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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烛夜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君薄宴
“陆公子,你听我说……我们先去一线天。”师寻雪压着怒气试图解释。
可陆嘉遇却像是全然没了心智,他双目猩红盯着师寻雪,“让钟翮出来见我,不然我就杀了你。”
师寻雪心急如焚,但又没法真的任陆嘉遇自生自灭,她手中结印,无数莲花出现在空中。断羽无往不利,将纷飞的莲花斩得干净。
一时间被心魔控制的陆嘉遇竟与师寻雪打成了平手,
师寻雪的灵力控制得分毫不差,能将陆嘉遇困在其中却又不伤害他半分。又一朵莲花碎成了粉末,师寻雪咬牙切齿给钟翮记上了一笔。
其他弟子听从了师寻雪的传音爬上了莲台纷纷离去,以至于这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师寻雪双手并在一处,一道莲花印挡住了断羽的全力一击,再抬头陆嘉遇眼中的黑气甚至弥漫到了脖颈。
师寻雪咬牙,身后骤然一声巨响。
熔岩从山间缝隙中喷涌而出,师寻雪一手抗住陆嘉遇,一手在身后展开了一个护罩。
踏雪君就没打过这么矛盾的一场架!
好在下一刻,一道黑影滑过,羽翼翻飞的声音骤然响起。
师寻雪吼道,“钟翮!”
巨大的羽翼如同一道无坚不摧的盾牌一般将两人罩住,岩浆喷涌,钟翮的鬼翼也没能幸,一阵侵蚀的声音响起,那双漆黑的羽翼中竟透出几道火光。
钟翮的情况实在是不算好,她浑身上下都是冷汗,湿淋淋如同从水中捞出。
“师姐,快走。”她咬牙道。
师寻雪知道钟翮的意思,巨大的莲台展开,一个没来得及跑的弟子被拎着脖颈扔了进去。钟翮不顾断羽的锋利,扣住了陆嘉遇的腰将他护在怀里,展开羽翼飞向半空中。
断羽没有刃,割伤了钟翮的手臂。
钟翮的血没有凝固,滴滴答答落在陆嘉遇手上,然后落在滚烫的断羽上。
鬼主的血是世上最阴寒的血,而断羽身上的心魔焰火则是世上最难以扑灭的焰火。
水火从来不相容,可断羽在接触到钟翮的血迹的时候却渐渐冷却了下来。
蔓延到陆嘉遇颈侧的黑气褪了一些,神志似乎被冻醒了。
陆嘉遇的眼睛被钟翮用湿淋淋的手掌捂住,他眼前潮湿而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汗水落在他的眼角,像是流不尽的眼泪。
陆嘉遇整个人都在抖,他丢盔弃甲,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
是钟翮先开得口,“方才不怪你,是我没能早些问你心魔的事情。”她的声音藏进风声中,将虚弱吹得一干二净。
陆嘉遇咬着牙道,“你问了又怎样?”大概是末路穷途,他没什么可怕的了。
“我说了,你就肯爱我么?”陆嘉遇疼得厉害,他眼中灼烫的火焰几乎烧到钟翮的掌心。
他自嘲地笑了一笑,“就像方才,师尊,我是真的想杀了踏雪君的,不然你不会出来见我。”
他是那样的笃定,钟翮不爱他,以至于疯魔成这个样子。
钟翮的手始终稳稳停在陆嘉遇的眼睛上,若是他还有鬼眼,就能看到钟翮身上燃烧的魂魄。
“师尊,有些答案不用问,你若是真的喜欢我,我为什么一个人在坐忘峰上呆了三十六年?”他低声喃喃道。
复而声音又冷了下来“我不求了,师尊,我不再求你了。”
一刀见红,钟翮在五脏俱焚中低头看向脸色青白的陆嘉遇,言语失了力气,她低头亲了一下陆嘉遇,“师尊错了……是师尊错了。”
话未说尽,钟翮忽然没了力气,她整个人带着陆嘉遇直直下坠。她好像是只昏迷了一瞬,下一刻便展开了羽翼想要裹住陆嘉遇。
一道绛紫色的光芒从远处飞来,茫茫雪山之上留下了一道痕迹。不断下坠的钟翮和陆嘉遇被人提住了领子,然后甩进了雪地里。
顾徐行跑得太急,眼镜上都蒙了一层雾气。钟翮比她小太多,但顾徐行这人心态不老,她不把钟翮当小辈看。更何况每次碰见这人都没什么好事儿发生,她作为一个会杀人的医修还是有些职业病。
这两个人一个赛着一个的闷,西绝是在是看不下去了。
她把钟翮拎起来,还没把脉就先黑了脸,“钟翮!你不要命了!这会儿还留着心做什么!”
