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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安公主贵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长安小郎君
郑濡并非不讲理,心知云安是体贴郑澜与她一样嫁在异乡,当有同病相怜之感,勉强应了:“他无处可去,许就是去长安投奔阿姊了。我遣人去找便是。”
云安点头,又道:“另外,无论如何,保周燕阁一条性命。她不是也被下了药么?容貌也毁了。”
云安从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只是还记着唯一一次去探望周仁钧的情景。他那时便表现的很消极,话中有话,为侄女道歉求情,为侄女铺排后路,仿佛能预料到什么。
如今回想,周仁钧不过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是已经决定用自己的命来偿还一切。云安很认真地答应了,说不论如何,都会让周燕阁今生有所着落。
“二嫂,你连周燕阁都不追究,对谁都不生气,那你也原谅二哥吧?他真的知错了!你没看到他签放妻书的样子,他舍不得又不得不舍得,只问柳夫人是不是你的意思,然后就签了。”
郑濡只是一心想劝回云安,她回去了,郑家才能好起来。然而郑濡终难体会云安的处境,也不知云安的深思。这一步跨出去了,便没有回头的道理,她是慎重的。
云安避而不答,另起话端:“濡儿,你大了,不用两三年也该出嫁了。修吾也是,至多三五载也会娶妻的。我不能陪着你们了,就把我带来的妆资都留下,你们平分,算是我的贺礼。”
郑濡含泪,究竟不愿应下,想再挽回,却被云安脸上的淡笑挡了回去。她忽然明白了,云安心意已决,不过是唤她来道别的。
“那我就让大哥给我选一户襄阳的人家,我去襄阳找你。”郑濡稚气而又坚决地说道。
云安为郑濡拂去因泪湿而粘在脸颊的发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觉得,嫁来洛阳的匆匆年余,终究是得多于失的。
“照顾好家里,就算他们一时都缓不过来。你是姑姑,也比修吾省事,凡事多作商量。不要怕,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这一番长谈后,云安终究不曾教郑濡改了称呼。
……
此后,辰光清静,除了许延三日一复诊,母女的小宅并无旁人打扰。郑濡去后第三日便传过话来:三郎已经辞官,不知踪迹,但已遣人各处探听去了;而周燕阁终是判了徒刑一年。
云安本以为事情都了了,只待再恢复些便可启程回襄阳。然则一日晨间醒来,素戴却激动地告诉她,家君来了。这家君自然不是指郑楚观,而是云安的继父,裴宪。
“原是白叔遣小奴传信,怕夫人和娘子再受郑家欺凌。只是报信人是上月初旬走的,家君如今就到了,算来还不到四十天!竟不知家君是如何日夜兼程的!”
是啊,洛阳襄阳远隔千里,以行舟的速度最快,风和日丽之时,单趟尚需近二十日。而此冬月天寒,裴宪又身负官务,非是能立即抽身的,竟却这么快就到了。
云安不禁动容,边问着就起身下榻,披了件氅衣,要去拜见父亲。小宅本就三四进院落,出了内院便是前堂,不过二三十步。素戴扶着云安,话还没说完就到了。
然则,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年年,裴宪有罪!年年,我真该与你同来的!”
小主仆正要进门,廊下一眼,只望见裴宪将柳氏紧紧抱在怀里,而他口中柔声唤着的,是柳氏的闺字。柳氏嫁给裴宪十多年了,云安还从未见过继父如此温存的样子。
年年,年年,柳氏这个小字本就是婉转动听的。
云安只惊了一瞬,很快知趣地往回退步,可走到一半,好奇心又勾起来,挑眉一笑,又潜回了门前。她就贴在门板上,稍稍歪着头,觑着眼,半遮半掩地偷看。
裴宪风尘未洗,眉眼间满是倦容,但看向柳氏的目光却是极明亮有力的,能将愧疚歉意,温情眷爱都送进爱人的心底。柳氏潸然,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丈夫,一手带着帕子,轻轻抚向他的脸。
“你不必来的,你怎么走得开呢?”柳氏颤声,泪中缓缓浮现一丝笑,既是疼惜,又是欣慰,“云儿没事了,很快就可以回的。”
裴宪不能轻易开解,叹声,沉沉道:“我再不来,还配为人吗?这些年,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们母女了!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还把云儿送到了火坑里……年年,我真是不该啊!真是后悔啊!”
