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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于1979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杨千意
话说一半,雪儿把刚买的羽绒服给我批上,拉着我向西湖边走去:“弟弟,天又冷了,江南的第一场大雪下来前,你该去看看小语了。本来我想让小语和阿秋亲自告诉你,既然你这样,还是我告诉你吧……”
看着霓虹映照的西湖,雪儿又突然很是悲伤,又像是因为寒冷,呼呼鼻子,搓搓手,叹息一声:“曹舵没告诉你,沙石场那晚的战斗中,厉无情、马龙、鱼躬三人都受伤很严重,鱼躬挺了一个多月,死在医院;马龙被阿秋转院到杭州,比鱼躬多挺了两个月;厉无情的命是保住了,但他一只手残废:在马龙死的第二天,老蔡悲伤而死。全都埋在林迪薇那个墓地里,你不该去看看吗?你不该去……”
“弟弟,弟弟……”
等我醒来时,正躺在酒店温暖舒适的豪华套房里,坐在窗前的雪儿回头对我淡淡一笑:“弟弟,你以前很是坚强一个人,怎么现在变得如此脆弱。你可再不能在外面晕倒哦,害我让酒店的人来帮忙,丢死人了。”
我也一直以为我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儿时那么苦寒的生活,也从没倒下过;落魄街头,睡在街角的夜风中时,也没倒下过,还能借着昏黄的街灯通宵达旦地阅读。
我竟然会晕倒,记得上一次晕倒是小语把我赶走时,这一次,又晕倒。从前,我看见文学中写一夜白头,听闻噩耗,突然晕倒,总觉得是文学上的矫情。我从前会这样认为,就是念及我儿时那样的苦难,都能活过来。
当回想我的晕倒时,依然难以理解是什么狠命地冲击了我的脑子,使得我倒下去。 不缺吃,不缺穿,银行有存款,可日子感觉比儿时苦寒还难熬。年纪越是成熟,仿佛生活越是沉重,沉重得不能自在呼吸。
我最初的宏大梦想是解救天下落难的美丽女人,更宏大的愿望是找到人生的奥秘,一样也没实现,自己倒是沉重得需要别人解救似的,可我又好像什么都不缺啊。
“是我愿意晕倒吗?”我愤愤地怼雪儿,慢慢爬起来,披上睡袍,看见窗外霓虹闪烁,西湖上五斑斓,还有那些夜游船,正激起闲散的涟漪。
“你觉得自己是聪明人吗?”
雪儿突然问出这一句,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应该不是傻子吧。”
“你觉得自己愚蠢吗?”
“雪儿姐,我就算不是聪明人,肯定不至于愚蠢吧?”
“很愚蠢,愚不可及。”
“怎么说?根据呢?”
“根据?我是不想戳你心窝子的,好,你不承认自己愚蠢,那我问你,你认为梁凤书为何要避去国外?为何我让你暂时不要找她?”
“这……她不是为了保持在我心中的完美,不是为了怕我看见她半身伤疤吗?你不让我找她,是因为你想用时间消化这无法面对吧。”
“放屁,你还说自己不愚蠢?是你愚蠢呢?还是装着愚蠢?你真认为梁凤书是因为这个原因遁走海外吗?”
她这样一问,我更迷茫了,不是一直都想着这个原因吗?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我回头盯着雪儿,害怕她说出一个让我不能接受的事实,心里想着,难道梁凤书出轨啦?不可能,我心里马上否定,她要出轨,何必等到弄得半身伤疤后。
“好,我愚蠢,那姐姐你说她是因为什么?”
“她是为了躲避无法承受的良心谴责,也是为了让你能轻松自在地活下去,她在等大家心中的伤被时间冲淡。所以,我让你不要找她,她是真正的聪明人,不会如你这般愚蠢。”
“啊!”我惊得目瞪口呆,又不知所以。
她把点好的烟递给我,转而苦口婆心地说:“其实,你应该能想到的,只不过你现在处于心迷状态而已。你想想,你为何无罪释放,是因为古董大案破了,易小墨、采姐都证实钟川葵是金树山古董案的主谋,你以前有侦破古董案的特殊身份,这样一来,杀钟川葵,你不就无罪吗?当然,还得靠小语、曹舵、李学匀联合起来帮你。”
我有些急了:“这些我知道,你只说我的凤书为何遁走。”
雪儿突然挺身,飞起一脚勾住我脖子,以极其敏捷的腿法把我撂倒在地毯上,拍拍手,恶狠狠地说道:“敢跟我急,你当姐姐我非得跟你废话吗?”
