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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烛夜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君薄宴
陆嘉遇被满地血迹溅得一个刺痛,那些惨死在地上的妖修不过是一些小摊贩,修为低到刚够化形,他们未曾伤天害理,只一瞬息便落此下场。
他攥在剑上的手指骤然紧了一寸,月华“噌”得一声出鞘半寸。只是剑柄忽然被一股寸劲压回去了,那股力量太过熟悉,陆嘉遇知道是钟翮的意思,于是并未轻举妄动。
安秧的长发微微浮动,回头看向那个野心勃勃的剑修,“剑修?怎么熟人就这么多呢?”说着安秧微微笑了。
李岑背上一阵发冷,对面那条毒蛇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都有些腿软。可开工没有回头箭,李岑咬了咬牙,“妖物敢尔?!”
安秧细长的眉尾微微挑起,眼露三白,像是看着一个死物,“傻孩子,陆汀州都不敢跟我这么说话呢。”
李岑心里大骇,这银环蛇怎么会跟家主有关系,猛然她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站在不远处的安秧连动都没动,他撑着一张风情万种的脸微笑着看着她,就像是看着最亲密的情人。
很快,她就知道发生什么了。她的丹田忽然炸起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可她的躯壳半步都动不了,劲力气只能低下头。或者说,这是安秧容许她低下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丹田被无形的利刃划开,鲜血像是开了闸一般往外涌,紧接着气海被划开,皮肉分离的粘腻声听得人牙酸。然后一片血污中,露出一颗品质不佳的金丹。那颗金丹色泽暗沉,安秧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失望。
“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资质,就敢来杀我?”安秧走近了些,用脚尖拨了拨那颗李岑视若珍宝的金丹,“你的师尊是不是没告诉过你,你这颗金丹根本活不到三十岁……”
李岑目眦尽裂,“不……不可能的……她……不是这么说的。”
安秧欣赏着濒死的猎物,“用你的头去做个会友的敲门砖倒是不错。”
“钟翮,”安秧回头忽然看向钟翮,“你不是有求于我么?”
“是。”钟翮毫不避讳,可陆嘉遇的心却沉了沉。
“替我杀了她。”安秧往侧走了两步,“我不想脏了我的手。”
陆嘉遇心里的冷意冻得他直哆嗦,他下意识伸手去勾住钟翮的袖子。他在心里尖叫,不行啊,师尊,你杀了他还在正道如何立足。
可他这次没能勾住钟翮,只一道人影晃过,对面跪着的人就成了一道尸体。李岑的头颅被钟翮整整齐齐的割了下来,她甚至连一声尖叫都没有发出,便直直地倒了下来。钟翮手中浮着李岑的头,轻轻向前一递人头就向安秧飘了过去。
陆嘉遇站在原地没有动,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冲到脚下了。安秧站在那具尸体旁边看着他,有一瞬间陆嘉遇被他看得很害怕,蛇妖的目光像是穿透了他的心思。带着罪孽,带着不堪——还有不可说明的同情。
安秧像是站在血河旁边,无声地笑了——这样的钟翮,你还喜欢吗?
你敢喜欢吗?
你会永远喜欢吗?
钟翮回过头看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神色,“走吧,他们来了。”
雪衣楼很漂亮,里面服侍的侍人都是貌美的妖修,陆嘉遇白日经了那么一遭心情有些不舒服,破天荒的连钟翮都没理,只跟钟翮打了招呼就关上了门。
“不会怪我吓到你的小炉鼎了吧?”安秧调笑道。
其实安秧是好意,他年轻的时候曾被秦雪衣负过,这些年多有些十年怕井绳的意思,他不过是借着这件事敲打一下陆嘉遇——又或者说是敲打一下自己。
毕竟非我族类,不相为谋。
各种意义上的都与钟翮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她放任了安秧,“不会。至少,陆家已经来了。”
“来的是陆汀州,云家那个胆小怕事的也在外面,哦对,你钟家来的人也不少,你可要去叙叙旧?”安秧垂吹了吹自己手上不存在的浮尘。
“去。”钟翮在安秧面前像是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从前存在她身上的温和荡然无存。
敦煌这么个是非之地,众家想来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没人有正当的理由来打开鬼门的封印,这个世道灵气稀薄,能用来修炼的地方越来越少,整个中原像是即将沙化的沙漠。各家为了抢夺资源无所不用其极,钟鸾留下来的道心早已分崩离析。
话说到这里,众家其实最开始就不太认同钟鸾的道心,毕竟她被捧上神坛的原因是因为她镇压了鬼渊,封印了魔君,换得道门安稳六百年。在这片风光之下,还躺着其他五个魂修。什么样的圣人会杀了自己的同族?人们信钟鸾的魂影,不信她的道。
如今钟鸾最后一道封印碎了,敦煌就像是一块肥肉。而他们都记得,敦煌里还住着个安秧。
陈英御剑站在一群魂修首位,身侧跟着浮在巨鲸之上的钟别意。其实以前远远瞧着钟家人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因为各个魂修的魂影都长得不太一样,聚在一起像个巨大的马戏团。
“君上,我们到了。”钟别意上前。
陈英看着那座高耸的雪衣楼脸色不是很好看,“秦家人不管?”