半是昏迷的钟翮自然无法骂回去,但下意识还是攥住了顾徐行似乎要掏她心的手。
顾徐行气不过,抬眼看向跪坐在雪地中的陆嘉遇。额头上的心魔印太明显,活像个巨大的灯笼。
顾徐行不可置信,“你因为她生的心魔?”
“关你何事?”陆嘉遇此时戾气横生。
顾徐行算是看明白了,三十多年都过去了,陆嘉遇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大夫气笑了,“哈,我知道了,钟翮养了个白眼狼出来。”
陆嘉遇抬眼看她,眼中愈发冰冷,“我不欠她的。”
下一刻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顾徐行的镜片闪过一道光,她指了指背上人事不知的钟翮,冷笑道,“不欠?我告诉你陆嘉遇,就眼睛这一件事,你一辈子都还不完。”
陆嘉遇像是被人撞了一下,他忽然打了个哆嗦,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灰色的瞳孔渐渐露出原貌。
巨大的恐惧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他的手指逐渐攥紧,“前辈可否明示?我不清楚。”陆嘉遇的眼睛红得可怕,像个濒临崩溃的疯子。
“前辈,求你告诉我。”
这样的神情,顾徐行在安秧的脸上也见过,她叹了口气偏开头看向茫茫雪地。
“陆嘉遇,你照过镜子吗?你那么喜欢钟翮,你就没发现自己的眼睛与她很像吗?”
顾徐行对上一双清明的灰色眼睛,“灰色的瞳孔很常见吗?”
※※※※※※※※※※※※※※※※※※※※
顾徐行:(恨铁不成钢)我看不下去了。
这个文到结尾应该还有一段时间,番外的话计划是现代背景,赛车手钟翮跟遗孤陆嘉遇。





秉烛夜游 第 80 章
灰色的瞳孔很常见吗?你临水自照三十年,便是一点都没怀疑过吗?
顾徐行背着钟翮,陆嘉遇跪坐在雪地里,他眼中满是惶惶然的不可置信,嘴唇苍白,紧紧地抿在一起。
“在敦煌的时候,她只说了一半实话,”顾徐行看向陆嘉遇,“她在整个长白山中布了阵,所以这里总是冬天。”
“是我给她的建议。”顾徐行眼中都是悲悯。
“鬼眼不是被剥离的,只能被交换。”
“眼睛也有灵,要直接换眼睛不是那么容易的,她将你放在冬天是为了让你适应她的眼睛,她用自己所剩无几的灵力,温养了你的眼睛五年。”
陆嘉遇瞳孔骤然缩紧,口舌仿佛被割伤,他的五脏六腑被迟来的真相搅碎,血腥气蔓延到他的喉咙里。
顾徐行为钟翮鸣不平,更何况钟翮行事像是了无生气一般,前人为她挣出一条生路,她不能看着这个后辈去死。
在陆嘉遇身上,顾徐行看到了钟翮的生路。
“陆嘉遇,你将锁魂扣镶在她颈骨上,这怪不得你,但知不知道她是鬼渊之主?若不是她愿意……”
顾徐行顿了顿了,心中对钟翮道了生抱歉,“你去东陵的时候,是不是还有几个魔枭追你?”
魔枭伤他的事情,就连陆汀州都不清楚。陆嘉遇冷得发抖,十指攥住了一把雪,他的体温将雪融化,像是流血一般滴滴答答地坠进雪地里。他仿佛神魂尽失,周遭一切声音都寂寥下去,明明是春日,长白山内竟下起了鹅毛大雪。他听见自己出声问,“她去了?”
顾徐行瞧着陆嘉遇,“不然,锁灵玉是哪里来的呢?陆嘉遇,你若是不信,等等你把钟翮的衣服扒开,你看看她肩上至今都还未痊愈的疤痕。”
陆嘉遇久久未动,他跪坐在风雪里,像是一座枯朽的雕像。
“要稳住眼灵,就要一盏魂火。”
陆嘉遇伸出手放在眼睛面前,一层陌生的感觉从眼角传来,有雾气蒸腾而上将眼前的景象模糊在了一处。
“她把魂火给我了。”大颗的眼泪落在他自己的指尖,烫得他浑身都抖了一下。
像是打开了一个什么腐朽的开关,陆嘉遇没有声音,眼泪顷刻间便爬满了脸颊。
“陆嘉遇,你是纯阴之体,当年她的目的不纯,将你推进睢城那个大阵中,她就能得到那颗鬼树的力量。再不济揭阳村的大魔封印也行,等那些妖修大魔上了你的身,她再杀了他们夺取力量,这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她口是心非,明明杀了你就能做到事情,临头却要心软。”
“陆嘉遇,她浑身鬼气却为了你生了颗人的心。”顾徐行有些不忍,但咬了咬牙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你让一个本来能够成神的人为你跃进深渊,”顾徐行顿了顿,“然后你又要她站在人与鬼正中间。”
“若是如此,你还笃定她不爱你么?”
