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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烛夜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君薄宴
她碰了碰华风手里的酒杯,“但是不得不说,陆嘉遇十成十像你。”
回忆起周溯,陆眠风自觉脸上没光,干脆闭嘴喝酒。
“他们是相配的,终成眷属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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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个婚然后这一卷就结束,下一卷是顾徐行的故事,她的徒弟步非烟是个女孩子。她俩我觉得算不上爱人,但是步非烟对顾徐行很重要就是了。





秉烛夜游 第 84 章
陆嘉遇清晨醒来的时候,钟翮正侧着身子躺在他身边,单手支着脑袋把玩他的头发。
他很少见到这样神态的钟翮,亲昵而又坦荡。她身上衣衫散乱,带着被炉火烘烤过的气息。她本不该有体温,想来是为了不冻着他,用了术法让自己保持温热。
这是完全属于陆嘉遇的钟翮。
他动了动酸软的身体,窗外飞雪簌簌像是不会停止一般。一切都与三十六年前一模一样,但他却不会将这两段时间混淆在一起。从前的钟翮是师尊亲人,此时的钟翮是爱人。
他低低的笑了,钟翮亲了亲他的额头问,“笑什么?”
陆嘉遇睁开氤氲着雾气的眼,“我在想外面的人要是知道了,怕是要骂我罔顾人伦,欺师灭祖?”
这么一说钟翮也笑了,“那不成,他们应该会先骂我天生恶种,蛊惑了陆家的少主。”
虽是玩笑,但陆嘉遇也知道钟翮说的是实话,他有些心疼却不知道如何表达,手足无措半分钟后他抬头亲了亲钟翮的下巴。
钟翮没拒绝,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然后低头看着他,“嘉遇,跟师尊合籍,好不好?”
陆嘉遇求之不得,当即就想开口答应下来。他柔软的唇却先被一双手不轻不重的按住了,钟翮轻轻揉了揉他的唇珠。
“不能答应这么快,小傻子,被人卖了都不知道。”钟翮轻轻弹了他的鼻子尖。
陆嘉遇握住那只弹他鼻子的手,仰头看她。
钟翮也没把手指抽回来,低声道,“嘉遇,我答应了你会好好活着,跟我能不能真的活下来是两码事,你明白吗?”
陆嘉遇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
“炼狱想要我的魂魄,所以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结局如何我不得而知。”她伸手摸了摸陆嘉遇的脸颊。
“若是天不遂人愿……”她顿了顿。
陆嘉遇却先开了口,“我随你一同去。”
他是那样笃定而倔强,钟翮并不意外,她摇了摇头,“我把爹爹和一线天都留给你,若是我没能活下来,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将你绑回一线天。”
陆嘉遇眼中惊恐,“不……”
钟翮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唇,“听我说完。”
“再痛苦的记忆都会被时间淡去,拒绝离别和消散是不应当的。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替师尊好好活着。但若是你忍不了想要来找师尊,我不拦你。”
陆嘉遇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些,“你跟我结了同命,你骗我。”
钟翮松开他的手笑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解开的……嘉遇,我命劫那么多,不怕这么一点反噬。”
她专注地看着陆嘉遇,“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去与炼狱做交易。”
小徒弟靠在他怀里,眼圈渐渐泛红。钟翮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所以,我们合籍吧。”
“至少我想看你穿一次红衣,好不好?”
陆嘉遇知道钟翮在跟他交底,情绪难低落,他迟迟没有回答,似乎陷入了一场天人交战。
片刻这人抬头在钟翮颈侧咬了一口,他咬得很使劲儿,直到口里都是血腥气。
钟翮也不躲,任他泄愤,甚至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不生气了?”
陆嘉遇抬起头俯身趴在钟翮身上,“气,大不了我们迟一点下面见。”
陈英自然也留宿在一线天,兵荒马乱见过故人之后,他跟着鬼奴去了他的房间,隔壁就住着师寻雪。
他想了想先叩响了师寻雪的房门,师寻雪将门打开就见探陵君在外面立着。
“师叔?您快进来。”师寻雪斟了茶。
陈英打量了房间一眼道,“别意如何了?怎么没见她?”
师寻雪叹了口气,“那孩子在东海用灵力过度,我就将人安置了,没叫她起来。”
陈英点了点头,他想了想开口道,“你……还记得你有个儿子么?”
