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墨繁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纤阳子
一身官服的京兆尹虎虎生威地走至正中案前坐下,两边鱼贯而出的衙役立在堂中。旋即鼓声起,方才还在说话的百姓齐齐看向京兆尹,议论声戛然而止。
管家墨齐慎已经从大门溜进去了,他是要在升堂的时候,指认从宁国公府抓到的耿狄安就是纵火的“耿巳”。
“夫人,我们要不要进去?”玉盏扶着林氏的手。
二人站在蓝色马车的前边,隔着过道看着京兆尹里边的情况,因为离得远,只能看到里边谁人的动作,并不能听到声音。
林氏摇摇头,“管家进去就好了,我进去也不能做什么。等审判结果出来,就去医馆,也不知道老爷今日如何了,有没有好一些。”
玉盏安抚一笑,安慰道:“老爷吉人天相,虽说还没醒,但太医说老爷的脉象有力了些,就是有好转。”
林氏不语,想到玉盏早些时候说的话,老爷好转了,就下扬州去……
这边还在说话,堂中已经开始了。
金奈就坐在京兆尹的左手边,磨墨之后,披开本子,执笔准备写案录。
京兆尹给侯在旁边的衙役使了个眼色,后者便扯着嗓子喊道:“带耿狄安上堂!”
当即有两个衙役抱拳下去了,往地牢的方向前去。
墨齐慎就走到堂中,给堂上的京兆尹行了礼,在对方知道他的身份的情况下,依旧出声禀明了自己的身份。
墨齐慎的声音响亮,堂外的百姓轻易就听到了。
“原来这就是墨府的管家啊!看着挺年轻的嘛!”
“说来他倒是幸运,墨家死了那么多人,他却毫发无伤,嘿嘿,也不知是什么道理。你们说,会不会是他知道有一人祸,偷偷跑掉了?”
“若是知道有这么一场人祸,人家有可能自己跑掉?吃着墨家的饭、拿着墨家的钱,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整个墨家被烧光了吧!”
“墨家财大气粗,不过是烧了个宅子、死几个人,动不了它的根本!”或许是事不关己,说出这话也是轻而易举。
旁边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大汉听此,双目圆瞪,转身就反驳道:“死几个人?墨家的尸体摆在那里,那么多人都是枉死,人家的性命在你眼里都不值钱的吗!”
方才说话的人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嘴上却不认输,依旧说道:“死的又不是你家的人!墨家死那些人,他墨家活下来的人有给安葬吗!你看重那些人命有什么用!墨家又不看重,死了不也摆在那里,一摆就是两天……”
大汉听得恼怒,双目赤红地就要去抓说话的那人,无奈被两侧的人拦住,只用腿去蹬,一边扯着嗓子骂:“你给老子闭嘴!老子妹妹就在这丧命了!被人所害总要先找出凶手,要那人血债血偿了,我妹妹才能入土为安!你懂什么、你什么也不懂你就在这里说!”
一位文人模样的男子正好在中间,便开声劝道:“我说,这位兄台,人家也是不知道。你也别生气了,都是到这里来看京兆尹审案的,都安静些吧。”
旁边的阿婆抬手,在空中压了压示意少安毋躁,“就是这个理,你妹妹在天有灵,也会叫你别与傻瓜论长短的!”
而那位方才还嘴硬的人,看得大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就是弱了几分,再听得人家的妹妹死在大火里,已经是没理了。便在众人劝说的时候,讪讪地往后退。
一场小闹剧一过,众人的注意力才再转回堂中。
刚才下去的衙役突然跑上来,在堂中抱拳禀报道:“大人!那耿狄安在牢中服毒身亡了!”
服毒身亡!墨齐慎意外又诧异地望着衙役,感觉自己双手忽然开始颤抖。
金奈原就是看着禀话的衙役的,闻言转头看向京兆尹,却正好看到京兆尹装作惊讶的脸上,脸上闪过庆幸。几乎是在同一刻,金奈就确定了,京兆尹是早知耿狄安身死的消息的。
“怎么会?”情绪失控的墨齐慎冲着禀话的衙役喊道,“今日中午,小人在京兆尹内,亲眼见到京兆尹大人抓了宁国公府派来送毒的人,那时耿巳、耿狄安根本没吃东西,怎么会中毒?”
“堂上不得喧哗!”京兆尹不咸不淡地拍了惊堂木,冷眼看着底下的墨齐慎,道:“墨齐慎!本官今日何曾到抓什么人,你这般胡言乱语,该不会是失心疯吧!”
