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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都风云录之贵女多娇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燕九虞

    至于铃台上的美人,薛霁似恩赏一般扫过去几眼,着人送了几锭银子,便没了下文。

    虽说来红阁是为避开旁人的耳眼,但着实难寻一个能入他眼的女子,哪怕是当家花魁也不行。

    薛伯霖不似他这般目下无尘,眼见着花魁娘子登了台,话语便慢了下来。

    若说前面几个当得起“美人”的名头,等这一位上台来,就如月出云间,群星失色。这红阁花魁并非艳冠天下,只是美得恰到好处,有一双水烟般的眸子——画册里凤凰点睛,风姿不过如是。

    薛霁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却依旧觉得这是俗物。

    北地的青楼里,江南女子讨人喜欢,但薛霁厌烦这样柔弱的长相。他对女子要求颇多,既不能爱做一副将哭未哭、惹人怜爱的模样,也不能够太过于爽朗大方,叫男子没了表现自己勇武的机会。

    这样挑挑拣拣,没给旁人送礼物的可能,也是薛伯霖同他关系深厚,竟也敢打趣一句:“二郎君是没遇上那个独一无二的姑娘,自然觉得其他女子都是俗物。”

    于是今日逮住了薛伯霖难得的失神,薛霁自然也要回上一句:“伯霖喜欢,赶紧的去送银子,我这里不过些许小事,能拦你不成”

    “二郎君莫取笑我了。”他连连告饶,还是恋恋不舍地多瞧了几眼,“人皆有爱美之心,我瞧着觉得甚好,想起来府上的三老爷或许欢喜。”

    说到这个,他有些小心,只因为今年年初本该由薛霁正式掌管府中内库,却被族老连同府上的几个叔伯辈的老爷摆了一道,生生将这权力的交接拖后了。

    这事儿换作是谁都得生气,薛霁更是个阴狠的,早在心中记下一笔,可谁叫他们是年轻小辈,遇上大事,总能被人以各种理由挑刺。

    饶是如今几乎已经确定薛家下一任家主就是薛霁了,老一辈还是敢在他的手中抢东西。连吃带拿,主动讨要,吃相极其的难看,偏偏薛霁还不能动他们,倒是头疼。

    果然薛霁听了很是不悦:“几个仗着年纪大辈分大就敢在我头上作威作福的老头子,若不是姑母劝我收敛脾气,不要叫自家人瞧了笑话,我会任由他们继续蹦跶下去我是知道分寸了,他们却贪得无厌!你瞧瞧现下这薛家,自我大哥卧床不起以来,哪个给我脸了攥着不放权,怎么,竟还要我送东西”

    且还不是头一回,只要是寻着个由头就要讨要,金银玉器美娇娘,他们也有福气享受

    可别看薛霁现在意气风发,言语间隐隐有狂气,回到家里却还是那个处处受制于人的薛二公子。可叹他薛家嫡支嫡出的也不过就三位郎君,老大病重说不得哪日就去了,老三还是个奶娃子,父辈都不专权,阖府上下本就该归给他来管了,如今却被几个糟老头子压在头上,该给的东西半分不曾松口!

    薛伯霖一脸苦相,心道:薛家家大业大权势大,如今看着当家人如此年少,当然催生旁人心中鬼胎。

    嘴上却劝道:“二郎君也莫急,太皇太后劝您收敛,却并不会任由人欺辱薛家的未来家主,许是等着瞧您的手腕,年底时她老人家不是还赐下了东西奖赏您治家有方吗”

    要说这事情也是难办,薛老爷早年痴迷道术,早早就放权了,但作为家中次子的薛霁在当时没有资格接受和兄长一样的教育,所以族老才有理由压住府中权力不放。

    但如今薛家嫡出唯有薛霁一人可堪重用,不然他们还以为薛大公子能大好了不成

    薛三郎的大着胆子道:“不若请老爷回来重掌薛府,总比旁人来的亲近,况且老爷是不管事的,求他发话,那些族老也不能说什么。”

