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公主贵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长安小郎君
“你迎来的那个慰问使,也是太子的信使。”韦令义并不回目光,话音淡定,话意却深切,“太子问我,朝廷何时才能不复北忧,你认为我该怎样答复?”
李珩被立为太子的消息也正是郑梦观上月养伤之时才听闻的。他惊讶,但也恍然,对着那道颁布天下的立太子诏,他明白了这一切都不是偶然——当日李珩以亲王之尊避在悲田院与人议事,议的就是这件大事。
“太子是将军的女婿,如此私话,何必问郑某一个资历尚浅外人?”郑梦观不愿深究。
“乌梁大患岂是私话?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郑梦观握紧了缰绳,不由提了口气,才想,韦令义在北庭多年,城府森严,必定深知乌梁,难道是要有所动作了?“将军若要征乌梁,郑某必则效死,马革裹尸,为国尽忠。”
韦令义闻言,终于有了一丝欣然,转脸望向身侧的年轻人:“效忠可以,未必要效死,留着你的性命,才能有所作为。你现在可懂了,机会还没有到,所以,我要你惜命。”
郑梦观悚然,像听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情一般,两颊肌肉发紧:原来,韦令义一直都是有目的的,只是他私心作祟,从未端正理解韦令义的举动。
“天将降大任,也要先苦其心志,若你只知盲目应战,不过是匹夫之勇,上兵伐谋,因小失大是不值的。”
郑梦观眼中光闪烁,对韦令义恢复了些从前的崇敬之意,“郑梦观明白了,多谢将军良言相劝。”
“那么,这副明光铠还要不要?”韦令义抬手拍了拍郑梦观,眼含笑意,也是期许之意,“它能护你性命,也能时刻警醒你,究竟因何而来,究竟该如何做。”
郑梦观心事已改,自然不会再丢弃明光铠,然则韦令义似乎尤为强调这铠甲的往事,“因何而来”,他已经说过一次了。
郑梦观沉着气,但心跳忽然快了起来,意念混沌辗转,一个从未淡忘的名字渐渐跳脱出来。
韦令义观人于微,但没有再说话,扬鞭策马,向营寨而去。郑梦观没有立即追去,却低头从怀中取出先前那个红色香囊,看了又看。
香囊里盛装的,是他与云安竹庐结发,各自剪下的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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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安公主贵 上琼台
云安一行自樊城出发,经汉水转渭水,再过沣水至灞水,终于在两个月后抵达都城长安。已是夏末秋初的清爽时节了。
城东大宁坊,第一横街上,一座修缮焕新的宅邸门首,早早挂上了“裴宅”的牌匾。这便是李珩为云安一家人安排的新家。而横街尽头,举目可见之处,便是太子居住的东宫。
不过,李珩倒并未立刻召见,连日都只是遣人来问候寒暖。云安没能从许延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话,但心中有数,也过得优哉游哉。不用两日,便将大宁坊周围摸熟了。
原来,两京的建制很是相似,都是由诸多里坊组成,且街道横平竖直,四通八达,根本不会迷路。因而云安越发信马由缰起来,天天带着素戴东游西逛,着男装,骑快马,无限纵情。
裴宪与柳氏也不大拘管,尤其是柳氏,对女儿是千依百顺。不过多叮嘱几句,宵禁前归来便可。
如此光阴,一晃两旬,到了七月末。
这日,云安照例踩着宵禁鼓点到家,兴致未尽,一路还在与素戴笑闹。及至回房更衣,准备与父母一道进晚食,才从小婢口中得知,白天降临了一件喜事:
裴宪接到一道吏部制书,任命他为京兆尹。
他们一家人到京,说白了就是送女“再嫁”,然则东宫久无风声,却先等来了父亲的官书。这让云安有些摸不透,并不感到可喜,只暗自猜测,大约也是李珩的安排。
去到主院里,父母也在计议此事,云安见裴宪若有所思,便先问柳氏:“阿娘,是谁来送的制书?是太子的人?许延还是阿奴?”