顾徐行叹了口气,“陆嘉遇,你睁开眼看看。你可以恨她,但不要否认她爱你。”她有些感慨,偏头笑了一下,“世上没有比她更傻的人了。”
什么都做了,却不想对方看见。钟翮将一条大道铺好,她想要陆嘉遇没有任何负担的走下去,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要想。
但凡心是这样容易克制的吗?
顾徐行背起钟翮,低头看了一眼脸上湿淋淋的陆嘉遇,“你好好想想,我先带她回去,她此时身体耽误不得。”
不等陆嘉遇回答,她召出法器化作一道光消失在了长白山深处。
陆嘉遇跪坐在雪地中,脸颊上湿漉漉一片,他的眼睛终于醒了过来,然后将藏在眼底的深海毫无保留地倾倒了出来。
雪堆积在了他的肩头,直到顾徐行的脚印都被覆盖。陆嘉遇才抬起脸来,雪光映着他的眼泪,像是有星子落在他脸上。
他踉跄了一下磕到了双腿,晃了晃才站起来,他好像被磕疼了,眼尾垂了一下,然后愣住了。
紧接着才在群英会上夺魁的陆嘉遇,抬起一只袖子按在眼睛上。他立在四下无人的雪地中哽咽出声。
钟翮在山门前醒来了,第一反应便是握紧了顾徐行的肩膀。
顾徐行“哎呦”一声,怒道,“你轻点!”
钟翮虚弱道,“嘉遇呢?”
顾徐行几个跨步,将钟翮丢进了一线天后的雪深湖。雪深湖底铺了正正一块鬼渊的石头,底下全是千百年来厉鬼阴魂的气息。钟翮一遇到湖水就安静了下来,她身上的焰火被暂时压制了。
不等她说话,顾徐行在钟翮背上点了两下,一道阵图在钟翮身上展了开来。
湖水波光粼粼,却半点照不到底下的光景,远远看着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墨水。
钟翮胸口一阵昏暗的红光闪烁,筋骨五脏都变得透明了些,从前捆绑在魂魄上将她“缝”起来的红线化成了一个网状的保护罩,牢牢地将她熄灭的魂核护在中央。
钟翮闭眼调息了片刻,那阵红光渐渐熄灭了。
黑漆漆的湖水上倒映出两个人的影子,但顾徐行的影子是亮的,而钟翮的影子却是昏暗的一团,唯独中央一道白。
顾徐行做完这一切才开了口,“在后面呢……你大概不想让他瞧见你这个样子吧。”
“你告诉他了?”钟翮垂头看了一眼水中的白影。
“嗯。”
钟翮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无碍,”她顿了顿,“要是他要来见我,不要拦着。”
顾徐行从腰间拿出一柄扇子,感叹敲了敲自己的手心,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你瞧瞧,我一个老家伙为你废了多大的力气,你得给我好好活着。”
钟翮脸色苍白,莞尔道,“我知道,我将锁灵扣戴上的那一天,我就不打算认命了。”
我愿意为他去死,但我更想为他活着。
顾徐行心中松了口气,低头点了点她的胸口,“那就行,不好受吧,你最好先想想办法让你颗不听话的心休眠,不然有你疼的。”
说罢,远处忽然一阵昆山玉碎一般的啼鸣声响起,羽翼振翅,那是小凤凰的声音。
这么点时间足够陆嘉遇清醒了,顾徐行没说什么默默退了下去。
近乡情怯,陆嘉遇坐不住,从凤凰背上摔进了雪地里。他狼狈地站了起来,看向掩在森林深处的湖泊。他知道他念念不忘的人就在哪里,只要他再往前走两步。
陆嘉遇的声音终于掩藏不住,紧咬的哽咽声从唇齿间溢出。他怎么能?他怎么敢?陆嘉遇几乎要将自己的下唇咬出血痕来,他的师尊是怎样承受他的猜忌与逼迫的?陆嘉遇不敢想,一想就浑身都疼。
他深吸了两口气抬步走了进去,钟翮一身黑衣色中衣靠在湖边的石壁上。长发如瀑,肤白胜雪。
他的脚步声凌乱,连掩藏也做不到。钟翮早就听见了,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陆嘉遇被那道温和的目光捅了个对穿,他终于熬不住了,脱力一般向着钟翮的方向跪了下来。
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一边控制不住地抽气,一边向着钟翮膝行。
陆嘉遇干净的白袍在血迹与尘土中滚了一遭,钟翮看得心里揪着疼,她的小仙君怎么会这么狼狈呢?