    薛霁不置可否,却生出一道阴桀的心思,直盼着家中那几个碍眼的人早早死了好。

    早知如此,若是当初……




第十二章
    薛霁不止此刻,从来他都心中暗恨,若是当初……

    一声瓷杯的磕碰声唤他回神,余下众人都惊了一惊,才发现旁桌忽的来了个女人。

    一身顶好的蜀锦,浅青色混着深墨,交织着大片的唐草纹,窄袖细腰,都缠着一圈圈银丝绞出的奇美纹路。

    她面上戴着一张金丝缠制的面具,只一双靛色的眸子,潋滟水光,虽然没有露出长相来,却莫名地叫人觉得这是一位美人。

    虽然这些官宦子弟习武大多都是花架子,但到底还是个正常人,有眼睛有耳朵,竟然无一人发觉这女子是何时来的,却是叫人有些毛骨悚然了。

    薛霁寒着脸不说话,众人面面相觑,薛七郎年岁最小,人最轻狂,得了薛霁默许,便起身朝孟青走过去,颇有些轻佻地说:“这位……姑娘,何时上来的,怎都不说话莫不是瞧着我们郎君沈腰潘鬓,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不成”

    话毕,他并着两个庶出的哥哥都嬉笑了起来。薛府门禁颇严,庶出子难得能跟着出门一趟,现下销金窟里遇了个美人,哪有不兴奋的道理。

    他其实也并非不知出门在外谨言慎行的道理,但他为薛霁马前卒,该他做的他做好便是,不该的想也不需想,只是嚣张一些也无伤大雅。

    再说这楼里能见到的女子不管通身气派有多唬人,到底都是漂泊浮萍,不就是养来供人取乐的么

    孟青倒是料想到这些世家公子平日里闲的,嘴里肯定不干净,不过这话听着没什么意思。

    她放下茶盏,偏头一个一个扫过他们的眉眼,道:“‘沈腰潘鬓’未曾得见,倒是有几个贼眉鼠眼的混子,碍眼。”

    薛七郎便一怒,伸手就要拉住孟青璚,心道好个小娘皮,这都不声不响摸到爷们这边来了,却装什么清高,以为能叫人另眼相看不成偏要叫你知道爷爷的厉害!

    这处也就这么点地方,摆上两张桌子并着几把椅子就更是窄小了,薛七郎又生的有几分高大,勉强算是虎背熊腰,这样往孟青那边冲,明明是为欺负人去的,竟也有勇猛之相。

    孟青似是眼睛里根本没有这个人,也丝毫感觉不到他这块头带来的压力,目光定定地落在薛霁身上,这般“专注”却叫他在不快之余,更是生出了一分忌惮。

    倒也不是薛霁生的一双慧眼,在这短短的一瞬抛开了他生来便难改变的傲气,看穿了孟青不好惹的本质,只是一种本能,或者说直觉。

    更简单地说,能够这样镇定,且还不是装出来的,这女人不是个有真本事的就是个疯子,可这两者都不好惹。

    电光火石地一瞬,面露凶狠之相的薛七郎却猛地往旁边桌上一倒,惨叫起来。他的声音之惨烈似乎直入旁人的灵魂,叫人未曾亲身经历,也能感觉到极大的痛苦。

    几人心中具是一寒,再定睛一瞧,才看见薛七郎的手掌被女子小指粗的金针穿掌而过,竟是被定在了桌上。

    接着他便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痛苦不已。他觉得自己的手掌一时极热,一时又冷的很,好像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但薛七郎的神色却不见有悔意,反倒是逞着一口怨气,张口便要辱骂。

    他这薛家庶子虽有个少爷的名头,在府中却不过是比奴仆好上一点儿,在外面要给嫡出的薛霁端茶递水,在府中也是常做下人的活计的,可这竟然也不能算是苛待他了,起码长这么大来,他还从未受过这样的伤。

    薛伯霖忙使了个眼色,叫薛三郎和薛六郎捂住了他的嘴,自己则起身,朝楼下朗声笑道:“红阁美人名不虚传,竟把我兄弟魂儿都摄了去,不甚打翻了茶水,惊扰各位了,我在此替他赔个不是。”

