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君薄宴
银环蛇早慧,可惜这丁点的智慧没有用在别的地方,光注意到自己家“娘亲”抛弃了自己这件事。
顾徐行拖着盘在自己腿上的银环蛇站了一夜。
会医谷的路上,她意外见到了许多散修向昨夜她站的方向跑去。
“听说了吗?本来灭绝的银环蛇妖昨夜又现世了!”剑修拽着另一个修士道。
“我们得快些,那大妖是个隐匿的好手,若是去晚了就没了!”
顾徐行猛然停住了脚步,低头看向已经顺着裤腿爬进来的小蛇。银环蛇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与她对视。
你不会恰好就是那个……稀有的大妖吧。
顾徐行自认从不是什么运气好的天选之辈,如今看来大概是在捡到安秧那一天就把运气都用完了。
云家在敦煌呆的日子不会很久,顾徐行思考了很久是要直接把安秧这个麻烦丢在敦煌,还是带回去给云家人添砖加瓦。
听起来哪一个都不是很见得了光,于是她把选择机会交给了安秧。
“小蛇,你要是想跟我走,你就吃左边的肉,你要是想留着你就吃右边的肉,明白了吗?”顾徐行蹲在地上,跟银环蛇絮絮叨叨。
小安秧看了一眼摆在地上的肉块,直觉这个选择十分重要,它游了两圈然后靠在了顾徐行的腿上,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娘亲~”
“……”顾徐行愣了一下,这是银环蛇第一次在平静的状态下对着她口齿清晰道,“娘亲”。
银环蛇的声音与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一模一样,带着点奶声奶气,蛇妖在跟她撒娇。
顾徐行心中的弦碰得断了,她在心里恶狠狠的想,去他娘的,医修怎么能杀生呢?
安秧全然不知道顾徐行在养它之前心里是怎样的骇浪惊涛,他在顾徐行身边一藏就是二百年。
银环蛇浑身都是宝这句话诚不欺人,西绝一半的名声都是银环蛇帮忙撑起来的。
蛇妖化形的那一天,顾徐行凝神境大成,早一辈飞升的飞升,她成了年轻一辈的楚翘。与修士的境界相比,他作为大妖之后实在是拖了后腿。
顾徐行的朋友向来遍布五湖四海,几个大家都来祝贺她,医谷内外人头攒动,乌乌泱泱。
安秧总觉得不舒服,耷拉着脑袋盘在床头不愿意出去,顾徐行挠了挠头也没办法,低头对他倒,“过一会儿会有几个小辈过来,你要是不喜欢可别咬人家听明白没?”
小蛇甩了甩尾巴权当答应了,顾徐行一走,便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他身上的蛇皮像是着了火,贴着冰冷的皮肉开始发烫。
银环蛇既无兄弟,也无父母,自然没人告诉他化形这件事。
门外忽然响了一声,几位修士一边交谈一边走了进来。安秧顺着房梁爬了上去,眼不见心不烦,干脆躲起来。
其中一位穿着青蓝的佛衣,眉间一点朱砂红。瞧着年纪也就是十五六岁,面上雪白,她的五官拆开来看极为寡淡,上天却有自己的工笔,眉眼落在那张脸上,却像是一抹极为醒目的红。
那一笔红顺着他浑身的滚烫,扎根在他因为痛苦而狂跳不止的心里。
秦雪衣在那一年已经得了师尊的追花刀,她在那一年的群英会上凭着一双金色的弯刀夺魁,不知道哪家文修斟酌字句,给了这个年轻人“割金断玉”的名号。
可同辈却不是那样服气,陆秀文只一剑之差败于她的刀下。可算是极为丢面子,内门弟子不好说什么,可外门弟子就不这么想了。
灰袍剑修抱臂站在门口,目光游移扫过秦雪衣,要笑不笑道,“久仰秦道长大名。”
被点了名的人抬起眼睛看向灰袍剑修,惜字如金道,“不敢。”
剑修不依不饶,“要说秦家就是好,你看看,我们都能借你的名头,进西绝的院子歇一歇,贵家家学真是深厚,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带我们去敦煌看看?”她转头大笑着看向自己的同伴,“哈哈哈,哎呀对不起,我忘记了,不过才两百年过去,最多万佛窟上就是落了点灰,你们擦擦就行了,反正与你们之前做的事情,也没什么差别。”
这话说得极为过分,话里夹枪带棒用“秦家”的事情恶心她。这群人生在乱世之后,那场浩劫似乎已经成了传说,平一个鬼渊的代价里,秦家万佛窟是最不值得一提的那个。她们能记住的,只有秦家如同丧家之犬的狼狈,以及对于这个新秀在原本属于他们的群英会上大放异的不忿。
他们认为,这名号是让秦雪衣鸠占鹊巢了。
“游移台打还是去群英会上打?”秦雪衣的双手微微合扣,藏在袖子里。少年人的筋骨还未曾塑成,宽大的衣衫落在消瘦的肩头,硬是被撑出来一个角。
她像是藏在剑鞘中的古刀,用斑斑锈迹藏住锋刃。
灰衣剑修斟酌了一下跟秦雪衣打的可能性,冷哼一声闭了嘴。
向来还未打架就要先拉帮结派的人,不是理亏便是对自己的斤两心中有数。
“你还是最好出去吧,这地方是顾前辈看着我家先祖的面子给我的,你借着我的光,还要踩我秦家两脚,是不是不太合适?”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闪过一道冷光。
剑拔弩张的气氛随着一声重重地关门声结束了。
安秧看热闹看得毫无心理负担,趴在房梁上露出一点眼睛,这样潦草的结束让他觉得有些可惜。
蛇妖嘟嘟囔囔,“怎么不打起来呢?”
