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君薄宴
安秧透过陆嘉遇像是在看另一个人,“你以后可万万要小心,你这样的体质,凡是逆天而生的都想要。”
“把你丢进什么鬼渊做阵眼都浪了。”安秧的眸子忽然竖了起来,一阵不同寻常的气压隐隐让整个楼上的气息都起了变化。
陆嘉遇轻轻抬起手掌,这楼在震……他抬头看到安秧的眸子,就知道安秧也发觉了。
蛇妖凝神片刻将手指比在唇间,他的语气无不感慨,“用你的身体来养点什么大魔鬼怪多好啊。”
话音未落,安秧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陆嘉遇一惊,无暇思索他最后两句话,从地毯上爬了起来跑到了栏杆边向下看去。
安秧背对着他浮在半空中,而楼外站满了修士,无数剑修魂修像是罗网一般浮在半空中将雪衣楼网了个结结实实。
灯火仍旧在下面闪动,而鼓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陆嘉遇藏在黑暗里探头向下看。地面已经染成血红色,躺着无数妖修的尸身。他望着那一地的尸身几欲做呕,甚至无法在站立。;陆嘉遇顺着漆红的柱子缓缓滑坐在了地上……
他心里的震惊难以言喻,下面……不是正道么?
安秧的脸色也不好看,虽说妖修鬼修走生意性命自负,可死在他楼下这么多还是头一次。
蛇眼几乎缩成一条线,在黑夜中泛着灿烂的金色。
“谁杀的?”他的声音又轻又细,像是吐着信子,却清晰地落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围剿雪衣楼这个主意不是陆汀州他们出的,袁逢意心中哀恸难平,干脆去找了当时目睹的几家弟子,商量着大家去雪衣楼要人。
没想到应声的比她想得还要多,当几乎多余目击者三倍的队伍成型的时候,袁逢意觉得有些不对了。当队伍中不知名的第一剑刺向一个年幼的鬼修的时候,血迹就沾染在每一个修士的手上了。
她的心一横,不就是些妖邪么?杀了取丹修炼也不是什么错事……
可当那个一身红衣的银环蛇如愿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时候,袁逢意忽然清醒了。
她怎么会想着来杀这条蛇王呢?这与送死有什么不同?
安秧忽然笑了一下,“你们知道吗?妖修是有气息的,就像你们说的,恶臭,污秽的气息……所以你们每个人都杀了吧……”
前排的修士忽然面露惊恐,“我……我不能动了!”
恐慌比热血来得更快,秦家一个修士目眦尽裂,“妖畜!便是杀了又怎么样!你们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配活着么?”
“就是……”
“替天行道怎么了!不若你放开我们打一场!”
那人觉得自己死到临头不必有什么忌讳,干脆破口开骂。
果然安秧偏头看向了那个修士,出乎意料的是,蛇妖没有生气,甚至还笑眯眯地转了转头,“你是谁家弟子?瞧着还有点眼熟。”
“我呸!谁跟你眼熟!”修士骂得脸红脖子粗,“我是秦家人!不要脸的妖物!你竟敢在我秦家万佛窟门口渎神!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蛇妖看她的眼神很平和,似乎通过这个姓想起了不少温和的回忆,他的口气颇为怜悯,“秦家人生气了?”
众位被挂在空中的修士,“……”
这蛇妖怎么脾气这么古怪?
他不凶狠的时候,神态会显得很天真稚气,十分容易让人忘记他是个大妖。
那叫嚣得厉害的弟子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脸色通红,“你胡说什么!”
安秧的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金瞳烁烁,“你应该感谢你自己的姓救了你一命。”
一道残影裹挟风声而来,那个修士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红影奔他而来,紧接着小腹就是一痛。
“你不是想挖我的蛇丹吗?”安秧笑道,“这个金丹就当做赔礼了……”
一声闷响,那只陷在□□中的手抽了出来,像是嫌恶一般安秧将那颗金丹随手丢了出去。
修士还来不及尖叫,一道劲气便打上了那颗残破的身子——活像是被人踹飞了出去。
兴许是她命大,众人忽觉身上枷锁一轻,一道青蓝色的灵光在秦家的修士背后展开,将人兜住于摔个脑浆崩裂。
“掌门!!”
“掌门救命!”
“师祖!!!”
