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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安公主贵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长安小郎君
“大公子、二公子,还有瑶娘子忽然都来了!也不知为何!”
母女才说到这三人,不想人就到了,而这罕事又难道会是好事吗?云安性急,当即跳起来,不屑道:
“来得可真快!只怕就是知道父亲不在,才敢前来挑衅。钟娘,你去告诉他们,说我就来!”
云安自有浑身的胆气,但柳氏却是摇头,将她拉回了榻上:“娘才同你说过,你又忘了?娘先去看看,你不许乱跑!”
云安根本没把自己当个伤者,想着那三个人更是沉不住气。但见柳氏一副不容反驳的严正神情,她也不敢十分违拗,支吾了两声,点头应下了。然则——
柳氏前脚才出门,云安还是悄悄跟了上去。柳家也是世代官宦门第,不过子息渐薄,到了柳氏这辈,只有她一个女儿。因而柳宅也非寻常宅邸,亭台院寝都与裴府不相上下。
云安远远相随,转廊过院,好一会儿才来到前庭。一见,竟好不热闹!原来不止那三人,一并长媳朱氏,次媳林氏,女婿苏润全都到了,齐齐整整三对,六个人。
云安藏身门楼之后,倒一时辨不清他们的来意了。只因多出来的三人并不像裴氏兄妹那般不逊,尤其是长媳朱氏,自来贤淑贞静,常年也能帮衬柳氏。
且先留着心,云安还是准备见机行事。
那一边,柳氏也不辨他们的来意,但才和云安商议过,心中并非完全无底,便先以礼相待,微笑道:
“你们父亲才回襄阳,路上可遇见了?这个时辰来,想必是赶了夜路,先进中堂歇歇吧。”
三对夫妻闻言互视,倒都不接话,也没有挪动脚步。柳氏不禁疑惑,却又实在瞧不出他们有恶意,便细想,觉得他们许是来试探的,索性决定坦言:
“云安的事情你们应该都清楚了,她是我唯一女儿,我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这十几年,我不敢居功,但于你们,也算无愧。如今你们都大了,成了家,为人父母,该能体谅我这份心。”
柳氏终归是个柔顺善良的女人,就算是提点,也没有把话说得太透。六人仍是站着,像是在认真听,也像是不为所动。
“至于你们父亲辞官,我也是后来才知。他的为人,你们不会不懂,这等公事,我是无法左右的,你们不必多想。他要在这里住下,我不能赶他走,但你们若能劝动,我也不会有任何不满。”
话说到这里,六人中还是朱氏先有了反应,眼圈红着,暗扯裴端的衣袖,希望他能开口。但裴端低下眼睛,依旧无言。
柳氏一笑,淡然又道:“柳家虽不比裴家富贵,却也有几分薄产,足以度日,我和云儿绝不贪图旁人的东西。另外,我已年过四十,不会再有生养,你们也不必多此一虑。百年之后,你们的父母自然合葬,我有云儿料理就够了。所以,一切放心吧。”
坦坦荡荡,清清白白,柳氏把所有想说的话,也是多年的心意都吐露了。她感到无比轻松,也不必再去忖度他们的来意,权将此刻当成一个契机。
云安听清了所有的话,却做不到像母亲一样坦然无谓。她觉得母亲不必将姿态放得这般低,更不必顾及那些人的感受。于是,她不愿再忍,也不等那六人回应,小跑着冲了出去。
“阿娘,你何苦呢?!他们哪怕略知好歹,也不会十几年来处处冷眼!”云安一身挡在柳氏之前,两眼狠狠瞪着裴氏兄妹,柳氏一惊,却已拦不住女儿的脾气。
然而,见到云安的六个人却是惊惶失措的,莫说反驳,就连半分气势也无,甚至是有些陌生的。
云安不理这些,扫去冷蔑而尖锐的目色,先指着裴端:“你是长子,我也从来称你一声长兄,可你自私自利,又患得患失,根本不配冢子的身份!就是你最忌惮我娘生下男孩,分去属于你的家产,但若不是我娘,十年前长嫂难产,你的一对双生儿女根本活不下来!你以怨报德,寡恩薄义,一定会遭报应的!”
云安所提的旧事连柳氏自己都不曾刻意去记,她心头一揪,也难酸楚。而这件事也正是朱氏多年来感恩扶持的源头,她泪如雨下,挥手拍打着裴端的肩背:
“大郎,你说话呀!真的是我们做错了,你说呀!”