“因为你要化形了。”冷淡的声音从下方传来,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对上了安秧。
红落进了幽深的水中,顺着滚滚波浪形成了一张无穷无尽的网,那虚无缥缈却又艳丽至极的红骤然缩小,落在了秦雪衣的薄唇上。
烈火顺着小蛇的背爬了上去,漆黑的瞳孔中出现了一道火焰组成的环。
这是银环蛇的秘密,他们那漫长的一生中仅一次机缘会带给他们永恒的烙印。没人说得清这样的烙印会什么时候发生,有时候是人,有时候是同族。那个镶嵌在眼中的环,只有在遇见命定之人的时候才会亮起来。从此银环蛇的心便不再属于自己,他们会臣服与给予烙印的人。
这对他们并不公平,那不可斩断的羁绊是单向的,他们永远只能被选择。所以修士才会为了一只银环蛇趋之若鹜,让这样温顺的凶兽低头,谁不想呢?再加上银环蛇化形不论男女都是难得的美人。
安秧运气不好,他的烙印者是个佛修,可惜他当时不知道。
年轻的佛修合目,转过了身,单手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揭了下来,随手兜头盖住了正在化形过程中的小蛇。
“失礼了。”
安秧从衣衫中挣扎着探出头,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蛇皮都已经皲裂开来,露出一具清隽的身体。
他顾不得自己衣不蔽体,几乎是从房梁上翻了下来,几步跑到了镜子前怔楞着看着陌生的影子瞧了许久。安秧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甚至还用力揪了一下,一道红痕就出现在了他脸边。
安秧猛地回头站在了秦雪衣面前,“你怎么知道我要化形了!”
秦雪衣合目无奈道,“我是秦家人,祖上住在敦煌,银环蛇我是见过的。”
从来没人告诉过安秧这一段过往,顾徐行常年出门本走在外行医,忙起来连睡觉都没时间,更别提给他讲故事了。
秦雪衣脾气极好,她师尊就曾评价她如同一口盛满水的老缸,瞧着安安静静,内里却滋长着一番天地。
安秧这个衣衫不整的样子,实在是不雅观,蛇妖年岁比她大很多,可神情却如同稚子。秦雪衣哄着他穿好了衣裳,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
顾徐行在房中放了一套红衣,想来应当是想到了这小蛇即将化形的事情,只是太忙来不及交代。
秦雪衣是第一个肯坐在房中陪他絮絮叨叨一个下午的人,是安秧从没见过的人,也是将他的过去带给他的人。
秦雪衣走出院子的时候,安秧就站在门口。这个院子外有顾徐行设下的结界,外面的人看不到他。
还有一步,秦雪衣就要迈过那条线的时候,安秧出声叫住了她。
“你等等!”
秦雪衣回头,门口的灯火将她神色照得很温柔,“怎么了?”
“你叫什么?”安秧跑着向她走来。
“我是秦家弟子,秦雪衣。”秦雪衣低头看他。
安秧点了点头,“我记住了,这个给你。”
不及反应,秦雪衣手中被进了一个冰冰凉凉的鳞片,“这是?”
“这是我的胎鳞,我娘帮我集下来的,她说我喜欢谁就把它给谁。”安秧养着头看秦雪衣,“我还可以在见到你吗?”