陆嘉遇一辈子吃过不少苦,但少有这样痛的时候。他看见拽住了钟翮的袖子,瞧见了水中翻滚不定的白光。
那是钟翮为他生的心。
他终于无法自控,眼泪与汗水将他的脸混得狼狈不堪。他几乎是踉跄着跌进了水里,雪深湖里的水对活人没有益处,对着陆嘉遇泪水纵横的脸钟翮硬是没拦住。
陆嘉遇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他一边哭一边伸手脱钟翮的衣裳。她只愣了一瞬就明白了陆嘉遇是想看她肩头的伤。
钟翮没有挣扎,任那三道纵横交错的伤疤暴露在陆嘉遇面前。
那些伤痕已经陈旧,如今也不过是在雪天疼一疼。钟翮不放在心上,可陆嘉遇的脸色却又白了三分。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拽着钟翮的衣襟哭,像是要把藏了三十多年的眼泪都倒在她面前。
钟翮伸手抱住了几乎背过气的陆嘉遇,然后亲了亲他流泪的眼睛,低声道,“我又把你惹哭了。”
陆嘉遇摇了摇头,却止不住眼泪。
钟翮没急着解释,而是换了个姿势,让陆嘉遇坐在她腿上。然后轻轻拍着他的背脊,“歇一歇,没事的,不急,嘉遇,别急。”
钟翮伸手为他抹去眼泪,“想问什么,你慢慢说,我都告诉你。”
“师尊,我求你,别要这颗心了,太痛了,求你……”他泣不成声,握着钟翮的手。
钟翮贴在他的额头上,感受着这个因她而战栗的灵魂,眼中一片温和,“不行,这是我的小仙君给我的东西,我得保护好。”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钟翮知道他心里乱得很,要问的太多,干脆自己坦白了起来。
“小凤凰是我送的,锁灵玉也是我送的,你坐在坐忘峰的每一日,我都透过你的眼睛看着。”
“伤过你的魔枭我把他们关在一线天了。”
“这颗心是在你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开始扎根了,前几日我与你……那个时候长成的。”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愉悦的事情,她眯着眼睛笑了笑。
“你爱的人我都保护好了,你若愿意一会儿带你去见见。”
她一边说一边靠近陆嘉遇,唇齿相贴,钟翮呢喃道,“我是死了两次的人,我活着的时候爱你,死了也爱你。”
钟翮咬了陆嘉遇一下,血腥气瞬间充盈了两个人的唇间,她扣住陆嘉遇的手,露出了那条陈旧的红绳。
一道印迹出现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钟翮松开了他,抵着他的额头道,“这是同命结,你生我生,你死我亡,嘉遇,还怕吗?”
“我爱你,不要为了我生心魔。”
话音方落,陆嘉遇眉心的心魔印亮了一下,然后像是碎裂一般隐没在了皮肤下。
陆嘉遇死死抱住钟翮的脖颈,咬牙哽咽道,“师尊,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我再也不要了……”
钟翮也有些眼热,她抱住陆嘉遇,“好。”
※※※※※※※※※※※※※※※※※※※※
师尊以前不说是因为她想陆嘉遇好好活着,什么都不要记得,好好做个仙君。
后来师尊摊牌是因为她想与陆嘉遇长长久久,很明显徒弟没了她不行啊,不是入魔就是自杀。




秉烛夜游 第 81 章
陆嘉遇哭得人都有些迷糊,忽然身子一轻,“哗啦”一声就被人提出了水面。钟翮将人放在她身后的石块上,然后按住了他想要再次跳进湖里的动作。
钟翮站在水中仰头看他,“坐在上面,听话,池水阴寒,你受不住的。”
陆嘉遇抿了抿唇,伸手拉着钟翮的领子将人拽得离自己近了些。
早先一番动作,钟翮的衣衫散乱,露出镶着锁魂扣的锁骨,深深浅浅的疤痕躺在在那层青白的皮肤上。钟翮比他低些,天光顺着林木缝隙落进她的眼睛里,照出一双漆黑的瞳孔。那双眼睛很占便宜,不论眼睛的主人说什么,对方都会无条件地缴械投降。盯得久了会产生一种,我被这个人放在心上的错觉。
陆嘉遇伸手按在钟翮的锁骨上,细微灵流闪过。钟翮浑身一轻,陆嘉遇在她面前摊开双手,手中躺着两个深红的圆环。
“师尊,对不起。”陆嘉遇睁眼看向钟翮,眼中又有雾气升起。