裴端已是脸色愧红,但口唇颤动,就是发不出一个音。云安望之蔑笑,继续指向下一个,次子裴靖。
这位二哥倒不像大哥那般极重名利,只是为人佻达,人云亦云,常跟着裴端起哄,冒失轻慢,也不把柳氏母女放在眼里。
“裴靖,你也是做父亲的人了,可想过自己的前程?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除了学你大哥好高骛远,你还会什么?又何以教养你的孩子?是不是要教他们坐吃山空呢?”
云安对裴靖的口气缓和多了,只是纯粹的讥讽。裴靖无言,果真又去望了眼裴端,兄弟俩一齐低了头。那林氏向来静默,是个没有主张的女子,此刻也只有避开目光。
训斥完兄弟二人,云安自自然然看向了裴紫瑶,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重。这可是个“劲敌”,比她兄长跋扈得多,明里暗里不知挑过多少事端,又给了柳氏多少难堪。
云安径直走去,却先郑重地向苏润行了一礼,道:“苏公子与阿姊成婚年余,小妹还不及正式拜见呢!公子原来生得这般气度不俗,真可谓人中龙凤,如此一比,倒显得阿姊失色,配不上了!”
云安并不了解苏润,但看他一直护持着裴紫瑶,便想这对夫妻大约早成了一丘之貉,是不必客气的。而云安这般言辞,也不过是照搬裴紫瑶去岁对她的嘲讽,以提醒她,那响当当的一记耳光。
这苏润倒真是个单纯的人物,只看云安教训二兄,气势咄咄,也不辨深浅,便看了看裴紫瑶,一时无措。裴紫瑶却哪里听不懂云安的意思,目光闪烁,脸色发白,也不说话。
云安深吸了口气,从容又道:“算我命乖,不如阿姊有福气,但若阿姊是来看小妹笑话的,那小妹可要提一提旧事了。众所周知,我不过是裴家的继女,与那世交郑家原无机缘,便是说,该嫁去洛阳的是阿姊。可谁知阿姊抵死不愿远嫁,便将这高门贵婿让给了我,这才另定了苏家的婚事。如此退而求其次的典故,不知阿姊有没有向苏家坦陈呢?”
当日裴紫瑶甘受云安一记耳光,没有去告状,便就是因为云安以此“典故”威胁,说要坏了她的婚事,让她声名受损。如今云安当众宣讲,便是豁出了整个裴家的脸面,再无顾忌。
这还不够,云安趁热打铁,目光再次拂过他们每一个人:“我再明明白白告诉你们一遍,都给我记好了!我娘嫁到裴家,为父亲操持内事,是他们的夫妻之情,堂堂正正,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肆意毁谤!她对你们有抚养之恩,有救命之恩,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裴家,这份恩情你们生生世世都偿还不尽!”
“云儿,别说了!你的身子!”
云安一直不曾停歇,柳氏这才终于寻到间隙,一把将女儿拉了回来。云安动了大怒,虽给了别人重创,自己也是面红耳赤,气喘吁吁,柳氏只怕她牵动伤情。
不过,云安也说完了,不会再浪光阴,回身一笑,扶住柳氏:“阿娘,我们回去吧,不必管他们。”
柳氏抚着女儿面庞,忧心不已,转便叫钟娘去请医家。云安只是有些疲累,但为了让柳氏放心,没有阻止,只招来廊下家婢,交代了一句:“送客。”
然则,这两个字的极短话音之后,却传来一阵沉重的闷响。云安与柳氏尚不及走出一步,闻声转眼,竟见到了一幅奇绝千古情景——那六个人,一连排,齐齐地跪下了。
母女瞠目愕然,一并钟娘、素戴,院中所有婢仆都睁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过去。大半晌,庭院寂静如深夜,连一丝风声也无,辰光仿佛定住了。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我的话还没有讲清楚吗?”终是云安先回过神来,只是倒吸凉气,还不能十分镇静。
“妹妹!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朱氏哽咽道,一面摇头,一面挪膝上前,“妹妹说得都对,但我们就是知错而来,为的就是要向母亲和妹妹悔罪啊!”