秦雪衣愣住了,她无从分辨这个刚化形的小蛇是怎样的喜欢,怎么会有人见了一面就喜欢上别人呢?
她斟酌片刻,“我是出家人,你明白吗?”
小蛇妖看起来很困惑也很焦躁,他跺了跺脚,咬着唇仰头看她,“你拿着吧,很珍贵的,我娘说带着胎鳞百毒不侵,我只有两块。”一块给了顾徐行,一块正在他手里。
蛇妖还没有蛊惑人心的本事,只能像个山穷水尽的人,将自己仅有的宝贝拿出来换一个承诺。
秦雪衣其实还想拒绝的,可安秧看着她的眼神是那样的专注,透过灯光,她似乎看见一道若隐若现的圆环。安秧有一双细长的眼睛,只一笔墨色,便将媚态藏了进去。
鬼使神差,秦雪衣没有拒绝。
“若是有机会,我会来看顾前辈的。”
说完她抬脚便走出了结界,身后那个红色的小蛇妖没了身影,可她知道他一定还在看她。
秦曳尘正巧在台阶下等她,她甚少见自己家姐姐给别人“我会回来”的承诺,毕竟秦家寄人篱下,居无定所,哪来的余地答应呢?
“姐姐在跟谁说话?你怎么着了道了?咱们怕是八百年都不会踏足云家了吧。”秦曳尘奇怪道。
秦雪衣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门,“万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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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雪衣:414
秉烛夜游 第 56 章
安秧不知道自己被烙印了,他最初只是觉得心里空空荡荡,像一艘没有目的地的小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整夜都在辗转难眠,只当自己初次化形不适应。
这样躁郁的感受过了半年才消退,可安秧并没有因此而好受半分。那无穷无尽的焦躁褪去之后,小蛇妖像是褪去潮汐的沙地,大风一吹就化成粉末。
顾徐行年底终于忙回来了,虽说她与安秧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像常人想的那么多,可她还是注意到了小蛇的沉默。
她终于得了空,拎着酒壶去找自己家养的小蛇。顾徐行进门的时候,安秧正盘腿坐在树杈上看月亮。从顾徐行的角度看,安秧像是一枚坠在树梢的红绳,鬼使神差地顾徐行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怎么那么像棵姻缘树?
“阿秧,下来我们聊聊。”顾徐行仰头站在树下看他。
安秧这个名字是她取得,随手抓了几个纸团写了自己中意的字,然后让还是条白蛇的小不点自己用尾巴选。
安秧没穿鞋,露出一截雪白的脚。听见顾徐行叫他,小蛇就低头看站在树下的人。他先注意到的是顾徐行眼角的淤青,“娘,你眼睛怎么了?”
顾徐行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才反应过来,这是前些日子去南边义诊留下的。那日送来一个油尽灯枯的孩子,本来就已经没救了,但是为了不让那家人难受顾徐行还是安排小弟子去施救,巧的是那个弟子当时施法出了差错,孩子就这么咽气了。那家人将孩子的死算在了那个小弟子身上,大打出手,修士不能跟凡人动手,她只能亲手上阵将那孩子救了下来,这不,阴沟里翻船,被人拉住蹭了眼睛。本想着这么几日应当看不出来了,结果她的小蛇还是眼尖。
“啊,出了些意外。”顾徐行有些尴尬,摸了摸眼角的伤痕笑了笑。安秧长大了,她瞧着那张美艳至极的脸颇为不习惯,她还是更喜欢那只小小的白蛇。
安秧从树上轻轻一跳便跃了下来,落在顾徐行面前半点声音都没有。
他伸手按在顾徐行的眼角,“娘,你不喜欢义诊就不要去了,又跟病人打起来了吧。”
顾徐行看着他光裸的脚叹了口气,“你先把袜子穿上,虽说你们蛇类是个什么冷血动物,但是这样对身体不好。”
顾徐行在银环蛇还小的时候就这么絮絮叨叨,甚至有一年专门给小蛇打了一个帽子。
安秧不觉得烦,安安静静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子。房中一张竹席,席上一个小桌,旁边两个蒲团。顾徐行好饮酒,她常在夏天坐在这里喝几杯,小蛇酒量不好,只跟着喝过一次顾徐行就不再让它碰。
顾徐行坐下,示意安秧也坐在对面,“哪是想不去就能不去的呢?我成也西绝,败也西绝,我这辈子都丢不下云家的重担,除非我死了。”
安秧摇了摇头,“娘会飞升,不会死。”
顾徐行借着烛光看了它片刻,忽然有些感慨,当年她一念之差将安秧带回来养大,只将它当自己的灵宠养,故此从没教过他人心算计。可自打安秧化了形之后,她却后悔了。这些弯弯绕绕不是一句话能说清的,小蛇稚子天真,说了也未必会明白。他被她安安稳稳放在这西绝谷中养了两百年,不见生人不问世事,那么如今是什么让他的眼中有了与人一样的忧愁。
顾徐行斟满了酒,用杯子在小桌子上磕了磕,“不如来谈谈你吧,阿秧,怎么了?”
