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公主贵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长安小郎君
“听,他说得有道理,我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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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安公主贵 长安召
“妙妙,等下回家不许乱说话,尤其是在你娘和我娘面前!不然以后我再也不带你玩了,听见没有?”
云安牵着个小女孩走在樊城的街道上,前面不远就到柳宅。她一路叮嘱,说了不下十遍,听得女孩都烦了,直撇嘴:
“小姑姑,你怎么比我娘还唠叨?我知道啦,知道啦!”
原来,这个叫妙妙的小丫头就是裴端与朱氏的长女裴妙,今年不过十岁,是随朱氏从襄阳来探望的。裴妙得朱氏端正教导,自幼尊敬柳氏母女,如今便更融洽。
裴妙生性乖巧,与云安这活泼不拘的性子一亲近,也沾染了几分。于是朱氏陪伴柳氏的辰光,云安便带着裴妙四处戏耍,上山下水,登高爬树,没有一日是安静的。
转至柳宅门首的横街,云安停下脚步,帮裴妙整理衣裳,掸去灰尘,一面还在重复叮嘱。小丫头无奈至极,只得堵住两只耳朵,可眼睛偶一瞥,却发现了些许异常,忙推起云安,道:
“姑姑快看,家门前站的是什么人?”
云安这才抬头,果见家门前守着几个衣着统一、身形魁梧的男人,而柳家原本的门吏倒挤得靠边了。她想了想,觉得该是官家的人,大约是裴宪的同僚到访。
不多在意,云安照常牵着裴妙回了家,可才到门楼间,又见钟娘匆匆跑来,不等她问,慌忙就道:
“小娘子可回来了!府里来了贵客,是太子殿下的人,说是要接娘子和家君、夫人一同到长安去呢。”
短短的话里实在包含了许多大事,云安睁圆了眼睛愣了半晌,才被裴妙唤了回来。小丫头不知缘故,她却通透:
“妙妙先跟钟娘回房,姑姑有事要办。”
一并留下话和人,云安直往中堂而去,中堂廊下亦有卫士,见她来了,都避让了几步。她稍作停顿,先从纱窗观望,除了父母,堂内还有两人,都是熟人,一个许延,一个阿奴。
而这二位熟人却并未让云安感到轻松。
“阿爹,阿娘。”按捺心绪,云安大大方方进了门,与父母见礼之后也向那二人略作致意,“我都听钟娘说了,许医官和阿奴侍卫是奉太子之命而来。”
裴宪与柳氏相望一眼,三分意外,却有七分滞涩,似乎不愿云安这时出现。柳氏揽住女儿,轻声道:“万事自有爹娘做主,别怕。”
云安对母亲一笑,其实心里比父母更明白。
“许久不见,云娘子神气俱佳,想必早已痊愈。”许延与阿奴上前还礼,只是阿奴不比许延亲和,默默拱手,就站在许延身后。
“当日若无许医官,我早就没命了,都是许医官的功劳。”云安摇了摇头,眼里既有感激,也带着忖度,“然则,太子殿下是要我们即刻动身么?”
许延笑道:“自然不是,只请府上准备着,一切妥当后再启程。”
云安颔首,想这两人只是受命办差,并无取决之权,便要请他们暂去安歇,可脑中一闪,又问:“那太子殿下为何要如此做?”
这话说得云安自己心头发颤,是带着冲动的——这其实不是问,而不过是求证,求证那个近乎于真的猜测。
许延不答,似有难言之处,目光转向堂上的裴宪。裴宪倒是一副了然的样子,唤来白肃引路,又亲自延请二人出了中堂。
云安原地看着,又回望母亲神色,心底的猜测又添了一重疑影:“阿娘,我回来之前,你们还说了什么?”
柳氏扶住女儿两臂,眼波转动,却是一叹:“云儿,你与太子的故交,就只是故交吗?”
云安答不上来,喉中咽了咽。她与李珩的交集虽不多,但牵连却很深,也都是她不能做主的。便换言之,李珩于她只是故交,而她于李珩,却并不止。
“阿娘,他们究竟还说了什么?你快告诉我!”