安秧愣了一下,抬起头眼里燃起火光。
无数草木飞沙无风自动,围绕在雪衣楼周围纷飞作响。你终于来了,安秧想,这是第三百一十五年。
人群之外,半空中漂浮着一个人,银色的面具下她露出了一个诡秘的微笑。
陆嘉遇仍旧靠在红柱后平复心跳,他试图靠闭眼呼吸来躲避恶心的感觉。
“起来,我们在这里不宜久待。”钟翮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陆嘉遇猛地睁开了眼睛,苍白的脸上都有了血色,“师尊!”
钟翮点了点头,将手递到了他面前。陆嘉遇未曾多想,便将手搭了上去,肌肤相触的那一刻,陆嘉遇的心忽然一冷。
他猛地抬头看向“钟翮”——那只手是热的。
身体比意识先惊醒,他几乎是踉跄着向后倒去,月华跟着他受了刺激,炸起白光。
可惜“钟翮”的动作更快,几乎像是贴着他的腰一般,那只手顺着他的腰将他死死扣住。磅礴的灵力顺着他的腰间游走,慢条斯理封住了他身上所有的经脉。
“钟翮”抱着他,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面颊,亲密至极,像一对爱人。陆嘉遇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动弹不得。
看见陆嘉遇脸上隐忍的表情,“钟翮”显得有些困惑,“你不是喜欢我么?”
“为什么这样心口不一?你不是……很早就在梦里梦见我这么抱你了么?”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露出毫不掩饰的恶意。
陆嘉遇的脑海中炸起一阵白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突破了喉舌上的封印,他劲却一字一句道,“你放屁!”
“钟翮”更惊奇了,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她勾起陆嘉遇的双腿几个跃步跳出了窗外,浮在月色中,“说来,你不想知道你亲亲的好师尊对你的这些遐想有什么反应吗?”
陆嘉遇的脸色白了下来,“钟翮”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我带你去问问吧。”
“钟翮”轻轻点了点陆嘉遇的嘴唇,“是我小瞧你了,但是你不会再有机会挣扎开了,不过不用担心,你想的事情,我亲自帮你问。”
“钟翮”的身法速度都很快,与钟翮本人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转眼便穿云踏月,一片向胡杨林飞去。
无数景色从陆嘉遇身后疾驰而过,“钟翮”忽然松了手,陆嘉遇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落进了一张巨大的藤蔓网中。
他动弹不得,心中几乎要急得吐血。身上那股灵气像是要勒进骨头一般,将他牢牢锁住,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更糟糕的是,顺着月色,他看着在胡杨林深处站着一个熟悉的白影。陆嘉遇不敢想,若是师尊知道自己曾对她有那样的肖想会是怎样的反应,在这一片混乱中,他猛然意识到无论是什么样的回答,都足够令人肝肠寸断。
钟翮似乎对这一切一无所觉,她手中拿着一个匕首,静默片刻在自己的另一只手掌掌心化下一道血痕。深红色的冷血从她的手掌中缓慢低落在地上,她能感觉到从地下传来的窃窃私语又大了些。像是墨色一般的黑气从地下缓缓浮上来,缠绕在她周围,缓慢渗进她手掌的伤口中。
钟翮不是很在意,远远的胡杨林中,走来另一个身影。月色照出了一张与钟翮一模一样的面孔,只是这人脸上充满着恶意,就像是每一寸发丝都淬了毒一般。可惜顶着一张丰神俊朗的脸,笑起来满是邪气,别有一番风情。
“钟少主,别来无恙。”
钟翮缓缓回了头,神色不动,“你来晚了。”
“钟翮”摆了摆手,脸上满是不屑一顾,“我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我今日路过雪衣楼,见到了你那宝贝徒弟,哎别翻脸啊,我就是抱了抱他,什么也没做。”“钟翮”勾起唇角。
钟翮抬起了眼,甩了甩手上的血水,“你最好说清楚些。”
“钟翮”无声地笑了,“那是自然。”
陆嘉遇躺在藤蔓上,不要……不要说……
“你的小徒弟本事很大啊……”
“怎么?”