柳氏摇头:“就是吏部的差官,并未提及太子。”
“那阿爹辞官快一年了,怎会突然被重新起用呢?”云安不觉生出些许担忧。得官原该是大喜,况又是做京官,但这没来由的平步青云,总是不踏实的。
“云儿啊,你不要多想。”裴宪忽而笑了,走到云安身前,抚了抚她的脑袋,“就算是与太子有关,爹也能应对。既然到了长安,那就什么都别怕。”
云安小叹了一声,只有颔首:“我知道,京兆尹是京城的长吏,与阿爹原来的襄阳刺史一样,要管辖民生,诸多庶务。但在天子脚下,阿爹又不熟悉,只怕也有些复杂。”
“是啊。”柳氏紧随着女儿的话音,“长安不比襄阳,权贵聚集,人事复杂,你也不善应酬,万一得罪了人也不知道。”
裴宪仍是淡笑,看向柳氏,却以玩笑似的口气说道:“裴宪少年入仕,近三十年都在襄阳逡巡,如今以赋闲之身跃居三品,是时来运转,官运亨通之兆。夫人和云儿难道要阻我升迁之路么?”
一听这话,母女都笑出来,也知裴宪是在宽慰。云安便问:“那阿爹何时上任?”
“不急,三日后。”
……
三日转瞬过去,柳氏一早为裴宪打点穿戴,叮嘱着,一直送到府门。裴宪并不铺排,仍按往年旧习,一人一马一仆人,上任去了。
云安陪着母亲目送,可直至裴宪走远不见,柳氏还是久久伫立。云安明白母亲的牵挂之情,想了想,说道:
“阿娘若实在放心不下,那我追过去,跟着爹上职可好?”
这话带着调皮,将柳氏的心思转了过来,她主动拉起女儿,转上台阶:“你啊,今天就别想出去疯了,在家陪我!”
云安抿唇一笑,将头歪在母亲肩上:“那我有什么好处呢?是有好吃的,还是有好东西给我呀?”
女儿粘人的模样让柳氏既怜爱又忍不住笑,总算消解了先前的忧虑。只是,母女相依着还不及跨进门槛,街前忽来了一队车马,走出一人便问:
“可是裴夫人与小娘子?”
母女闻声回看,这人倒还认得,是韦妃身边的侍女,青绵。不曾想,裴宪才去走马上任,东宫的风就吹到了。足可见,两件事果然是相通的。
云安稍稍安抚了柳氏,上前一步,直言道:“你是来接我的?是太子妃要见我?”她心想,若只是传话,不必带车马,而既派了青绵来,也不会是别的事。
青绵一笑,先向柳氏母女行礼,才禀道:“娘子聪慧,奴婢正是奉了太子妃之命,请娘子随奴婢入东宫。”
此事毫无悬念,云安亦只有面对,她转身看向柳氏,只恐母亲在家两处牵挂。柳氏早知必有这一天,无非来得突然了些,她向女儿点了下头:“去吧,娘在家等你。”
简单一句,云安顿时安心了几分,便留了素戴与钟娘一道照应柳氏,随青绵登车而去。从前几次去申王府,她也是这般独自被接去,而那时是韦妃另有用意,如今也不过是项庄舞剑。
东宫里等着她的,或许并不是韦珍惠。
大宁坊宅邸与东宫本就近在咫尺,沿街行去,转过夹道,片刻就抵达了东宫正门。云安一直默默,此时才抬头看了一眼,高耸的门首缀着三个赤金大字:延福门。
过了这道门就是禁中,是寻常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
宫殿楼阁,雕梁画栋,长桥回廊,高低盘错,这皇家的居所自有一派辉煌峥嵘的气魄,令人不自禁地心生敬畏。但云安也不曾刻意注目,只随着青绵引路,大略看过。
不久,云安到了一座名为“万春殿”的殿阁前,青绵笑着告诉她:“这就是太子妃的寝殿。”
云安微微颔首,心里起了忖度,难道真的只是韦妃召见?这间隙,青绵已向内回禀,待要将人请入正殿,韦珍惠亲自出来了。云安一见,韦妃并无变化,甚至还穿着初见时那身黄裙,眉目含笑,又有几分盼切,几分欣喜。
“一别十月,小妹可都好了?舟车劳顿,也都调养过来了吧?”