师寻雪瞳孔骤缩,还没等回答,房门就又被推开了。
一身黑衣的钟翮站在门外看向屋内两人,她沉默片刻撩袍跪了下来,“孩儿不孝,拜见爹爹跟师姐。”
“当年事发,连累师姐差点替我送命,连累爹爹独掌山门近百年,是我的错。”
陈英是第一次与这个不讨他喜欢的女儿四目相对,先前在群英会上他就认出了她。只是这些年风雨往复,彼此都已经面目全非。陈英摸不准她是来作什么的,似乎亲近不得,更疏远不得,最后只能在小厨房里按照记忆做了一份点心差弟子送给她。
他看向面目全非的钟翮道,“起来吧。”
陈英不苟言笑,他做不到像寻常父亲那样嘘寒问暖,连安慰都是硬邦邦的。
师寻雪却在这样的场面中寻摸到了几分熟悉,她几步上前将钟翮扶了起来,甚至还像小时候一样为她拍了拍膝盖。
钟翮伸手扶住想要弯腰的师寻雪,鼻子一酸道,“师姐。”
师寻雪拍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啊。”
陈英磕了一下手中的杯子,“既然你来了,不如说说那孩子的事情?”
钟翮点了点头,“我来便是向师姐解释阿鹤的事情的。”
她转过头去看向师寻雪,“师姐,你当年与阿鹤的父亲是如何分开的,事关体大,怕是要究根问底一番了。”
就连陈英也抬眼看向了师寻雪,她眼中有些懊悔,时隔多年,那一笔烂账甚至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说来丢脸,那个男子曾经是个烟花之地的清倌。”她眼底微暗,“我那一年中了合欢宗魔修的招,无意闯进了……”
师寻雪向来洁身自好,从出身到过去全都白净地如同一捧雪。她总觉着直接说“青楼”这样的字眼有辱那男子的名节,更无法说男子趁人之危。
“我失去意识之前封了自己的穴道,醒来却见他赤身裸体躺在我身边。”师寻雪到底是不想回忆太多。
钟翮及时接话,“怕是师姐运气不怎么好,正撞上那清倌开/苞的一日,与其给那些脑满肠肥之流,倒不如给师姐了。”
师寻雪又揉了揉眉心,“我自然是要负责的,更何况,那一夜他有了我的孩子,就是阿鹤。”
她目光沉沉,“我为他赎身,然后将人照顾在身边,我们一同将孩子养到了五岁。”
“只是他太过计较了些,他要我放弃修道,要我自毁筋骨与他一道。”
一时间室内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钟翮倒是当真没想到那位不曾谋面的姐夫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我自然是不答应的,给他留了一笔花不完的钱财,告诉他若是不想养阿鹤了,就将孩子送来苍梧山。是我负了他吧。”师寻雪低了低眼睛。
“他出身泥泞,见到一个对他好些的就想牢牢抓在怀里,不敢随我上山,因为他凡人之躯连入门都难,更不论我白头偕老了。”
师寻雪不是不明白他渴望什么,但对于这段强加在她身上的孽缘,除了责任她什么都给不出来。
钟翮与陈英对视了一眼,她思忖片刻道,“师姐,阿鹤我见到了。”
师寻雪怔了一下,“什么?”
“孩子的父亲,将他交给了炼狱,换了些什么。过去五十年里,炼狱用阿鹤的身体行走,与更多的人做交易。”钟翮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划了一道。
师寻雪整个人像是被冻在了原地,片刻不可置信道,“他是阿鹤的父亲啊……”
钟翮有些心疼师姐,陈英放下了手中早已经凉掉的杯子,“不是所有人都能当一个好父亲的,你对于他来讲比阿鹤重要多了。”
“这是个根本不必做的选择,”钟翮咬了咬牙,“他用阿鹤换钟家的气数,所以炼狱在我十五岁那年出现了,好在爹娘发现得早,我也是后来见到阿鹤才知道的。”
炼狱本该在她成年那一日才苏醒,她的生日正好是钟鸾做交易的第六百年。
“那孩子我第一次是在幽咽泉见到的,我想办法将他困住,然后将炼狱从他身体里驱走。”钟翮道,“这次去东海,除了要回钟家以外,我还要做的就是将阿鹤的身体放在离炼狱最近的地方,然后用师祖的恶念将他换出来。”她脸上露出点笑意来。
“我成了,他的身体安好,灵魂还有些虚弱。就躺在一线天的水池底下,师姐你要不要去看看?”