“他在梦里肖想过你,你知道吗?在床上的那种,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问出来的。”
钟翮的动作,在黑暗中停滞了一刻,那人瞧了出来,笑意越发鲜明。
不要……说……陆嘉遇绝望地想。
可那个人怎么会让他如愿呢?陆嘉遇忽然觉得自己短暂的失明了,他的眼睛也被封住,只留下一双耳朵,将下面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
钟翮的回答很简单,简单到他不怎么力,便能够被她的话轻易车裂。
“你别用这样的事恶心我……滚吧。”
陆嘉遇忽然笑了,他不能动也不能出声,只有胸腔在黑暗中无声地起伏。他突然咳呛了一下,身上的灵力尽数松开,一口鲜血顺着他的唇中溢出。
身下猛然一空,他来不及反应便摔倒在沙土中。
陆嘉遇抬头,看见自己面前有一双云纹靴子。他开了口却仍旧没有声音,念着他心里珍而重之的名字,“师……尊。”
可酷刑仍未结束。
“钟翮”得意极了,她抚掌大笑,“哈哈哈哈,怎么能是恶心呢?钟翮啊,你真是不厚道。”
“你最开始不就是想养着他做鬼渊的祭品吗?”
陆嘉遇猛地抬起了头,看向站在一旁却面色冷淡的钟翮,他残破的心,又被碾了一遍。他荒谬地想,原来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
陆嘉遇这个人,是个麻烦,钟翮留着他,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他的纯阴之体。所以钟翮从不跟他解释,什么都不尽心教他……活脱脱像是在养一个宠物。他不该信的是不是?
陆嘉遇心口钝痛,又是一口血,染了十指。
“你闭嘴。”钟翮却动了,她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黑雾裹挟着杀意像一条游龙一般袭向那个人。一声巨响后,原先站着人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坑,可人影却早就消失不见了。
钟翮的眼睛泛起暗红,她闭了闭眼将鬼气压了下去,并未去追。
四下里万籁俱寂,钟翮背对着陆嘉遇站了片刻,他们都没有动。
迷蒙见间,一双手为轻轻蹭过陆嘉遇的下巴,钟翮半跪在地上,伸手仔仔细细为陆嘉遇将脸上的血迹擦得干干净净。
陆嘉遇抬头愣愣看着她,他开口,眼泪就坠在眼窝里,“师尊……你觉得我恶心吗……”
钟翮冰凉的手指顿了顿,在他的脸颊边蹭了蹭,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一个安慰。
陆嘉遇惶惶然,“那你为什么要留我呢?”
就在他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的时候,钟翮开口了。
“眼睛……”她低垂着眉眼,黑暗做掩护,将她心爱的小徒弟描摹了一遍又一遍,陆嘉遇逆着光看不到钟翮的眼神,“因为我要你的眼睛。”
话音未落,那双手落在了陆嘉遇的眼角,细细的金光顺着他脸上的血脉亮起,一直蔓延到他的眼睛。
“啊————”那是目灵被拔出的痛感,足够一个人将自己杀死千万遍。
炽热的痛意几乎将陆嘉遇的眼睛烧毁,他疼得甚至分不清到底自己是哪里受了伤。他的心似乎被人一把捏碎,碎片从眼睛一颗一颗被拽了出来。他被钟翮单手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未曾落下来的眼泪混着鲜血爬满了陆嘉遇的脸。
哭喊惨叫都没能让钟翮停手,一道淡淡的灵火浮在钟翮的手上——那就是陆嘉遇的目灵。
这道灵火被取走,从此那双鬼眼再与他不相干了。
“陆嘉遇……我与你缘分就到这里吧。”钟翮低声道,临走之前她悄悄地做贼一般摸了摸陆嘉遇的长发。
陆嘉遇是奄奄一息的小兽,他躺在无人之地,旷野无声。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他混杂着哽咽的质问太轻,被夜风一吹就散了。
※※※※※※※※※※※※※※※※※※※※
今夜,钟翮风评被害。
陆嘉遇:没想到啊,离婚吧。
秉烛夜游 第 54 章
不知陆嘉遇在胡杨林中躺了多久,莽莽黑夜里亮起一簇灯火。顾徐行提灯从沙漠深处走来,陆嘉遇就趴在胡杨林深处,身上所有的体温都被夜风吹散,月色从乌云中落了下来,为他披上一层纱。
顾徐行看着这么一幕不知作何感想,她提着钉在风沙中立了片刻轻轻开口道,“这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她身后空无一人的地方忽然浮起一阵黑雾,像是从夜色中脱出身来一般,本该早已离去的钟翮出现在了顾徐行身后,她沉默地像一座雕像。
