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狂上加狂
王诩指着姬莹道:“此女乃是魏国司徒之女,今日能在此一叙也算有缘,不过她近日有一忧愁不知将军能替她解忧?”
姬莹见田忌的目光终于移向自己,不由得甜甜一笑后正色道:“魏王的女儿近日要嫁到秦国,可是因为迁都,国库实在空虚,父亲身为司徒没少受魏王的斥责,听父亲说这是由于魏的属国太少,朝贡不足的缘故。他这个司徒空守着偌大的空库也是无计可施啊!”
田忌乃是一介武夫,一时并不懂这内里的玄机。姬莹缓了缓又接着说道:“魏国的庞涓尚武,在王廷中飞扬跋扈,说一不二,他一早便向魏王进言,应该借着魏国国力正健之势,降服些纳贡之国。庞涓尤其是对赵国虎视眈眈。可是魏王重礼只说贸贸然出兵,师出无名啊!”
田忌眨巴了一下眼,这时才有些恍然。
庞涓愁的是师出无名,而他愁的不也是用兵而无堂皇的理由吗?
赵国乃是齐国的盟国。一旦赵国求援,齐国没有不伸出援手的道理。这样便师出有名了。如今魏国乃是刚刚击败秦国的霸主,若是他田忌能够一举击溃魏国的话……
田忌深吸了一口气,拼命压抑住心内激荡的心情,又说:“你的意思是让我与魏国一战……可是庞涓乃是鬼谷子王诩的高徒,与秦一战威名天下,齐国怎么又把握……”
王诩道:“这点将军不必顾虑,那庞涓心胸狭隘,不容同门,孙膑这样的人才也为他所害,贤相白圭被他逼得辞官,而那公孙鞅也远走了秦国,可见此时的魏国已非彼时,他孤寡一人,何惧之有?”
不过田忌并不信服,又狐疑地看了王诩一眼道:“尊驾来历神秘,虽然有我门客孙膑引荐,却还不明白尊驾这般举动的缘由。”
王诩淡淡道:“不过是与庞涓庶子有仇耳,普天下能与那庶子抗衡者,唯有田忌您一人。某心知空口无凭,不足以取将军信。不妨请耐心等上一等,不出三个月,魏国必定对赵国用兵!让齐国有出兵的名头,到时候只要将军您力排众议,向齐王进谏出兵即可!
到时将军便知我言非虚,您建立功勋成就君王之前的伟业,而我得以取那竖子性命的机会,你我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
田忌被吹捧得甚是舒服,想那庞涓的名头何等响亮,而这王羽将自己捧高到与庞涓同等的地位,怎么能不让武夫庞涓心花怒放?他哈哈一笑挑着浓眉道:“既然如此,田某便等三个月的结果。”
这一场深夜宴会,宾主尽欢。姬莹席间不断眉目传情,奈何田大将军却一心只与王诩攀谈,白白辜负了落花之意。
最后,气得姬莹狠狠地低声道:“怎么近日遇到的都不是伟丈夫,一个个的可都是眼瞎身残了不成!”自己泄恨完毕,便惯性地望向俊逸的恩师,可是一眼扫到他身旁那张鬼画符一般的女子,又吓得一哆嗦,连忙抓起酒爵猛喝一口压惊,
田忌在临行前,站在落败的院落门前,又皱眉看了一眼王诩身后那惨白着脸,阴气森森的女鬼,决心示好招揽一下贤士,便开口道:“此处荒凉,若尊驾不嫌弃,可入我府内为门客,府内的侍女都是齐国的丽姝,到时我拨过两个给你,放到眼前也赏心悦目不是?”
