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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安公主贵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长安小郎君
“我以后就住在这里了?这么大的地方,该有旁人同住吧?”云安环顾四周,前殿后寝,东西通廊,轩阁宫室恐有百间不止。便想,人多处是非多,她的处境就愈加复杂。
“娘子哪里的话!”为首的宫婢却连忙摇头,俯身一拜,然后起身走到了云安面前,神色颇是小心:
“甘露殿可不是谁想住就能住的。前朝时曾是昭明太后的寝殿,太后薨逝便常年空着,直到陛下被立为太子,请旨重修,再到如今才有娘子住进来。陛下重视甘露殿,也看重娘子,所以只将甘露殿赐给娘子一人居住。”
云安愕然,许久都没有接话。她知道李珩一向待她优厚,但将昭明太后的旧居赐给她一人,不论是这个名头,还是这殿阁自身的分量,都太过招摇了。
若她只能认命,做个后宫的女人,那最低的愿望,便是清清静静,与世无争。而——
“陛下!”
李珩忽然来了,离婢女所言的“午间”还差两个时辰。
云安不由地提了口气,自也要随众人一道下拜,却才转过身,便被一双温热的手扶住了。宫婢见状,都低头退出了大殿。
“宫女都和你说了吗?你喜不喜欢这里?”李珩还是如常的口气,只不过目光灼灼,再也不必过于克制,手牵得愈发紧了。
云安低着眼帘,望见李珩穿着便服,腰间的蹀躞带只佩玉,未饰金,“陛下赐我独居甘露殿,那别人呢?皇后住在哪里?”被握住的手脱不开,她便只有言辞试探,稍疏分寸。
李珩一笑,先未回答,拉着云安往内殿而去,直至一张带屏的壶门暖床前,邀云安并肩坐下,才道:“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换个称呼吧,叫我阿珩,从前我母亲便这样唤我。”
从“殿下”换成“李珩”尚难出口,何况这更加亲昵的称呼?云安叫不来,磨了半天,索性直接说事:“我觉得,皇后才能住在甘露殿,才不亵渎昭明太后。”
“是,我也如此觉得。”李珩竟很认可,目色笃然,腰背挺直,“那么,你便做我的皇后。”
云安只想避开纷扰,谁料一顶凤冠就压了下来。皇后,一国之母,任谁敢凭空想这位子?而她连普通嫔妃的位份也是不愿想的。
眼见云安既惊恐又无措,李珩复又一笑,笑得从容且自得,道:“云安,还记得我们在东宫重逢的那天吗?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和别人一样,我会给你最好的。”
皇后之位,果然是最好的,好到天下独一,举国无双。
“只不过那时我也不确定要等多久,还曾担心会错过你最好的年纪。现在好了,又赶上今日是你十七岁的生辰,这甘露殿和皇后之位,都是我送给你的生辰贺礼。”
“我……”云安自然是难承受,浑身都不觉发凉,“皇后乃正位,不是原该由太子妃担当吗?太子妃也是你的嫡妻啊。”
李珩听来眉间微皱,觉得云安似乎在质疑,正声道:“韦妃自然是嫡妻,但皇后不是非嫡妻不可。我等到现在才接你入宫,就是为了直接立你为后,去其间许多繁琐,也更合乎礼仪。”
云安彻底无言,李珩的神色更是不容反驳的。再也没有所谓的私下场合,就算只有他们两个人,那也是君臣,绝非故友。
“云安,你该明白我的心,也该接受我的心了。”见云安的神情只余恭敬,李珩才意识到该和缓一些,“若母亲还在,知道我原该娶的就是你,你又和她一样,都是襄阳人,她也必会成全这段缘分。这甘露殿是我出生的地方,有我与母亲相伴十数年的回忆,只有我最珍惜的人才能相配。”
云安听李珩说过他的往事,知道昭明太后杜氏是一位大贤大德的母亲,李珩能有今日,皆离不开杜氏最初的殚竭虑。然则,李珩如此说,近乎强调,也不显得处处都仰赖杜氏,好似给云安蒙上了一层杜氏的影子。
“那,我与太后长得像吗?”云安不得不生出这个疑惑。
李珩却笑了,朗声笑开:“不像!还是母亲漂亮一些。”
这转变过快,倒让云安一下梗住,脸色青白,耳后发红。李珩笑声畅然,又随落在云安脸上的细腻目光而渐渐住,他再次挽起云安的双手,贴近了,郑重道:
“云安,等封后那日,你穿上皇后的袆衣,从甘露殿一路走向前朝,必定是万众瞩目,光华耀眼,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
云安进了宫,甘露殿有了主人,可后宫其余的殿阁都还空着。韦妃、冯良娣、王孺人,都还顶着太子妻妾的名分住在东宫。
万春殿里,韦妃已闭门不出月余,月余前尚且平坦的小腹已微微隆起,胎儿足四个月了。她每日静心保养,读书赏花,过得像个世外之人,就算外头已经改天换地,她也从无过问。
“太子妃要瞒到什么时候呢?这身子快遮不住了。”青绵从殿外进来,见韦妃正抚摸小腹,满脸微笑,却反生出几多忧虑。
韦妃却似沉浸其中,不抬眼,只笑道:“原来孩子到了四个多月就会动了,他刚才踢了我一下。”
青绵勉强一笑,旋即又轻叹了声:“自从夫人的事后,太子妃便再没踏出过万春殿,如今陛下已经即位,也未遣人探望。外面的人都说,太子妃母家失德,已被陛下厌弃,真是太气人了!”
