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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于1979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杨千意
这是一片穷人不敢有太大梦想的土地,生在一个挣扎着活下去的时代,稍微动静或者声音大一点,有可能就像一只太过大胆的苍蝇,随时会被一个拍子送去投胎转世。
看着别人挥金如土、青春艳色环抱、欲海中任意东西,自己心中又实在不甘心,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寻找一线生机,定要让自己活得像个人,起码不要脸朝黄土背朝天,不要以后的日子依然是“泥巴裹满裤腿,汗水湿透衣背”,我们都在彷徨和迷茫中爬着前行。
李木的女朋友更是无奈的带着笑,她知道我们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对于她来说,那是她挣到钱的办法,是改变贫困生活最有效的办法,只有用世人所不齿的方式,献出自己的青春和美丽,繁华都市才有她可以藏身下去的角落,而她看李木的眼神又是充满纯真的爱意。
浓妆艳抹下的面孔,她才十八九岁,纯真又带着风霜,我说过,我想解救她们那样的人,实际行动是没有能力的,但我可以鼓励她们,赞美她们,事情说破了,喝酒才畅快,我举起杯,与李木的女人碰杯,满含真情说:“来,嫂子,我敬你一杯,感谢你看得起李木,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投胎成为女人,要不然啊,我一定把那些臭男人的钱全部弄到我兜里,要是有可能,就像武则天一样,把天下都弄过来。”
李木早已言明,说他女朋友只陪酒,晚上不跟男人出去过夜,真假我不在乎,都是自己辛勤劳动挣到钱,记得老师说过“职业不分贵贱”,我想那个漂亮的女老师是非常有人生体会的,不然不会教我们如此伟大的思想,所以我真心没有看不起她们。
李木的女朋友开心的笑起来,把酒一口喝个底朝天,我想她听见我叫她嫂子,她一定很高兴,在异乡里找到了家的归属感。她不知道,我见到所有男性朋友带的女人都叫嫂子,这样才能避出错,又很给面子。
她举着杯子说:“麦子,认识你很高兴,我跟李木有缘份,他是我最看得顺眼的人,比那些有钱人顺眼多了,李木对我也好,我喝醉了时,他常常照顾我,多少男人想带我走,他们都没做到,我就想跟李木好,你们说这是不是缘份?”
听着她说得自己如一个贞节烈妇般,我必须得祝贺他们:“来,凤书,我们一起敬他们两口子,说不定将来还得靠他们照顾接济呢?”
梁凤书极其配合的端起可乐:“对,李木,麦子不是说你胸有万丈嘛,将来一定比我们混得好,嫂子又这么漂亮,来来来,敬你们,新年好。”
李木满脸通红,脖子手臂也都是红的,眼睛透露着刚毅,这是苦难中走出来后,带着倔强的坚强。他无所顾忌的笑着:“新年好。”然后一饮而尽,这时的李木话特别少,可能是他觉得自己生活在窘迫中,说话没有底气,他又是个爱读书的人,眼前的无奈使他不想说话。
女人的幻想总是会美好一些,李木的女朋友带着丝丝醉意,展望着美好的将来:“等我们存够钱,回老家去做点生意,这辈子也能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过了年,我和李木商量了,去买台电脑,我们自学,好歹不能与社会脱节,李木现在正在学调酒师,等他学会后,工作稳定了,日子会更好一些。”
她平静而满怀信心的说着她的小小愿望,这样说话的就是实在人,年纪还小,说不出那些虚无缥缈的大话,不像那些找我算命的人,随口就能说自己正谈着几千万、几亿的合同,下次看见他们,他们还是在说那么大的生意,好像马上就要做成了,却一直都没有做成,不带一丝尴尬。
我和梁凤书也不过是展望能卖一个房子,大小无所谓,能在这座城市留下来,更美好的将来还不敢想。李木和她女朋友的小小愿望,是极其容易实现的,他们都不敢想在这座城市留下来,想的是“荣归故里”,证明他们心中有故乡,心中有老家,这一点比我和梁凤书强。
本想好的那些绝情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梁凤书也没有暗示我要说出口,证明我们都不忍心说出口,谁也不会知道谁的明天会怎么样,当下开心快乐,怎么好在除夕夜说那些绝情的话。
