
工人平时吊儿郎当惯了,工地上又几乎都是男人,是以他的心思几乎立即活泛了起来。
他也不敢多放肆,但语气突然就从尖锐转成平和,走到他们身边时,伸手就要去揽陆沉沉的肩膀,“哪儿的学生啊,怎么跑这儿来了,这儿很危险的知不知道,嗯?”
这样的油嘴滑舌陆沉沉见多了,已经无动于衷,冷着脸往后退了一步。
工人追上来:“诶,小美女你怎么这么怕我呢……”
陆沉沉皱了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正要开口呵斥,只见身前突然挤进来一个庞然大物,宛如一座大山,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周恪一不动声色,冲工人笑了笑,说:“我们路过看看,这就走了。”
工人伸着脖子,企图再去撩下陆沉沉,都被他仗着体型优势挡了过去。
陆沉沉在身后说:“我们走吧。”
周恪一笑,往后格开她,将她庇护在自己身后,二人一起往回走。
工人在身后咬牙切齿,狠狠骂了句脏话。
等到了电动车前,陆沉沉突然问:“你刚才干嘛那样?”
周恪一上了车,把钥匙插进孔洞,解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嗯?”
“我只是做好一个司机份内的事。”
陆沉沉挑眉,嘴角微微扬起。被压抑了一晚上的坏心情,总算稍微好转了些。
她也上了车,说:“走吧。”
周恪一嗯了一声,却没有骑车,弯下腰,在车前的挂钩上解下个塑料袋,手往后递过去,“给你。”
质量堪忧的塑料袋里,是质量同样不佳的一次性杯,封了口,装着冰镇的绿豆汤,煮得出了沙,看着就清冽爽口。
陆沉沉愣了下,才伸手接过。
她问:“这也是司机份内的事?”
周恪一笑说:“你刚下车的时候我去买的,本来想留着自己吃,现在送给你了。”
陆沉沉把吸管插进去,吸了一口,冰凉的感觉顿时从口腔蔓延到五脏六腑,令人神清气爽。
她嚼着冰块,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杯绿豆汤勾起了她久违的回忆,而在回忆里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女孩,那时候的她没那么尖锐,也没那么颓丧,和大多数女孩一样,生机勃勃,青春洋溢。
“周恪一。”陆沉沉突然用一根手指戳了戳眼前人的脊背。
“怎么了?”
她想为自己的回忆买单,去裤子口袋里拿手机,“不用你送,你告诉我多少钱,我转给你。”
“……”
周恪一扭过头,看着她,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陆沉沉没明白,纳闷道:“你笑什么?”
然后一低头,才发现了他到底在笑什么。
她的手机根本没有电。
周恪一歪歪头,等她的下文。
陆沉沉看了他一眼,把手机放回去,捋了捋额头前的碎发,很自然地说道:“算了,先赊个账,下次再请你。”
周恪一喉结微颤,笑着踢了脚撑。
“……笑个屁,骑车。”
“嗯。”┆藏┆更┋多┇小┊说:woo18vip(woo18.vip)




明知故犯 妈妈
夜晚的风从城市上空刮过,飞机掠过建筑群,轰鸣声过后,海风的咸湿味已经消失在今夜末端。
周恪一上了楼,走廊的尽头声控灯应声而亮,地上拉出幽长的影子。
走到家门口,隔壁的门“咔哒”打开,露出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
周恪一愣了,“沛沛,你怎么还没睡?”
叫沛沛的女孩约莫十叁四岁,一手拿着根棒棒糖,一手拉着门,站在门框边上和刚回家的周恪一面面相觑,黑葡萄似的眼睛倒映出他的身影,视线在他身上转了圈,“你不也是?”
周恪一摇头笑了笑,走过去拍拍她的脑袋,“快回家睡觉,晚上不要随便开门。”
沛沛有恃无恐:“又不会怎么样。而且,我哥哥还没回家,我要等我哥哥。”
周恪一有些诧异:“你哥哥还没回家?”