王诩听了微微一笑道:“屋陋而巷静,正适合我这喜欢清静之人。至于奴婢貌丑……苦读之时偶一抬头,倒也清醒眼目。”
田忌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甚是敬佩这位“王羽”的物尽其用。告辞之后,他便上了马车徐徐而去了。
王诩眯着眼看着那辆微微摇晃的马车消失在了巷尾,这才回转了身子重新回到了院子中。
身后那奴婢便暗淡着脸色,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此时入夜起风,催动鬼宅破瓦隙缝呜呜作响,昏暗的树影在凄迷的月色下摇曳不停。
当经过大门时,王诩太看到门口的门挂着一把刻着驱鬼符咒的桃木小剑,便顺手摘了下来,握在手里,突然转身,照着身后在月影下更显可怖的鬼脸儿“啪啪啪”拍了三下,同时一本正经道:“辟邪驱鬼,散!”
身后那“鬼”猝不及防在这幽暗的院子里突然被拍了脸,吓得“啊”惊叫了出来。再看那手里握剑的男子已经扶着腰哈哈大笑了出来,躲在月后的月光一闪,映向大地,也映亮了那俊逸的笑脸。
不同于平日里清冷的笑意,现在的他,笑容灿烂得恍如多年前山顶迎着朝霞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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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今日见那田忌的反应,莘奴也心知自己是多虑了。
没想到齐国的田将军竟然是在女色面前岿然不动的真英雄。早知如此,她又何必作丑,白白让这王家竖子笑话了去?
可是从听他让她陪客起,莘奴便在惊惧和愤怒里度过。
现在他在她面前笑得这般恣意,憋闷了一天的怒气这一刻简直要掀开鼎盖了!当下便夺下了他拍脸之用的桃木剑,朝着正大笑的男人的心窝处狠狠地捅了过去。
悬挂许久的木剑,没有上过木漆早就腐蚀,只这么一用力,便“咔嚓”一声碎掉了。可是男人脸上的笑意却骤然消逝,那表情仿佛被刺中的是真的一剑——直刺心窝。
“奴儿手里若是真剑,也要这般刺过来吗?”方才爽朗的笑意早就烟消云散了,男人的目光如月色一般清冷。
莘奴没有说话,浓重的妆粉涂白了她的面庞,也不知这一刻,她的面色是不是如粉一般的惨白。
这一剑真是全部注入了她这么多年来的怨气。她不禁也要问自己,如果是真的一剑,她会有杀人的勇气一刀刺出去吗?
可是男人却似乎并不想让她回答,只是伸手慢慢地抚摸着她方才被拍打的脸颊,而后狠狠捏住了她的下巴,似乎如在久睡不醒的大梦中才自醒来,呢喃地说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被刺了剑的家主,并没有如二年前那般如冰冷无情地惩处她这个桀骜不驯的私奴,而是静默了一会便拉着她的手回转了卧房,然后若无其事地命人打来清水,亲自为她洗净脸上的浓妆。
这般小孩一样的对待让莘奴很是不适,直觉便想躲开,握着自己后颈的手坚如磐石根本躲避不开,只能任着他沾取湿巾一点点的晕染开脸上的脂粉。
宴会前涂抹的时候,她带着闷气,也不知擦了几盒,现在看那搅合成了淡红色的汤水也能猜到自己面色的壮观。待得换了两盆水后,王诩摸了摸终于洗出原本滑腻的肌肤,这才淡淡地解释道:“据我所知,田将军似乎房事不畅,府内妻妾都是备受冷落一直无所出,所以女色上看得甚轻……”
“啊……”莘奴听得傻眼,那么壮实的男子怎么可能?竟然连“来去匆匆”的做不到?
可是一想到王诩说这般话的缘由,今日自己的特意扮丑就如同姬莹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般,全无用途。先前自己对王诩用意的揣度,原来俱是冤枉错待了。
“……莘奴妄自揣度了家主的用意……自当领罚……”她抿了抿嘴,略显愧疚道。
王诩哼的冷笑一声,似乎压根不信莘奴这看似谦卑的话语,清冷地说:“说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种问题竟然比当初的鬼谷入试还要难,莘奴在想:照实说的话,他会不会剥掉自己的衣服,在身上加印个“逆徒”的烙印?
