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1979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杨千意
我爱她什么呢?在信中,曾老老实实的告诉她,她的美丽善良是我心中的日月,我几乎是没有资格爱她的,尽管我的视力特别好,我会算命看相,却看不清自己的未来,也算不出将要面对的苦难。
生命中有无数个巧合,巧合里有各自的机缘,人类少有人看透这机缘。我告诉她:“要不是那天你正好坐在外面招聘,换了别人,我肯定进不了工厂,更不会认识你,没有你,我似乎已经忘记了人性还有善良。我是四海漂泊的浮萍,有你才有根……”
最值得爱的是善良,况且还有美丽无瑕,彼此相知,我知道你的心,你明白我的难。
对生活的渴望和期望越少,就越能获得真诚纯洁的爱情,随着岁月的前行,人总会觉得爱情不再纯粹,或者找不到真正的爱情,那是因为开始算计得失了,一旦心中有算计,便不可能拥有纯洁的爱情。
在我们的爱情里,梁凤书的心干净得像喜马拉雅山无人涉足的雪峰,她知道我所有的一切,知道我一无所有,连肖玲玲的事情我都告诉过她,或许真如她说的那样,她爱我的可怜。那些漂泊异乡的人群中,可怜的人很多,就在她自己所处的日企里,可怜的人就不少,可怜的状态也是各不相同,我甚至比那些人都可怜,可怜到什么都没有,连拥有一个愿意长期剥削我的人都没有,走在街上都提心吊胆、惶恐不安。
梁凤书甚至是一个冷漠的人,从不与人玩笑,无事不开口,开口也是一脸的冷漠。只有在我面前,她天真得像一个幸福无比的孩子,她衣食无忧,却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爱得天翻地覆。
我得感谢她的父亲,因为她父亲太过势利眼,梁凤书才会本能的那么厌恶她父亲看中的所有人,或许那些人中很多也是极好的,但她固执得不愿去了解一丝一毫。她父亲极其严重的重男轻女,使她视父亲为陌生人,父亲的不公几乎让她绝望,从她父亲不愿让她上大学时,便彻底断了对父亲的念想。
她告诉我,她一直有一个文学梦,而她的父亲认为认识字、会做加减乘除就可以了,她的文学梦在她父亲那里就是一个荒唐的笑话。梁凤书骨子里带着倔强,绝不逆来顺受,她说:“就算是死,也得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
在工厂的工作,她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不是证明给别人看,她想证明自己可以单独活下去。我明白她的心,她认为那些同事都是行尸走肉一般活着,所以她用冷漠的脸对着他们,她对一个少年一年读几百本书而惊奇,所以她觉得我与别人不一样,她很理智的对我说过:“读过很多书的人很多,在年青时读过很多书的人也很多,但是,你都已经沦落在街头,而且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宁愿不吃饭也要读书,你是我所见过的唯一,恐怕世间少有。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知道你邋遢成什么样吗?像从垃圾堆里钻出来的,哈哈哈。”
等我进入渴望已久的工厂工作时,才了解到工厂的残忍,还不如我在外面到处做散工时,每个人的一天都只有二十四小时,他们每天把十二三个小时,甚至十五六个小时消耗在流水线上。流水线的工作就像机器,每天重复着那几个烂熟于心的动作,累得筋疲力尽,根本没有力考虑人生的意义,连做的梦都回忆不起来,消耗着生命的同时,得到的只是能维持基本生活的入。
有人被冲压机报废掉手指,乃至失去手臂;有人因为疲倦,在车间里再没有醒来;肉体没有残缺的,神早已死亡,是被那不断重复的机械动作、和长时间的工作杀死了。他们年复一年的往返在家乡和异乡的火车上,日复一日的往返在车间、饭堂、宿舍之间,我想,他们的家乡一定与我的家乡一样艰难,不然谁愿意承受如此透支、浪生命?
他们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异乡到底是什么模样,只知道火车站是什么样子,从工厂到火车站,从火车站到家乡,再从家乡的火车站到异乡的火车站,到工厂,仿佛从没有要看看世界的心,他们节约着每一分钱。不是因为他们傻,是他们正在为自己的梦想,而甘愿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陶春兰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们的梦想是为了孩子能有自己的梦想。
天下的母亲都是伟大的,但我给梁凤书说起陶春兰时,她依然无法相信有那样坚强的母亲,梁凤书说:“麦子,陶春兰都把你送人了,一个不要你的母亲,你却不只对她没有怨言,还觉得她伟大无比,你真不恨她吗?”