钟别意瞧着那个金光灿烂的“雪衣”两字也是心情复杂,“秦家家主那个性子太温吞,怕是还没吵几句就气不顺了,倒是小辈里秦游跟着骂了许久。”
陈英叹了口气,“谁能忍着自己家人的名字被挂在那里,与渎神无异。”
钟别意摸了摸鼻子,“若是传闻是真的……那可不就是。”
“走吧,我看看能不能见他一面。”陈英回头看了一眼那座高耸的雪衣楼心下生出些遗憾来。
陈英与安秧是见过的,那时候他不过十几岁,秦雪衣比他大些。那年她应邀来太白讲学,陈英对这个年轻的佛修不感兴趣,为了躲清静自己在房中练剑。
一抬头便瞧见一身红衣的蛇妖撑着头卧在墙上吃葡萄,妖族没那么多规矩。小蛇妖年纪不大,一双紫色的蛇瞳好看得紧。
小蛇妖见他看过来便笑了,没有半分恶意,从墙上丢了两颗葡萄给他,“请你吃葡萄,我还挺喜欢你的,跟前面挤着看秦雪衣的莺莺燕燕不一样。”
可惜后来,小蛇妖没能跟秦雪衣在一起,他建了一座楼,可是等不到说要娶他的人。
钟别意安顿好师弟师妹们歇了一口气,正说找口水喝。一回头背后的椅子上坐着钟翮,吓得她一个趔趄,随即语气却变得惊喜。
“师叔!”
钟翮微微一笑,轻轻伸手在唇上比了一个十指,“小声些。”
“师叔你怎么来了?”钟别意高兴得恨不得甩尾巴,转身找茶壶想给他倒些茶水。
钟翮坐起来摆了摆手,“不用了,我是来嘱咐你事情的,看样子你练得不错。”
钟别意有些脸红,“还得多谢师叔当年指点,是我魔障了。”
“你明白就好。”钟翮打量了她片刻,“此间事了不要停顿,回去守着师姐的身体。”
钟别意猛地抬了头,钟翮话已至此,不再多言。她看着钟别意心中歉疚,但很快她就会将当年的错误弥补上。
一切皆有因果,分离飘散的魂魄,亦有归途。
那一夜陆嘉遇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入眠,梦里都是清晨的血水,血液从房间的缝隙中流出来,一直爬到他的床上,将他淹没在血水中。
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猛地坐了起来,他大汗淋漓睁开眼剧烈地喘息,却发现身上什么都没有,血浆窒息都是一场梦。他再也睡不着了,借着月色爬了起来。陆嘉遇在自己的外衣中摸摸索索,半晌摸出来一只暗红色的绳编手链。
那是他今早挤进人群得到的东西,一个坐在路边的妖修靠给人编绳子为生,陆嘉遇得了他的眼缘,妖修要了他一缕头发,手指翻飞编了个平安结给他。
“送给公子,这叫结发,祝公子早觅良缘。”他心动了。
陆嘉遇握了握这根红绳,推门走了出去。
钟翮方才回来,灯还没熄灭就听见陆嘉遇敲门。
“怎么还不睡?”钟翮开了门就见陆嘉遇衣衫单薄站在门口神思不属。
“师尊,我今天晨间得了这个东西,想送给你,但是一直没来得及。”他仰头看钟翮,钟翮此时站在烛光中,脸上全然没有白日里的冷意,就像是无数个在山中的日日夜夜那样温柔。
“我玩够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家?”陆嘉遇带着几分渴求,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口。
钟翮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却没有准确的回答,“很快。”
那一夜,钟翮对着那个暗红色毫不起眼的手绳静坐了一夜,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她怎么能不知道呢?