金奈眸光闪烁,细长的手中执笔,笔尖黑墨欲坠,他的手置于半空始终未动分毫。
墨齐慎愣了愣,看着今日正午还在牢中说着要把“有毒的饭菜作为证据”的京兆尹,堂上的京兆尹仿佛在短短时间内换了一个人。
这等峰回路转,叫堂外的百姓都愣住了。
墨齐慎回过神来,郑重地摇头,一字字地说:“大人,小人今日确实在牢中,宁国公府派去的是一个妇人和丫鬟,那时小人就跟在大人身后、大人忘记了吗!”
京兆尹带人去牢中的时候,墨齐慎就跟在后面,是亲眼看着京兆尹如天神下凡般抓了那两个女子。
落墨繁华 第172章:明镜高悬
京兆尹右手放在惊堂木之上,冷眼看着底下几近“疯癫”的墨齐慎。心道这个人真是不知所谓,自己临时反口,他都看不出这事是有转机不成?这种脑子,也不知道怎么当上一府管家的……
京兆尹不知道的是,墨齐慎之所以无法接受被摆了一道的事实,是因为此事丧命的府里的奴仆,皆是活生生的、与他同处一个屋檐下的人!
就是隔得远,林氏和玉盏也能听到墨齐慎的声音,听得他嘶吼的声音,二人齐齐皱了眉头,下意识地往堂上走去。
墨齐慎咽了口口水,目光清明地盯着京兆尹看,好容易终于不再纠结耿狄安的死,话锋一转道:“大人,那耿狄安是从宁国公府抓出来的!当时百姓围观着,可是亲眼瞧见京兆尹从里头抓了耿狄安出来的!京中那么多百姓瞧见了,众目睽睽,可是能作证的!”
本以为能从京兆尹脸上看到慌乱什的,不想京兆尹依旧镇定,又冷冷一笑,道:“京兆尹之所以到宁国公府那人,那可是宁国公亲口来说,府内有刺客!本官也是职责所在,才派人去抓人!耿狄安便是那个刺客,如今畏罪自杀!”
京兆尹说罢,别有深意地看了堂中禀话的衙役一眼。
衙役有感应似的抬头,顺着对方的话头说下去:“大人,耿狄安是口服毒花汁而死,小人以为,正是仵作从墨家的尸体发现的‘毒花汁’。”
此时,堂外的人已经议论纷纷。
其中有同去宁国公府看到抓人一幕的,这会子便嚷嚷起来:“京兆尹当时拿人,不是说是墨家纵火的人吗!怎么,好端端就成了刺客了!”
京兆尹的话乍一听并无破绽,可是京中的百姓又不是汗珠落下摔八瓣的泥腿子,加之又关心京中的闲事,听出不妥的人许多。
“好一个‘刺客’啊,我可是亲眼看到的,犯人那时候可穿着宁国公府小厮的衣服!谁家刺客,还能穿府内小厮衣服的?那岂不是多此一举!”那边,一个长得高而瘦的男子面露讥讽,瞅着堂上摇了摇头。
凑得很近的婆子也是摇头咂嘴,无奈至极,双手一拍继而摊开,“死无对证,知不知道?如今犯人都死了,怎么定案,还不是京兆尹说了算?话说回来,墨家不是当朝太子妃的娘家吗,怎么娘家惨遭灭门,如今连申冤还不成?”
“太子妃再怎么有能耐那也是一个妇道人家,如今怀了孩子,再有能力也没法挺着大肚子跑来跑去!还是宁国公厉害啊,叫朝廷命官改口就改口。”
“宁国公果真是权势滔天呐!指派了人去谋杀朝廷命官,转过身就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可怜墨家死了那么多人了,死了也难以瞑目啊!”
而人群中,方才说自己妹妹丧生在墨家大火里的大汉沉默着,死死盯着正堂中的京兆尹。森林里的狼在黑夜中,眼睛会发出幽光,而此时的大汉,眼里正闪着有如恶狼的幽光。
京兆尹并不知道百姓的说辞,只是觉得那一堆人咿咿呀呀的甚是吵人。自认为自己的说辞没有半点不妥,于是惊堂木一拍,侃侃道:“这下案件已经很清楚了:耿狄安是刺客,因在墨府为奴心中不忿,故意纵火烧了墨家府邸。而后又潜入宁国公府,扰乱宁国公府的安宁,被京兆尹抓住入狱!”