女儿的急切让柳氏更加不安,正要开言,裴宪回来了。他走到柳氏身侧,却是以怜恤的目光看向云安:
“云儿,先前你问爹关于太子的事,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心意了?方才他们虽未明示,却叫我和你娘备好你的生辰函。此去长安,可当真不是小事啊。”
生辰函是男女议婚所用。
“我……我大约是知道的,可是从来没想过会变成真的。”云安不觉顿步,心头仿若坠着巨石。她没想过此事成真,更没想过在这样的情状下为父母所知。
她又想,李珩怎么忽然就成了太子呢?而当时她与父母皆在洛阳,李珩却只字不提。这其中又有何玄机?
她以为啊,离开洛阳,也就是斩断了一切或虚或实的东西。
柳氏叹声,看了眼裴宪,无奈道:“也是我未留心,云儿落难,我只以为都是王妃的襄助,太子也是看在夫妻之情的份上。如今,长安不得不去,也只有去了才好再做计较。”
云安也知事不可违,不言,强笑。
……
许延与阿奴被安置在西厢小院,稍用饮馔之后就坐在廊庑下息肩,天光一碧,时有微风。
“连日赶路,你不累?去房里歇着,有事我来应承。”
原本无话,阿奴忽用身携的长剑顶了顶许延。许延正背靠廊柱闭目冥想,忽被打搅,轻哼了声,抱臂转身,不与阿奴面对。阿奴皱眉摇头,又追问:
“你去不去?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
原是阿奴先来招惹,又说这话,许延不服,回头瞪了一眼:“你说话便说话,还拿剑戳我,万一伤了我呢?很疼的!”
这话反更孩子气了,阿奴忍俊不禁,将长剑举到阿奴眼前:“套着剑鞘呢,怎会伤人?就算伤了,凭你妙手,什么伤医不好?男子汉大丈夫,学什么娇贵呢!”
许延听了直咂嘴,既是不服,又颇是任诞:“谁说男子就一定要像你这般?斯文矜持才是君子之风。再说了,你整日舞刀弄剑,也必得有我这样细心的人来照顾你,你就知足吧!”
阿奴还是笑,看着摇头晃脑的许延,心头涌出阵阵暖意。
他们都是自幼跟随李珩的,相识已近二十年。阿奴略长半岁,性情沉稳,而许延虽则于术业,但私下的为人却是很活泼的。因而,二人既是情谊深厚的兄弟,又是性情互补的伙伴,更兼一文一武,堪作李珩的左膀右臂。
“对了,我一直有个担心。”说笑着,许延忽然转了神色,将身挪近,带着几分慎重:
“殿下初登太子位,朝中局势未稳,奸党亦未肃清,便这么急着来接云娘子,要纳新人,会不会节外生枝呢?朝中那些大臣,尤其是历经二三朝的老臣,口诛笔伐的功力可是不浅呢!”
阿奴常年近身护卫,比许延更了解李珩的心意,而朝堂之事,他也早就虑到了。
“殿下将来登临宝位,也必会按制遴选嫔妃,聘纳新人并不算什么。眼下时机不对,殿下未必不知。只是这位云娘子早是殿下心仪之人,他急于相见,也是人之常情。”
许延听来点头,多少也能体会:“当日云娘子受难,我便瞧出来了,殿下常年经营大事,几曾分心女子?那般着急慌乱,便是对太子妃也没有过。可是,太子妃与云娘子是亲姊妹,不知道太子妃作何感想,这韦家的事也是一团乱麻。”
“我说你像个孩子,你就越发口无遮拦。”阿奴摇头一笑,抬手拍了拍许延的肩膀,“那些老臣还没议论殿下的家事,你倒先说起来了,就算私下里,也该注意些。左右也不是你我能干涉的,我们只要尽心侍奉殿下就好。”
许延这才觉得失言,挑眉捂嘴,僵硬地将脸调转了一侧。
二人至此不再多言,还像原先那般各自静坐。然则小院清静,却并非完全没有波澜,院门下,梨树旁,云安已然久立。
她是想来探问详情的,可才至门首,暖风却吹来了许延和阿奴的话音。而这几句虽是他们的忧虑,却无意地点拨了云安。
长安非去不可,路却非止一条。
……
两旬之后,云安与父母一道踏上了进京之路。长安比洛阳略远些,还是行水路,却要转过多条河道,最快也要四五十天。
云安自然不急,每日还愉快得很,见那阿奴负责护卫,不大说话,便渐渐与许延混熟了。她也发现,许延的医术与他的性情极有反差,无事就爱笑爱玩,沉浸其中还有几分傻气。
这便正中了云安下怀。
一日午后,许延躺在船头吹风,两手垫在脑下,翘着腿,真是无限悠哉。云安早摸准了许延的习惯,悄悄走近,在他身侧盘坐,然后歪着身子,故意对其耳畔大喊:“许延!”