是的,小时候恨过,自从我漂泊异乡时,再没有恨过陶春兰,那些流水线上有无数个陶春兰,可能生活中有各自的艰难,使得殊途同归—为了孩子能有一个美好的梦想。如果陶春兰只为活着,她不用远走他乡,她甚至可以活得轻松无比,活着并不需要多少东西,是孩子消耗了母亲的一切财富,都还不够让孩子摆脱贫穷的宿命,逼迫母亲不得不用最无奈的方式消耗自己的生命。
我告诉梁凤书:“陶春兰虽然不认识几个字,但她是极其睿智的,她的伟大在于,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尽可能的为孩子好,哪怕是让我小时候恨她,你想想,像陶春兰那样愿意为了孩子能完成学业,不惜奔走异乡的人,送走她自己的孩子时,她该有多伤心啊!那是当时她爱孩子最好的方式。”
世界上有人愿意为了别人的好,而不求回报的牺牲自己,恐怕只有母亲了,还有也就是少有的真挚爱情中,为了爱情愿意那样做。
梁凤书说我看问题太过透彻,与年纪不称,十六七岁,该是释放天性的时候,不该承受如此的煎熬,她对我是又爱又心痛。知道我小时候少有饱饭,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她会买好多肉,而她是不爱吃肉的,看我习惯性的节约钱,她用自己买多吃不完的方式,“逼迫”我吃下去。
生活中,梁凤书像一个母亲一样关怀我,她说:“麦子,我要有一天你说起我时,像夸陶春兰那样,真是不公平,她都不要你,你还觉得她伟大无比,你知道吗?这个世界恐怕只有我爱你了,前世我肯定欠你太多,今世要还前世的债,你要我还到什么时候?”
她说这些的时候,显得楚楚可怜,我害怕有一天真的伤害了她。
从小的苦难,使得我总是觉得世界是极其残忍的,当然,懂得世界是残忍的并非是坏事,至少帮助我警惕所有危险。因为缺少关爱,被无良的老板欺骗过太多次,那些露宿街头孤独的夜晚里,在我心里埋下影影绰绰的狰狞,像梁凤书这样的活菩萨也驱散、化解不了。
有时我从梁凤书身上下来时,玩笑说:“凤书,其实我是一个极其残忍而绝情的人,如果有一天我对你做出混蛋糊涂事时,你可以杀了我。”
“不会的,你能看到陶春兰的伟大,你也能看到我有多爱你,你不会责怪陶春兰,就不可能伤害我。”梁凤书非常笃定她对我的爱是值得的。
我一直想给梁凤书仔细的算命,以寻找出两个天各一方的人,第一次见面,而且我还是那么的邋遢不堪,为什么就相爱了,而且爱得这样执着,如果能破解这其中的秘密,我将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人。从人生意义上讲,这将比治愈癌症、炼出仙丹更伟大。
爱情问题一直困扰着每个人,从古到今,从帝王将相到寒门布衣,从圣人贤哲到山野村夫,人类歌颂、赞美爱情,为爱情生离死别、愁肠百结、望断天涯……却没有一个人清楚的告诉人们,具备什么样的条件和因素,能彼此坦诚相爱,不计名利、不求回报的相爱,拥有像雪山一样圣洁的爱情。
梁凤书就是这样倔强,她都被我睡了好多次了,就是不告诉我她的具体出生时辰,这是一件多么小的事情,只要她告诉我就行,好几次在大树下完成最快乐的事情后,我循循善诱,抚摸着她的私密,温柔对她说:“凤书,你告诉我出生时辰吧,你要知道,这很可能为破解人类最大的困扰,做出不可磨灭的、载入史册的贡献,到时候世界各地都将为你盖庙立碑,你将永远被人类祭拜,梁凤书三个字和你的模样将获得永生。”
她哈哈大笑,笑声使溪流在黑夜里发出清脆悦耳的回音,使远去的流水在暗夜里欢乐起来,她说:“麦子,你快要疯了,是你想名垂万古吧?我亲爱的宝贝儿,别这样,你会走火入魔的。”
她拉着我走入清澈的溪水里,我们相互给对方清洗着酣畅淋漓后的汗腺排泄液,每当这时,总有一缕流云遮住明月,我仰望着流云明月,说:“凤书,你看,流云多自私啊,她自己看着我们,却不让明月看我们,你要是为破解人类爱情问题献出时辰,你伟大了,流云一定不敢遮住明月。明月上有广寒宫,广寒宫里有嫦娥,嫦娥看见你也会觉得自愧不如。”
始于1979 第035章大树下溪水里
“不要脸,读书越多越不要脸吗?流云明月稀罕看我们?那不是这周围的一切都看见了吗?你好贪心,有我还不够,还想嫦娥看你做这事?”说着,她把我扑倒在溪水里,像玉白的海豚一样在我身上滑动,我也像海豚一样在她体内徘徊。
“凤书,你别这么小气嘛,你已经完全拥有了我,嫦娥只是看看,离得那么远,有什么关系?”