“会审时度势……善用其人……”莘奴掂量了一下满腹恶毒的咒骂后,放弃了“阴险狡诈,损人害己”选择了两个对自己的反伤最小的词汇。
可是王诩怎么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又冷笑了一声,慢慢解开了衣服的前襟,半靠在席上摞起的被子上,看着莘奴莹白的脸儿道:“你那时小,倔得又像头牛犊,我也懒得同你讲,现在倒是想要好好问问,我是如何侵占了你鬼谷家产?”
这是莘奴的心结,也是让她对王诩骤升怨恨的症结所在,王诩如今坐拥鬼谷,竟然问他是如何侵占莘子的家产的?这是何其理直气壮?
王诩却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你那时虽小,也应该有些记忆……你父亲生前广施善举,经常周济穷人,却偏偏不是个善于理财之辈,招收的学生中常有家贫而免了学费者,日常的开销也全是你父亲周济。到了后来谷中入不敷出,你母亲病重时,典卖了自己的首饰才能看医买药。
是后来由我主事后,情况才略有好转,然则莘子向好友借债甚巨,到他死的那天都没有偿还完。也都是由我以后慢慢偿还的,也算是保全了你父亲的名声。至于侵占家产?是原来谷内的那几间茅草屋?是那荒废了许久的几亩薄田?还是那几个饿得皮包骨的穷徒弟?
莘奴,你父亲并非你想的那么完美……”
这话撞击得莘奴脑袋嗡嗡作响,却也勾起了她久远得几乎淡忘的回忆。印象里,父亲生前自己的确是过了一段困窘的日子的。那时不知为何,母亲久久不给自己做肉,是以那时她喜欢与少年王诩厮混在一处,因为他总是能想办法弄到一些新鲜而美味的吃食。尤其是每次他出谷办事后,总是在无人时,给自己送来一包好吃的蜂糖或者是蒸熟的腊脯。以至于有一段时间,每次一看到少年,嘴巴里总是会不自觉地流出口水……
而鬼谷里的许多华丽的房屋的确是在王诩经手鬼谷几年后才改建扩建的……
“云梦山乃是王山,只可供莘氏隐居而不能典卖。我替你父亲偿还的巨债就算买上十个你也够了!你父亲死后,你的衣食起居也一并由我供应,从无半点亏待之处,可是你又是如何回馈我的?听了几个别有用心之人的挑唆,便对我大喊大叫,跟孙伯那小子花前月下,然后私奔?莘奴,你凭什么恨?你还清你父亲的债了吗?”
如今的莘奴早已不是当年十二岁的幼童,虽然记忆久远,可是一经点播,却也可以透过浓浓迷瘴隐约想起个大概。
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莘奴也是亲自做生意赚得些许利钱后才能体味其中的辛苦。幼时记忆力的鬼谷与现在的鬼谷乃是天壤之别,这一点本就不容辩驳,只是记忆里一旦固执地认定了某一点,若想更改便很难很难,以至于就算渐渐长大,也拒绝去细想其中的蹊跷……
可是他的话语,到底还是让莘奴听明白了一点,她颤抖着嘴唇道:“因为我父亲欠下了巨债,所以你便那般对我?给我烙下了奴印,用我的身体来偿还父亲的债务吗?”