“愚蠢,非常愚蠢,没半点你那个凤书的聪明。”说着,雪儿又笑起来,伸手把慢慢爬起来的我拉到她身边一起坐下:“听姐姐给你说,我会骗你吗?你真是个愚蠢的弟弟啊。”
她也不是第一次对我‘动粗’,我已经习惯,反而感觉好受一点。
“喲,看你委屈得,好啦,姐姐爱你,不生气。”
她靠在我的肩头,妩媚地笑着。





始于1979 第867章 无法面对的悲恸与惨烈
她的笑很是天真烂漫,又很妩媚,让我无可奈何:“雪儿姐,求求你,快告诉我吧。”
“唉,凤书是真聪明啊。你只知道自己为何无罪出狱,可你想过没有,你无罪出狱,是因为在梁凤书的主导下破的案。案是破了,可死了多少人啊!”
我的心猛然有些明亮了。
雪儿继续靠着我肩,懒洋洋地继续说道:“从某种意义上说,那些在沙石场战死的人,都是奔着你家凤书的人格魅力参与进去的。凤书她肯定想过事成之后好好感谢他们,可她没想到会死那么多人。”
说着,雪儿歪着头看着我:“死那么多人,怎么感谢?是感谢就能了结的吗?别说感谢,根本无法面对啊!她不遁走海外,怎么面对厉无情他们?如何面对海棠仔?如何面对海棠仔荔枝园里那些寡妇?如何面对刘大鹏?无法面对,面对不了,下跪磕头都没用。再者,她要不遁走,你出狱后,将和她一起承受那些无法面对。她遁走了,也就把那些无法面对都埋起来了,只等时间消磨它们。”
我猛烈地咳起来,紧握着拳头,拼命咳,竟然喷出一口鲜血来。
“麦子,我的弟弟,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活着有什么意义。”雪儿拿起浴巾和水递给我,随之抱着我的脑袋喊起来。
我慢慢推开雪儿,眼睛有些迷糊,心却明亮了:“姐,我没事,死不了,放心吧,命硬得很。”
雪儿举着白色浴巾上的鲜红,有些痴呆地看着我:“这,唉,我就知道,不该把你点醒。唉,你也无法面对,还是你家凤书聪明,需要时间。唉,我不该说啊,让你一直糊涂着多好的。”
“不,不,不,雪儿姐,谢谢你。我懂了,真的懂了。”
接过雪儿手中的浴巾,把地毯上的鲜血盖住,苦笑道:“姐,让我打个电话回去吧。”
“打回去做什么?”
“我让贡布他们把能拿出的现钱全拿出来,补偿那些牺牲在沙石场战斗中的家属们。”
雪儿很是心痛地把我拉回她身边,掰着看看我的双眼,确定没有大碍,又开始教训我:“你啊,真是愚蠢,钱能补偿什么?这还需要你来做?李学匀早就做了。李学匀以林迪薇和洪培忠的名义,因为古董案最开始是林迪薇和洪培忠在主导着,单独成立了那晚伤亡者的补偿基金,按月给他们很丰厚的钱,包括牺牲的曹舵那些同僚。你的钱有李学匀万分之一吗?钱已经给了,可这不是钱能解决的。唉,几十条人命没了,也就只能给点钱。”
我禁不住泪流满面,紧紧抱着雪儿:“姐,我都没去祭拜过他们,就这样自私自利地跑了,姐,我怎么这样愚蠢啊!姐,应该让我来承受,不该让凤书承受这些,她是为救我啊!……”
等我情绪稳定一些,雪儿安慰我说:“你不用管,先跟姐姐悄悄活着吧,让姐姐替你想着什么时候该走哪一步,你放心吧,以前娇姐也是我替她操心所有事。阿凤、露露、贡布他们都不傻,在你到处走访这一两个月里,他们已经暗中时常去安抚海棠仔和刘大鹏他们了。”
“刘大鹏的生意还好吗?”
雪儿摇摇头,看着窗外:“唉,刘大鹏也顿悟了似的,不做夜店生意了,把所有钱都分给了小弟们。你还不知道吧,耗子他们早把刘大鹏算成一家人,有福同享。他们念及你刚出狱,不想你面对那场惨烈,还没告诉你而已,当然,这也是最开始梁凤书对刘大鹏的承诺。”
“这样好,这样好。那海棠仔呢?”