“你何苦要把他圈养在身边五年?到头来又在别人心上捅一刀。”顾徐行仰头看了看那一轮明月。
“老顾,人都有一个德行,不疼不知道松手。”钟翮的声音还带着涩,像是吞了砂砾噎在喉咙中,吐一个字就是一片血红。
“他很厉害,只要……过去了这么一关,便没什么能够再绊住他的脚了。”
顾徐行深深看了钟翮一眼,她心里不是滋味,钟翮这个狗东西没有心她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她叛出苍梧山时毫不回头,用自己开鬼谷连一声疼都没喊过,可在今夜,大漠如雪。她看着已经半鬼蚀的钟翮站在月色照不到的地方目不转睛的看着陆嘉遇。
他过了这一关,那你呢?顾徐行没问出口。
钟翮的计划,她只窥见了冰山一角,她没有立场去评判钟翮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可她是在是太残忍了,无论是陆嘉遇,还是对她自己。
再多的隐秘,顾徐行是不知道的。
“步非烟的魂魄,我记着,我需要些时间。”钟翮将目光移开,看向顾徐行。
顾徐行抽了一口烟,摆了摆手,“不急,我当初提出这个条件,不过是试一下的诚意罢了,”她忽然笑了一下,“我那短命的徒儿运气不好,死的时候才十几岁,如今过去已经快百年了吧,若是转世成人,也该娶夫生子,儿孙满堂,我寻她不过是为了我自己的那点心结,不打紧。”
钟翮沉默片刻,顾徐行忽然磕了一下烟杆,“陆家人来了。”
钟翮抬头,出现的人是陆知春。她并不是很意外,那个面具人的目的是将各家的表面和平挑破,她能先来挑拨她跟陆嘉遇之间的关系,就能把陆家也牵扯进来。
多好的机会,若是她没猜错,钟家估计也被她做了手脚,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你不给你自己洗一下?就打算这么黑到底了?”顾徐行眯了眯眼睛。
钟翮冷笑,“我还不够黑。”
顾徐行熄灭了手中的灯,得陆知春看到他们两个老妖,“你支开了银环蛇,然后破开了鬼渊的四个阵眼,最后一个在佛像上,当年秦家为了镇压鬼渊,建造了万佛窟,那里是入口。”
“秦雪衣当年其实是来加固封印的,”她忽然觉得好笑,“秦家人真是伟大,后人都被倾轧成过街老鼠了,可那群书呆子,仍旧要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舍生赴死。”
顾徐行的神情忽然冷淡了下来,“你知道为什么银环蛇和秦家都找不到秦雪衣吗?”
钟翮神色不动,她瞧着陆嘉遇被陆知春背了起来走出视线,“因为秦雪衣死了……”
“那一年来的有二十三个秦家弟子,他们都躺在这沙地底下。”钟翮抬起头看向顾徐行。
顾徐行不怎么惊讶钟翮会知道这件事,“怎么?不去告诉银环蛇?”
钟翮看向那一片空荡荡的胡杨林,“你去吧,好歹,你也是个旧人。”
顾徐行忽然开始止不住的笑,“怪不得他们说,人不能跟妖纠缠在一起,他们都是不明白变通的死脑筋,人还要嫌弃他们非是正道。”
顾徐行的眼底骤然便深,啐了一口,“呸,我去你妈的正道。”
秦雪衣死了,这不是个秘密,当年临行前,秦家为秦雪衣留了一盏魂灯,它在一个雨夜里,打了个响,就灭了。
魂灯连魂火,人在灯在,人死灯灭。
钟翮消失了,她一声不响,像是来寻顾徐行时一样匆匆。顾徐行不甚在意,她将烟杆折了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雪衣楼前却不是这样的景象,陈英踏剑流星般飞来,率先解了压在钟家弟子身上的灵压。
安秧认得他,他是那个不爱凑热闹的剑修。如果要再准确些,他与陈英似乎还有些年少情谊在。
“都退后,今夜前来参加闹事的钟家弟子,回去自行禁闭一年。”在众人都还没出声的时候,陈英带着自己家弟子先行摆出了退让的姿势。
安秧浮在半空中与陈英那双冷眼对视片刻,蛇妖的眼睛忽然柔软了下来。陈英会让他想到跟秦雪衣缠在一起的少年时代,那些过往在时间的洗礼下越发清晰,只一眼就能勾得他痛不欲生。
蛇妖开口的第一句话,与这一场混乱半点关系都没有,“我见到你女儿了,她很像你。”
一石激起千层浪,袁逢意的悲愤几乎灭顶,“妖孽!你把钟翮交出来!这是我们苍梧山的家务事。”
这么一嗓子,将安秧和陈英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袁逢意徒然惊醒了,不说别的,钟翮是陈英的亲生女儿,他要不要保还是另一码事。可从今夜决定来这里的时候,她就没有退路。
袁逢意咬牙向陈英跪下,“还请探陵君为我师弟主持公道!”