许是她摇摇欲坠的模样终于让冷硬了心肠的男人有一些松动,他几乎细不可微地皱了下眉头,终于软化下了态度将她拉拽进了自己怀里,这才发现怀里女子的身子已经冰凉一片,微微的颤动着。
他长叹了一口气,像抱着幼时的她一般,将她打横搂在怀里,低头亲吻着她同样冰凉的嘴唇,却并没有回到莘奴最后提出的问题。
若说王诩的这一番话对于莘奴来说有什么触动,那便是她更坚信自己当初选择的“商道”毫无错处。
父亲饱学,可是在经营之道上却一塌糊涂。可是他欠下的债总是要偿还的,既然这般,自己唯有努力替王诩赚下更多的银子偿还当初父亲的债务,只有这样,她才可与王诩谈及赎买自己的自由。
当年的百里奚也是奴隶身,用五张黑羊皮赎买了自由身后便摆脱了奴籍,成为秦穆公的贤臣。自己不是男儿身,不可如先贤一般建功立业,但是这些典故也足够鼓励莘奴努力地赚钱了。
那天莘奴的自尊再次被王诩的话打散得七零八落,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在王诩的怀里就这么睡着了。可是第二日她醒得很早,刚要起身,可搂着自己纤腰的手臂却不肯放。
“怎么起得这么早?要干什么去?”男人在自己的身后闭着眼道。
“今日店铺里要进一批新货,我要去点货……”
说着莘奴又要起身,可是却又被铁臂拉拽了回来:“这几日你钻入了脂粉铺便出不来,是不是有些没有做到之处?再说昨晚你是怎么说的?妄自揣度了家主的用意,自当领罚。这‘罚’你可是还没有领呢!”
当莘奴被王诩定在了床榻边的墙壁上时,只能无奈地道:“还请家主快些罚……”
听这话的男儿都知道话里的深意有多么折损他们的雄风;说这话的女人往往不知道这话有多么的适得其反。
当莘奴终于可以颤抖着腿下地时,王诩已经快快地爽利“惩罚”了三次,饱足的男人半靠在榻栏上甚是体恤地说道:“洗得干净些,今日姬莹去你店里帮忙,莫要叫她闻到……”
……
到了店里时,姬莹果然已经到了,看见莘奴素白着张脸下了马车,终于长吁了一口气道:“真怕你又是画着妆前来,昨夜可真是吓死我了。姐姐,你这般不通宵妆品之美,怎么经营这店铺啊?要不改换一下吧,还是卖些粟米好了?”
莘奴微微一笑道:“不是有你吗?我有不懂的,问你便好。”
姬莹爱听这话,当下便眉飞色舞地讲解起了燕脂水粉之道,同时又帮莘奴把关,进了几样粉质细腻,香味宜人的水粉。
而之前的那些个粗糙的燕脂,也并没有浪费掉,用杵臼细细研磨过筛后,由姬莹将上好的牛髓调配成了红膏。
“我的嘴唇爱干裂,这般调配成的膏品很是将养滋润嘴唇。”
莘奴见了眼前一亮,当世女子点燕脂多是用粉,像姬莹这样的做法倒是不多见,当下颇为遗憾地说:“若是妫姜妹妹在此就好了,她一定能有滋润的药方加入这脂膏里,变得更加润泽养颜。”
有时候人真是不禁提的,这话刚说出去不到半天,一位头戴面纱的女子带着几名侍女款款而入,看见她们二人后笑道:“你们竟是在此处躲了清闲,可让我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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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亮而温婉的声音让莘奴与姬莹都愣了一下,待得她揭开面纱一看,三人不觉都是久别一笑。
姬莹抢先过去,瞪大眼儿道:“妫姜姐姐,你怎么也来到了此处?”
妫姜轻笑道:“我本齐国人,不是比你们更应该出现在临淄吗?我在谷内久不见恩师与你们归来,心内正自踌躇,便接到了恩师的书信,让我返回临淄,我一回来见过禀明恩师就来找寻你们了。”
昨日的那场宴会,莘奴也是在场自然知道王诩是在排布着什么阵盘局面,只是他对自己的众位男弟子们秘而不宣自己的狼狈出逃,却对这几位女弟子毫无顾忌。还真是另辟蹊径,又或者是觉得在女子面前不必固守君子的脸面?