    楼下觥筹交错,美娇娘在怀,丝乐声只是停了一瞬,似与楼上成了两个世界。

    薛家几个人只当他们是不爱管闲事,孟青却隐晦地往楼梯口处看了一眼,只看见一闪而过的绯红衣衫。

    回到房梁上蹲着的沈迟寒也见到了鱼娘的身影,传音道:“该守信的时候背信弃义,几乎撕破脸皮之后又信守承诺,你们女人都这么难以捉摸吗”

    孟青嘴唇微动:“我才不懂你,是这几日过得太安稳了,还怀念起被我捉弄的日子了吗”

    饶是知道孟青此刻看不见他,沈迟寒还是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可弄不明白你和别人的那些弯弯绕绕,想多了也头疼。我方才出手试探,薛霁身边确实不曾跟着高手,接下来你们要谈的事情想来也不方便我知道,我这就回去了。”

    他跟着孟青出来,也是因为她前段时日受过的伤还未好全,连累内力也不怎么使得出来,可见了没有高手在此,鱼娘也应是不敢再对孟青出手了,剩下几个公子哥,实在不是孟青的对手。

    沈迟寒只为保全孟青的安全,但她要做的事情他不会插手,也知道接下来她与薛霁之间谈论的事情不太方便自己知道,索性先走了。

    孟青也不是专把他当做是自己的护卫,道:“师兄慢走,等后日我家开过祠堂,什么琐碎事都结束了,我请你去雀珍舫吃酒。”

    沈迟寒的笑声渐远:“我记住了,就怕你蹚这趟浑水,得忙的脚不沾地了。”

    有沈迟寒在暗处骤然出手,薛七郎还未触碰到孟青的衣角就已经给她行了个大礼。他们只以为是孟青动的手,却没瞧见,只觉得这女子着实厉害了些,也十分阴毒,当下就有些忌惮了。

    而薛霁还稳稳地坐在原处,挥手叫挡在自己身前的薛伯霖让开了些,看着孟青问道:“你是何人”

    他说话自有一股贵气,虽不咄咄逼人,但就像他不把玩意儿当人一般,如今看孟青,也是居高临下,好像根本不将面前的威胁当真,哪怕方才他就有所预感,此刻面对孟青,他也不曾露怯。



第十三章
    临危不惧,这薛霁倒是有一副好胆识。

    然而孟青似没听见,这会儿还在幸灾乐祸般,对着薛七郎“提点”道:“这东西可不敢硬拔,否则触动机关,内里有三十六道金针,动了必定针刺入骨,到时候有剔肉拆骨之痛,说不得你会觉得直接将这只手斩了更痛快些。”

    这话一说出口,只要还有心思听的人都变了脸色,就连薛霁面上也略显苍白,显然是被这手段的狠辣镇住了。

    而孟青却似将次当做寻常事,道:“诶,你可别这样看我,我平常不爱用这些玩意儿。不过我觉得对于你这样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莽汉,这手啊迟早也得被别人砍了,今日这遭也算是教你一回,日后可不敢不将自己的手当一回事了。”

    她说着,从袖口那绞银丝的饰物上拆下一截,也不知道有什么机关,那段银丝在她手中一晃,变作细长柔韧的一截丝线一般,两头各自缠绕在她的手指上,绷紧了却有利器一般的寒光。

    孟青手持着这段危险的银丝靠近薛七郎被定在桌上的手掌,比划了一会儿,道:“你且放心,我动手快,不会叫你太过痛苦的。”

    这下就连疼得快要昏死过去的薛七郎都瞧出她的意思了,一本正经的模样着实可怕。

    “这位姑娘要做什么!”薛伯霖忍不住往前一步,扶住了薛七郎的肩,感受到他身躯不住的颤抖,眼睛里便含了冷意。“这是我薛府郎君,岂能容你肆意欺辱!”