墨齐慎捏着拳头,目眦欲裂。
而京兆尹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耿狄安自知罪孽深重,又因身处地牢,前途迷茫。于是在牢中自己食用了‘毒花汁’,自杀身亡。事已至此,害墨家那些人死去的罪魁祸首已经死了,也没法定罪了。朝廷呢,是会有补贴的,待得本官禀报了太子殿下,殿下仁慈,给墨家的补贴必然会多多的……”
林氏和玉盏好容易挤过人群,在挡着堂内堂外的衙役面前,玉盏拿出东宫的令牌。衙役终于让出一条道来,供二人走过。
玉盏脸色铁青,也不顾这是在堂上,直接开口打断了京兆尹的话:“京兆尹大人可慎言!大人可是坐在‘明镜高悬’牌匾之下,大人说的话可都是要负责的。”
被人噎了一嘴,京兆尹险些被自己的唾沫噎到,缓过来时见到说话的是何人,气不打一出来,责骂道:“你可知道这是何处,竟胆敢质疑本官的话!”
玉盏这两日跑京兆尹跑了好几次了,也同京兆尹说过话,说过了自己的身份。她是太子妃身边的人,今早抓拿耿狄安之前,京兆尹也是颇为礼遇的。
玉盏定神,还扶着林氏,侧身看着京兆尹,丝毫不惧:“我是太子妃身边的姑姑,今日来是奉了太子妃的命,不想竟然遇到大人这般把白说成黑的本事。奴婢看着,既然京兆尹没法断案,那奴婢自会禀了太子妃,另寻大人来断案。”
略有失神地看了今早还信誓旦旦的京兆尹一眼,林氏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这人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当即要升官了呢。
京兆尹自然不怀疑玉盏的话,京兆尹往上了大有人在,但又想到吩咐自己这样做的正是太子,心里一下子底气十足。镇定笑了笑,双手搭在案桌上,“本官如此审案,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太子妃若是不满意,大可叫别的同僚来审!但是本官丑话说在前头,不论是谁来审,最后都是本官这个结果。”
京兆尹意有所指,意料之中地看到两个女人变了脸色,不由得大为畅快。
林氏面无表情地看着唱着戏的京兆尹,上前走到墨齐慎身边,说:“回吧,京兆尹既然不能为民伸冤,这冤情不报也罢。”
京兆尹有恃无恐,又提到太子了,摆明了在背后给他撑腰的就是太子。有太子背后作祟,纵是有千万的证据摆在面前,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眼下不就是如此吗?
众目睽睽之下,京兆尹毫不顾忌。或许他也清楚,明日自己胡判的流言就会满天飞,可是这些在升官面前又算什么?
落墨繁华 第173章:被犬欺
夜幕下的崇教殿灰蒙蒙的,墨挽歌站在正殿门口,恍惚地看着宫女点了蜡烛,继而将点亮的灯笼挂到屋檐下。
红霞站在一旁,把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心知她是在记挂宫外的事情,宽慰道:“娘娘,您可放心吧。玉盏姑姑待您去看着呢,这个时辰,想来也该回宫了。”
墨挽歌扯了扯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又见她蹙起眉心,右手扣着抚在心口,喃喃道:“午后就觉得闷闷的,这心里跟被针扎似的,一阵阵发疼。一想到府里没了的人……”
不仅如此,祖母墨赵氏也是在火中丧生,虽说祖孙二人感情不好,但终究是血浓于水。如今她没了,她合情合理得去磕头的……
父亲如今命悬一线,一身伤的如今还卧在医馆中,只靠着参汤吊着,不知能不能撑过去。还有,嫡妹墨汐媛年纪轻轻就画功了得,这大火毁了她的手,简直是要她的命啊!
红霞干笑,“听玉盏姑姑说,悬赏令已经贴出去了,或许今日就能找到犯人呢。只要找到那人,府里丧命的人就能瞑目了。”
墨挽歌“嗯”了一声,抬眸看去,挂起的素色灯笼照亮了庭院,暖色的亮光打在她的身上。鸦青色的睫毛打出阴影,显得一双黑眸犹如深渊不见底。
站的久了双腿受不住,墨挽歌就转身要往里走。双腿一动才知道麻了,惊得一动不敢动,撑着红霞的手苦笑一声:“麻了,缓一缓再说。”
红霞忙应下了,余光瞥见敞开的宫门有人影,定睛一看,正是玉盏。离得远,红霞一时没见到对方的神情,只唤道:“姑姑回来啦!”
墨挽歌闻言,忍不住地转头去看,顾忌麻了的双腿,到底不敢大动作。
玉盏默不作声地走过来,大门口到正殿门口这段路其实并不远,但玉盏觉得这段路实在难走。双腿仿佛被灌了铅水,迈出一步都难——只是终究是会走到的。
灯笼照亮下,墨挽歌清楚地感受到玉盏身上的戾气和丧气,即便她脸上还挂着一丝笑容——看起来颇为勉强。
心中“咯噔”一声,似乎无尽的黑暗扑面而来令人感到恐慌,墨挽歌一时间难以呼吸。
红霞不明所以,用力撑着墨挽歌的身体,“怎么了这是,姑姑你怎么这副模样?”