王诩的心思暂且不猜,几位女同窗相聚总是让人心生欢喜的。
妫姜命自己的两位侍女侯在外堂,又挽起了衣袖,也跟着莘奴姬莹一同忙碌了起来。
姬莹讲起自己与莘奴在路途上被庞涓派人劫持的险事,妫姜听了也是面色凝重,替二人捏了一把汗。
有了妫姜的加入,莘奴的想法便得以实现。
妫姜指了指店里铺设的铅粉道:“此物也称胡粉,在周文王时便广为流行,如今稍微讲究一些的无不用它。可是我却觉得此物敷面,虽则白矣,却甚是损伤肌肤,齐庭宫中常艳妆的女子不到三十便面色憔悴,附着色斑,面色发青。可是那些不常铅粉敷面的却无此状,由此我大胆推断,此物不甚好。”
姬莹一听唬了一跳,她最喜将脸涂白,妫姜学医精湛,她的话是有几分分量,当下立刻跳起来,出去唤侍女打水净面去了。
莘奴一听连忙道:“若是此物不妥,可有替代之物?”
妫姜笑道:“身为女子哪个敢不心系颊白妆红?不过我觉得入口之物,才是最完全的。只是粟米乃安民根本,如今齐地广有饥民,若是用粟米为妆,传扬出去恐怕是惹人非议,妹妹若愿意试,还是不要将方子传扬出去为好!”
妫姜的意思便是这法子有些奢侈,若是广为流传只怕天下人的口粮都被涂抹到贵妇的脸蛋上,倒不如自己闷声发大财,千万不可让这法子流传出去。
她这话说得在理,莘奴自然是点头应下。
于是妫姜命人取来三袋粟米,用陶土盆浸入,让水浸没细粟米少许,又取来薄棉紧绷在盆口,隔绝了尘污,置于烈日下暴晒。之后研磨成细粉。
之后妫姜又加入命仆役采集来的花粉,以及碾碎得精细的蛤蚌壳,增加闪光亮色,齐地靠海,更是加入了碾碎的珍珠粉,让粉质更加细滑。最后加了几味滋润皮肤的中药再以膏调合。这样的粉质服帖在脸上果然舒爽透气。
于是这般,三大袋高价的细粟高米,最后也不过制了五盒干粉而已。
莘奴的店里虽然也有水粉,却因为制作时不能这般大量地使用这等昂贵的细粟高米,而粉质欠薄,不如铅粉长久,加上价钱昂贵,也不甚畅销。
姬莹虽然出身司徒之家,可是看到这粉制作这般奢靡,单是那几颗珍珠便价值几许金,也不禁咋舌道:“这样的粉,该是卖给何人?”
妫姜笑道:“自然是君王之家,不过粉好了,也要人配才行,莘奴姐姐,到时候还需要你的脸蛋打一打样板啊!”
当初楚人“买椟还珠”也是这般道理,好的货色需要更名贵鲜亮的事物加以映衬,这才名贵光艳晃得人移不开眼。
当妫姜引了几位相熟的贵女前来店铺时。
只听一位锦衣华服的女子下了马车打量着这店铺,微微轻蔑道:“原以为妫姬是要引我来何处,竟是这样简陋的铺面,会有何等好货?不如我们还是去之前那家吧,那里的货色可都是出自陶朱公亲自经营的店铺,俱是美女西施享用过的佳品呢!”
妫姜却不慌不忙地笑道:“姬未曾入内,便说货劣,可真不是聪慧之举,一个败国之姬也已,你是要涂了她抹过的粉再倾覆了哪一座城池?”