云安只觉是天方夜谭,难以置信,可她对朱氏从无不满,望着她流泪恳求,不自禁地缓缓伸出了手:“你,你们……”云安仍不敢轻易接受,扶住朱氏两臂,却用不上力。
裴端亦看着妻子揪心难耐,双拳一紧,心下一横,终于放开了身架,真切道:
“云妹,我们真的知错了!这许多年,都是我们不明理,不懂母亲苦心,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
郑家的事也是你替瑶儿受了罪,若换成她,怕也不能活着回来。你和母亲都是裴家的大恩人!”
常年作对的人忽然从善,尤其称柳氏的那一声“母亲”,直让云安浑身一颤。她看向柳氏,母亲的脸上却早已清泪两行。柳氏无疑是心软了,承认了,那她……
“云安,我今天真的不是来笑话你的,我以后再也不和你争了!”有了兄嫂当先,裴紫瑶也紧接着开了言,语态还带着天性的娇嗔,眼中含泪,当真有些诚恳的意思:
“替嫁的事我来之前就向苏郎坦白过了,现在所有的事都很清楚,我们是真心悔过的!你的伤势如何了?我留下来照顾你好不好?你原谅我们吧,我们还做一家人。”
裴紫瑶的这番话才算是真正打开了云安的心门,但她先不是感动接受,而是恍然大悟——原来这六人并不是来寻衅的,所以不论是柳氏的好言,还是她的痛斥,他们皆未还口。
云安和柳氏一样,都先入为主了。
云安深思的间隙,柳氏已替她将朱氏扶了起来,又去挨个扶起后头五个,泪水渐,被欣慰的笑容代替。
罢了,原不过就是为了母亲。只是谁能想到,千言万语劝不听,多年付出也换不回,单这一场大祸,反而让他们清醒了。又可见,真是人心不预,世事难料。
云安笑了,望着母亲的笑颜而笑。
……
几日后裴宪归来,见儿女俱在,倒不惊奇。他处置好公事,原就是要叫儿女同去的,可回府才知,正好两相错开了。不过,他只见其乐融融,一团和气,还是不知中间有多少缘故。
但,柳氏从前不愿说破,如今就更不必告诉他了。
安逸的辰光如白驹过隙,正月一尽,春暖花开,倏忽又至三四月间。云安的身体痊愈,仍听柳氏安排吃些药膳汤水,养得气色润泽,人比先前还要神。
裴宪便与柳氏商议,做了主,不定几时回襄阳,就与柳氏母女闲居樊城。自然,裴家的内事外务就都交给了裴端夫妻,一并裴靖、林氏共同协理。
家业安定,人事和睦,云安日日开怀,笑声不绝,似乎真的将洛阳前尘淡忘了。直到四月初六,她十六岁生辰那日,都城长安传来一道意义重大的邸报——
今上册立第三子申王珩为皇太子。
一朝不会有两个申王,申王珩,就是洛阳的那个李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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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经过几个月的调整,我还是决定说点心里话吧。如果有之前就在看我文的天使,那应该记得我在作话里提到过寒暑假,环校长跑之类的,可能大家觉得我还在读书吧。但其实没有啦,我早毕业了,在大学里工作,已经是一个20大几的高龄女青年了。而且,已婚,先生是学长的同学,大我两届,同校工作。
然后就是最重要的,停更之前那段时间除了数据确实不好,导致心情有些低落之外,开始更新第一章的前一天晚上,我发现自己中奖了。(是的,我们快快乐乐的玩了几年,根本没想过要一个小盆友。)
是啊,这个娃来得过于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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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更期间给我留评和送营养液的天使我都看见了,万分感谢。





云安公主贵 谁得知
皇帝册立太子的诏书颁布天下,这于家国万民都是值得庆贺的喜事。但于云安而言,新太子也是故人,她便比旁人多了几分思量,不由自主,也没有着落。
一日,趁着柳氏往寺庙祈福,云安去了裴宪的书房。父亲正在挥毫练字,看着聚会神,心无旁骛,却在她尚未走近时就忽然抬起了头,然后置笔一笑:
“云儿,怎么没陪你娘出门啊?”