韦妃这才稍稍转脸,眼中仍含笑,却犹带一丝轻蔑:“谁说呢?冯良娣还是王孺人?她们议论我有什么用,难道不知甘露殿已经有主了么?”
“说到甘露殿,奴婢心里也不服。那是太后的旧殿,意义非凡,怎就赐给裴娘子了?难不成真是要立她为后?这裴娘子也奇怪,先前是无心入宫的,现在反倒心安理得了。也许还是夫人说得对,她就是装的,就是来为她母亲报仇的!”
青绵越说越气愤,也越发大胆,可韦妃并未阻止,站起身,在殿中悠闲地散起步来:“她如何都不要紧,你只需知道,甘露殿并非中宫,太后当年居住时也只是德妃。皇后,该居于丽正殿。”
青绵紧跟着扶好韦妃,细品这话,才稍稍安心,又道:“那万一陛下改中宫为甘露殿呢?就算不改,似乎也没什么妨碍,皇后的头衔才是最重要的。”
韦妃略瞥了青绵一眼,不以为意:“皇后的头衔自然要紧,但若我不配,小妹也只怕更难吧。我是陛下的嫡妻,而又怀有陛下的骨肉,父亲也还身居要职,于情于理于祖制,皇后都该是我。至于小妹,她嫁过人,离过婚,我朝的皇后,岂有再嫁之人?”
青绵听来频频点头,忖度着说道:“可这些话也不能我们去说,当务之急,是告诉陛下身孕之事啊。”
韦妃笑而摇头,拍了拍青绵的手:“我们是不能说,却也不必我们说,一旦陛下提出立小妹为后,朝中的那些言官御史自然就会阻拦。纵然陛下一意孤行,那也……”
“什么?”青绵睁大了眼睛。
韦妃抿了抿唇,似乎迟疑,又像在抉择什么,良晌乃言:“父亲前些时候送了些东西来,里头夹了封家书。他告诉我,郑家二公子一直跟随他,现在也在长安,并且仍对小妹念念不忘。他希望我能帮二公子,劝陛下还小妹自由。”
“这还了得?一个要做皇后的人,若还和前夫纠缠不清,那陛下岂能容她?!”
“陛下待小妹情重,若旁人阻拦皆无用,便只能让他自己断情。”韦妃深吸了口气,眸色暗去,又透出几分不忍之意,“再等等吧,好歹让陛下舒心些时日。”
“那太子妃可也想好了怎么做?”
“到时候,找个合适的理由,把这封家书带到甘露殿。”
韦妃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含糊。也不知为什么,她的脑中突然涌现出许多在洛阳时的情景。那时的她,为云安奔走,为云安伸张,是真心实意想亲近这个小妹的。
而如今,她只能选择自己的前程。
……
云安入宫的消息韦令义一早也听闻了,故而见到郑梦观匆匆而至,他一点也不意外。
“将军先前说过,新君是王者之人,必以王业为重。可如今不过刚刚即位,便让云安入宫,这又作何解释?”郑梦观尚算冷静,但言辞态度不乏咄咄之势。
韦令义也没想到李珩的动作如此之快,可心里到底比年轻人多了几分成算,沉声说道:“陛下即位的典仪大事多已完成,唯有一件至今未提,便就是后宫。不管是云安,还是他原本的妻妾,都没有得到册封,所以,此事尚有转圜。”
“人已在宫中,册封还会远么?若未想好,他也不会如此急切。”郑梦观不信韦令义,也不愿再把胜算押在他的几句话里,“我今日不是来逼问将军,更不是要将军替我想办法,郑某只求将军一件事——带我入宫,面见新君!”