李木三番五次的感谢我给的钱,感谢我送的手表,他女朋友用酒表示感谢,像是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了,他俩与我和梁凤书一样恩爱。
我不怀疑他们心中的真情,虽说是异乡中孤独的相拥,那样的青春年华,正是对爱最纯粹的时候,就算世界是假的,相拥那一刻,他们的情肯定是真的,那是眼下最适合他们的爱恋。
窗外鞭炮齐鸣是,我们都祝福新年快乐,却没有起身去看那异乡新年的烟火,我们祝福自己,那烟火与爆竹声似乎只是我们下酒的背景存托。窗外随着烟火绽放声发出的五亮光,映照着新年第一个午夜的寒凉,很可惜,李木的女朋友是背窗而坐,不然那些璀璨烟火的光应该可以照亮她的胸前,让我看到更美、更丰满、更清晰的白月亮。
没有电视机,也不用看春晚,身在异乡的我们对那样的歌舞升平不感兴趣,我们知道生活到底有多艰辛,不愿看那与我们相隔太远的故事和情调。
听着窗外的新年礼赞,梁凤书走到窗前,歪着头看那些夜空中的闪亮,她是想家了,我们都想家,回头时,我看见她偷偷擦去脸上的泪水,她没有喝酒,她脸色绯红,眼睛强忍着泪水,紧靠着我坐着,紧紧的挽着我的胳膊,心中的悲凉无法说出口。这是她第一次离家、离开亲人过除夕,这种滋味我知道,却无法言说。
新年到了,李木拿起新买的手机,走到窗边,回头对我说:“我给妈打个电话,她应该还没有睡,还在值班看春晚。”
我的情绪突然有些激动,点点头。我小声地对梁凤书说:“打个电话吧,反正他们知道我们在深圳,都有写信回家,打个电话问问家里情况。”
梁凤书小声地说:“明天用公用电话打,别出岔子。”





始于1979 第059章最简单的欢乐最悲凉的诉说
听她说得如此的无奈,我更加的迷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堂堂正正的陪她回故乡,或许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没法赶上她家里的要求,我是一叶小舟,正在迷途中寻找方向,她家里早已是一艘稳健的大船,论财力,可能永远也没法达到她父亲的要求,只能另辟蹊径。
李木已打通电话,对着电话兴高采烈的样子,给母亲陶春兰说着异乡的美好生活,就像昨天电话中一样,生活全是美好的,好得没有一丝波折。
他又把电话递给我,我感觉到电话已经被李木握得滚烫,除了问候,我能给母亲说什么呢?她现在也不得不是浮萍,还得为正在上学的李水、李余拼命挣钱。
穷苦人没有矫情的权利,母亲在电话中鼓励要好好工作,不要违法乱纪,她说:“每月存一点钱,总会多起来的。”她当然不知道,就是好好工作,不吃不喝的存起来,等到垂垂老矣时,存的那些钱,依然不够那些出生富贵的人几天挥霍,不够人家一个厕所值钱。
我突然在电话中说:“妈,我有女朋友了,她叫梁凤书,来,凤书,给妈说几句。”
我知道梁凤书听不懂陶春兰的地方话,此时此刻,说几句,或许也能让她感到家的温暖,这也是承认她的爱。
她尴尬又慌乱的看着我:“我说什么啊?”
我把电话递给她:“没关系,随便说几句吧。”
挂断电话,梁凤书很高兴的说:“就听懂一句,让你带我回去耍。”她的眼里闪着泪花。
李木玩笑说:“你要去我们那里啊,你才知道什么叫鸟不拉屎,不过该回去看看的,麦子,明年我们春节都回家。”
李木当然不知道我失手杀害李瞎子的事情,我必须固执的坚持不回家,有了梁凤书,怎么能回家?难道我要把肖玲玲赶出去,让我和梁凤书住那李瞎子遗产修的房子吗?我知道我做不出来那样的事情,没有脸从肖玲玲手上去争夺本该属于我的财产,就算回去不为争夺财产,也不忍心让梁凤书面对那样的场面,她是一个长得致,活得也致的人,让她面对那样的情况,简直是侮辱她。
长叹一声,故作心痛:“挣钱太难了,何必把钱花在车票上,一去一回,耽误时间不说,浪辛辛苦苦挣的钱。李木,你回去吧,你也两年没有回家过年了,带着嫂子一起回去,嫂子,我们家乡不像李木说的那样“鸟不拉屎”,那是一个美丽的村庄,空气特别好,让李木带着你一起回去。”
我的这番话说得应该是很得体的,又表现了我们挣钱辛苦,我们很心痛钱,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还送给你李木两千块钱,外加一块手表,你应该记着我的恩情,回家一个来回的火车票也不用两千,我们没有回家,我们给了你可以回家的钱,以后你不该再麻烦我,我连回家的车票钱都舍不得,再没什么愿意付出的了。
