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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狂上加狂
莘奴让子虎担起这两担盐,说道:”你又忘了,在谷内时妫姜是如何治疗得了寒风入骨之人的病症的?
妫姜是齐国人,善用海盐。她结合在谷内学到的医方,用粗粝的海盐浸泡了中药后,再用热锅炒热,放入特质的麻袋里,用以给受了风寒之人热敷肚子和关节。
这么一说,姬莹顿时恍然:“你是说,我们用这些粗盐制成盐袋售卖?可是……卖给何人?”
莘奴指了指那一排木屋,说道:“卖给她们。”
犹记得当初在谷内求学时,有那么几日,王诩开启上了油的锁眼太过频繁,累得莘奴腰肢酸软。妫姜见了便主动给她制了一副盐袋送了去。热敷之后,直觉得经脉流畅,搭配着盐包散发出的药香,不一会便能香甜地睡着。
这些女闾们整日迎来送往,想来也是有些说不得的隐痛。她们的资费虽然俱要上交,可是每个人平日里手头也宽松有些花销,比每日忧愁吃穿的平民好略好过些,自然是出得起钱的。
既然这般决定了,便立刻去做。她一边指使着几个侍从炒盐,一边从车厢里取了自己两件质地尚好的衣裙,在姬莹的帮助下,将它们有匕首切割成块,再取了车上的针线包里的针线,缝制了十来个盐袋。
姬莹尚美,居然还带着装有名贵的香料的香包,将这些香料加入到炒盐里,海盐的味道顿时好闻得不得了。
于是莘奴拿着制好的一个盐袋去了那木门前,冲着一位年纪较长的女子施礼后,交谈了几句,便将手里的盐袋送给了那女子,却分文未取,便回来了。
姬莹肚子饿得发慌,啃着手指头问:“她可给刀币了?”
莘奴却摇了摇头道:“莫急,时机未到……”就这样静等可足有半个时辰,那女子带着自己的几个女伴向携前来,一口气将剩下的盐包都买走了。
原来不光她方才用得好,就连正服侍的客人也用了用,大呼此乃极乐之物,也要她代买一个来。
于是乎,这十几个盐袋一下子便换得了一百刀笔。虽然不是巨富,却可以一解眼下无米炊的燃眉之急。
看着莘奴满头是汗的来回奔跑,指挥着侍卫继续炒盐,子虎小心问道:“家主,何必让莘姬如此劳累?白圭已经遣人送来刀币还有衣物,尽在城西的宅子里……”
王诩半睁开眼,冷冷地瞪了子虎一眼。子虎立刻识趣地闭嘴。
这时,王诩才慢慢将目光调转向那道忙碌的倩影,似乎自言自语道:“忙些,才不会胡思乱想……”
莘奴的确忙得无暇去想其他。她和姬莹忙着买来今晚的主食。此处城邑往来客商众多,虽然食物贵些,但是什么都不缺。
手里的刀币有限,不能去买昂贵的牲畜之肉,但是寻常百姓常吃的狗肉,倒是便宜了许多,周王朝狗肉盛行,这等香肉又被称为“地羊”,被列为六畜之一。是寻常吃不起牛羊之肉的平民们解馋之物。
可是姬莹却不大乐意。这等低贱平民的解馋之物,难以登上公卿的宴席。若是依着她,便是要买上一大块的羊肉才好。
可是莘奴哪里肯乱花钱?只一眼便将姬莹的话尽瞪了回去。姬莹觉得这位姐姐神色间总是有几分家师的气势,一时间被她瞪得短了气场,只能乖乖跟在她的身后。
到了入夜时,大块的香肉用粗盐涂抹腌制后,用火炙烤,顿时香气四溢。一连好几日未食肉的姬莹顿露馋相。
可这香味也引来附近的饥民,几个瘦骨嶙峋的少年游移在他们休憩的马车附近,拼命地咽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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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奴见了,准备将刚刚熬好的粟米送去一锅给他们,却被子虎拦住:“莘姬给得出去着一锅,能给的出去十锅百锅吗?一会若是引了大批的饥民过来,只怕要引出什么乱子。”
莘奴抿了抿嘴,心知子虎之言有理。进入齐境一来,遇到的饥民无数,此时入夜,虽然是在城邑之中,可是一旦有匪人心怀不轨,难保不出现祸乱。当下便只能顿住。
可是那几个少年里有一个引起了莘奴的注意。那个少年胳膊细瘦,却紧紧抱着一个同样瘦弱的小女孩,可以看出那女孩似乎生病了,浑身瑟瑟发抖。
子虎看那些个饥民围拢得越来越靠近,嘡啷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伸手便劈断了一旁碗口粗的小树。
这凛利的剑风吓得那些个饥民一哄而散。
可莘奴注意到那个怀抱小女孩的少年却并没有走,甚至眼中连半丝惧意都没有,他看都没有看那持剑的子虎一眼,径自来到莘奴的面前,噗通跪地道:“请君子赏赐一碗粟粥给我的妹妹,廉伊愿卖身为奴,为君子誓死效力!”