水波漾荡,熏风微拂,许延近乎是睡着了的,猛被一惊,浑身激灵,一下就弹坐起来,还不辨发生了什么,两眼发直。
云安见状捧腹大笑,推搡了一把:“快醒醒吧!是我!哈哈……”
许延惊魂甫定,抚着自己胸脯,满脸委屈:“我哪里得罪你了?这可是船上,我一点水性也不懂,万一落水就完了!小娘子,你不能这样吓人的!”
“你不会水,我可是高手,不会见死不救的。”云安咬唇忍笑,瞧许延这万般惜命的样子,实在滑稽得很,“亏你还是个医家,治病救人,却如此胆小。”
“医家又不是神仙,也只有一条命嘛。”许延撇了撇嘴,这才整理衣襟端坐,“小娘子找我可有什么事?”
云安眼珠一转,只道:“也没什么要紧的,找你闲叙两句。还不曾问你,为何太子让你一个医官跑来接人?”
“哦,这个啊。”许延舒了口气,两手捧着脸颊撑在膝上,“太子殿下担心娘子的伤情未愈,要我替你诊断定了再启程,这一路上也可以防万一,及时调治。”
云安听来缓缓点头,但这用意简单,她早就明白,不过是借口开场罢了。“殿下忙着朝政大事还能如此细心,我倒有些承受不起了。那殿下一向可好?他还交代了什么?”
“殿下自然比从前繁忙,但一向康健。别的也都是交代我们好好照料,务必护送娘子安然到京。”
见许延实诚,云安心中便放开了,又道:“昔日离别尚在洛阳,不曾想殿下忽然成了太子,其中一定发生了许多事吧?”
许延颔首:“事情太多了,殿下……”
“咳咳!”
就等着许延的解释,他也不曾防备,偏这时,二人身后传来几声干咳,生硬又刻意,刻意又及时。
是阿奴来了。
云安与许延前后站起来,许延只以为是凑巧,朝阿奴一笑:“你忙完了?”
阿奴不答,眼睛看向云安,略致一礼:“这里风大,娘子还是回舱房避一避吧,柳夫人也似乎在找娘子。”
既知阿奴出现得刻意,云安也听得懂他的弦外之音,便只好作罢,还礼离去。
等云安进了舱房,阿奴才大步走到许延面前。许延见他脸色稍沉,抬手就放在了他的额头:“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很好。”阿奴颇是无奈地推开许延的手,“倒是你,我若不来,你又口无遮拦了。”
许延直挠头,反思不解:“我也没说什么啊!”
阿奴叹了口气:“总之,关于殿下的事你不要多嘴,到了长安,殿下自会向云娘子解释。记住了吗?”
许延还是不太明白,但也无意深究,一笑点头:“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省得你又拿剑戳我,我又打不过你。”
“那我还有几句你听不听?”阿奴抱起双臂,眼中含笑。
“什么?”
“要睡去屋里睡,船头顶风又临水,要是不小心滚下去,我怕来不及去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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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安公主贵 北庭遥
一驾轻车缓缓行驶在通往广阳关的官道上。久无甘霖,风沙弥漫,天地草木皆呈一片土色,毫无春夏之交的缤纷绚丽。
颠簸久了,车舆内的人有些不耐烦,撩开车帘探出头去,却还不及说话,一张嘴,先吃了满口的飞沙。他立马暴躁起来,连声呸道:“这鬼地方!”
前头驾车的小奴早被吹成了个泥人,一听这话笑了,咧开一口白牙,抹了把眼睛,道:“此地常年如此,官人暂先忍忍吧。过了广阳关就是燕州,北庭军的驻所,不远了。”
这位官人仍没好气,窝窝囊囊缩了回去,丢出两字:“快些!”
小奴只好听命,挥鞭向马臀狠抽了几下,然则车驾才跑起来,烟尘中却奔来一队人马,蹄声轰如雷震,行动迅速,很快将车驾四面包围。小奴不明情状,浑身僵了,官人倒有几分镇定,见这些人穿着统一的甲胄,必是官军的骑兵,问道:
“我乃朝廷慰问使,从长安而来。你们是何人所部?”