    孟青拿着那段银丝抬眸看去:“是贵府的儿郎,还是只会乱吠的狗若是我如同下面那些姑娘一般,此刻形势又该如何不过是被人欺负一下,不是什么要命的事,习惯了就好了,不是吗”

    薛伯霖脸色铁青,被她噎了这一下,一时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薛七郎最是改不了这个好色的毛病,往日里总也去调戏姑娘,这回踢到铁板确实是他咎由自取,但就算是他的过错,薛伯霖也不可能眼见着薛七郎在自己面前受辱。

    薛霁不做表态,但一双眼睛一直看着孟青,目光不善,只是他不是没脑子的,不会贸贸然得罪别人,出头的事只能由薛伯霖来做。

    薛伯霖道:“先前他言语无状,得罪了姑娘,姑娘要出气也是应该的,但也不该用这般残忍的手段吧,总叫人觉得姑娘实非正派。若是污了姑娘的清名,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孟青笑答:“江湖人,不在乎这个。”

    薛伯霖微微提高了声音,道:“姑娘难道真要与薛府为敌”

    薛七郎此刻已疼得冷汗直流,股间颤颤,一口气都快要提不上来了,只觉得自己今日恐怕就要死在这里,才忽觉自己短短十多年的人生,回想起来除却可笑可悲,竟然没有别的了,一时更是悲苦。

    他不过是一介庶子,往日里在薛霁身边仿似一条狗,到现在也没听薛霁说过什么,想来他也不会为自己去得罪这个疯癫可怕的女人,而薛伯霖的口中也不过是拿薛家去压对方,在乎的是薛家的脸面罢了。

    可他越是觉得悲苦,心中便越是如有一团火烧了起来,短暂地给予了他一丝勇气,对孟青怒目而视,咬紧了后槽牙,压住喉中热气,想要将方才的辱骂吐出口来。

    但他忍着掌中痛意张了张口,却丝毫声音都未发出,竟是哑了,就好像所有的声音都被阻挠在喉间,不论他怎么用力,都不能再喊出哪怕一个气音。

    薛七郎起初是茫然,而后大惊失色,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人做了手脚。

    他那点勇气却还未散,话说不出来,还能用眼睛看。薛七郎畏惧于孟青的手段,也恨她蛮不讲理,当下望向孟青的目光便带了些阴毒。

    若是此刻手中有剑,怕是立时就要将孟青刺个对穿。

    极少有人知道,这一代风泉庄庄主和千障谷谷主曾有同门之谊,孟青是风泉庄的小师妹,自然也是千障谷的小师妹。千障谷又是个不拘着人的地方,想学什么就能学什么,不过孟青只学了些使毒的手段,给自己添了一份保护。

    她下在薛七郎身上的东西不是什么要命的毒,只是觉得这样的一个人说出口的话总也是那些污言秽语,她不愿意听,这才使了手段叫他先闭嘴。但看他这样,是震慑住了,也激起他的阴狠来。

    有意思,但也没意思。

    孟青摸摸唇,忽道:“今日我心情不好。”

    薛七郎的双目便是一痛,涕泪俱下。

    后又听孟青慢悠悠道:“便不要你的眼睛的了。”

    薛七郎伏在桌上,似乎没听见自己已经逃过一劫。

    孟青收起了手中的物件,转而望向薛霁,道:“薛府的郎君有些不知分寸,我忍不住替二公子调教调教,谁知将来你身边不会多一条好狗呢。自然,谢就不必同我说了。”

    薛霁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但薛伯霖深吸口气,沉声道:“倒是不知道我们几个何时得罪了姑娘,姑娘一来就口出恶言、出手伤人,还是得了旁的什么人指示来的姑娘只消说个名字,犯不着与我薛家为敌罢”

    孟青为他此言拍手:“我久未到明都城,不过早对薛家这影子皇帝有所耳闻了。不过事情先后你弄错了吧,我不过是坐在这里喝茶,你家的公子在我这里没讨到好,就变成我刻意找茬了”

    薛伯霖几乎要忍不住狂笑,看着孟青犹如看见一个疯子:“姑娘才是伶牙俐齿、颠倒黑白,纵使不喜别人言语轻佻,也不该下如此重手。何况这红阁二楼已被我等包下,姑娘才是那个不请自来的人吧。”

    他说的倒也不错,红阁二楼本就是被他们包下了的,孟青不请自来不说,出手也狠,一看便知道这不是巧合。

    虽然是薛七郎先去撩拨了她,但教训便教训了,何至于下如此重手。明都城里的纨绔子弟哪里见过这样的狠辣架势。




第十四章
    薛伯霖还在想,到底是哪一家派来的人。她定不是平庸之辈,不然也不会明知薛府的名头也敢上来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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