那一夜不成眠的也不只他们。
正在榻上打坐的陆汀州忽然睁了眼,她安歇的房间中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摆放了一颗惨白的人头。
陆汀州盯了那颗人头片刻,抬头便对上一双眸子,“别来无恙?”
房梁上坐着的正是蛇妖安秧,他的红衣从梁上垂下来,像是那颗人头早已冷硬的血迹。
“秦雪衣呢?”
陆汀州起身,“她三百年没回来了,大家都以为她在你这里。”
那双朱红的唇动了动,“撒谎。”
“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你不是很想找到你那小外孙吗?你告诉我秦雪衣在哪里,我把那孩子交给你如何?”安秧像是没骨头一般顺着房梁游了下来,那双蛇瞳定定看着陆汀州,满是诱惑与威胁。
陆汀州的拳在袖子中握紧了,为了陆嘉遇的消息她的心肝夜夜在火上煎熬,可她不能说谎,陆汀州的唇紧了紧。
“她没回来。”
安秧眯了眯眼,陆汀州的品性他再熟悉不过了,她没撒谎,他知道。一阵夜风过去,他便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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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单元的主角其实是安秧和秦雪衣,但也是陆嘉遇和钟翮分别的地方。
这两对就像镜子一样,互为倒影,命运轮回。





秉烛夜游 第 52 章
钟鎏是苍梧山落英峰新的弟子,根骨不错,此次是被峰主塞进队伍里带出来历练的。他是落英峰最小的弟子,平时总是被上下师兄师姐们宠着,性格颇有些娇憨。
夜里跟着袁逢意他们几个人师姐一同去掌灯安顿,秦家也到了,正巧就住在钟家旁边,几位小辈小时候都在一处修行过,多多少少都认识些。钟鎏跟着袁逢意后面跟他们打了声招呼,门边靠着一个男子,清隽又锋利,听见声音转过头来正是五年不见的秦游,秦游是当年跟着钟翮死里逃生过的,他知道的比这群小孩多些,可如今他已经是师兄了,只能慎言,“你们钟别意师姐呢?”
钟鎏脆生生答道,“师姐还在房中拾,让我们出来转转,一会儿在回去,省得碍她的事。”
这狗话必然是钟别意嘴里吐出来的,他有些事情想与钟别意商量,云楠正在他房里,陆知春不知道哪里去了,他心里有些疑虑想找人说说。思忖片刻,秦游甩甩拂尘,“我先去找她,想吃什么玩什么万万不要自己乱跑,随便叫个师姐跟你一起去。”
钟鎏亮着眼睛点了点头,转头跑开了。
秦游心里感叹了一句,年轻真好啊,转身向钟别意的客栈走去。
钟鎏得了许可,戳了戳师姐,“袁师姐!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敦煌我还是第一次来。”
袁逢意被他求了一路,耳朵起茧,无奈答应,“就一会……”
钟鎏刚迈出去脚,脸色突然就苦了下来,袁逢意莫名其妙,“有什么不妥吗?”
“我的钱袋不见了!里面装着师尊给我的东西呢!”他一想丢了钱袋回去被念叨就害怕,“应该是掉在路上了,师姐你就在原地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来不及拦,钟鎏就像一只兔子一样窜了出去。袁逢意摇了摇头探口气,“怎么毛手毛脚的,真是被师尊平时惯坏了。”
“就在这里啊……不应该啊……”钟鎏嘟嘟囔囔,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乱窜。方才他在这里停留最久,多半就是落在这个地方了。
他走进一个小巷,弯下身子看砖缝中是不是躺着他的钱袋。
那一片小巷又深又安静,简直像个隐秘的无人区,与周围人声鼎沸的街道格格不入。只是他心急没有察觉到异样。
黑暗中浮出一个人,与钟翮的穿着一模一样,除了脸上戴着一个面具。
“小钟鎏?你在找这个吗?”
钟鎏猛地站了起来,回头答道,“什么……”
可他惊恐的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有液体流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小巷中分外清晰,钟鎏低头,便看到自己胸口炸出一片雪花,而跳动的心脏,正在对面那个女人鲜血淋漓的手上。
“啊!!!!!!!!!!!!!!”