钟翮靠进了些,伸手从他手中将锁魂扣拾起来。陆嘉遇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钟翮将刚卸下来的锁魂扣当戒指戴在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
她晃了晃自己的手,哄道,“当年我把锁灵玉交给你的那一夜,就料到了今日,不要难过,被你锁住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她眼中如同四月春光,隐隐有日辉流转,她仰头的时候身上的阴寒气就散了些。只有这样的时刻,她才与钟家少主有了三分相似。钟翮容貌不似其他女子刚硬,眼尾如同一泓墨色,若是她平平安安长大,定然是上修界又一绝色。
钟翮亲了亲陆嘉遇的手指,“给你的那一日,我本想速战速决,结果被你牵住了袖子,只好抱着你在山洞里睡了一夜。”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勾了勾嘴角,“温柔乡误事,临走前应当被你那小师妹看见了。”
陆嘉遇伸手摩挲了一下钟翮无名指上的锁魂环,低声道,“我当时不确定,但……我知道那一夜你来了,湫蘅跟我说了。”
“这么相信她?”钟翮眯了眯眼。
陆嘉遇抬起了头,看着钟翮道,“我不会在别人怀里睡着的。”
钟翮一愣,复而便是心疼,“怪不得我能看见那么久。”
她的话没头没尾,两人却都听明白了。钟翮要透过陆嘉遇的眼睛视物只能在他醒着的时候,最开始钟翮不放心,时不时就要将眼睛换过去看看陆嘉遇是不是被欺负了。渐渐地她又觉得自己既然放手就应当让陆嘉遇自己去面对,毕竟她总有一天要离开。
那时候钟翮想地很简单,既然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而起,那么她去还债就好了。只是她要保证在自己死去之前,陆嘉遇能够安安稳稳地长大。
直到一个无云的深夜,钟翮怀里那颗不肯停止的心与鬼气互相撕咬,她受不住只能泡在雪深湖里将就维持。疼得狠了便去问顾徐行要一壶酒,她靠在石壁上看着漫天星斗,那一杯酒见了底,陌生的暖意顺着腹腔升起,将万蚁噬心的感觉抹成一团花白。
她低头看向连月亮都映不出的湖面,眼中红光一闪。她做好了一片漆黑的准备,却没想到一睁眼便是一道昏暗的烛光。陆嘉遇好像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视野一片昏暗。
然后钟翮听见陆嘉遇低声道,“师尊,今天有执事堂的弟子欺负我。”
陆嘉遇不是不记仇,也不是不委屈,他在无人得见的深夜里对着不存在师尊倾诉他的委屈。钟翮的沉默了片刻,又喝了一口酒。
她眯着眼靠在石壁上,听了一夜小徒弟的委屈。念叨到最后,陆嘉遇似乎意识到这场自言自语荒谬得可笑,他的话语像是平息的浪潮渐渐隐没,他盯着虚无的空中低声道,“在仙门里没有师尊是要受欺负的,我现在知道了。”
“我很想你。”他克制了又克制,咬着心血对着风灯零乱的坐忘峰呢喃了一句本该无人知晓的爱语。
钟翮心口一窒,她知道一夜的湖水又白泡了。
自那日后,顾徐行惊讶地发现,积极寻死的人似乎多了些生气。
钟翮亲了亲陆嘉遇的手指,“以后不会了。”
原来那一夜又一夜艰难的日子,他都是被陪伴着的。
陆嘉遇被她亲得有些害羞,他缩了缩手指却没挣脱开来。陆嘉遇低头看着钟翮道,“师尊,小凤凰哪里来的?”
钟翮没有立即回答,先是吹了声口哨,被遗忘了许久的小凤凰蹦蹦跳跳地从雪地中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它忍辱负重,装了好多年陌生鸟它早就不想装了,一个俯冲就扎进了湖水里。只是还没扑腾两下就被钟翮又扔上去了。
“这是青鸟涅槃之后的结果,虽说幼稚了些,但还是挺有用的,神鸟在侧,没人敢欺负你。”
陆嘉遇摸了摸委屈得不行的神鸟,“钟家的魂影都这么大来头吗?”
钟翮从水中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蹦蹦跳跳的傻凤凰,“这就要问我师祖了。”
“累不累?我带你去休息。”钟翮向陆嘉遇伸出了手。
陆嘉遇就着钟翮的手站了起来,“去哪里?”
“一线天。”她松松的扣着陆嘉遇的五指走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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