安秧看着坐在对面的人,忽然生出了孩子才有的委屈。他明明是个大妖,活过了百年岁月,却仍然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痛苦,他低哑着声音道,“娘……”
于是顾徐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宝贝小蛇坐在对面红了眼眶,瞳孔中亮起火光,安秧右眼中的烙印环在烛光下异常耀眼。那个所有人都以为是扯淡的传说在顾徐行心里渐渐清晰,西绝在自己心里骂了句脏话。
操,我儿子被烙印了?
“我想见她……”安秧的眼泪顺着眼角跌落在酒杯中,“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但是娘,我好难受啊。”
“咔”一声顾徐行手里的杯子被她捏碎了,酒水顺着指缝滴落下来,额头跳起青筋,“谁烙印的你?”
安秧朦胧着一双眼,茫然,“什么是烙印?”
顾徐行头疼,“算了,你要见谁?”
“秦雪衣。”
第二日,万年不离谷的医修带着再次化成小白蛇的安秧连夜赶去了嘉陵陆家。陆汀州与顾徐行同岁,她当夜到了顾徐行语焉不详的灵讯,一头雾水站在山门口等人。
陆汀州向来规整,身上衣物连个褶子都没有。与匆匆而来一身狼狈的顾徐行几乎是天壤之别。
“徐行你怎么来了?”陆汀州问。
顾徐行摆了摆手,“先别说这个,来来来,寄居在你们家的秦家人在哪里,尤其是那个秦雪衣的。”
陆汀州瞧见了从顾徐行怀里探出头的小白蛇,“额……后山。”
那小白蛇缩回了头呲溜就顺着顾徐行的裤管游进了草丛里不见踪影,只留下陆汀州与顾徐行两相沉默的尴尬。
“银环蛇?”陆汀州先开了口。
“……不是故意隐瞒的。”顾徐行信得过陆汀州。
“那个……伤人吗?”陆家弟子要是伤了,她与顾徐行都不好交代。
顾徐行头上冷汗更甚,“应该……那个不会……”
陆汀州知道好友这个德行,心中有数,“你来是?”
顾徐行推了推眼镜,“有人把我儿子拐走了,所以我要来看看。”
秦雪衣就在后山,秦家的剑修好斗,年轻人之间切磋是常事。安秧到的时候,秦雪衣正好将一名剑修败于刀下。追花刀有四刃,落于掌中如同银花渐雪,再加上有银白的灵力闪动,漂亮得如同冰河游灯。
不知道是不是烙印的影响,秦雪衣似有所感势之后偏头向安秧的方向瞧了一眼。
“就到这里了,你们先走吧。”秦雪衣甩了甩拂尘。
这群人也是习惯秦雪衣独来独往的性子,不觉奇怪,摆了摆手便先走了。秦雪衣却站在原地没动,片刻她抬脚向安秧的方向走来。
小蛇没有变成人形,仰着脸顶着一大片粉红看着秦雪衣。
佛修单膝蹲在了他面前,“不是说我会去看顾前辈的吗?”
安秧右眼中的烙印骤然烧了起来,似乎将他整条蛇从内里点燃。一双温凉的手落在了安秧的头顶,那火焰熄灭了,唯有一缕又一缕的青烟顺着秦雪衣修长的手指爬上了她的手背。
“是不是好一点了?抱歉那一日我太轻率,没注意到……你的眼睛。”秦雪衣回了手,“你被我烙印了?”
小蛇缓缓的变成了那个她见过的红衣少年,秦雪衣有些不自在移开了眼。可她却没动,仍旧维持着一个跪着的姿势,安秧坐在她面前,她能感觉到银环蛇的气息。
安秧看着她,“什么是烙印……”
秦雪衣却沉默了,她要怎么告诉安秧有了烙印,他就会不由自主的爱上自己。这一辈子,他不再会有片刻自由,只要她活着,烙印就会将他的心绑在自己身上。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她是万佛窟的弟子,他不可能得到回应。
秦雪衣站了起来,试图避开良心的刺痛,“烙印是你们族类的天性,也就是说……大概你会被我吸引,会对我言听计从,会……被我困住。”她避开了最暧昧的部分。
安秧却站了起来,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般直视着秦雪衣的眼睛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我会梦见你……我试过很多种办法,不睡觉,跑出去玩,喝酒……”他有些难堪,咬了咬唇,“只有见你,我才能有片刻安宁。”
红衣的少年肤白胜雪,眼尾细长,乌发如瀑,“我想,所以我来找你。”
秦雪衣仍旧试图挣扎劝说安秧,“你会被我控制的,小蛇妖,你明白吗?”