众人不答,只各自牵动马首,作两侧分开,便有一骑穿尘而来。这人不同,着全副明光铠,目色清肃,颇有威严,当是主官。他瞧了眼慰问使,又看其后并无更多随从,才道:
“请慰问使出示公验官凭。”
慰问使倒不是冒充的,只是这主官态度冷肃,总归令人不悦。“下官虽则品阶低微,也是陛下亲敕,岂会含虚弄假,信口雌黄?”他带着几分愠色从行李中取出一纸公文,叫小奴递了上去。
主官接文细看,知他名叫张德润,不抬眼又道:“既是陛下亲敕,张使官也该明白,查验官凭是例行的规矩。”
张德润不过埋怨两句,未必不懂规矩,可这人一副油盐不进,不晓人情的样子,他也无法,只好忍下一口气。
“回营。”
这主官亦不屑与张德润多周旋,还是冷冰冰,调转马首,挥鞭示意,让两侧骑兵分成前后队护送车驾。到这时,张德润才恍然明白,这队人马就是专门来接他的。
不多时,过了广阳关,又行出两三里便见大片营寨。领车队入了营门,那主官便诸事不管了,翻身下马,脱去头盔,一句话不交代,直往自己帐中行去。
张德润忍了一路,终于忍无可忍,跳下车指着主官背影,朝护送骑兵喊道:“这人到底有何神通?!张某官职就是再低微,也是奉皇命出使,岂容他肆意轻视?!”
不曾想,一语未了,众人哄然大笑,站在张德润身边的一个士兵说道:“张使官恼也无用,我们郑营主就是这般,便是节度使韦大将军来了,也是这样。”
张德润自然不敢与北庭节度使比,众目之下,只好再三罢了,甩袖背手,道:“不会连个空帐都没给我准备吧?”
这话又惹众人大笑,看这张德润好歹是个朝廷命官,却弄得如此狼狈,也没处说理,实在憋屈。还是方才那个士兵站了出来:“空帐有的是,小的带张使官去安置。”
张德润这才勉强点头,板着张脸,终究跟着去了。余下众人也便牵马回营,可前后之间又起议论,说的却是那位“郑营主”。
“听几个老兵说,他几年前就做过韦将军的亲从牙将,是将军着意提拔上来的。只是不知何故回家去了,今年初才回来。这一回来人就变了,对韦将军的态度也大有转变。”
“我知道他家里是世袭的侯爵,家大业大,原不许他出来从军。世家子弟么,有福不享偏找罪受,真是个怪人!”
“我看他是不服。上个月,他领着两个斥候巡边,偶遇敌军试探,三个人跟四五百人周旋,他却只受了轻伤,还带回了领军的首级,真算得大功一件了。可韦将军不但没有嘉奖,反遣他来做我们一个下营的营主,押兵接送,巡守营门,不是屈才了么?”
“那倒也是,来从军的谁不想立功扬名?唉,难说啊。”
士兵们你一言我一语,把个“郑营主”说得颇有几分传奇,那这人究竟是何来头?着明光铠,不把韦令义放在眼里的郑姓军将,整个北庭军中唯有一人,洛阳郑梦观。
……
郑梦观进了自己营帐,很快将全副甲胄解了下来,一并先前脱下的头盔,都随意扔在了地上。帐中还有跟随他从洛阳而来的临啸,见主人这般,不敢作声,默默走去替他拾。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捡!”
谁料,临啸一双手还没碰到甲胄,郑梦观余光一瞥,先厉声呵斥起来。临啸两难,既不敢违拗,又觉得主人意气用事,是自己为难自己,思索再三,壮着胆子说道:
“公子,既然来了北庭,穿也穿过了,何苦背地里不屑呢?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再撒气,它也不懂啊!”
郑梦观毫无所动,走上榻去,放枕散被,竟是要大白天睡觉。“你是活的,那你可听懂我的话么?”他妥妥当当躺平,掩了被,合上眼,“出去,我今天不想看见你。”
临啸叹声低头,流连着,终究是离开了营帐。他也没处去,就蹲在帐前发呆。当日韦令义劝动他主人来北庭,他还以为主人总算有了几分神,谁知还是不得舒展,终日郁郁。
他不禁想,根源还是在曾经的二夫人身上,这个根源不解,恐怕他家公子一辈子都不会变回原来的性情。
“郑梦观在吗?”