从梁凤书紧握我的手时,我能感觉到她对我这话的赞许,表达了我们的心意,也避了说绝情的话,我们是配合默契的知音,虽然她不是一个该这样算计着过日子的人,但是爱上我这样一个穷小子,她也和我一样做了浮萍,变成身在异乡挣扎着过日子的人。
李木表情没有变化,他一定是假装没有听懂我的话外音,认为他已经走上成功的康庄大道,他和他的女朋友将来一定可以挣得盆满钵满,回家那‘一点点钱’什么也不算,他倔强的自尊心一定比我还重,所以才那样漠然。他起身上厕所一定是为了逃避尴尬,起身时故意摇晃一下,表明他已经很有些醉意了,喝醉酒说的话没法记得分明。
她女朋友醉意朦胧,看着李木,眼睛里一定是看到了锦绣家园,看到他们将来过着夫唱妇随的幸福日子,就算这只是幻想的一种美好心愿,必定也能温暖一刻心田。
李木的女朋友很大方,说要请我们出去放烟花,一定她给钱,感谢我们送给李木的大红包。她年纪最小,挣的又是屈辱钱,我是不忍心让她花钱,虽然李木说她从不出去陪人过夜,我是知道的,一旦到了夜场工作,面对诱惑和威胁,要想守身如玉是极其难的,从前露露和小芬也把自己说得很坚贞。
没有钱,贞节牌坊也修不起来,我想啊,修一个贞节牌坊肯定得不少钱,而钱是没有贞节不贞节的,钱会经过很多人的手,尽管经过了很多人的手,没有人不爱。就像我认为男人明知道风尘中人过了很多人的手,对那些风尘味依然喜欢,真心的喜欢,就像喜欢钱。
我是不得不守身如玉,一直希望可以不用守身如玉,其实这才是真正的“贞节”,挣扎着不得不贞洁,但是我存钱不是为了修贞节牌坊,要沦落到修贞节牌坊,那样的人生真是没有意义了。
李木的女朋友带着我们去路边买来很多烟花,我们带着醉意歪歪斜斜的在空旷的街上游荡,看着手中的烟火燃起又熄灭,再点燃再熄灭,那烟火,就像一次次心中的渴望,就像身在异乡中,心底一直压着的希望。
我们一次次抬头仰望亲手点燃的那些璀璨光芒,看着它们在夜空里消失,连烟尘也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依然快乐无比,为那瞬间夺目的光芒。
在街上时,我们都是孩子,像孩子一样快乐,梁凤书和李木女朋友特别的天真可爱,我和李木两个农村出来的男人反而放不开,不如女孩子那样尽情的释放天性,被动地跟着她们俩,没心没肺的在街上狂奔,寻找那些躲在街角卖烟花的人,把我们的欢乐声从一条街转到另一条街。
我和李木跟着她们俩后面跑,她俩似没完没了的寻找自己觉得美丽的烟花,没完没了的点燃,拍着手高声喊新年快乐,我真担心我们都被警察抓起来,好在并没有警察理我们。她们的欢乐情绪,使得那些漫步在灯影下的情侣,还有那些在街上放纵的人,跟着她们一起喊叫,让本来寂寞的午夜街头回荡着欢乐,卖烟花的人更加高兴。
思乡的愁绪积淀得太久,她们本该是在父母长辈面前撒娇的年纪,像是上天实验着命运可以怎样折磨一个人,把本该天真烂漫的姑娘扔进苦寒悲凉中,又阴差阳错的不时泼上几盆冰凉的水,用尽残酷手段囚禁着、折磨着年轻的少女心。在举国欢庆的午夜,她们得到一丝放纵,似对着夜空的控诉和呐喊,那一刻,她们忘记了过去和未来,只有欢乐,尽管短暂。
跑累了,闹够了,她们扑进自己男人的怀抱,这是身在异乡中,心灵最好的慰藉。
我和李木背着自己的女人,在街上比赛着奔跑,她们俩个像策马奔腾的将军,催促着我们用最快的速度冲向前去,放浪形骸就在此时,街道属于我们,夜属于我们,仿佛整座城市都属于我们。
男人累得气喘吁吁的仰天躺在街上,女人也不管不顾的以地为塌,紧紧的不舍心中所爱,这笑颜中曾历经多少委屈的泪水,只有爱能抚慰,不去想未来。
我拉起梁凤书,背着她在午夜里慢慢的走:“凤书,我不跑了,跑不动了,我把你背到车那里,你开车带我们逛街。”
“好,今天真是好时候,绝对不会堵车。”
李木的女朋友趴在车窗上,眼望着空荡荡的街,似有万般无奈,却又难以说出口,那是一种无法表达的悲凉,她自言自语地说:“来这里两年多了,从没看过这座城市到底是什么模样,每天喝得头昏脑胀的,一觉醒来就该上班了,那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尽tmd想着占便宜,好像花了钱就能为所欲为,哎,只不过啊,比在工厂还是要好很多。”