云安才要行礼,被韦妃一双手亲亲热热地扶住了,可她并无意亲热,退后一步,恭敬道:“多劳太子妃挂念,臣女一切都好。”
疏远的称谓让韦妃面上的笑容一僵,但她很快掩去,伸手延请,邀云安上席同坐。云安略向殿上扫了一眼,应诺下,却是去了左席的末位。
韦妃轻舒了口气,遣了青绵下去,也不再强求。她还是以家常开场,而云安低眉避见,只以简单的是否之辞来应对。殿内并无第三人,气氛有些冷清。
其实,韦妃待云安之心从未变过,除了因为旧事而愧疚,也有血脉天性,亲情所系。就算将来要共侍一夫,她对小妹也无怨言。
一时无话,韦妃就静静端详小妹,嘴角仍挂着淡笑。
云安来得急,并未刻意妆扮,黛色窄袖衫罩了件月白半臂,腰间系一条间色裙;头上是简单盘桓髻,只戴了一枝竹钗;脸面素清雪净,已毫无先前病态,疏眉朗目,两颊微圆,别是一派幽艳可爱。
“小妹是出落得更标致了。”韦妃不觉赞道。
云安并不愿在此空耗光阴,尤其是听人闲话,但欲告辞,心思一动,想韦妃该知道来龙去脉,一切事情都可以问她,便道:
“臣女有事请教,不知太子妃能否解惑?”
见云安总算主动开口,韦妃岂有不乐意,忙应道:“什么事?”
“臣女的父亲忽然被任为京兆尹,与太子殿下有关吗?”
韦妃一笑,点了头:“殿下初临储君之位,需要支持他的能臣,裴京兆为官清正,治绩斐然,若是过早闲居,实在可惜。再者,小妹想必已知,殿下有聘娶之心,来日册命,你的家世出身会更响亮些。依照礼制,这些也都是应该的。”
原来,裴宪的任官不过是为云安入宫而铺垫,难为韦妃倒真的一丝也不忌讳,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云安笑了,摇着头看向她:
“臣女说句僭越的话,太子妃也太过贤德了。就算皇家祖制,要纳妾纳妃,你就真的忍心将自己的夫君分与旁人?”
韦妃怔然,脸色明显暗去一层,云安这话一下戳到了她的心窝里。她也是个女人,对李珩情深意重,岂能真的毫不在意?然则她是真的不怨,尤其是对云安,而她的立场,云安亦未必能理解。
韦妃终究不曾回答,一笑带过,另起话端:“长安的气候与南方相差甚远,若有何不惯,有何所需,小妹尽管开口。”
云安原无意逼问,只不过是替自己声张,稍显委婉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她不愿嫁入东宫,不愿分享别人的丈夫。
“并无不惯,亦无所需,只是,臣女尚有一问。”裴宪的事只是一环,云安想知道的是根源,她一直问而不得的根源,“敢问太子妃,臣女离开洛阳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申王成了太子?”
韦妃倒不料云安会问这些,有些不知所措,两手在袖下交握,暗暗用力:“你,还不知道么?”
“我知道什么?”云安直直地注视韦妃,瞧出她有些许疑虑,“按立太子诏上所书,朝廷发生了大事,是殿下攘除奸凶,力挽狂澜。这其中的事,太子妃能否解释一二?”
韦妃微微蹙眉,深吸了口气。她自然是深知缘故的,但要解释清楚,却是说来话长。就在犹豫不决之时,青绵忽然进殿,禀道:
“冯良娣和王孺人来了。”
这话不及教韦妃做出回应,却先让云安一惊:良娣和孺人都是皇太子的内官之名,良娣仅次于太子妃,孺人则为第三等,她们都是太子的妾妃。
原来李珩早已纳过新人。
云安转过神来,韦妃已经来至身前,她只有站起来,却不知从何说起。韦妃笑道:“冯良娣是中书侍郎的女儿,王孺人的父亲是太常少卿,她们都是礼貌咸备的女子,我为你引见。”
云安抿了抿唇,目光错落地投向韦妃的面庞:“太子妃召见已久,臣女也该告退了。”她并不想见,不想涉及东宫的家事。
韦妃显露不舍,但顿了顿,还是依从了。她亲自将云安送出殿外,并不回避廊下等候的两个妾妃。因而云安也瞧见了,她们果真青春貌美,仪态端庄,是与这皇家宫殿相配的女人。
不知怎的,云安忽然对韦珍惠生出几分怜悯之心。
云安公主贵 梦无闲
离了万春殿,韦妃仍叫青绵送云安回府,但云安总想着方才那两位妾妃,心中疑惑,不觉脚步就慢了。她犹豫了些时,终究问起青绵,可青绵未语先叹,却是一副早有忧虑的样子。
“那二位是上个月陛下赐婚的。殿下成婚多年,都只有太子妃一个,依照祖制,原也该遴选妾妃。只是,她们一来,流言闲话就多起来,说太子妃没有生养,不过倚仗家世。”
人多口杂是非多,寻常人家尚不能避,何况是宫中?云安很能理解。她也明白了,为何到京许久都不闻东宫的消息。
昔日尚在柳宅,她无意中听见了许延与阿奴的谈话,说李珩初登太子位,各处未稳,是不宜分心女子的。而如今皇帝做主,已经赐下二妃,那李珩便更不能由着自己心意,这么快再纳新人。
如此局面,于云安有利。
“流言难禁,无非人心,你以后多多宽慰太子妃便是。”起思绪,云安淡淡地说了一句。
青绵点了点头,却又怯怯地说道:“无论怎样,太子妃是真心待娘子的,与其让不知根底的女子侍奉殿下,还不如自家姊妹。青绵看得出来,娘子是个善心人,若娘子能够姊妹相亲,与太子妃互相扶持,还有什么流言能够伤人呢?”