玉盏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沙哑地开口道:“姑娘,奴婢有罪。”
墨挽歌口干舌燥的,推了红霞一下,自己勉强站稳,扶着门框往里走,“扶姑姑起来,到里头去说。”
红霞不明所以的,听吩咐扶了玉盏起身。玉盏叹气缓了缓神,继而才随着墨挽歌往正殿走。而红霞则是莫名其妙地走在最后。
墨挽歌扶着石榻上的小几,坐在榻上,这才问道:“姑姑,怎么回事?”
玉盏已走到正中,又是双膝一弯跪下了,自责道:“奴婢负姑娘所托。”
“说!”墨挽歌低吼,似乎是因为一手拍在小几上的动作牵扯到,肚子左边一阵疼。
玉盏呼出一口气,徐徐将一早到午后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一日发生的事可谓是跌宕起伏,述说的玉盏自己也再次在心里叹了一次。
听到玉盏复述京兆尹说的话,墨挽歌打了个寒颤,眼圈已经红了。
“夫人要领管家下堂,京兆尹又说管家在堂上污蔑他,要治管家污蔑朝廷命官之罪。夫人不依,可衙役只听京兆尹的,管家还是被抓进牢中。”
“夫人在堂中理论,京兆尹又对夫人说,可得好好照顾老爷,听说是命悬一线。京兆尹的威胁太过明显,而百姓叫跌声乍起,京兆尹自觉面子挂不住,便叫退堂。”
“那时候有名大汉冲进堂中,孔武有力,竟是对准了京兆尹要行凶。”
红霞皱眉,插嘴道:“堂中那么多衙役,如何能叫他得手……”
玉盏看了她一眼,点头,“是被抓紧牢中了。”
“那母亲怎么样了?”墨挽歌问道,出声才发觉自己口干舌燥的。
玉盏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答道:“夫人无恙,衙役顾忌夫人身份,不敢碰到夫人。只是夫人恼怒气急,险些晕倒。不过好在后来没事!”
玉盏也知道这个时候,墨挽歌双身子身份特殊,不能受刺激,可是这些事情若不如实禀报,还能有谁给墨家申冤?再说了,瞒得了一时,以后总得知道——那时可就晚了!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墨挽歌恼得厉害,额头突突的开始疼,“母亲自己也受了伤,不该奔波了。我两个妹妹呢?可还好?”
“两位小姐都安置在城西的宅子里了,都还好。”玉盏忙答道,又担心宫外,便继续道:“只是买了丫鬟,本来还有管家能够在宅子里照应,不想出了这种事,眼下宅子里只有女眷。”
“宅子里只有女眷,岂不是把金子摆在集市上!当日怎么就忘了,应该买几个小厮的!”墨挽歌闭了闭眼,怪自己出宫的时候没有想周全了。
“好在奴婢进宫之前,请了宅子邻近的人帮忙照应一晚。”玉盏看她脸色不好,忙道:“眼下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多少人都盯着这事儿呢,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对咱们府里做什么的。”
墨挽歌打了个寒颤,抓着小几的一角稳住身形,随之而来的是肚子一阵绞痛。
发现墨挽歌不对劲,红霞当即冲过来,“娘娘!”
玉盏慌忙抬头,正看到墨挽歌脸色苍白,冷汗直流。玉盏张了张嘴,登时喊道:“太医!快传太医!”
崇教殿来传话的宫女说太子妃腹痛,太医以为太子妃是要发动了,几个擅妇科的太医齐齐出动。与此同时,已经养在宫中的稳婆也听到风声,往崇教殿赶。
只是……
墨挽歌过了那阵腹痛已经缓过来,自觉未到生产时候,看着几乎要挤满寝殿的太医稳婆一阵头痛,“都出去!”
副院使行了礼,保险起见,不敢就此离去,还是上前诊脉。
墨挽歌没说好,也没拒绝,玉盏就把她的手放好。
诊脉过后,确实是还没到发动的确,只是情绪起伏太大,才会腹痛。嘱咐了一番,太医才同稳婆齐齐退下。
墨挽歌望着帐顶,抿着嘴出神。
赵元休派了人去宫外打听消息,从御书房出来时,那人就侯在那里等着。而赵元休也才知道,京兆尹擅作主张,惹了民愤。
回到东宫,听得宫女说太子妃要生产了,又意外又欢喜,一下子把自己做的事情抛到脑后、把那点不稳定的心虚忘了,抬腿就往崇教殿走。
刚走到拱门处,就看到一众太医稳婆迎面走来,赵元休疑惑地停下脚步:“怎么回事,不是说太子妃要生了吗?”