师寻雪蜷缩起了手指,眼神复杂地看向钟翮,“师妹,我欠你良多。”
钟翮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还欠你一命呢,你快去吧。”
听她这么说,师寻雪也无心再纠缠,她方寸大乱,出门都被绊了一下。
房间里只剩下了陈英与她两人,钟翮将视线了回来,看向坐在上首的陈英,她笑了笑,“还没写过爹爹的点心。”
她与陈英少有这样亲昵的时刻,探陵君有些不自在,但钟翮早已经习惯陈英这幅面冷心热的样子。
“爹,我想求你件事。”
“是要与陆眠风的儿子合籍吗?”他早就猜到了。
钟翮眼中有笑意浮现,“是。”
陈英瞧着她道,“是该合籍了,”他试图将缺失的年份从钟翮脸上描摹下来,“阿翮,你长大了。”
不知怎的,她瞥见了陈英鬓角的一缕白发,她鬼使神差一般开了口,“爹,你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十八岁就该去死这件事?”
话未说完,她的额头就被陈英拍了一下,陈英见不得她这个样子。思忖片刻道,“不是知道。”
“师祖的债总要有人去还,我只是没想到是你。”
钟翮半跪了下来,将额头贴在陈英的膝盖上,“娘当年将我的魂魄打碎,也是事出有因的是么?”
陈英的手抚上了她的发顶,他轻声道,“你不是猜到了吗?”
钟沛当年将她的魂魄打碎,不是惩罚,而是在救她。若是炼狱只认属于钟鸾的魂魄,那么将杂质揉进其中,将美玉伪装成顽石,这样是不是能够骗过炼狱的眼睛。
钟翮抬头看向陈英,“我娘在什么地方?我找不到她的魂魄。”
陈英低头看着钟翮的眼睛,然后点了点她的心口。
“她的魂魄在你的身体里,直到今日,也还在护着你的魂核。而身体在何处我也不知道,想来若是不藏起来,炼狱也不会放过她。”
钟翮眼中有泪落下,她闭了闭眼睛紧贴着陈英的膝盖哽咽道,“我就知道。”
陈英摸了摸她的脸,“她不在,钟家不能倒。我只能将钟家扛起来,阿翮,你这些年是不是很怪我没去找你?”
她握住陈英的手,“最初有些,后来却也明白了。”
“我们不告诉你,是怕你不忍,回来跳进炼狱一了百了。阿翮,看着我们这些老骨头都这么努力的份儿上,活下来。”陈英握得钟翮都有些疼。
钟翮点了点头,“我都娶嘉遇了,自然不能。”
陈英目光温柔,“好,过两日爹爹就为你们准备合籍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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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的道侣吧,只能说是个可怜的亡命之徒。
他把师姐看做救命稻草,但师姐对他是真不喜欢,唯一的恩情就在阿鹤身上了。
他用阿鹤换师姐后悔。




秉烛夜游 第 85 章
他们两人都没有更多的亲人了,陆眠风与陈英在侧。婚书由西绝顾徐行执笔,深红的绒纸底下印了烫金的莲花。这是秦曳尘送来的赠礼,与当年秦雪衣用的一模一样。知道的人其实很少,各家家主都在受邀之列,剩下便是陆知春这一类与他们有些渊源的人。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人。
上修合籍不似人间三媒六聘、三拜九叩这样繁琐。不过婚书一本,两姓之盟。但钟翮还是将早已经备好的嫁衣拿了出来,让鬼奴送给陆嘉遇。
他坐在房中伸手摸了摸那柔软的料子,偏头对站在身后毕恭毕敬的鬼修道,“多谢,不用伺候我,你先出去吧。”
那鬼修不敢忤逆,答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这门一开就露出了一排小鬼头,一线天滞留了不少枉死的鬼魂,那些魂魄年复一年被困在原地。钟翮准许他们在一线天游荡,等到解了执念再离去。
陆嘉遇换好嫁衣,出来就瞧见了这么一个小调皮。他与好看远远是不搭边的,小鬼的脸上还有血迹,脸色青白,嘴唇乌紫。可他的年岁不过是个孩子,眼中闪动着的好奇与欣喜与寻常幼儿并无区别。
小男孩胆子大,被发现了也不害怕,对着陆嘉遇笑嘻嘻道,“漂亮哥哥。”
陆嘉遇望着那双浸在血污里却亮晶晶的眼睛笑了出来,他蹲了下来,视线与小鬼平齐,“你是谁呀?”
小鬼显得有些害羞,眨了眨眼睛道,“鬼主说我是她留的小孩,让我找到家了就走。”
陆嘉遇心里明白,这应当是一个小孩的幽魂,“那你找我要做什么呀?”