“你要面君?!”韦令义着实惊了一跳,身子一挺,几乎要从坐席上站起来,“你难道不知,现在的你根本没有与他周旋的余地?而且必会殃及云安!”
“难道等我为他打了胜仗,不知几年几月从北庭回来,那时就有余地了?云安等不了,我更等不了!”郑梦观不由地抬高声调,一手指向外头,激愤不已:
“我要见他,当面问问他,还记不记得北庭的战事,究竟是王业为重,还是情私为先!”
“你住口!!”韦令义一掌推开身前几案,跨到郑梦观面前拎住了他的衣襟,瞪着他,目眦尽裂,“莫说我不会引你入宫,就算我不顾一切把你送进了皇城,你也根本没有机会开口!我早就告诫过你,若不能保全自己,便不要再想旁人!”
或许韦令义说得都对,郑梦观也未必不懂。然则,韦令义根本没有经历过如此处境,却反而如李珩一样,是个居高位,随心所欲,左右他人命运之人。
十七年前,他可以为外室驱逐发妻,十七年后,他的皇帝女婿便为自己的欲望,强迫一个不愿入宫的女子。人心人情于他们而言,只不过是私心私情,别人的,一文不值。
“将军和新君,其实是同一种人吧。”郑梦观忽而扬起一丝笑,笑得惨然而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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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安公主贵 催行色
倏忽半月,甘露殿有主之事已在前朝后廷传扬开来。
后廷的人只看皇帝放着原本的妻妾不管,独宠云安一人,便或艳羡,或阿谀,都大抵明白了今后的气象;而前朝则不同,官员们都很不解,皇帝登基已有时日,却为何不立后宫,尤其是正位中宫,母仪天下的皇后。
皇后不立是国本大事,大事未稳自然是会惹起争议的,而说来说去,矛头便都指向了目下后宫独一份的女子,京兆尹裴宪之女裴云安。
裴家于京城达宦中至多算是新贵,裴宪入仕多年也都止步襄阳地界,故而朝中熟悉之人原本寥寥。可是,因云安曾大闹过韦家,把旧事都牵扯了出来,而韦家又是太子妃的母家,众人便再联想皇帝的态度,就都心知肚明了。
这似乎就是韦令义二女的后位之争。
物议日盛,到了云安自己耳中,却是平静如水。那些议论之人不会知道她根本不愿做皇后,也不会信她不爱中宫之位。所以,她既什么也做不了,便就什么也不做,一心度日罢了。
时已立夏,炎暑将临,甘露殿的一切物用都换成了应季所需,三餐饮食也更加致可口。云安既无所盼,也不过将每日的消遣寄托于口舌之欲。这日晨起,素戴如常给她更衣梳洗,其余宫婢便端了各色佳肴铺排开来,都依着她高兴。
忽地,守在殿外的一个小婢走进来,一拜禀道:“太子妃的婢女青绵在外求见,说是给娘子送些消暑的冰食。”
太子妃,青绵,这些故人倒是许久未见了。云安先与素戴递了眼色,便先屏退众婢,说道:“你猜青绵是何来意?”
如今的情形,是个人都瞧得明白,素戴只如实道:“陛下要立你为后,见风使舵的人就多起来,前几日冯良娣和王孺人不还亲自来问候了么?这太子妃特殊些,听说自她母亲的丑事传扬,她都两个月没出过门了。”
云安听来点头,却又一笑:“韦妃不是‘见风使舵’的人,她若想问候,何必等到今日?况且,什么样的冰食甘露殿没有?她却未必不知?依我看,人心难测,我当众让她母亲难堪,致使她如今寥落,连原本属于她的皇后之位都快丢了,她一定不甘心。”
素戴觉得此话有理,但细想又不通,说道:“可是,她好歹是帮过你的,在洛阳时也幸亏她,就算先前进宫,她也是一副贤德无私的样子,是接受你侍奉陛下的呀。”
云安并不否认,但经历过郑家那些乱事,又想宫中人事更加复杂,她的处境大不相同,便难要多留心。“我也不希望如此,只是你也说她特殊,还是防备些,不要轻信。再怎么,我也不可能和她真成自家姊妹。”
素戴颔首,领会深意,这才出去通传,唤了青绵进殿。
见了人,云安还是平常坐着,青绵也还是从前的样子,行了礼,呈上携带的食盒,恭敬道:“这是我家太子妃亲手所制,花了许多心思,还请裴娘子务必尝尝。”
“倒不必这样客气,你也礼吧。”云安面带浅笑,示意素戴去接下食盒,却看青绵不起身,无意退下,该是另有话说,“怎么?太子妃还有何事要吩咐?”