因为莘奴一直身着男装,这少年才口称君子,说完之后便长跪不起。
莘奴心道:这孩子倒是个会看眼色的,他一定是见了自己与子虎的私语,心知她心软才来跪她的。
不过看他怀里的那个孩子,再不吃东西,肯定是撑不住的样子。于是转身盛了一大碗稠稠的粟米递给了少年。
那少年盯着这碗粟粥咽了咽口水,却没有吃上一口,径直把它送到小女孩的嘴边,那女孩正在发烧昏昏沉沉,一时咽不下去,莘奴见了又盛了一碗稀薄的递给少年,女孩喝了半碗米浆,渐有了力气,又连喝了数口浓粥。
莘奴见了,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阻拦道:“她许久未进食,不可再食,不然是要撑死的。”
年幼时她曾经跟随父亲出谷,在路旁设粥赈济灾民,她看见父亲命仆役熬煮的粥太稀薄,不解地问父亲为何这般吝啬?当时是父亲笑着与她解释了这番道理,免得撑坏了饥民的肠胃,反而不美。
少年很听她的话,连忙不再喂食,这才将剩余的粥喝到了自己的肚子里。这时莘奴拿来了新制的一包热腾腾的盐袋道:“用这个给她热敷肚子,让她多喝水,出出汗,注意夜里别着凉了。”
见廉伊还不走,似乎是真要留下来做奴的模样,莘奴板着脸道:“你身为男儿,当知何为无价,这自由之身难道只值一碗稀粥?看你这般瘦弱,不堪一用,还是带着你生病的妹妹快些走吧!”
这个叫廉伊的少年感激地看了莘奴一眼,抱着妹妹消失在夜色里。
莘奴忙完这一切后,才发现姬莹早就开始食上了,平日里高贵端雅的贵女风范尽没了影子,两手捏着一块狗肉吃的满嘴是油。
不过王诩倒是还没有动筷,只是慢条斯理地喝着稀稀的米浆,却没动那地羊肉一下。
莘奴慢慢走过去,突然想起王诩是从来不食狗肉的。这倒不是因为他挑嘴,实在是因为一段往事。
犹记得他初入谷内时,一个小小仆役却是对谁都不大亲近,唯有对他身边的一只老土狗和颜悦色的。
那只土狗一看便上了年岁,尾巴晃动无力,两眼无神,是他从谷外带来的。有时她偷偷跑到他干活的院子望过去时,会看见他用一把桃木自制的长梳温柔地梳理着那老狗稀疏的长毛。
而那老狗则半敞着肚皮,吃力而欢喜地坐着撒娇的模样,一下下地回舔着他的手背。
后来,谷内另外两个仆役因为嘴馋,竟然私下里用绳子勒死了那老狗熬煮了一锅香肉。
当时身材尚且单薄的少年一语不发,竟然下了死手一般去与那两个身材高壮,酒足饭饱的仆役搏斗,就算被那两个仆役打得嘴角流血,面色青紫也没有退缩半步,那两只眼里冒出的悲愤的光恍如小狼一般,那时她躲在奶娘的身后,竟是呆呆看着那疯了一般的少年吓得呜呜直哭。
后来若不是宛媪的维护,只怕是要被打得肋骨尽折。
那天,她偷偷跟着遍体鳞伤的他去了后山,看见那少年用自己的手掌在地上一点点的挖出了深坑,将爱狗的残骸掩埋入内,然后浓密无人的树林深处,对着那光秃秃的小土包出声痛哭,只是一声声悲叫着那老狗的名字,那一声声的“阿育”刺得人的耳膜生疼,林中的飞鸟震荡……