沛沛哼了声,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隔壁原本住的并不是沛沛兄妹俩,去年房东去了德国,房子空置着,思虑之下干脆租了出去。周恪一对这对兄妹所知不多,只知道是来自一个边远小镇,两个人年纪都不大,哥哥总神龙见首不见尾,至少他们搬来已经几个月,周恪一却从未见过他。
“先回房间。”周恪一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赶紧进门,“回房间等哥哥,不要随便开门,很危险。”
“会有什么危险?”沛沛舔着棒棒糖,一脸天真无邪,“我哥哥会保护我的。”
周恪一:“小妹妹,这世界上坏人很多的。”
他屈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下,“最喜欢你们这种不懂事的小女孩。”
沛沛“啊”一声,捂着额头,瞪他,“谁敢,谁要是来了,我就把他吃掉。”
周恪一轻笑一声。
沛沛哼了哼,憋着嘴,转身进了房,“砰”地关上房门,干脆利落地落了锁。
……
回到家,周父正端坐在沙发上,见到周恪一回来,头也不抬地问:“去哪儿了?”
周恪一扶着玄关的手顿了顿,说:“书店。”
周父转头,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默默转回去,身体向后往沙发上一靠,翘起二郎腿。
“阿sir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拿阿sir当傻子。”
“……”
他忘了,他爸是警察。
在周父如同人形测谎仪的目光注视下,周恪一摸了摸鼻子,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心虚。
周父却没再追问,甚至不以为然,只说:“今晚有学生请你妈吃饭,她特地交代了会晚些回来。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回房间睡觉吧,我在这儿等她。”
周恪一应声,换了拖鞋,走到沙发边挨着周父坐下。
周父向他投去奇奇怪怪的一眼,“怎么了?”
周恪一手指摩挲着膝盖上的布料,问:“爸,你听说过老城区拆迁的事吗?”
周父微微讶然,没料到他会突然提到这个,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架,说:“这是拆迁办的活儿,和公安局没太大关系,我知道的也不多。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突然好奇,随便问问。”
周父唇一弯,侧身道:“撒谎的同志不是好同志。”
周恪一也弯唇,“真的就随便问问。”
“听说那儿住的都是些老住户了,有些是自建房,当初听说要拆迁的时候闹得要死要活的,怎么都不肯拆。后来反正拆迁办的人想了些办法,也就同意了,现在那儿基本上就是一片废墟。”
周恪一转过身,“老住户?”
周父:“基本上都是本地人,住了几十年了,总觉得根就在那儿,一下子成了废墟,心里头难受,一下没办法接受也正常。”
废墟。
周父就是随口一说,可周恪一脑海里却猛然出现陆沉沉望着废墟的身影。
家成了废墟,心里某个角落也住进了废墟。
这样想着,他就这样说出来了。
周父笑了,两手合十抱在胸前,“年轻人,你想什么呢,整天伤春悲秋的。”
客厅里灯光柔和。
周父坐在沙发上,眼光比灯光更柔和。他是这样气度的人,沉稳、透彻,因为工作原因在生生死死里打转了多年,见识多了,格局和胸怀都写在脸上,难以言明的大气。
“你才几岁,这才哪儿到哪儿。反正日子还长着呢,该吃的苦总会吃,该受的教训总会受,时间到了一样也躲不过去,等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生活上的废墟何止这一处。”
*
星期天早上七点,难得没有太阳,七月下起了久违的一场暴雨。
余霁生拉硬扯,把陆沉沉从出租屋里的被窝挖起来,丢到了自己的车后座上。
她们今天是要去余霁家吃中饭的。
“姑奶奶。”余霁骑着车,往后视镜瞥,笑说:“怎么请你比请尊佛还难,明明是我请你吃饭。”
陆沉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到逐渐出现在视野里的小区门,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戴着围裙,站在门口的阴影处,看到她们来了伸长手臂挥手。
陆沉沉下了车,她立刻迎了上来,“沉沉,阿姨好久没见你了,还是这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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