这话足可见青绵的忠心,也似乎是很有道理的,但云安只是笑笑,许久才道:“我姓裴,太子妃的母家姓韦,何来自家姊妹?方才连太子妃自己也说,来日册命,我的家世出身,是京兆尹裴家。况且,世事难料,说话要留几分。”
青绵虽不蠢笨,但亦难知云安的心意,一听这话,方觉失口,慌忙低了头,仍默默引路。
云安哪里和这小婢计较,抬眼见已将到延福门,便道:“你回去吧,余下的路我都认得,大宁坊极近,也不必车马了。”
青绵却不敢疏忽:“奴婢不敢违拗太子妃之命。”
“冯良娣和王孺人正在万春殿,太子妃需要你侍奉。是我执意如此,她不会怪你,回去吧。”
青绵还是犹豫,心里只怕云安是恼她方才多嘴,却正此时,不知哪处忽有人道:“青绵,回去。”
这声音,二人皆是熟悉的。待转身看时,那人已阔步而来,含笑背手,粲然挺拔。
青绵即是下拜,口呼:“太子殿下。”
李珩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眼前,云安愣住了,脊背僵直,心里难堪,许久才勉力动了动膝盖,行礼下拜。
“不必。”李珩只离得两步远,忙便将人接住,“韦妃接你来的?来了多久了?”
云安只从这人眼中望见惊喜,便才确定,此番召见与他无关。“回殿下话,是太子妃召见,臣女正要回去。”
“云安,你不要拘束。”李珩掩不住欣喜,竟自回握云安手腕,“别来十月,一切可好?”
云安惊于李珩的举动,只一下脱开,将双手都到了背后:“殿下若无他事,臣女要告退了。”
李珩是一时心急,却也是真情流露。如今云安已是自由之身,他也成就了大事,正是人间好时节。但见云安抵触,他才只有放宽一步:“才见面,就要走吗?我有很多话想同你说。”
李珩待云安从来谦和,云安也不讨厌这个人,只是他身居高位,而又谜团重重,难令人疏离。更重要的是,云安并不喜欢李珩,也从没想过再嫁人。
三思之后,云安却是颔首,同意留下。她想总归不能凭空逃避,不逃避,就只有当面试探,寻机周旋。
李珩自然高兴,也留了分寸,只在一侧引路,将云安带到了一处临水台榭。四下静谧,水面碧透无波,若翡翠澄净,绿玉莹莹。
“云安,你一定好奇,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吧?我听许延说,你问过他,我为何忽然成了储君。”
云安没想到李珩能够开门见山,她顿了顿,也直言:“那殿下能告诉我吗?我不止问过许延,也问过父亲,父亲更是讳莫如深。”
李珩点头一笑,两手随意搭在阑干上,“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在洛阳的悲田院里,你们把我当成贼了。”此事并不久远,云安很快答道。
“其实不是贼,是奸细。”李珩笑得眸色闪亮,颇似玩笑,却又洒然,“我以为你是张氏派来的奸细。”
这话虽让云安意外,但再去回想当时情形,又联想立太子诏中所书,便能明白几分。“张氏就是立太子诏中所写的‘凶党’?他们要害你,所以你格外提防。”
“云安,你很聪明,但说得还不准。”李珩侧身正视云安,眉眼柔和,犹带一丝宠溺之意,“你听我慢慢告诉你。”
于是,李珩将自己的由小到大的经历,一并因何谋划大事,都原原本本述说了一回,就与当初在洛阳别宅,云安将自己的身世告知他一样。只不过,他的往事更加惊心动魄。
昭明德妃因护子而择了韦家的亲事,又将儿子送到洛阳避难,以至于生离成了死别,永成遗恨。而所谓凶党张氏,原来就是皇后一族,他们玩弄国器,愚弄皇帝,几乎要葬送了皇朝社稷。
云安闻知骇然,亦从未想过海内升平的景象下,竟曾暗藏危机。而就在四个月前,李珩借祭母之机回到长安,联合多年聚结的才勇之士,策动了守卫宫廷的禁军,向皇后张氏发难,一举制伏。
这便是立太子诏中所说的“呼吸之间,凶渠销殄”。