“案子被媒体大势报道以后,海棠仔和刘大鹏自然都是英雄,哦,你以前得的荣誉市民奖,他们也得了。李学匀雇请海棠仔为思齐中国区安全总顾问,这名头很大哦。海棠仔也不用去思齐上班,偶尔参加安全会议而已。唉,其实,最惨的,是曹舵,他现在抽烟喝酒很厉害,没办法,一辈子的愧疚。”
“姐,我是不是太不是东西了,太自私……”
“打住,打住,别婆婆妈妈的,怎么跟个怨妇似的。你啊,先别找凤书了,那些文章,已经表达了你的心意。眼下,小语必须去看望,素素,必须找到并让她安稳过日子。这些才是你能做的,不然,你会遗憾终生。”
“好,我听姐姐的,明天我们一起去祭拜马龙、鱼躬,再去看小语。然后祭拜康叔和他老婆,这样行吗?”
雪儿点点头,又摇摇头:“你自己去,我不去,我不是给你说过吗?只你知道我的存在,你又忘啦?”
“好吧,难为姐姐了。碧颜、杰瑞也要去祭拜,还有娇娇,春儿他们,都要祭拜。”
雪儿扭过头去,走到窗边,看着五斑斓的夜色,呢喃道:“他们不用你操心,我就是他们,他们也定会同意我代表他们活下去,姐妹兄弟们共同的愿望,我来实现。”回头看着我:“对我好点,比什么都强,他们都看着哦。”
我猛地狠狠抽自己一巴掌,跪在雪儿面前,狠命磕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今生无以为报,来生再共闯天涯,让我为你们披荆开道。”
雪儿哭了:“呜呜呜,麦子,呜呜呜,弟弟,快起来,快起来。江湖儿女,命本如蒲草,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
雪儿用力把我拉起来,阻止我继续磕头,抱着我嗷嚎大哭。
那次以后,再没见雪儿哪样悲痛欲绝地哭泣过。我也知道,悲恸一直在她的心里,那些鲜活的身影,那些与她同舟共济的姐妹兄弟,她一刻也不会忘记。她也并没有真正麻木,她是悄悄把他们都背负起来,把沐浴着阳光的每时每刻默默告诉他们,用她自己的方式。
我呢?我该如何面对那些死去的人?无论这么找理由和借口,也绕不过他们是为营救我而拼了性命。如果只是为破案,破案是曹舵那样专业人士的职责。又或许他们都是英雄,他们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他们自己也能迸发生命中该有的最璀璨的光芒。
如烟火一样,璀璨后,永久熄灭在漆黑的夜空里。或许,有人凝望夜空时,依然会想起他们的璀璨,那样,他们真的就含笑九泉吧。




始于1979 第868章 小语的脾气
雪儿的一番提醒,我终于明白梁凤书为何要遁走海外了,我也真的理解了她为我爱我的心,暂时不再找她,让她在身体和心灵的伤痛中,安安静静地活一回吧,尽管我希望有我陪伴着她。
我也理解刘大鹏、海棠仔、曹舵心中的伤痛,假如贡布、耗子他们谁在那场战斗中死去,我也会和他们一样愧疚一生。
生命啊,不抹灭良知,就难以避愧疚。愧疚,正是良知还在,心还向着阳光,还愿意燃烧自己而给黑夜璀璨光芒,哪怕是一瞬间的光芒。
买了半车香烛冥纸,独自开着车去林迪薇的墓地。
在买香烛冥纸时,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第一次离开故乡的那天,李瞎子让我去镇上买香烛冥纸。我愿意相信我是因为那样离开故乡的,不然,我的心会更愧疚。也想过,难道是因为我失手杀死了自己的养父和师傅,所以他才让我经历如此折磨人的历程,如果这能赎罪,我也无所谓了。
墓地打扫得很干净,清晨的露水像眼泪挂在墓碑上,墓碑上那些名字都是我熟悉的。他们曾和我一起生活过,一起奋斗过,一起激昂过,爱过,笑过……他们都永远团聚了,剩下我在流离漂泊。
默默点燃香烛,默默焚烧冥纸,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们和我太熟悉,我无法欺骗他们,他们一定知道我的心思。当我的泪水合着晨露渗进泥土时,他们一定知道我来了,知道我没有忘记他们。
终于,我抱着林迪薇的墓碑放声哭起来:“姑姑啊,你为什么要那么早离开我们,你要是在,后来的一切惨烈可能都不会发生啊!姑姑,你让我如何活下去,我该怎么活下去,你教教我啊,我最听你的话的,你说的我全都照办,你教我啊!……”
本以为寒冷的清晨,墓地不会有任何人,我可以放肆地哭一回。
突然被一双手从背后紧紧保住,不用回头,我知道,是小语。她紧紧抓住我,剧烈地颤抖着,不能言语,她依然是瞎子,是哑巴。
“麦子,你来啦。今天是我师傅的诞辰,我和小语想着一早来祭拜。既然你来了,就一起祭拜吧。”阿秋的语气很冷静,一点没有意外之感。
我回身要去抱小语时,她推开我,跑到阿秋身边,拉着阿亲去给老代烧纸焚香。
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不知道小语为何要推开我,心里想着,难道她真忘了我们从前的情意吗?