“你有什么好看的?也就是我让你为所欲为,嫦娥才不稀罕你。”
这一点我是特别自信的:“凤书,这话说得就不严谨了,我当然有异于常人之处了。”
“那一点异于常人?你要说不出来,明天不给你肉吃。”
没肉吃不是要我的命吗?我必须得实实在在的告诉她:“凤书,我给你说过,你怎么忘了,我小时候特别穷,十岁之前没穿过裤子,十岁之后也没穿过底裤。”
“啊,记得啊,这算什么异于常人。”
“哎,你的逻辑思维有待加强,因为没有禁锢,野蛮生长,所以特别的大啊,你占大便宜了。”
片刻之后,她才反应过来,紧紧的抱着我,急促的说道:“不要脸,你是真不要脸,这些话都是从什么烂书里学来的,再说了,你跟人比过吗?你怎么确定就一定异于常人,真不要脸。”
“我们算命的人,当然是严谨的,你不知道,在盛夏的傍晚,全村爷们儿都在水库里洗澡,光秃秃上百人,当然能非常明显的对比出来,他们好生羡慕我,说以后不知道哪个女人享福了,那时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那时我甚至觉得是个累赘,特别是跑起来时,它在风里晃荡,影响我的速度与平衡,我差点把它剪去一节,到头来是为你保留了它,你还不是占大便宜了吗?”
她又欢乐的笑起来:“好你个麦子,你是个十足的流氓,你被全村人看过了,我的只有你看过,我占什么便宜?才发现你这么不要脸,还在风里晃荡,影响速度与平衡,剪去一节,哈哈哈……”
“凤书,这么严肃的讨论,你怎么如此儿戏?看见和拥有是两回事,就像你的美,所有人都能看见,可是只有我能把你的美拥入怀中,这能一样吗?”说到这里,使我想起那些射向梁凤书的炽热目光,一月一次的全厂早会,没一个人缺席,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在这时,可以凝望梁凤书好一阵,我一直认为,全都是为了看她才不缺席的。黑色职业装穿在她身上特别曼妙,看过的人,夜里恐怕都会不自觉的思念她的美,厂里那么辛苦枯燥,依然人满为患,肯定也是为了能一睹她的美。
日方管理人员见了她,更是媚眼带笑,像一双双饥饿的狼眼,面对各种诱惑,她不屑一顾。
厂门口长期有人在她出门时吹口哨,她骑上摩托车,绝尘而去,视若无人,留下一地叹息、失落……
听了我的话,她故意严肃起来,我们鼻尖对着鼻尖,距离太近,我不能确定她是否真的严肃了:“麦子,你就是不要脸,不许反驳,我可没有光秃秃的满村里跑,还在风里晃荡。”她终是没忍住,又笑起来。
看来我真是没有为伟大爱情奉献真理的命,自我开始学算命时,就买了陶春兰家最宝贵的猪肉去,我自己都没舍得吃,希望从陶春兰那里,调查出我准确的出生时间,可是一直未能调查清楚。
现在梁凤书知道准确的出生时间,可是她不告诉我,我也想过买二斤猪肉去梁凤书家,问她的母亲、爷爷奶奶,可是我不敢,我怕她父亲带着天兵天将把我镇压了。
我那么卖力的在大树下,在溪水里使她快乐,可是却没有得到她准确的出生时间,使我没法研究爱情与命运的缘由,使我不能成为一个伟大的人,这不得不说是一件遗憾事。
我觉得我唯一可以成为一个伟大的人,就是弄清楚梁凤书这样完美的人,执着的爱我这个一无所有的无根飘萍,必定这个领域还是一片空白地,作为一个通算命的人,只要有准确的生辰八字,一定是可以研究出这当中的因缘的,从而破解两个人真正能相爱的密码。
梁凤书视死如归,哪怕被折腾得筋疲力尽,也咬牙说道:“麦子,无论你怎么折腾我,也不会告诉你出生时辰的,绝不让你算出我为什么爱你,偏不让你给我算命,我的命我做主。”
我明白梁凤书这份倔强,要不是她视死如归的的倔强,以她的秀美,怎么也轮不到我,可我还是想为破解爱情密码做贡献,必定这是关乎全人类的事情。
月光在溪水里晃荡,夜风梳理着我们的经脉,夏天到了,草丛中卿卿我我的杂乱无章,一条活力四射的鱼从溪水里蹦像夜空,“咚”的一声又落进水里,涟漪推开月光,水面一时变得银波荡漾。
她傲慢的躺在我的怀里,听夜奏响最美的旋律,对我的遗憾加以安慰,并说:“麦子,我就是只爱你,这一辈子都只爱你,你该满足了,别想那么伟大的事情,就算你有破解爱情密码的本事,也不要那样去做,就因为神鬼莫测,爱情才伟大,你要是老是逼我说生辰八字,就算是欺负我,你要是敢欺负我,我,我……”她突然落寞起来,看着我说:“我该怎么办?”