青绵顿了顿,略抬起头,咬着唇,显得颇为小心,又拎着裙裾挪膝向前少许,才小声说道:“请裴娘子打开食盒看看。”
原来,所谓“务必尝尝”,是“务必看看”之意。云安心中忖度,倒真摸不准青绵的来意,可这食盒有何玄机呢?便开盖去看,里头竟无冰食,只空空的一个食盘压着一封信笺。
“太子妃有什么话非要写下来不可?”云安实在疑惑,边问边展开了信笺,却一看,不是韦妃所写,而是韦令义写给韦妃的家书。
青绵眼见云安已看,且脸色变化,终于回道:“太子妃想问娘子,此时此刻,心意究竟如何?”
这封家书自然就是韦令义要韦妃暗助郑梦观的那一封。
“那太子妃希望我如何?”放下信笺,云安冷冷地看着青绵。她进宫,除了是为父母,也是为了才刚重逢的郑梦观。可孰料,郑梦观竟因韦令义的手书,一下成了韦珍惠的筹码——
什么“心意如何”?这不就是在告诉她,皇后之位与郑梦观,只能二择其一。
青绵虽然知晓底细,但也不敢在云安面前造次,便只低头道:“太子妃是想问娘子的意思。”
云安冷笑,站起身,缓缓走近青绵,然后将信笺一把甩向她的脸面:“我的意思就是,她韦珍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果然是范氏的女儿,果然,是这后宫里的女人!”
青绵怔然,倒听不大懂,半晌,只跪爬着去拾起了飘落一旁的信笺:“那,奴婢先告退了。”
青绵既去,云安也没再叫住人,有些话小婢不明,但到了韦妃耳中,必是清清楚楚的。
云安实则没有选择的余地,就算她不顾惜郑梦观,韦妃也会让郑梦观站出来,郑梦观也必会心甘情愿,到那时,生死予夺都在李珩一念之间。
而,李珩是天子啊,天子一怒,流血千里。
“素戴,你看到了吧。”许久,云安长长地呼了口气,仿佛将神泄尽了,又苦笑,“我才说了,韦珍惠一定不会甘心。”
素戴早恨得咬牙切齿,懊悔自己还把人往好处想,怒道:“我们本就不稀罕这个皇后,还给她就是了!韦家当真是昧绝了良心,竟到底是没有一个好人!!”
云安从未寄希望于韦妃,如今倒也不算痛恨,只是感到极度无力。她没有办法告知郑梦观事情有变,也毫无机会去劝他远离韦家。她后悔了,后悔当初将郑梦观托付给韦令义。
……
青绵回到万春殿,将见到云安的情形细细叙述了一遍,韦珍惠果然是能领会的。可她也算不上高兴,抚着又大了些的肚子,沉思良久,却道:
“去让殿外小婢警醒着些,陛下或许很快就来了。”
“陛下怎么会这时候来呢?”青绵先就不解云安最后的话,现在则更不明白韦妃之意,“我们只是让裴娘子知道了家书,她未必会蠢到自己告诉陛下?但若陛下真来问责,我们岂不受连累?”
“告诉她,只不过是攻心之计。来日她再面对陛下,就只会想着那位二公子,想要认命也不能了。”韦妃说得笃定,而目光幽幽带出几分笑意,又是极凉薄的,“陛下已许久不闻万春殿的音讯了,你代我送了冰食过去,自然就会传到陛下耳中。他,会来的,也该来了。”
青绵这才沉下心来,大致明白,韦妃想的是一条一石二鸟之计,便问:“那等陛下来了,我们该怎么做?”