等小语和阿秋祭拜完,却见小语拉着阿秋急急往山下走。阿秋目光示意我,让我自己开车到庭院门口等着他们,别理会小语的脾气。
外面的大门没有锁,还是从前的门,掉漆的地方却没有修补,锈迹斑斑。
我开车径直到达庭院门前,什么都没变,完全是从前的样子。古柳更显得苍老,还有那条通往富春江边的石阶,也苍老了。
庭院里寂静无声,大门紧闭。我点上烟,默默地等着小语和阿秋回来,摸一摸两棵古柳,摸一摸曾熟悉的围墙,仰头看着光秃秃的玉兰树,冬日的枯寂,正合着我的悲伤。
阿秋淡淡笑一笑,拿目光暗示我想办法安抚小语。
“小语,我……”我也觉得生疏了,想靠近拉着她的手一起进去,她躲开我。
阿秋打开庭院厚重的木门,小语急切地把阿秋推进院子,又急切地要关上门。
“小语,来者是客,总该有让喝杯茶的礼数吧。麦子是外人吗?你姑姑在时,也没这样不让麦子进门的理吧。”说着,阿秋把小语拽住,示意我进门。
小语黑着脸,要往卧室奔,被阿秋一把拽住:“小语,不能没有礼数。五年牢狱,你就这样欢迎麦子?”
看阿秋的目光暗示,我一把紧紧抱住小语:“对不起,对不起,小语,你还好吗?委屈你了,辛苦你了……”
“啊!”我不由得大声尖叫,腰上被狠狠打了一拳,让我匪夷所思的是,这样猛烈的一击,竟然是小语细嫩的拳头。
我咬咬牙,把丢开一半的手重新抱紧:“打吧,你打吧。你替马龙、鱼躬兄弟多打几拳,要是能打死,真就好了。”
听我这样说,小语软弱无骨地耷拉在我的拥抱里,泪水奔流。
阿秋在客厅大喊道:“麦子,别招惹我的小语的眼泪啊!别死啊活的,只说开心的话,还不把小语抱进来,不冷吗?”
小语突然以一招反擒拿手势推开我,飞跑进客厅里,很熟练地坐在泡菜的位置上,摸索着开始泡茶。
“你倒是找他来坐靶子练了,真不该教你这些。”阿秋打笑道:“麦子,别愣着了,过来喝茶,小语泡的茶可好喝啦。啊,现在就我们两人,我有时要出去买东西,怕她一个人危险,这些年,教了她些功夫,学得好着呢。”
阿秋使劲对我使眼色,让我别计较小语的脾气。
我当然不会计较,只觉得心酸,还强压泪水。
我刚要坐在,小语敲敲桌子,指一指墙上。
顺着小语所指,我看过去,见墙上挂着一个相框,相框里不是照片,是一张纸,纸上写着一首诗:
《别》
江南庭院演荒唐,薄暮落日无心赏。
绝情挥刀誓言断,红尘从此无鸳鸯。
汉末孔雀飞东南,牛郎织女难成双。
自古多情两茫茫,人海擦肩无回望。
娟秀的字迹我很熟悉,是梁凤书的笔迹。
我正看着梁凤书的诗时,夸嚓一声,小语把写字板丢在桌上,上面大大的写着:“不回望,你走。”
阿秋使劲暗示我:“脸皮厚点,脸皮厚点。”
我慢慢坐下,抓过小语的茶杯喝一口:“真好,老普洱,秋姐,这茶真好啊。”
小语按住阿秋的手,快速弹着,阿秋说:“好啦,好啦,小语,不能赶麦子走。你自己摸摸他的脸,瘦得跟猴子似的,你不心痛啊!你都不计较凤书,干嘛还计较麦子呢?”
使气甩开阿秋的手,小语快速在写字板上写着:“就喝茶,最多招待你吃餐饭,然后你就走,不然我走,不是玩笑,不是赌气,答不答应?”