钟家和秦家的弟子就在不远处,那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霎时间在每个人耳边炸开。
袁逢意心中不详,不好。她来不及解释,三步两步便向那巷子跑去。她这么一动作,大家像是都被惊醒一般,也跟着跑了过去。
沉重的呼吸与如同擂鼓的心跳交织在一起,袁逢意愣在了小巷口。同样被吓住的,还有身后的众人。
小巷里站在一个白袍带着面具的女人,那个女人手里握着还在跳动的心脏,而半刻前心脏的主人还在自己身旁活蹦乱跳。地上躺着钟鎏的尸体,血液还没有冷去。
那一刻袁逢意发出了一种只有野兽失孤才会有的哀鸣,她踉跄着跑了过去甚至顾不得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她备受宠爱的小师弟,怎么能躺在这么一个肮脏而冰冷的地方。
可事情不是总能如愿的,女人像是才注意到袁逢意,偏了偏头施舍了一个眼神给她,动了动那个还干净的手指,万钧如山一般压在了袁逢意的身上,她像一条狗一样被迫趴在了地上。外面站着的弟子们多半年纪都不大,此刻亦是被这样的场面吓得不敢言语。
袁逢意猩红着眼睛吼,“你是谁?你告诉我你是谁?”
女人没有立刻回答,转头看向那群弟子,忽然莫名其妙问了一句,“还有么?”
还有什么?为首的秦家弟子甚至退后了两步。她就明白了,嗤笑了一声,“总有三千执剑者,更无一人做义士?真是个太平盛世。”
她没给这些人疑问的机会,下一刻……她用干净的那只手按在了自己的面具上,那个面具就像一道烟一样消散了,仿佛落下一道面纱。
那是“钟翮”的脸。
“钟翮”蹲了下来,伸手捏住袁逢意的下巴,脸上尽是怜悯,“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师叔,你该放尊重些的。”
云楠得了消息,正准备去找秦游,还没出门衣领却被一个致的烟枪勾住了。云楠一个趔趄被拽了回去,“哎哎哎……师叔?”
正是突然回来的顾徐行,她眯了眯眼松开了烟管,鼻梁上的镜片反射出一道冷光,教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医谷对于顾徐行的态度是很微妙的,当年她离开的时候闹得很难看,只是原因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去问长辈也只得了一个莫能两可的答案。
“她的道心与医谷不同。”
再多就什么都不肯说了,这人突然在前两天杀了回来,医谷的结界并没有被触动,这就有趣了,谷主似乎也对她的行为没有什么意见。仅仅三天,云楠见识到了医谷给了顾徐行难以想象的宽容。
那些不可说的原由似乎都集中到了那个早已死去的徒弟步非烟身上,她曾被认为是顾徐行的传人,终有一天登临西绝。从各个方面来看,似乎都是医谷因为什么不可说的原因对于顾徐行有亏欠。
“你五年前见过钟翮?”顾徐行低头问他。
云楠点了点头,不明所以,钟翮仍旧在仙门中是个不可说的存在,他犹豫了一下,“前辈当时救了我们。”
听到这一句顾徐行短促的笑了一声,“不要往她身边凑,离她远点,她本身就是个麻烦。”
这话没头没尾,说完顾徐行溜溜达达就走了,她将烟杆往怀里一对着云楠笑了一下。
钟翮前脚刚走,后脚门就响了,钟别意做贼心虚吓出一身冷汗。进来的是秦游,他没注意到钟别意的紧张。
“钟别意……我有事情要告诉你。”秦游正色道。
“五年前钟翮跟我说五年后鬼谷会开……”
“所以你觉得是她开的?”钟别意心道什么无稽之谈……
等等,要开鬼谷是要用生人祭献的,虽然他们还没见到陆嘉遇……但是她不觉得钟翮会用陆嘉遇祭献。她有个很可怕的猜想,钟翮本身已经是半死,她处于生死之间,对于钟翮来讲……那自己当祭献,骗过鬼谷应该不是很难。
这话她没说出来,因为门外传来哭喊声……惊得她坐立不安。
陈英正坐在房中看陆汀州传来的灵讯,门却忽然被人撞开了,他回灵讯抬头看向一身血污的袁逢意。
“探陵君……我师弟钟鎏被钟翮杀死了。”她的声音嘶哑像是咬着血肉。
陈英愣住了,钟翮在这一日以鲜血淋漓的姿态在仙门中复活了。年少风流的那一段日子,终于在血腥的沙场中被埋没。
无论外面是怎样的混乱,雪衣楼依旧安静。陆嘉遇总觉得心里不安宁,尤其是在那一日将结发送给钟翮以后。钟翮最近好像很忙,忙得连人影都见不到。没人照应他他只能在楼里乱逛。这天的下午的太阳很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雪衣楼侧面有一个台子,外面用纱罩挡住了风沙,里面是一架柔软而致的秋千床。床上躺着安秧,他今日没穿紫色,而是那一日在楼上跳舞时的深红。