为首的副院使迎上来,给赵元休行礼作揖道:“禀殿下,太子妃只是肚子绞痛,缓过来就没事了!是来请太医的人没说清楚,下官们错以为娘娘要发动了。”
赵元休有些失望,应了一声,挥挥手让人离开。自己在原地停留了一下,不知还要不要往崇教殿走。
“都叫了太医了,太子妃应该不是很好,殿下过去看看?”小福子在后边试探道。
赵元休抿嘴,状似不经意地出声道:“玉盏应该回宫了吧。”
小福子有些莫名,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天都这么黑了,肯定已经回来了。晚了宫门下匙,想进也进不来了。”
玉盏回宫了。那她肯定是听得了宫外的事,才会动怒的。
自己这次站在宁国公身后,就是站在墨家的对立面。自己过去不是去添堵吗?她这会不是很好,看到自己得更不好了?
赵元休站在路上,脸色渐沉。越想越气,忍不住骂道:“京兆尹做的破事,吩咐他做周全,他倒是会做,说一做三,倒是把墨家的管家给抓了。要是太子妃因此出了什么事,他担得起嘛!谁给他的胆子!”
跟在他身后的人一个个都垂下脑袋,生怕被怒火波及。
小福子苦着一张脸,表情复杂。
别人不知道的事,他小福子可门儿清。
殿下这次选择同宁国公谈和,就是放弃了和太子妃的感情。不论京兆尹做的过不过分,这已成定局,实在是改不了了。
京兆尹虽说是个三品官,可放在京中当真算不了什么。至于京兆尹怎么敢说一做三……没人给他胆子,他自然不敢。怪也怪太子这次站在宁国公这边,宁国公稍一吩咐,京兆尹可不就认为是太子的意思?
感情之事,其实最为脆弱。
于太子妃来说,与太子大婚之后的种种被忽视看轻,足以让人死心。这次太子妃母家几近被灭,正是需要人撑腰的时候,太子却不为自己正妃做主,反而站在仇人那边——这换了谁也得与君绝啊。
小福子以为,太子妃这回受这个刺激就得病倒了,毕竟女子本弱。
没有想到,太子妃挺着肚子,在太医劝着休息的情况下,出宫。
落墨繁华 第174章:出宫
天才擦亮,东边尚未见得到发出亮光的太阳,几只早起的鸟雀已经先扬着翅膀寻觅食物了。
墨挽歌就坐在妆台上,身后的红霞正拿着牛角梳为其挽发。今日她是要出宫,故而特意吩咐红霞梳个花火髻,戴上鎏金牡丹花发冠,发冠轻便。
念青踩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寝殿,迎上来行礼,道:“太子妃,奴婢已经安排妥当了。太子妃的仪仗过于隆重,出行的话再怎么说也得先跟太子殿下知会一声。所以奴婢就擅作主张,只备了马车和十六名侍卫。”
墨挽歌从铜镜中看着念青,正要颔首,电光火石之间,脑中闪过一副小时候的景象——一个小宫女吊在湖亭的一角,把着谁人的手,分明已经要撑不住了,却依旧苦苦支撑。一张小脸上写满生欲,狼狈却令人不敢忽视。
脑中怎么会忽然出现这个画面!
墨挽歌自我疑惑,不由得露出诧异的神情。
念青却误以为墨挽歌不满意了,便道:“哎呀,是奴婢想岔了。那奴婢按半副太子妃出行仪仗来安排?只是多了一些侍卫和内侍,声势较为浩大了。”
墨挽歌回过神来,摇摇头,“这样安排就好。本宫也不喜人多,做什么事情都碍手碍脚的。”
至于要以太子妃的仪仗出行,这个时候就算赵元休知道了,他也不会阻拦自己。或许对他来说,这事做来他亏欠自己,再者是怕自己闹到父皇母后那边,所以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自己折腾。
这样想着,墨挽歌冷笑出声。
戴好发冠,红霞走去取衣裳。
墨挽歌在圆凳上转过身,抬眸看着念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会子看着她,仿佛就是方才脑子里浮现的画面中的小宫女。或许是这么想了一下,接下去是越看越像。
“太子妃,您要穿哪一套?奴婢觉得这套浅蓝色的不错。”红霞抱着两套衣服出来,上面的是她说的蓝色,下面的是紫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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