梁凤书手握着方向盘,眼睛注视着前方,依然是十分严谨仔细的样子,我们都沉默着,听李木的女朋友讲述她与这座城市的故事。
或许她觉得经过刚才一起的欢乐,我们已经不是外人,用她的话说,来到这座城市,她从没有像今天晚上这样快乐过,她的故事或许不是为了讲给我们听,她要把心中的压抑说出来。
她叫陈依香,为什么没有叫香香,偏偏叫了依依,或许那是某一瞬间的决定,深圳的姑娘都爱给自己另取一个名字,这或许是一种态度,她们认为真名那个人是干净纯洁的,为了生活,别名那个人不得不忍受屈辱,在金钱世界里乞讨,只为活得更轻松、光鲜一些。
依依,北方人,她说寒冬腊月里,她的家乡积雪过膝,她们那个屯子里的年轻人,并不都像她一样出来打工,她是家里的大姐,下面两个弟弟,父母重男轻女,初中毕业以后,父母让十五岁多的依依跟着她二叔出来打工。
她二叔是深圳八卦岭工业区,一个电子长的叉车工人,在刚刚到达深圳的那天夜里,她的二叔把她从女孩变成了女人,她很痛,但是她二叔告诉她:“你早晚还是会给别人,不如给二叔,路二叔帮你出了,你家里的路留给你买新衣服……”在异乡,她只认识二叔,在二叔“好言相劝”下,她那时觉得二叔的话也好像能够想得通。心中对二叔的厌恶和憎恨不敢表达。
在依依刚开始成为包装线上的一名工人时,她二叔常常在深夜带她去厂外,借着去夜市买东西的正当理由,在无人的树影里享受她,依依说这些时很平静,她说:“没有办法,我不知道怎么拒绝他,那时我谁也不认识,异乡的陌生感比二叔更让我害怕。”
第二个月发工资时,依依给家里寄回第一笔钱,信上什么也没说,她不好意思给家里说二叔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对谁都不好意思说。三个月后,工厂股东带着他的一个台湾朋友到车间里“巡查”,那个台湾人在“巡查”一番后,看中了她,把她叫到办公室去,拐弯抹角的告诉依依,说她很漂亮,不用在工厂里上班的,每个月给她几千块钱,帮她租个房子,还可以送她去读书。
依依说她那时侯虽然才十六岁,但她明白那个台湾中年人的话是什么意思,工厂里上班时间太长了,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隔三差五还得陪二叔快乐,她想抓住任何一个机会逃离那里,那个台湾人当场给了她五千块钱,带着她当时就离开了工厂,依依说:“那个台湾人比二叔对我好,我知道他是有家的人,可是那样活着比在工厂好千百倍,工厂里看不到任何希望,累得像头牛,还没几个钱。”
堕胎时,台湾人给了她每月以外的另五千元钱,她把一部分寄回家里去,一部分自己花了,怎么花掉的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没存到什么钱。
在跟台湾人这一年里,她跟着去了很多次夜总会,认识很多里面工作的“好姐妹”,她知道有比她还不如的很多姑娘,年纪都是她那么大,挣得还没有她多。
台湾人刚开始每天都回去,渐渐的隔三差五的才回去,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她到小区楼下逛,她发现小区好像全是她那样的姑娘,日子一久,认识很多朋友,相互交流生活心得、价格、包括男人那方面的能力。
#####《何日休》
作词:杨千意
云随风儿走
风儿走
翻山越岭
何日休 啊 啊 啊
何日休
叶落又到秋
又到秋
飘飘洒洒
何日休 啊 啊 啊
何日休
鱼游江水流
江水流
大江东去
何日休 啊 啊 啊
何日休
圆月圆月为何难长久
弯月弯月几时见你全
故园咫尺却天涯
天涯明月故乡圆
云随风儿走
叶落就是秋
翻山越岭
飘飘洒洒
何日休




始于1979 第060章午夜的身影和落寞
依依说:“你们不知道,我当时住的那个小区,几十上百栋楼里,住的全是我那样的人,别人都叫我们那个村—二n村,起码有几千上万人,全是年轻漂亮的,看到有那么多过着和我一样生活的人,越是觉得自己的生活没什么耻辱感,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总比白给二叔睡好,而且我还有钱花,手机、衣服、首饰都是那时候买的,我算是比较老实的,一个月说好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我认识的很多人里,她们变着花样骗男人的钱,她们也教我那样做,说‘这样的露水夫妻,只认钱,别有感情’,我还是没有那样做。”