妫姜平日温柔得体,可是偶尔之言却犀利得让人难以招架。这些贵女哪里再肯顶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其余几位连声都没吭便鱼贯而入,进了这家她们平日里绝不鬼踏足的小店。
可进了店内,竟然是别一番景致。
只见这店里乃是用竹片饰以墙面。店内的一侧装饰以陶盆,里面养着大朵粉白色的水芙蓉,圆圆的叶片铺满整个盆面,伴着熏香袅袅,竹影重重,屋后隐约有古琴声传来,弹奏的却并不是临淄城里流行的庸俗曲调,清幽高雅的素音竟让人有种身在尘世之外的清幽之感。
时下的店铺都是讲究盘铺货屋,货架推挤展示,可是这家店面却只辟了一面墙,列上名贵的漆架,展示着寥寥无几的几样脂粉。
可是那些脂粉盒子却个个名贵,盒面竟然镶嵌着上好的明珠为抓手,单是这盒子已经价值十金了。
其实这店面里的大半家私俱是妫姜提供,名贵的漆器,立刻让小店变得高雅贵气。
就在众位贵妇入内室,一位身着玄衣的女子款款走到了她们的近前。待得贵妇们抬头一看,个个都有晃神之感。
列国之中,只有秦人尚黑色,满朝文武俱是玄衣裹身,被嘲笑为蛮化荒凉之地,不受周礼照拂。是以别国的公卿多以身着彩衣为尚,一则彩衣染色价格昂贵,二则也是借衣服的重彩提亮肤色之意。所以身着黑色者,少之又少。
可是眼前这位少女却是将玄色穿出了别样风情,她腰肢如同春柳,露出的手腕脖颈和脸颊细细地涂抹了一层淡粉,也不知这粉里调了什么服帖得竟是看不出毛孔,隐隐闪着亮光。而这女子的模样可真让人惊艳,眉眼如墨,额头一点红痣,两片嘴唇上涂抹的是带着水光的淡红,长发缀着玉坠披散在身后,一身玄衣更是显得她肤白莹玉,哪里有半点常人身着玄衣的寡淡阴闷?
见众女呆愣愣地看着她,莘奴微微笑道:“听妫姬言今日有贵客,不敢拿出庸脂俗粉敷衍贵客,特意调配了秘方“芙蓉粉”供诸位调试赏玩。”
说完便引着诸位坐到了香席之上,又命仆役送来甜浆果品,这等的款待,又是别处店铺不曾见过的。
一时间就连先前厌弃出言不逊的那贵妇也是被眼前这玄衣女子泰然的气场压制得安顺了许多。
待得将那些脂粉倒入调配之用的脂砚中,众女才恍然为何店内的燕脂颜色这般少。不同于别家直接取粉敷面。按着自己的沾取的多寡调试颜色,这家店铺选用了芙蓉粉与加入由油膏的燕脂,在脂砚里可以掺水随心调处不同的颜色。待得抹到脸上,竟然能呈现出别样的渐变颜色,也难怪称“芙蓉”,可不就是如同水芙蓉的花瓣一般白中透粉,自自然然吗?
而妫姜在一旁也嗅闻着粉质,说出了其中几味药草的名字,俱是养颜佳品。众位贵妇皆知她在鬼谷学医,自然是个个信服。
无论美丑,女子皆有些其里东施效颦的心思,看了别的美人穿衣打扮,便一心认定自己如此也定然美艳不可方物。当听闻莘奴涂抹的便是芙蓉粉时,在场的贵妇俱是内心欢腾,直觉自己若是抹上,一定增加几许别样的艳色。
当下这五盒芙蓉粉还有几盒燕脂,俱是被来包括妫姜在内的六位贵妇一扫而空。其中一位因为芙蓉粉数量不够,未能一时购得,竟是与其他的几位争吵了起来。还是妫姜大度,慷慨地将自己这一盒,让给了那妇人,这才了结了纷争。
看到她们争吵得面红耳赤的模样时,莘奴还暗道妫姜狡诈,竟是连这人数和脂粉的盒数都是精心算计过的,这等蕙质兰心的女子竟是对商道一门无师自通啊!
于是五十金一盒的芙蓉粉,顷刻之间被一扫而空。因为奇货难求,当听闻一个脂粉竟然要月余才能制出时,当下又几个豪气阔绰了预支了三十金作为定钱,要包揽了剩下的几盒。
莘奴虽然不是第一次鬻货售卖,可是跟先前几个圜钱的蝇头小利相比,这次生意做得简直是顺畅得叫人扑在金子里打几个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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