裴宪万般痛切,直要捶胸顿足,被柳氏一把拦住:“裴郎!你如今来了就很好,我什么都不怕了。”
这话颇有些小儿女间的娇怯悱恻之意,让裴宪眼中一顿,继而便倾出浩渺无尽的爱怜来。裴宪无法自持,再一次拥紧了柳氏。
云安看到这里,先前的好奇调皮,已作满腔暖意,铺满心胸,又渐次漫到了脸上。因伤势而苍白的面色,微微透出粉红。
她想,母亲终归是幸福的,即使这般真情流露晚了多年,母亲也不曾再被辜负。情爱,原不止是两心缱绻,还有相伴度日的平淡,始终不渝的信任。这是才是夫妇之道吧。
云安心满意足,抿唇一笑,与后头的素戴递去眼色,是真的准备走了。可,正当此时,白肃从外头进来,不明就里,看见云安便切切唤了一声:
“小娘子啊,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呢!”
一下,云安彻底露了行藏,跑也不及,一抬头就撞上了父母四只眼睛。裴宪尚有些发懵,柳氏却很快明白了,既羞愧,且哭笑不得,也不能数落这丫头。
“娘,我刚来!”云安站得笔直,左手托着受伤的右臂,神态无不诚恳,“爹,我听说你忽然来了!”她试图转移话端。
不管女儿是否才来,柳氏总不好说破,左右算了,伸手扶好这小调皮,仍细语关切:“举动轻些,可弄疼了?”
云安一笑摇头,又看向裴宪:“阿爹,我好了,很快就能和你一起回家了,还有娘。”
裴宪却只是愣住,并不因刚才的事,而是云安这副面容,与去岁见时差得太多了,差到他不敢相信,怕错认似的。他的眼圈红了,嗓底因极力压制痛楚发出闷声。刚才与柳氏相对,再悲痛也不至此。
母女都明白裴宪的心情,柳氏轻轻推了推丈夫,云安便适时地又唤了一声:“阿爹。”但其实,云安先前多是称“父亲”,虽是一样的意思,但总不如“阿爹”来得亲昵。
裴宪终于应了,侧身掬泪,还是强为笑颜,连声道:“爹带你回家,爹带你回家!”
这一刻,父母疼爱,其乐融融,减去了冬节萧肃,淡去了人间离索。云安是由衷地,纯粹地,无法言喻地感到开心啊。
……
一整日,柳氏和裴宪都陪着云安。夜晚临睡前,云安照例服下一顿汤药,柳氏在榻前扶持着,裴宪便坐在不远处的杌凳上,关怀注目。一家三口,说不尽的温情和畅。
汤药饮尽,柳氏又为女儿细细地揩去嘴角溢出的药汁,然后扶她躺下,轻轻地拍哄:“好好睡,睡吧。”
云安倒不十分困倦,但想裴宪连日跋涉,不曾稍歇,还是乖顺地点了点头,合上了双眼。柳氏一笑,又与裴宪等了片时,见女儿睡态稳了,便悄声出了房门。
隔廊的小院已备好了暖榻温汤,柳氏便要侍奉裴宪更衣盥漱,却被他拦住,携在身侧坐下。只听他忧切道:
“云儿这副模样,不知何时才能养回来,小小年纪,倘若稍留病根,那便是害了她一辈子啊!”
裴宪已知详情,柳氏也明白他所指,伤情可治,根元难养,似乎只能看天意了。
“许医官说,云儿被下药的时日尚浅,当日受伤呕血,也清除了许多,是不难康复的。只是经此大难,我也无心再为她寻人家,她想怎样便怎样,一辈子不嫁也不要紧。”
天下哪有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儿女成家立业,享受天伦?但柳氏这话却说得坚决,若发誓般,眼里无一丝犹疑。
“年年。”裴宪握紧柳氏的手,细抚她的鬓角,心内揪痛,“你放心,有裴宪在一日,必护你们母女一日。云儿受的苦,我会穷尽余生来弥补她。就算我不在了,还有端儿继承家业,云儿一辈子都不会失去依靠。年年,我向你保证!”
柳氏不可谓不感动,更非不信丈夫的为人。只是裴宪尚不知,自己的三个孩子根本没有接受过她们母女。柳氏从前一直委曲求全,可现在她醒悟了,半辈子,就属此刻活得最明白。
要穷尽余生来弥补女儿的,应该是她。
“裴郎,我知道你的心,也不过是说说我的心里话罢了。”柳氏终究不愿去揭穿,心中无所图,一笑,又略歉然地道:
“你与先汉源侯是故交,如今我做主断了这门婚事,裴郑两家也就不复从前了,你可有什么顾虑?怪不怪我?”