很多像她二十岁的年纪,一定会说:“你要是敢欺负我,我爸我妈一定不会饶了你。”梁凤书却从来不提她爸、她妈,连爷爷奶奶也不拿出来吓唬我,她也从不说她心中的委屈,还要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仿佛坚强得像一座山。
面对她突然的落寞,我只能安慰她:“凤书,你是救我于苦难的大慈大悲的女菩萨,怎么会欺负女菩萨呢?我什么都听你的,绝不会欺负你。”
她想了想:“以后你要是好了,你再爱别人,我怎么办?我比你大三岁呢,会比你先老。”
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她已经说道:“以后,嗯,以后太漫长,算了,再不想以后了。”
梁凤书是一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自此以后,我们再不谈以后的问题,从不为遥远的将来而忧心,只为眼前的快乐,聊得最多的是文学,她事前事后都要我给她说那些我看过的书,要是刚好她也看过,我们就能彼此讨论好久,却从不为此争论伤和气。
在我流浪的一年里,拼命看书是为了消磨孤独和苦难,在与梁凤书相爱以后,近乎比赛似的看书。说句实在话,我是怕失去她的,她有一个文学梦,她是因为我对文学的特殊理解而爱上我,我必须得让她永远也无法追上我,所以拼命看书。
在我们不能去大树下的日子里,我每天坚持给她写一封长长的信,以表达我对她的深情,深情是真的,私心也是有的,怕她不再爱我,但信中从不露出这担心。冥冥之中我能感觉到,只要我保持进步,她不会不爱我,所以每封信都写得特别认真,写得特别丰满悠长。
爱,是不需要学习的,只要心中装着一个人,或者是想和另一个人做些那方面的欢乐事情,便会想方设法的去讨那个人欢心。爱,更不需要像算命一样,要背那么多的口诀,有那么多需要遵守的轨迹和程式。
虽然我只有十七岁,经过观察发现,一直爱着,轻松愉悦,要是一方觉得不爱了,另一方又不放手,爱情后遗症会很严重。同部门的那个本地仔,他想方设法睡了一个流水线上的漂亮姑娘,姑娘年纪也才十七八岁,没多久,本地仔就厌烦了那姑娘,又想方设法的躲着他,远远的看见那姑娘往办公室来时,他便躲起来,让我们说他不在,每次都弄得姑娘含怨而去。
终于姑娘不来找他了,或许是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一段感情就这样结束。没想到的是,姑娘里肚子有了,这下便是要死要活的在办公室闹,梁凤书懒得管,厂里无人管,这样的事情不少,管不过来,况且这是私人事情,只得当事人自己处理。
姑娘的父母亲都在工厂里,三口人工作是为了家里两个弟弟读书,事情众人皆知后,不得不说,姑娘的父母要求是简单的,要本地仔一万块钱就算把事情了结了。可是本地仔觉得一万块太多了,他在办公室抱怨说:“一万块,想得出来,一万块可以在外面干一百次,每次还能跟不一样的人。”
本地仔这话确实禽兽不如,但他说的次数是符合行情的,只不过不该这样对比,不同的人价格不一样,爱情值多少钱?况且,据姑娘的父母在办公室所陈述,是这个本地仔把姑娘从女孩变成了女人,似乎问题就不简单了。
我当时想啊,我也是把梁凤书从女孩变成了女人,要是她也和这姑娘一样怀上了,我该怎么办?我连自己都养不活,还能拖家带口吗?为此担心了好一阵,谢天谢地,梁凤书没有怀上。
姑娘不提钱,只每天到办公室来哭,她不知道本地仔的家里具体地址,只能来办公室哭,虽然并没有人理会她的眼泪,本地仔早已请长假不来上班了,姑娘就算有孟姜女哭长城的耐心和勇气,也是枉然。
过了几天,我正在办公室准备去送其他部门的文件,听见办公室外很大的一声沉闷的声响,立刻伴随着保安的尖叫声,姑娘从办公楼顶跳下来了,她没有翅膀,不会飞翔,当然也不会武侠小说里的轻功,所以鲜血在她的遗体旁蔓延出一大片艳红。