我看阿秋的目光,只好点头答应:“好,小语,听你的。你记得吗?我总是会听你……”
阿秋暗示我别说这样的话,打趣道:“那,小语,麦子是从不吃早餐的人,你既然说招待他吃一餐饭,该是午饭。现在还早,我们先喝茶,都不准说不高兴的事,不然,不然,唉,你们两个小东西,就这样,按我说的办。”
小语慢慢站起来,伸手抱住我的脸摸一摸,坐下写道:“你故意憔悴给谁看?谁不给你饭吃了吗?别在我面前装可怜。”
阿秋捂嘴笑着。




始于1979 第869章 贴心的爱恋
我很了解小语的秉性,更知道我在她心目中的份量,也知道她一直默默珍惜着我和她的爱情。
在她用手摸我的脸时,我能感觉到,她很高兴我无罪释放。
“谢谢你,小语。我知道你对我的帮助和关心,铭记于心。其实,你也该明白我的心,小语妹妹,你还是那么美,真的,不骗你,还是我第一次见你时那么美。”
见小语不理会我,慢条斯理地泡茶,阿秋笑说:“麦子,这些话不用说出来的,我们是无可替代的亲人,谁不明白谁呢?你好吗?听曹舵电话说,你知道那场,那场,说你跑了,小语急得没一个好觉呢。”
小语仰起头,恨恨着脸,对着阿秋。
阿秋端起茶杯:“哎呀,是我,是我急得无可奈何,可以了吧?”
“好,我挺好的。可能是还不适应这个离开五六年的世界吧,想静静地独自待一段时间,没什么不好,都挺好,也给李叔叔通过电话,挺好的。”
我说的含含糊糊,只能如此说,想不到还能怎么说。
三个彼此知心的人,不用刻意诉说心迹,彼此明白心中那无法不珍藏的情意与温暖。
都不愿提及伤心的事,明白那些失去和惦念无需说起。
阿秋找出我从前钓鱼时的整套,让我和小语去江边钓鱼,她准备其它饭菜。小语不答应,在写字板上写道:“我再不要吃江里的鱼,也不准任何人再在我门前钓鱼。”
阿秋对我做出很无奈的手势,我也明白,阿秋是想让我和小语单独说说话,但小语明显不愿意再和我单独待着。
在我入狱前,我就知道,小语已经丧失享受男女之间的那种欢乐,我和她之间,早已超越那种快乐。要能当然好,不能,也丝毫不影响我们心意相通的情感。
她不愿意单独和我待着,是因为她希望我不要再和她亲热,只当是个交心的朋友。她不停地提醒我,梁凤书为我出狱付出了很多,一定要把梁凤书求回来。她说把梁凤书那首诗裱起来挂着,是为了提醒她自己要时时告诫我,不能对不起梁凤书。
见小语实在不愿意和我单独待着,阿求让小语在暖炉边躺着休息一会儿,我和她去做菜。
帮着阿秋一起摘菜时,阿秋小声告诉我,小语身体没什么问题,很健康,只是那场大火伤了她的肺,留下无法治愈的后遗症。在冬春两季,小语不能站或坐太久,更不能太过剧烈运动,必须时时躺着,得呼吸急促。
时光飞逝,如今小语也差不多三十岁了,而且她比同龄人更加成熟,更加知道生命中的残酷和爱。
阿秋说:“麦子,我知道你不会怪小语故意那样对你,你只时时来探望她就行。你好好活着,小语便能好好活着。她死不承认,但你知道她的心的,唉,我们就像这个世界上历经过最沉重的一帮人,那就珍惜老天的恩赐吧。”
阿秋一个字不提汪朝和,也不提她自己的爱情,连叹息都没有,让我暗暗觉得可怜。
摘好菜,我去小语的卧室看了看,如庭院一样整洁,看来阿秋还是那么细心。
把早早准备好的一条项链偷偷放在小语的枕头下,本应该给她戴上,但看她那样使脾气,只好这样送给她。
我从卧室出来时,小语正站在庭院的天井中,仰着头对着冬日暖阳。
我去牵她的手,她没有拒绝,拉着我的手在天井中我种植的海棠与石榴树下经过,比划着这四棵树比从前长大了许多。
她把头紧贴在石榴树上,比划着告诉我,树就是我,不要担心她,让我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树会一直守护着她,她也心呵护着树。
看着四棵落完叶的树,我无法悲伤,不愿悲伤而使得她也悲伤,我趁着她心情好起来,在她耳边告诉她:“小语,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她的手像落叶一样在阳光下摇摆,又比划着:“你是我的麦子哥,你是英雄,你要争气,为妹妹我争气。这里是我的,也是你的,但我希望你有一个自己的完整的家,你要把她找回来,到那时,妹妹才真正高兴去你的家玩耍,也和嫂子一起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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