云安明白了,裴宪为何不愿多解释,李珩之举说是清君侧,实则就是宫变。若稍有不测,胜负颠倒,那便没有功勋卓著的太子李珩,而是犯上作乱的逆贼李珩了。
李珩还是气定神闲,云安怎么也瞧不出一丝血腥气,这人似乎还和从前一样。可到底不一样了。
“云安,怕不怕?我有没有吓着你?”李珩见云安目光凝滞,脸色也不似先前明朗,便有些担忧。
可云安并不是怕,也没有走神,只是尚需慢慢消解李珩的故事。她提了口气,挤出一笑:“是我浅薄,常年只看父亲将襄阳治理得风调雨顺,便觉得天下都一个样。”
“今后就一样了,一样的风调雨顺。”李珩说得踌躇满志,不觉扬面,仿佛已将家国前程看透,尽是一派不容反驳的锐气。
国泰民安自然是好,有个英明果决的储君亦是国家大幸。云安看向李珩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重,却也止于敬重。
“那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或者,有没有话要同我说。”再开口,李珩的语态重又变得柔和,而似有所指,像是在提醒云安什么。
云安最大的疑惑已经解开,余下便只有所谓的“婚事”了。故而,她也不必李珩话中藏话,心里想了想言辞,先道:“我刚才见到冯良娣和王孺人了,她们生得很美,殿下很喜欢吧?”
“不喜欢。”李珩忽然正色,笑意尽皆抹去,“她们是陛下所赐,我只有接受。”
“嗯,我才也听青绵说了。”云安眼珠稍转,瞥向水面,掂掇着又道:“等殿下将来继位,六宫充实,必不缺赏心悦目之人。”
李珩微微皱眉,若端详般细看云安,目色渐深:“我不需要赏心悦目之人,我要的是知心人。”这心思,自钟情云安以来一直未变,只不过从前他无法对云安言明。
云安感觉到李珩口气中隐隐的力道,也知,这力道就是她挑起来的,却仍作无辜:“原来如此,殿下与太子妃果然伉俪情深。”
“云安,我要的人是你。”李珩又哪里听不出云安是故意,心中一沉,便索性点破,都不要再打哑谜,“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见你就喜欢,而如今,你我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障碍了。”
云安听得浑身一颤,即使这早在意料之中,“以为我是奸细也喜欢?殿下到底喜欢我什么呢?我才貌俱无,又嫁过人,出身也不好,如何与殿下匹配?!”
李珩笑了:“谁说你才貌俱无?谁说你出身不好?嫁过人又如何?我喜欢,便不在乎!你我本该是良缘,是韦家对不起你!老天有心让你回到我身边,就是最好的安排。”
许是因为极其厌恶韦家,云安在知道自己与韦珍惠的关系之后,竟从未去想过,韦珍惠的位置原该是她的,眼前的太子殿下,也该是她的丈夫。
若是如此,她也不必经历洛阳那一年半,便也不必将一颗心丢在那人身上。她或许真的会与李珩做一对恩爱夫妻,一生受尽荣宠。但命道从前不曾眷顾,现今亦不能轻易地物归原主吧。
沉思良晌,云安红了眼眶。
见心上人泫然欲泣,李珩万般不忍,但也并不知她在想什么,只以为,自己一时说得太多,让她为难了。“云安,不是现在,我们慢慢来好么?你不要再伤怀过去,试着相信我。”
“那殿下会给我多少时间呢?一年,三年,五年?”云安也知李珩并不能很快再纳新人,可终究有个期限,说着,面上苦笑。
李珩凝眸,胸膛微微挺起,却是道:“我也不知多久,但总之,我不会让你和别人一样,我会给你最好的。”
这当真是个不期然的回答,似有深意,却又是很坦荡的。“别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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