裴宪听过一惊,双目睁圆,急促地道:“我的话你还是不信么?我赶来就是怕你一个人不好应付,怎会怪你呢?此事除非是天家,裴宪或许无能为力,但郑家,我绝不顾惜!”
柳氏不料裴宪这般动气,忙劝道:“是我失言,你先别急!”
裴宪叹声摇头,坦荡又道:“你纵不断,我也是要断的,不仅是断婚事,今后这世交情义也不存在了!两家本就地隔南北,从此更是不必再来往的!”
柳氏不再多说,怕裴宪又添急躁,便安抚着,继续为他更衣,递来热巾擦拭。裴宪平静了些,却仍不放心,便一直重复说,你放心,你放心。柳氏无法,也只好一遍遍回着,我知道,我知道。
初冬长夜,窗棂上结满了清霜,悄悄的,不曾惊动屋里的人。





云安公主贵 蓬山远
旬日之后,云安终于随父母离开了洛阳。
城南因风渡登舟,并无人前来相送,只因有人不敢来,有人不便来。唯是韦妃前日到访小宅,说了一些珍重之语,但也十分平常,彼此皆不伤感。
云安不伤感是因为韦妃的身份。此次祸事受其恩惠,也仰赖韦令义及时出现,但终究不能抵消旧事。便算是稍稍退一小步,也只能是平常相待。而韦妃的淡然,则是因为李珩的心。
李珩说过,明年春天,长安相见。春天,不远了。
行舟驶离,云安就靠在舱房的小窗前,神色微有凝滞。柳氏见状,掂掇着走去,为女儿盖了一层织毯,问:
“自你父亲来,你都是爱说爱笑,现在倒怎么了?”
云安未置可否,却另道:“我有话想问娘,娘听了不要生气。娘当初离开韦家,心里想的是什么?很伤心吗?”
柳氏一笑:“娘不伤心,因为娘有你,不必伤心,也不能伤心。娘只想带好你,盼你无病无灾地长大。”
不必,不能。云安从母亲口中得到这样的答案,竟显得有一丝惶惑,迟疑片刻又问:“娘可曾喜欢过那个人?”
柳氏稍稍移开目光,似是难言,良晌一叹:“娘和你一样,只是,离开的时候心便死了。之后,便更坦荡。”
柳氏说的都是心里话,未必是要以身作则劝云安什么,但女儿这样问,她也是明白的——云安不舍,情意尚存。
然则,柳氏当年的情形与云安大不同,也并不能相与类比。
“云儿,天长地久,会好起来的,娘陪着你。”柳氏不愿深问,或是过多点破,只是笼统地,把所有心意都倾注在这一句话里。
云安点了点头,将脸面埋进母亲的怀里,可心中萦绕的千丝万缕并不曾慢慢冷却。她在洛阳,于雨散云飞的萧瑟处,不动声色地留下了一个寄托——
“你若真想赎罪,那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那一日郑家天翻地覆,死的死,离的离,云安去了一趟稠桑驿。她以这样的笃然开场,最终又留下一句狠绝的赌咒:
“把他的命当成你的命,他若死了,我会杀了你。”
这件事,柳氏浑无所知,云安亦只愿深埋心底。反正,此一去,蓬山几万重,心事不相关。
……
洛阳北郊,两个驰马的身影飞快穿梭着,马蹄声激荡了冬日寂寥的山野。林间小路的尽头,两峰之间的山谷,二人终于勒马,翻身跃下,眼见是一座清雅绝俗的竹庐。
“韦将军,我家公子就在里头。”
来者是临啸,还有韦令义,这竹庐便就是春天时,郑梦观送给裴云安的生辰礼物。
“他这般有多久了?”韦令义指着竹庐问道,脸色深沉,带着几分严正,“真连家业前程都不要了?!”
临啸低了头,叹道:“府上遭逢不幸,公子也变了个人。他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尤其是对云娘子,愧悔得不行。前几日知道娘子要回襄阳,他便来了这里,大约一时是好不了的。”
韦令义印象中的郑梦观,曾是个意气风发,胸怀大志的少年郎。而今虽有变故,却也不该自怨自弃,一蹶不振。韦令义忖度着,将马鞭交给临啸,一转身,阔步走向了竹庐。
推开门,韦令义一眼便望见了郑梦观:背靠窗台,身躯蜷缩着,束发凌乱,下颌唇周遍生胡茬,目光空洞,许久才缓缓眨动一下。唯一像是活人的举动,便是双臂紧紧捂着一个方匣。
略站了站,韦令义走近,在那人身前俯视,目光深邃。郑梦观眼前一晃,这才感知有人来了,却不愿分心,也不辨来者是谁。良晌,韦令义也并不拉扶,只冷肃道:
“郑梦观,你既知错,可想赎罪?”