“我不觉得这是个坏事。”安秧认真道,“还有,只有我娘能叫我小蛇妖。我家祖上是镇守鬼渊的银环蛇,若是真的像你说的这样可怖,为什么我家先祖没有一个反抗?”
“秦雪衣,我能留在你身边吗?”他问。
可惜这不是一个人能够做的主,秦雪衣无法,把小蛇揣在袖子里去寻顾徐行告罪了。
其实顾徐行早有银环蛇长大了要离开的心里准备,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被人拐走,那可是叫了她二百多年娘亲的儿子!
“我不同意!!!你们出家人怎么这么叛逆!!”顾徐行拍着桌子险些将眼镜震碎。
虽然这事情秦雪衣万分无辜,可是此时她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于是秦雪衣干脆就硬着头皮挨骂,一声不吭。她这个态度倒是无所谓了,可藏在袖子里的安秧不乐意了。
事情的最后演变成了安秧与顾徐行犟嘴。顾徐行气得牙疼,恨不得伸手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蛇,但是又下不去手。
顾徐行阴沉沉看了一眼秦雪衣,“你先出去,我跟阿秧说几句。”
秦雪衣无言,拱手行礼便退了出去,甚至还贴心下了一道隔声咒。这样的小动作瞒不过顾徐行,醋意勃发的西绝在心里叹了一句:装模作样!
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吵得脖子都红了的小蛇道,“行了,就你这样子怎么跟人吵架?一吵就哭?你当别人都是我?”
安秧吸了吸鼻子,“那我不管。”
“阿秧,从小到大因为我太忙,我很少教你这些事情,”顾徐行叹了口气,“我不知道烙印到底能有多强,我也不敢冒险。”
安秧似懂非懂的听着。
“我可以把你留在她身边,我知道你能自己保护自己,但是你想要什么呢?”顾徐行语气缓和了很多,可同时却一针见血,“你要是想要她爱你,娶你,那是不可能的。”
“阿秧,就像你昨夜问我的问题,我不能放下云家不管,她也不能为了你叛出秦家。”
安秧忽然觉得顾徐行很陌生,她将安秧带到了满是云海的悬崖边上,掀开了云雾的一角,给她瞧了一眼悬崖之下的了无生机。
“她是出家人,修的是无情道。”顾徐行道,“我不能再这里留很久,你若还是执意要跟她走,我不拦你。”
三日后顾徐行只身离开嘉陵。
秦雪衣站在门前送她,肩上盘着化成原型的小蛇,那一日顾徐行与安秧的谈话没有避着她。那个性情古怪又护短的西绝似乎还将声音在她耳边放大了一倍。她在提点安秧的时候,也不忘了敲打秦雪衣。
“我觉得你不应该留下。”秦雪衣望着顾徐行的背影。
“我知道。”小蛇没什么神,趴在了秦雪衣肩头,“鳞片你还带着吗?”
秦雪衣点了点头,“我有好好保存。”
小蛇蹭了蹭她的头发,“我娘也有。”
秦雪衣的心忽然软了一下,安秧明晃晃的炫耀“你看我并不是只把宝贝给了你一个”,似乎借这个蹩脚的理由能说服自己“秦雪衣和烙印也不是那么重要”。
夜里睡觉的时候,安秧心安理得的盘在秦雪衣的枕头上。它睡着的很快,毫无戒心,秦雪衣伸手摸了摸他脑袋上柔软的鳞片,梦呓一般道,“真的那么值得吗?”
没人能给出一个答案。安秧和秦雪衣在秦家呆了快十年,少女身量抽长,几乎是一瞬就长成了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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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秧:我变成一个漂亮的人啦!
顾徐行:淦!把小蛇还给我!
秉烛夜游 第 57 章
小蛇还是那个小蛇,他也不总是缠着秦雪衣。偶尔那么几年受不了陆家板正的家风,安秧就溜下山去玩个一两年,在烙印找他麻烦之前赶回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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