听依依说‘耻辱感’三个字,这让我很意外,原来她是懂得耻辱的,虽然她从小就离家了,和我一样没受过多少正规的学校教育。
人最难的是心中知道耻辱,但又必须要承受耻辱,就像一叠钱仍在了粪坑里,可那是你唯一的钱,捂着鼻子拿手捞出来,因害怕别人看见,捞出来后快速的揣到怀里,心里觉得很恶心,面上不露声色。
要是没有耻辱感就好多了,自己怎么方便、怎么利益最大化,就不顾脸面去做。要说人都有耻辱感,就像王阳明说人都有良知,我是不相信的,曾见过很多人没有耻辱感和良知,完全只考虑自己利益的人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大多都过着极其奢华的日子。
依依以她在所住小区见到的‘普遍现象’,给自己的耻辱感穿上了盔甲,并且,还从中找到了自己比别人大多数人高尚的地方,她自己觉得至少她是有信义的,这份高尚是她的神支柱,很重要,无奈中看到最有用的真理。
过了一年的太平安稳的日子,台湾人让她走,意思是不再“续约”。在依依住进那座房子里时,她知道那是别的女人住过的,她走了,是因为台湾人找到了新人要去住。台湾人本来把她介绍给另一个人的,依依没有答应,她给我们说:“我存着一笔钱,自己可以租房子了,以前认识的一个好姐妹告诉我“上班”更自由,钱也不少挣,我才跟着姐妹一起去上班,没办法,做其它工作累死累活的,一个月余不下几百块钱,没办法啊!”她强调着这是最能让她觉得付出和回报最‘公平’的职业。
我能理解依依为何要把她的故事讲给我们听,她的话外音是:“我不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你们别小看我,生活一步步把我逼上了这条路,我也想做一个体面人,可是生活不给我体面,或者说看似体面的生活其实比我更不堪,剩下的那些就不能叫生活,她们是没有办法才忍受每天十几个小时的工作,她们要是也长得漂亮,一样的会离开那样的工作。”
异乡人讲述的各种奇异故事,大多都有注水,讲述时的态度也和依依一样看着特真诚。我自己也带着面具,我能接受,看依依飘渺悠远的目光,我想她说的一定是没有注水的。
依依才十九岁,她希望我们理解她的无奈之举,不要看不起她,其实没有人看不起她,长得丑的还真只能“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况且,别人看不看得起重要吗?更好的活着才重要。但凡有一点机会,没有人愿意忍受每天十几个小时的枯燥工作,全月无休,千遍一律的,几乎是每天做着同样的几个机械动作,每天都累得眼皮打架,那样的生活谁不想逃离?却不是谁都能逃离,年轻漂亮是这座城市最有效的通行证,也是改变命运最有效的资本。
依依说:“现在这样上班确实累很多,每天要喝很多酒,但感觉上自己自由多了,实在累了,家里休息两天,没钱挣就是了,现在一个月下来,除掉房租生活,因为我不出去过夜,每个月余下的钱不多,也比工厂里多好几倍,我这样干一年,起码相当于在工厂做五年,五年啊,想想都恐怖。”
她这样的话,露露和小芬也说过,语气都一样。
梁凤书正合时宜的表现出认同感,带着同病相怜的语气说:“依依,没什么,我和麦子还不是天天陪酒,麦子每天都喝得跟死人一样,回家吐得天翻地覆,我整夜整夜的守着他,要不守着他啊,滚地上也能睡一夜,他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把他放街上他都没感觉的,你喝酒好歹还有钱挣,我和麦子常常应酬是看不到结果的,骗子太多,狗日的骗子太多了。”
梁凤书说得一点也不夸张,我们确实有过那样的一段生活,只是我破解了自己生活的困局,依依很难破解她生活的困局,为了安慰依依,也为了让李木有面子,我必须得像梁凤书那样说几句,用更惋惜的语气说:“李木,我们是没有机会啊,要是我们也是女人,就可以像依依那样工作了,真的,只要不偷不抢,挣钱不丢人,挣不到钱才丢人。依依,你比我幸福啊,我刚出来那一年,经常晚上要睡大街的,不骗你,没有正式工作,常常失业,还得躲着走路,害怕别被查暂住证的人逮到,简直是生不如死、度日如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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