话音不重,但字字凛然,铿锵地敲击在迷梦之人的心门。郑梦观倾身伏在方匣上,支撑着,一顿一顿地抬起了头颅,因久不动弹而僵硬的肢体关节接连发出几声脆响。
见他终于有了反应,韦令义轻松或轻蔑地扬起一笑:“站起来,站起来再与我说话。”
郑梦观并未立即起身,只是刚刚认清了来人,双眸闪过一丝异色,却又很快消泯,于眉间敛聚起一股陌生而凄恻的怨恨。韦令义还是一笑,对这样的神情心下了然:
“你再不站起来,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你有什么资格给我机会?!”忽而开口,郑梦观没有给韦令义冠以任何称谓,只是纯粹而急促地宣泄怨怼,却也是毫无撼动之力的。他落魄得像个妄自尊大的乞人,近乎饿死,也不愿接受施舍。
韦令义长呼了口气,泰然又道:“我来问你,云安因何隐瞒明光铠之事?又因何宁肯要你误会,也不愿解释走失那夜的缘故?”
韦令义有备而来,一下便刺中了郑梦观尚在滴血的胸膛。他的身子明显一震,对视间,终于捱着墙,扒扶着站了起来。年轻的后生总归比半百之人身躯高挺,只是此刻终究输之气度。
“她是为了我,却更是因为你!”郑梦观切齿道,又忍不住发颤,眼中泛起亮光,“你当年为什么不要她?!她难道不是你的亲生骨肉吗?!那时狠心断绝,如今又有何面目提她的事!”
韦令义诚然有愧,却并不是来谈论旧事的。他耐心地听完,稍稍侧身,极目窗外,才幽幽说道:
“你既清楚所有缘故,却还不明白该如何做吗?你的家事算是了了,家中也有长兄支持,天没有塌下来。你尚年轻,不该在此浪置光阴,虚度青春。”
郑梦观皱眉,有些摸不透,却又分明感受到了韦令义话中所指,迟疑着问道:“你说的机会,究竟是什么?!”
韦令义露出几分欣然,一抬手拍在郑梦观肩头:“我已滞留洛阳近三月,不得不启程了。明日便走,你,也跟我走。”
“不,我不会再回北庭了!”郑梦观拒绝得斩钉截铁,同时退开一步,脱离了韦令义的手,“我若没有从军的念想,云儿便不会为我做这许多事。现在她走了,我却就去,岂非和你一样泯灭人情?”
“那你在此沉沦,一生庸碌,就是知晓人情了?”韦令义淡然地,紧接着反诘道,胸中不止有成竹,还有早已拿定的,郑梦观的软肋,“你从未断此念想,又何必自欺欺人?”
“我……”郑梦观终于语塞,眼中尽是惶惑。他一时想起春日庭院里,与长姊说的话。郑澜问他是否能放下这志愿,他脱口所答的不是“放下”,而是为云安“取舍”。
如今云安走了,皆因这些缘由,便似乎是该另作“取舍”了。
“你再回头想想我第一句问,云安为何要为你做那些事。”韦令义望见那人的惶然无措,心底却愈发明朗,“然后再告诉我,明日,到底要不要跟我走。”
这话,将郑梦观逼到了绝境。但,不是山穷水尽的绝路。
……
因云安受不得颠簸,裴宪每日都会交代舫人多次,但遇风浪,哪怕是极小的,都要泊船规避。故而,船行得很慢,两旬的路程延过了两月,直到新岁上元才近樊城,离襄阳还有数十里之遥。
云安仰赖父母无微不至的照料,其实伤情恢复得比在洛阳时还快。但柳氏望着女儿一天天好转,却并不能舒展心绪。每当入夜女儿睡稳了,她便会倚在烛下沉思,越发有些难为似的。
这情状,云安不曾发觉,但裴宪每日歇得最晚,是瞧在眼里的。这一夜,他终于适时地问起来,想柳氏所思必定不离女儿,他自己更该为妻女筹谋安排。
“明后日大约就能过樊城渡口了吧?”谁料,柳氏却是反问,眉目含笑,带出些细微的期许之意。
裴宪只先颔首,等柳氏接下来的话。
柳氏又作低头一笑,却是歉然的:“裴郎,每年你都会陪我回樊城祭祖,住上两三日,因而我娘家的旧宅有人看管洒扫,并未荒废。我想,就带云儿回旧宅调养,清静些。”
裴宪倒未猜中这一点,颇感意外:“旧宅虽清静,但终究人手少,物用也不算齐备,只怕不如襄阳家里周全。”
“有我,还有阿钟和素戴,另择几个小婢帮衬杂事,也就够了。云儿好了许多,是不必太多人照料的。”
柳氏早是想好了的,就差向裴宪开口,所以态度柔婉中藏着笃定,亦是有道有理的。裴宪想了想,倒也不曾再顾虑,道:
“那么就去旧宅吧,明日一早我便交代下去。只是,还要算我一个,我也要陪着云儿,直到她痊愈。”
“这怎么行?你走这一趟已经耽误了数月,一郡的百姓庶务,都系于你这个长吏,再延误不得的!”