那件衣服很松垮,露出了他的半个肩膀,红衣曳地,脚踏金玲。不知道怎的,他躺在软塌中熟睡的时候与平日里醒着一点不一样。他的额长发披散,垂在耳侧挡住了嘴唇,呼吸间将一小撮头发吹起又落下,甚至有点难得的温顺天真。
陆嘉遇不知道为什么,看得心里一酸。他太明白了,能睡成这样的人多半都是被人疼过的,不用担心危险,也不用害怕明天。
“没听说过蛇畏寒吗?我晒个太阳有什么好看的?”一道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惊醒。
陆嘉遇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笑了笑。
安秧打了个哈切,坐了起来给他让了些位置,“今天不怕我了?可喜可贺,坐吧,知道你没事干很无聊。”
安秧是一条正正经经的蛇,就算是有了人身也没改掉喜欢趴在各种地方的习惯,此刻他就偏着头枕在自己的小臂上看纱帐外的夕阳。
两人一时间无话,先开口的是安秧。
“你给钟翮送结发了?”他漫不经心道。
陆嘉遇抿了抿嘴,“前辈……看到了吗?”
他小心翼翼的试探昭然若揭,不知道让安秧想到了什么,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瞧见她戴在手上了。”
安秧偏过头看他,眼尾像一笔浓重的墨色,“你喜欢她是么?”
陆嘉遇的手无意识抓紧了秋千,她没有说话。
安秧也不逼他,枕回了手臂上,“你不说我也知道,喜欢样的心思怎么能瞒得住。”
陆嘉遇的肩膀忽然垮了下来,茫然地望着面前的金辉,“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喜欢我。”声音轻地像落在风里的一把细沙。
安秧看着坐在夕阳中的少年,那颗冷硬的心忽然像是塌了一块,“你要变得更强一些,强到让她只能爱你,只敢爱你。”
陆嘉遇愣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安秧打断了他,“我小时候也爱过一个人,妖的年龄长,我们几乎是一起长大的。”
“我喜欢的人从小就很优秀,所以更容易被做成一把刀。有一天,她的师尊给了她一个送命的任务,她不知道,可是我知道。”
“我就缠着她来了,我缠着她喜欢我,我甚至让她破了戒……”
“后来呢?”陆嘉遇一动不动看着他。
夕阳从他脸上渐渐隐没,一切璀璨的光线像是褪色一般,从他身上隐去。
“后来佛像闭眼,在成亲那日,她弃我而去。”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安秧的神色冷了下来,像是从睡眠中醒来,“不说这个了,我跟钟翮也算是有些交情,请你去台上看我跳舞如何?”
他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那一夜陆嘉遇坐在高台之上,眼前是一朵绽放的而热烈的蔷薇,目所能及都是柔软温热像是能够永生的红。
那一片炽烈之外,是青山灰土,巨大的佛像于山前合目,不忍言却也不忍听。
陆嘉遇想,为什么会有人拒绝安秧呢?他那样美,合目的佛像是怕自己破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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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的更新。




秉烛夜游 第 53 章
那一夜的夜色悬着星斗,一直铺到月牙泉上。
安秧忽然回头看了陆嘉遇一眼,他赤脚踏在柔软的毯子上走向陆嘉遇,“你知道你自己是纯阴之体吗?”
陆嘉遇不是没听说过,只是多半都是从他人嘴里听到的一星半点,钟翮从未跟他解释过。
安秧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就知道钟翮那个老狐狸没跟他说,虽说他与钟翮是合作关系,自从钟翮半死,她也算是他的同类。但是安秧就是见不得钟翮这样道貌岸然的人打着‘我为你好’这样的名号,然后什么都做,什么都不说。
不是说这么做不好,而是……凭什么呢?他们这类人,先把人宠坏,然后再出其不意丢进雪地里。像陆嘉遇这样的人,心上还纯白的像一片纸,那大片的墨迹竟是至亲至亲爱涂上去的,这样对陆嘉遇太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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