“家书是父亲亲手所书,我们脱不了关系,所以,只能让陛下知道。但有这个孩子在,就什么都不要紧了。”
从知晓身孕的那一刻起,韦妃的心境便渐渐有了改变。有些事不能一蹴而就,但她手中的胜算,却在计划之中,意料之外地增多。似乎老天都在帮她,她似乎已能高枕无忧了。
……
除了云安进宫那日,李珩已许久无暇踏足后宫了。新朝伊始,总有许多新政旧务要料理,可最让他分心的还是云安之事。
前日大朝,李珩正式提出要立云安为后,然则群臣早有耳闻,便还没等他多说,就纷纷上谏反对。理由无非有二,一来皇帝已有嫡妻,且是昭明太后亲自主婚,八年来并无过错;二则,云安已非闺中之女,身世复杂,于祖制有违,这也是最要紧的一条。
李珩对此并非毫无预料,也不是不能乾纲独断。只是,为首的那几个老臣,竟直指他因爱废正,恐裴氏为后,将重蹈张氏之乱。可,平息张氏之祸不就是李珩莫大的功德吗?若无此功,他也做不成太子,更当不了皇帝。
故而,李珩算是为人掣肘,于大殿之上,君臣不欢而散。
带着这些烦乱的思绪,李珩夤夜来到了甘露殿,倒不为惊动云安,只想静坐一会儿,寻求片刻安慰。他止步寝殿门下,先招来小婢询问:“她可睡下了?这些天有无不妥之处?”
甘露殿的宫婢都是李珩遣人心挑选过的,既伶俐,更忠心,因而知无不言:“娘子已经歇下,但似乎心情不悦。奴婢不敢多管,只想大约是因为万春殿,太子妃的侍女青绵早晨来过,也不知与娘子说了些什么。”
听闻云安不好,李珩的脸色已沉下大半,却又牵扯韦妃,倒显得几分离奇。他不禁联想朝堂上的情形,难道立后之事也让韦妃有所不满?可他也知,韦妃通情达理,一向是亲近云安的。
未再多问,李珩调转脚步,直往东宫而去。
东宫与后宫相距甚远,但李珩越发急切,不消两刻就到了万春殿前。上回来也是深夜的时辰,内殿的烛光亮着,韦妃尚未歇下,这一回,亦是如此。
“陛……”
守殿的小婢忽见圣驾,忙惊呼下跪,但李珩一把拦住,示以噤声的动作,沉声问道:“这个时辰了,韦妃在做什么?”
小婢答道:“太子妃一直如此,到了夜里便不大安适,有时要熬到天明才能睡上片刻。”
“为何?既已如此严重,难道还没有叫医官诊治吗?”李珩记得上次的情形,韦妃用着汤药,是病了。
小婢低头咬唇,却更为难:“陛下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原本就是要见面细问,这一下李珩更无法坐视,可当他大步进到内殿,帘帐之下,韦妃半躺着,除了瘦了些,倒看不出有何病态。
“你到底怎么了?为何不肯就医?”
蓦然一句,韦妃虽惊,却更是恍惚,缓缓抬头,眼中已经潮湿:“陛下……”她料到李珩会来,但两月未见,一时情动,也是发自内心的。
韦妃的这双眼睛,生得与云安颇像,但其间透出的柔情爱意,却是韦妃独有的,它能缓缓渗进李珩的心里。
“惠儿,”李珩轻叹了声,缓缓走到榻边坐下,“我不是让小婢转达你了么?身体不适要及时延医,你这般自苦,难道是在怪我冷落你多时?”
“惠儿不敢,惠儿没有!”韦妃潸然垂泪,丝发披在两肩,将本就纤细的身形衬得愈发单薄,“惠儿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陛下!只望陛下平安康健,诸事顺遂。”
“不要哭了,”李珩不忍,甚至感到些许愧疚,抬起手为韦妃拭泪,“这数月来,委屈你了。”
自从入了东宫,夫妻相对的时光就变得少之又少。这一刻,韦妃觉得就像是回到了从前,李珩还只属于她一个人,无限温情也都归于她一个人。但,她不得不回到现实。
眼见李珩的手就要放下,韦妃忽作皱眉,然后适时地捂紧了腹部,口中轻呼:“痛,好痛!”
李珩一见,也不及反应,立马抱持住韦妃,急问:“怎么了?哪里不好?”
韦妃倒在李珩怀中微喘,也不立即回答,只待李珩焦急难耐,欲传医官时,才稍显缓解,弱弱道:“惠儿有事瞒着陛下,陛下听了千万不要生气。”
“究竟何事?你病成这样,我为何还要生气?”李珩只是急得叹气,抚着韦妃又百般无措。
韦妃终究等到了这一刻,却也一时分不清自己的真情假意了。她慢慢坐正,一双泪眼楚楚地望着李珩:“惠儿不是病了,是有了身孕,已经快五个月了。”
身孕!五个月!
李珩近乎惊恐,又像是惊喜地看向韦妃的腹部。薄毯与宽松的衣裙层层掩盖,五个月的身子竟很难瞧得出来,他不禁伸出手抚摸,这才感受到隆起,感受到母腹中小小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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