见柳氏着急,裴宪反一笑,将柳氏双手握住:“年年,我有一件事,还不及告诉你。我,已递了辞表,辞官了。”
柳氏心急未定,这下便添了大惊,双目睁圆,半天才说上一句话:“你怎么能辞官呢?!”
裴宪是得知洛阳消息的次日递交辞表的,为宦三十载,他也是想了一夜才下决心。然则这辞官,却并不是那一夜的决定,不过是提前了而已。他仍是笑,一边安慰一边解释:
“就像你说的,一郡的百姓庶务皆系长吏之身,我若不辞官,又哪里得闲去洛阳?可我早对你说过我会辞官的,我要陪你过闲散的日子,如今不正好吗?”
柳氏想起来他是说过,但真摆在眼前,她却是不忍的:“你还不到天命之年,正是有所作为之时,年年考官也都名列前茅,深受朝廷嘉奖,你怎么舍得呢?”
“为官有其政绩是为官的根本,并非经营仕途的手段,我自问对得起朝廷,对得起百姓,便舍得,更无愧。年年,我虽未到老迈之年,也并不年轻了,就让我做个普通的田舍翁,与你一道享受天伦,不好吗?”
一席话说得柳氏止不住流泪,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裴宪无愧而坦荡,她却没有说实话。她要带女儿去樊城娘家,其实并非简单的图清静,而是因为裴家的三个子女。
柳氏始终不愿伤害裴宪的感情,又要保护离婚的女儿不再受到冷眼嘲笑,避居旧宅便是最能两全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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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虽然没有完结,但到这里,把之前的情节都做了交代,不算戛然而止。
如果对接下来的故事仍有兴趣,那我们后会有期。
也不会太长时间的。
谢谢,再次抱歉。




云安公主贵 雨初晴
在樊城安顿下的次日,裴宪因先前走得匆忙,尚有官事未清,便暂回襄阳处置去了。云安这才得知继父辞官之事,而柳氏也并未隐瞒因何带她回旧宅,两件事交叠,让她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阿娘,我心中不安。爹会不会是骗我们的?他是知道娘要带我来樊城,所以才决定辞官的?”
一早,云安习惯而迅速地吃完柳氏送来的汤药,便急切地问起。柳氏心中也还在为裴宪可惜,一叹道:
“娘也这样想过,但问了白肃和送信的小奴,你父亲是去洛阳之前就递了辞表,他是早有决定。”
云安自小尊敬裴宪,如今经历风波,便才知继父原也是个十足的性情中人。但也正因此,她却不得不多了一重忧虑:
“阿娘带我避居,原就是为了避开裴家那三个人的口舌。现在父亲不仅辞了官,还要与我们同住,未他们不觉得是我们要霸占父亲,碍了裴家的富贵,这也还是让他们抓住了把柄。我是不怕的,娘今后要如何自处呢?”
柳氏静静听着,始终不曾显露一丝忧切,反是笑了:“这十几年,娘尽心理事,也算对得起裴家了,如今只要你好,娘也什么都不怕。他们再是不满,对自己的父亲还是孝顺的,也一定清楚父亲的为人。云儿,放心吧,娘自有计较。”
云安是心疼母亲的处境,这样的初衷由来未变,而柳氏也不过是为女儿的处境。母女这一交心,各自都安然了许多。
偏这时,钟娘忽然走进内室,双眉紧锁,像是出了大事,却又迟疑不已,结舌难言。母女相视一眼,云安先问:
“钟娘,你直说便是,能有什么事呢?”
云安只想樊城这块地界远离纷扰,而她们又才来住下,应该不会有什么要紧事。可钟娘的脸色越发沉了,这才无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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