忽地,迎面拂来一阵飒飒之气,临啸惊而抬头,一见其人,猛跳起来:“韦将军!在的,我家公子在里头的!”
韦令义形容肃穆,一手持住腰间佩剑,一手握拳,通身麟甲反着刺目的光芒,“记住,军中没有公子,只有军将。”
大人物突然降临已把临啸吓得不轻,如此命令似的叮嘱又让他的脸色白了一层,不知应诺。韦令义倒未停留,阔步走进了军帐。
郑梦观却并未睡着,军帐不是屋舍,也不隔音,他知道是谁来了。可韦令义进帐所见,这人安然躺着,一手举起,悬着个红色的香囊,眼睛注视,入了神。
韦令义原本不是平常而来,此刻脸色阴沉着,又见地上一摊铠甲,终于腾起一腔怒火,拔了剑,锃光一闪,直直刺向榻上。那剑锋在触及人身之前稳稳停住,然后一挑,将被子生生划成了两半。毛絮飘飞,犹如飘雪。
然而,郑梦观还是从从容容,握好香囊,不紧不慢地起身下榻,也不看韦令义,就低头掸着落在身上的飞絮。
“你故意做出这些不成器的样子激怒我,你自己能得到什么?!”韦令义瞪着郑梦观,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颤,却再也没有挥向那人,“你完全忘了,你是因何重返北庭!”
郑梦观轻哼了声,“那将军要我成器,却为何让我做个守门的营主?我立了军功,将军又为何不嘉奖升迁?”
韦令义却是冷笑,将长剑了。他知道,如此儿戏般的顶嘴并不是郑梦观真实的想法。“以一敌百,确是骁勇,然则跟你去的两个斥候丢了性命,你为主官,有何颜面论功?”
郑梦观眼色一凛,总算正视韦令义:“当日你说要给我机会,不让我浪置光阴,一生庸碌,可现在这样就是你所谓的机会吗?!我没有忘记我来北庭要做什么,是你忘了!”
韦令义还是笑,走到那堆甲胄前,一件件捡了起来,都摆在榻上,说道:“明光铠是甲胄中的良上品,并不易得。穿上它,寻常剑戟都伤不了你。”
郑梦观觉得韦令义顾左右而言他,但见他的神情,却又很不简单,“既来从军,何惧伤痛?将军难道是在怪我,没有给那两个斥候兄弟也备上明光铠吗?那这副送给别人便是,我不需要!”
明光铠曾是郑梦观最珍爱的宝物,如今便成了他命运的转折点,就因为这副良难得的甲胄,他失去了真正该珍视的“宝物”。
韦令义并不理会,踱步似的走到军帐中央,“把甲胄穿好,跟我去一个地方。”
弃如敝履的东西,郑梦观根本不想多碰。
良晌不见这人有举动,看似神色松弛的韦令义骤然变得无比严正,双目泛着冷光:
“区区一个营主,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颐指气使?方才我已告诫过你的庶仆,军中没有公子,现在我再提醒你一句,军中你必须服从我的号令!”
听从军令是军中最基本的规矩,郑梦观再是执拗,也不能像市井之徒一般耍赖。他亦狠狠瞪着韦令义,有痛恨,有不甘,但终究照做了。他好歹还承认,自己如今是个军人。
……
韦令义带郑梦观出了营寨,各乘一马,别无随从。马蹄所向,正是郑梦观上月遇敌的罴差山脚。越过这座罴差山,便是乌梁国的疆域,而自然,北庭陈兵,就是为了抵御乌梁的侵犯。
乌梁同汉时的匈奴,唐时的突厥一样,都是侵扰朝廷北方的敌国。他们靠游牧打猎为生,既无礼乐衣冠的文明,也无致完善的武备,却因天生的习性,善于骑射,强于掠夺,渐渐强大起来。
皇朝立国百载,乌梁已成心腹大患。历任的北庭军将虽不乏骁勇善战者,却尚无一个“飞将军”,能令乌梁闻风畏服。
“将军到底意欲何为?”
山色苍茫,峰峦连绵,天地之间唯有他们两人。可韦令义似乎只是极目远眺,郑梦观不解,更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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