小鬼更不好意思了,脸色变成了青紫色,他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辫子,“那个,我能不能投胎当你的小宝贝啊?”
陆嘉遇一愣,“为什么呢?”
小鬼伸手摸了摸陆嘉遇的脸颊,轻声道,“哥哥漂亮,鬼主又很厉害,小满就不会再变成这样了。”
他的手很冷,冻得陆嘉遇一哆嗦,但他不怎么在意。陆嘉遇想了想,“你怎么不去问问你家主上?”
小鬼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耷拉了下来,声如蚊呐,“我不敢……”
陆嘉遇觉得这小鬼可爱得紧,他伸手捏了捏小孩的辫子,他想了想道,“哥哥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当我的小宝贝,”他目光温和,“因为我们不可以挑选孩子的,但是哥哥很高兴你喜欢我。”
他伸出自己的小指道,“这样吧,哥哥记住了,你叫小满,万一以后有小孩来跟我说要做我的宝宝,我就挑你好不好。”
小鬼得了允许,高兴地点了点头,伸手与陆嘉遇拉钩。
他倾身抱住陆嘉遇亲了一下,柔软的唇在陆嘉遇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湿润的痕迹。他亲完就转身跑出了房门,然后扒着门框道,“小满跟哥哥约好了的,哥哥要记得我呀!”
陆嘉遇笑着道,“我会记着的。”
小鬼往后一步,就碰到了一双腿。他仰头吓得肝颤,鬼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肩上都落了一层薄雪。不过她今日换了喜服,红衣加身倒是看着比平日温和了不少。
但是小鬼仍旧不敢造次,夹着尾巴滴溜溜地就跑了。但她显然没太在意,甚至还笑了一下。小鬼拐过弯却觉得兜里多了些什么,他一摸是一把糖。这不知道游荡了多少年的小鬼瞬间就高兴起来了,脸上的血迹都在消失,直到变成生前粉雕玉琢的样子。
他身侧亮起一道门,暖洋洋地像是一池温水。他再次回头瞧了一眼穿着喜服万般般配的两人,带着坚决要投胎成为他们孩子的心愿,进入了轮回。
陆嘉遇身边没有多余的人,他推开门就看见在门外雪地中站了许久的钟翮。
她看着陆嘉遇眼中都是难以掩藏的爱意,钟翮压了压嘴角低声道,“我来接我的小仙君。”
陆嘉遇方抬起一只脚,就被钟翮拦住了。
她转过身体,背对着陆嘉遇矮下了身子,“你站在屋子里,师尊背你。”
陆嘉遇趴在了钟翮的背上,他们像凡人一般徒步走向大殿,沿途的鬼修都带上了红花。
风雪被钟翮用法术挡住,只有源源不断的热意将他捧了起来。
陆嘉遇低头趴在钟翮耳边道,“师尊,钟家娶人,这么麻烦的吗?”
钟翮低低笑了一声,偏头亲了一下陆嘉遇的脸颊,“不是,我只是听说凡间娶亲,要姐姐背弟弟出嫁,不然会被欺负。”
“你没姐姐,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大概师尊背跟姐姐背都差不多吧。”
她感受到陆嘉遇在自己脖颈上蹭了蹭,笑意更甚,“我也有私心。”
陆嘉遇心情很好,又贴近了些,“师尊有什么私心?”