陈英眉眼微动,安秧却先开口嘲讽道,“你算什么钟家人?被人当刀使的蠢货,还有胆子在这里吠?”
抬手便是一道饱含杀意的银光扫过,可就在那妖光扫到袁逢意面前的时候,一道剑气将它尽数拦了下来。
安秧没再坚持,是陈英动了,“我钟家的事情,我来便是。”
一阵剑光呼啸,其他几位家主也到了,陆汀州站在最首,抬头看向安秧。
蛇妖的眼睛忽然红了,他激动得发抖,只是瞬间就穿过了众位修士,站在了秦曳尘面前。
“秦雪衣呢?”
秦曳尘一甩拂尘向后飘了一段,拉开了一个距离,令人惊讶的是,秦曳尘眼里是与之相似的悲痛。
她没开口,可安秧却像是看懂了什么,或者说,他早在三百年前就猜到了真相,如今终于有人证实了。
“她的魂灯,早就灭了。”
在安秧抓住自己的衣领时,秦曳尘甚至没有挣扎。她带着秦家长在骨子里的悲悯,看着那一双金光烁烁的妖瞳,“安秧,我姐死了,尸骨无存。”
“她死了……安秧。”雪衣楼上传来遥遥一声。
安秧缓慢地松了手,回头看向立在黑夜中的顾徐行。要问安秧最怕谁,必然是顾徐行,最尊敬谁,还是顾徐行,最恨谁,还是顾徐行。
蛇妖仰头看顾徐行,距离他们分别,四百年过去了。可顾徐行瞧着与他第一次见没有半分不同。
西绝顾徐行,是仅低钟鸾一辈的修士,她不爱谈自己的年岁,瞧着与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女子没有什么区别。她好交朋友,天南地北年岁多少的都有。她不提人们就不记得,西绝顾徐行这个名号,比本人更有震慑力。
这些热血上头的小辈们面对这样的场面傻了眼。他们曾经列在“道途必杀名单”中的怪物,与自家前辈的关系似乎不是这么简单的。
他们当然不知道了。
谁能想到举世闻名的大魔,曾是西绝顾徐行的宠物,探陵君陈英的朋友,追花刀秦雪衣未过门的道侣。
甚至最刚正不阿的陆汀州,都对这蛇妖多有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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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get陆嘉遇
秦家:我姐死了。
陈家:你夸我女儿了?开心。
云家:我去,我家西绝又跑了。
秉烛夜游 第 55 章
安秧还是颗蛋的时候,就被顾徐行捡回来了。
其实用“捡”不是很恰当,当年钟翮杀了唐演,封鬼谷,平鬼渊。曾经为鬼主坐骑的银环蛇几乎被灭了门,顾徐行是在那场惨剧五十年之后,被云家派来敦煌给秦家帮忙。月色里雪白的沙丘中忽然鼓起一个包,一颗雪白的蛇蛋咕噜噜顺着沙丘一路滚了下来。
小东西不怕死,横冲直撞一路飞驰,毫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会撞出个蛋壳分离的下场。
站在夜色中的顾徐行那一年筑基不久,被师尊派来守夜,正昏昏欲睡就感觉自己的小腿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我……”顾徐行一个没站稳,被那小蛇蛋撞得栽进了沙地中。
顾徐行从沙地中爬了一来,回头就看见一颗莹白如玉的蛋斜插在沙子中……以及露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操啊”顾徐行在心里尖叫,不要裂开不要裂开不要裂开。
在医修的注视下,那颗蛇蛋四分五裂,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露出一只小小的银环蛇。刚出生的安秧浑身上下都是白色的鳞片,造物者的杰作似乎天生下来就不懂得设防,连鳞片都是软的,小蛇鼻子尖泛着粉红,漆黑的眼睛盛满了水光。
小蛇被吓着了,蛋里的颠簸,他不是没感觉到,摔出来泪眼汪汪瞧着站在自己面前灰头土脸的人,愣了一会开口便嗷嗷大哭,“娘!呜呜呜……”
顾徐行几乎裂开了,“别别别……哭。”
“我我我……不杀你。”
“我我我……不是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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