事情闹到这地步,终于有人和相关部门出面来解决了,据说厂里赔了一笔钱,本地仔家里赔了能让他快乐上千次的钱,姑娘的双亲带着钱,还有姑娘的骨灰离开了工厂,应该是“荣归故里”了。
工厂的一切照旧,好像事情从没发生过一样,没有人记起那场爱情后遗症,可能只有我依然清晰的记得姑娘哀怨的脸,还有那一地艳红。不是我比别人更有良善,只因她跳下来的地方,正是我除夕,饿着肚子夜遥望故乡的地方,我也曾长久的站在那里。
我不知道姑娘站在那里时看到了什么,是什么执念让她放弃活下去的希望,她可能觉得自己殉了爱情,可是她不知道,本地仔是按次数计价的,“爱情”在各自心中有如此大的差距。姑娘把魂魄留在了异乡,魂魄无法坐火车,一定得留在异乡了,我在异乡独自流浪过,我知道那种孤独和悲凉,突然想到,姑娘不用像我一样在异乡独自流浪,魂魄是自由的,她可以守着她爱的本地仔了。
我比姑娘幸运,我和她曾站在同样的地方,虽然那一夜我没有望见故乡,也没有从风中闻到故乡的贫瘠味道,可是我看到了一个让我快乐的萍踪萍踪侠影。
那时的我只知道快乐,并不知道怎么避孕,在单方面“殉情”发生以后,我曾战战兢兢的问过梁凤书:“要是有了怎么办?”
“你才想起啊?做之前没有想过?读那么多书不知道?”梁凤书从不给我冷脸,说这些话的时候也带着笑。
见我魂不守舍的样子,她才又安慰说:“你怕我也从那地方跳下来啊?放心吧,不会有的。”
按理,全天下人快乐以后都可能怀孕,但梁凤书非常笃定她不会,为什么,她没说,我没问,我是相信她的。
她反而问我:“除夕夜,要是我没去,你站在她跳下去的地方,饿着肚子,应该很恨那些满城欢聚的人吧?你当时想象无论怎么丰富,你一定想不到,几个月后,有一位姑娘会在同样的地方跳下去,从此再不留恋人间。”
黑夜里,溪水边,梁凤书说得非常平淡,就像与我讨论文学一样,而我很是佩服她的这份镇定,万事不惧,看来确实是女菩萨。
那一夜,云淡风轻,溪水潺潺,蛙虫齐声高歌,正是我们快乐的好良辰,当我从她身上下来时,我指着天上的明月:“凤书你看,流云没有遮住明月,刚才嫦娥一定看见来了,一定是流云知道了你的伟大。”
始于1979 第036章逃离束缚
六月,太阳炙烤着大地,南方火热。
如此炎热的夜晚,要是能和梁凤书在溪水里滚一回,定然是无比凉爽,我已经两个月没有和她去大树下的溪水里了。但这两个月并不影响我们体会最珍贵的快乐,在午饭后办公室里的人都瞌睡时,我们在楼梯靠近楼顶的最后一层,施展着不同的高难度姿势。
那种感觉特别刺激,以为会有人上来撞见,但从没有被人撞见过,下一次做的时候,依然会担心被撞见。穿着黑色职业西服套装的梁凤书特别让我着迷,觉得比在大树下什么都不穿更美,怎能不让我激动,她会满足我所有的要求,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从不拒绝。
燥热的宿舍里风也是热的,同宿舍的人发出的膻味更加的浓,而我知道,马上就要离开这鬼地方了。就在白天,我们在楼梯上做完以后,梁凤书告诉我一个惊喜万分的消息:“麦子,明天早上四点,在厂门口等我,千万别忘了。”
看着她一脸的认真,我以为是要改白天乐为晨乐了:“凌晨四点,大树下有点凉哦,我是无所谓,做完上班,不是会影响你的衣着整齐吗?”
当然,我是故意这样说的,她却认真起来,靠着我叹一口气:“哎,我是爱上了一个什么人哦,脑子里就那一件事吗?什么时候是个够呢?”
“这事能够吗?凤书,我如此的异于常人,你如此的美丽诱人,定要做到地老天荒,最好一天都别浪。”
她站起来,先整理齐膝裙,再整理上装,完美无瑕,一把拉起我,给我也整理好,边整理边说:“正是如你所愿了,以后我们再不用偷偷摸摸,一天都不浪,证件都办好了,你的身份证我早已取出来,明天早上,轻装出发,你也没什么重要东西,千万记得,别睡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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