眼瞧着大殿已经在眼前了,她将陆嘉遇放了下来,然后为他平整了一下衣衫,“我的小仙君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想藏起来。”
陆眠风和陈英坐在上首,钟翮伸手为陆嘉遇将红盖头盖上,然后牵着他走进了大殿。
两人整理衣袍向上三拜。
每低一次头,陆嘉遇便许一个愿。仿佛有神明在上,护佑着他们。
愿师尊平安。
愿师尊喜乐。
愿师尊福寿绵长。
周遭吵吵嚷嚷都被隔绝在红色之外,陆眠风与陈英起身,将婚书递给二人过目。陆嘉遇瞧见并列排在一起的两个名字,心中有些动容,偷偷用手指摸了摸。
钟翮会意牵住陆嘉遇,对陆眠风道,“父亲,我会好好照顾嘉遇的,您且放心。”
陈英对钟翮这样快的改口并未说什么,他从怀中摸出一个镯子,然后戴在了陆嘉遇的手腕上。他向来话不多,只是伸手拍了拍陆嘉遇的手背,然后将那只手与钟翮的手叠在一起。
“她若是欺负了你,来寻我。”
陆嘉遇点了点头,“谢谢爹爹。”
陆汀州站在一侧感慨,“倒是没想到你们两个会成一对儿,阿英,这么算你可要比我低一辈了。”
陈英与这老友相识多年,当即拍了拍陆眠风的肩膀,“你娘啊,其实私下里就是这样,陆家的家规把她憋成这样的。”
陆眠风哭笑不得,“探陵君不要搭理我娘,他们小辈是他们的事情,断然没有让探陵君折辈分的道理。”
顾徐行摇着扇子,“讲辈分?在座各位谁有我大?我儿子现在是妖王了!”她推了推眼镜,得意道。
眼见着改口见长辈这一段越走越偏,钟翮将陆嘉遇揽在怀里对各位长辈道,“各位家主,我准备了些汤锅吃,已经热上了。你们先入席,容我们先去换下一衣裳,今夜各位都好好休息吧,想来爹爹您与老朋友也许多年都没见了。”
秦曳尘抚掌,“贤侄女真是会招待,你们去吧,我跟老陆他们先过去,”佛修笑得可亲,与陆汀州勾肩搭背,“快去快去。”
钟翮牵着陆嘉遇向后堂走去,陆嘉遇忽然笑了一下。钟翮低头,“怎么了?”
他回过身看向那一群混在一起的长辈,秦曳尘拽着端正的陆汀州喝酒。陈英将袖子拢在一起,与顾徐行攀谈着什么,陆眠风时不时劝一句。
“师尊,我忽然觉得我到家了。”他漂泊半生,在雪庐的日子黄粱一梦,在陆家的日子尴尬无依,如今外面天翻地覆,他却在一线天里找到了归处。
钟翮低头亲了亲他,“嗯,到家了。”
“我以为……他们是被你胁迫来的。”陆嘉遇抬头看向钟翮,眼中笑意闪闪。
钟翮倒是真没想到这里,也跟着笑了,“我哪敢?”笑毕之后,她低声道,“顾徐行在我十五岁以后就看顾着我。”
“我爹将钟家撑了起来,当年想要让众家围剿我的人不少呢?给了我苟延残喘的机会。”
她伸手擦了擦陆嘉遇眉间晕开的妆容,继续道,“虽说你爹爹不知道,但他确实将睢城的鬼阵压了二十年。”
“我是祭品这件事他们应当都知道,有人想要我死一了百了,有人想要我活尽心力。快五十年过去了,我白捡来的命,他们都在保护我。”
谈论着生死攸关的过往,钟翮脸上的神情却越发轻松,仿佛褪去了那一身黑袍,她便将肩上的担子短暂地丢了开了。
“鬼修里现在有很多曾经是上修界的弟子,同门见同门,就算道不同也杀不起来了。”钟翮牵着陆嘉遇一边走一边说。
“修道修道,修的到底是什么?便是秦家那样笃定的佛修也会改修红尘道,陆家那样严格律己,但成才的剑修依旧是那样少,”她说着似是调笑一般看向陆嘉遇,“便是你和父亲那样天资卓绝的人也都陷于心魔不可自拔。”
陆嘉遇握了握钟翮的手,听她絮絮叨叨,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副更大的图卷。他猛然间就明白了钟翮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她这么些年汲汲营营不仅仅是为了活下来。她在证道,只属于钟翮的道。
只看他神色,钟翮就知道他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天光渐暗了下来,有夕阳照雪,窗棂被昏黄的太阳分割,光线落进钟翮的眼睛里。陆嘉遇头一次在那双总是阴沉的眼睛中看到了清澈的眼瞳,那是他盲了近十年的鬼眼——便是鬼眼,也有资格立在阳光下的。
余晖为钟翮镀上一层金身,她立在他身旁面容温和却坚定,“便是鬼主也能生人心,世间有阴阳,凡事有例外,那么谁说鬼修魔修之流便没有立足之地?”
她伸手将陆嘉遇的长发拢在耳后,“钟鸾当年把人骤然推到高处,可脚底下却没有台阶,她一死,自然是要摔下来的。”
“嘉遇,我会给你一个新的未来。”她笑得如同少年一般意气风发,向陆嘉遇伸出了手。
阮青荇他们早就到了,正跟钟别意他们坐在一起吃汤锅,桌上有钟翮让人准备的雪花羊肉,还有些时令蔬菜。秦游坐在阮青荇一侧,那一日魔尊骤然出现将他当做人质掳走,虽说演技没什么信服度,但他还是感激的。况且在嘲天宫交流之后,他倒觉得这人心性赤诚,自然也就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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