云安挑眉抿嘴,先伏到了书案前,下巴搁在叠起的手臂上,漆黑的眼珠上下打转,这才回道:“有些事想请教阿爹。”
裴宪看这丫头当真是有些心事的样子,不多想便道:“那你说吧,爹知无不言。”
云安早是藏了满腹的话,但还是忖度着,慢慢道来:“我觉得那道立太子诏有些奇怪。诏书上除了官书套语,褒扬赞许,还写了‘群邪害正,凶党横逆’,还有‘潜贮兵甲,将害朕躬’这般言辞,难道朝廷先前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裴宪原是一脸慈爱地等着给女儿解惑,但才听了这几句,脸色便一沉到底。云安不曾察觉,低眉思索,继续说着:
“太子原本久居洛阳,但诏书上却写他‘密闻其期,先难发奋’,又写‘呼吸之间,凶渠销殄’,便是说他先发制人,消灭了朝中奸党,有了功德威望,才被立为储君。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呢?”
“云儿,国事朝局由来是很复杂的。”
裴宪显然是知道些的,云安也是料定裴宪半生仕宦,不会一无所知。可这样简单的回答又显然表明,他不想说。
云安既然发问,便是想弄清楚,歇了歇,恳求道:“诏书如此写,又宣告天下,便是不忌讳,是表扬太子功勋之意。那阿爹还有什么可避讳的呢?这也不算妄论国是啊。”
裴宪轻叹了声,似乎犹豫了,理着案上书稿,说道:“云儿,你与太子有故交,你能保住性命,也是因他施恩,而王妃,如今该是太子妃了,是你长姊,你是否……”
“不是的!”云安还以为裴宪松了口,可转而却是要提韦家,她急了,怕裴宪误会多想,“他们有恩于我,便至多是一份恩惠,再没有别的了。我只有一个长姊,就是阿瑶。”
裴宪心怀坦荡,便是在洛阳初闻其事时,也没有偏想,哪怕柳氏告诉他韦令义也在洛阳。所以,他是担心云安为旧事所扰,也是因为,国事朝局真的十分复杂。
“云儿,我和你娘带你回来,又让你在此静养,就是想让你安心舒畅地度日,不再为外事烦扰。如今太子新立,是国家幸事,前尘往事都不必再追究了。”
前尘往事都不必再追究,那就能忘记吗?云安愣了下,手心发凉,心头一惊,想到的却不是眼前这个“前尘往事”。
平静下来,云安没有再追问。裴宪以为自己说服了云安。
……
千里之外的陪都自比别处更早接到册立太子的邸报。而太子原就是迁居洛阳的,一个不见经传的皇子,坊间百姓更是引为谈资,甚至杜撰出许多出神入化的故事,津津乐道。
好像只有一处,这一家人仿若与世隔绝般,兴味索然,冷冷清清,便就是汉源侯郑家了。
暮春一日,郑家门前驶出一驾马车,除了驭车小奴,并无其他随从。不多时,马车抵达城南因风渡,从车舆内下来一对主婢——郑濡与横笛。
她们并不登舟,只在靠近岸口的草棚里坐了下来,放眼凝视。当此和暖节气,出行的人也多,因而岸头迎来送往,人声喧闹,大小舟楫沿岸排开,宛若长蛇。
郑濡面上并无太多情绪,观望良久也不开一言。忽而风起,吹得草棚旁的柳树上拂来一阵柳絮,纷纷扬扬,迷了她的眼睛。只觉痛痒,她便抬手去揉,横笛慌忙阻拦,拿出帕子替她慢慢擦拭,可擦着擦着,却擦出了满眶的泪水。
“娘子何苦呢?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横笛知道,郑濡并不是被柳絮伤眼而哭。
郑濡无声洒泪,亦只是摇头:“我知道等不到,我就是想看看,一回家就透不过气来。昨晚我又梦见她了,我真的很想她,不知道她的身体如何了,我好怕她不记得我了。”
郑濡口中所指就是她曾经的二嫂,云安。自云安离开洛阳,每逢天气晴好,她便会来因风渡久坐,看别人相聚,看别人分离,在别人的悲欢里徒然寻觅。
横笛既心疼,更无力,也只有忍泪相劝:“云娘子有爹娘照料,一定早就痊愈了。她就算忘了二公子,也不会忘了你的,你们那么要好,比亲姊妹的还亲呢!”
“我也不希望她忘了二哥!我还想他们再做夫妻!”
郑濡越发到了伤心处,泪水止不住,话也更痴傻。横笛感同身受,终究哽咽难言。然而,主婢一味沉浸伤怀,却不见,和风朗日之下早站着一个人,此刻,正缓缓走近:
“你这般,于事无补。”
是一句沉稳的男声,但因此地人流嘈杂,主婢一时并未在意,只是低头敛心绪。直到一片阴影投下来,遮住了日光,也遮住了郑濡望向岸口的视线——
“韩简?!”看清来人,郑濡惊得跳起来,满眶泪水一下都憋了回去,相视间不知所措,脸颊却渐渐红了:“真巧,韩公子是要出行,还是来接人的?”
韩简眉眼肃淡,却道:“不巧,我知道郑娘子在此。”
这话比见到这个人还令郑濡惊疑。算来,他们才是第三次相见,前两次还闹得不快,他怎么就如此了解自己的行踪呢?而且口气笃定,竟是特意寻来的意思。
韩简有意而来,只略过郑濡惊讶神色,继续道:“事情已过去许久,连你二哥都去了北庭,你也不该再流连往事。若真想远行之人放心,就先顾惜自己,照料好家人。”
大祸之后,郑家再也不复往昔,郑濡也是憋忍得久了,来因风渡是她唯一的宣泄之法。她低了头,酸楚涌上心间:
“韩公子不知道,二哥虽然去了北庭,但也只怕是逃避,洛阳不是他的家了,只是伤心地,他大约不会回来了。至于家中事,也不怕公子笑话,就是四个字,风雨飘摇。”
韩简细细听了,但并不认同,神气淡然,似乎比郑濡还要明白郑家的事:“你二哥临去前到国子监请辞,与我道别,并未说自己再也不回,等他将伤心事消解了,自然就会回来。你长兄是个沉稳之人,不会不顾全大局,不过也是需要时间罢了。”
不知为何,韩简的劝言说得平平常常,却字字句句都能扣人心弦。郑濡不由深吸了口气,盈润的双眸刻上了那人的脸廓,看得愈发深了,忘记要答些什么。
“但凡送别之处都会栽种柳树,而此地又叫因风渡,你知道其中的关联吗?”各自静默良晌,韩简问道。
郑濡恍惚着,先摇头,又猛点头,才道:“是晋朝才女谢道韫的咏雪诗,白雪纷纷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风起。送别处栽种柳树,柳是留的谐音,柳絮因风,终究是被风送走了,留不住的。”
“典故是不错,但你解得不对。”韩简紧随郑濡的话音说道,然后转身抬手,往空中拈起飘浮的柳絮,“这不就留下了?”
郑濡一笑,觉得韩简此举颇不符他刻板的性情,想了想又道:“柳絮无情,人却有意,拦得住无情物,却劝不住有心人。韩公子的解法也是有些不通的。”
“哦,是吗?”韩简忽而回头,脸上似笑非笑,但依旧是笃定从容的,“你方才问我,是出行还是接人,便是说这送别之地,有来也有往,是有两重可能的。那么你,又何必非要执拗于‘往’,而忽略了‘来’呢?”
郑濡怔住,脑中一醒,连气息也屏住几分。
“因风渡,风可渡人,也可渡心,其实是一条通衢,却看你如何想,看窄便窄,放宽便宽,而天地之间,诚然是宽阔无边的。所以,你是要寄希望于‘来’,还是寄沉沦于‘往’?然则,往事向来都是不可追的,你似乎只有一个选择。”
什么天地之间宽阔无边?听到这番话之前,郑濡的世界不过就是修文坊那十几亩的家宅,就算自幼有二哥言传身教,终究不曾深思,更何谈放眼天地的广阔呢?
郑濡佩服起韩简,双目放光,尽皆崇拜之意。
郑濡亦是个什么都摆在脸上的人,韩简见状,心底了然,略一挥手指向郑家马车停靠的方向:“早些回去吧,不要让府上担心,以后也不要再来枯坐了。”
郑濡猛闭了下眼睛,干涩中拧着一股莫名的力道:“韩公子府上何处?濡儿下回可以去拜访吗?”
郑濡早想打听,还几次三番托付云安,可大事突然,也就打断了一切,她到这时才又勾起那份心思。
韩简显出一丝意外,很快回道:“韩某独居,娘子不便往来。”丢下这话,他阔步离去。
郑濡自然失望,却又觉冒失,惹恼了韩简,叹了声:“这个韩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啊,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说了这么多,好像很友善,临了却又不近人情,不是自相矛盾么?”横笛上前凑了一句,扶着郑濡,又问:“那娘子还要不要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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