那样的悲切是那时还没有尝过人生百态的她不能理解,却也久久难以忘记的,她生平第一次见过的生死离别之痛。
当时父亲得知三人打斗的原因,大为赞赏王诩的忠义有情,进而将他调拨到了自己身旁,不再去做那些粗重的活计。
不过从那以后,就算仆役们年节时每次改善解馋,也未见他再食用过一块狗肉……
盘膝坐在篝火旁的男子修目挺鼻,浓黑的长发在玄衣之上,除了被火光映得微闪的脸,尽是与夜色融为一体。
现在的男人绝无可能再如少时那般,为了一条老狗而形象全无地与人地上厮滚缠斗,能让这冷硬操纵诸国王庭的男人动心动情的人事已经少之又少了。
可是不知为何,见他看都不看那盆狗肉一眼的样子,竟是让莘奴难得升出几许愧疚之心。虽然从来不曾想要取悦于他。可是这般在人心内隐痛的伤口上撒盐之事,也不是她所擅长。
白日里选买的食物里还有一把豆,一早便入锅煮烂,准备第二日制浆。莘奴将它们倒入小铁锅里捣碎入盐,不时伸展着劳累了一天的酸痛腰肢,简单地制了一箪咸豆后,状似不经意地摆在了王诩的脚旁。
王诩低头看了看那制作甚是粗鄙的咸豆,倒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眸光微闪地看了看一旁拿着碗吃粟米的莘奴,便慢慢举箸夹起一颗放入口里慢慢咀嚼。
那一鼎的香肉,莘奴也几乎未动,大半是都被姬莹与子虎和几个侍卫分食了。
不过她制的那一碗咸豆真是难吃以极!齐地的海盐粗粝,也未精细地淘洗加工,用这粗盐制成的豆子透着咸涩的味道。她只吃了一颗,连喝两碗米浆才冲淡了嘴里的涩意。
可是王诩竟将那一碗一粒不剩的全吃光了。引得姬莹也觉得那碗豆应该是极好吃的,正要举箸夹上一颗尝尝,却被王诩扫过来的一眼冷得心都打颤。
因为莘奴曾经的一番戏言,一向无礼的姬莹谨记夺人美食乃是堪比杀父夺妻的大恨,恩师若要取人性命,大概不会用毒,捏一捏手指,还没来得及咽下美食的喉咙就碎了。
当即乖乖收筷,一门心思啃着自己碗里的那块香肉。
待得食饭完毕后,王诩拉着莘奴回到马车上。
姬莹看着心内也是一阵腹诽。虽然恩师修仙一般的人物,不贪恋世俗婚配姻缘,可是这般明目张胆地拉着莘奴同宿,岂不是要坏了莘奴姐姐的名声?以后这露水的缘分消散了,莘奴姐姐可是会觅得好姻缘?待得她有空,可是要好好跟莘奴姐姐陈晓一下其中的利害!既然是偷情,便要收敛避人些才好!
城邑之中行经的客商若有车马者,春夏两季一般都不会投宿客栈,只寻了空地便可简单露营。是以在王诩马车的四周不远处,还有几他客商的马车。
莘奴进了车时,便担心这王诩百无禁忌,夜里荒诞的声音远播四方。到了第二日,还要如何见人?
不过王诩心情似乎极好,在连喝了五大碗的开水,似乎终于止了咸豆之渴后,便挥手让莘奴过来。
莘奴的头发极长,发质柔顺,这几日日夜兼程未及梳洗,虽然她不似其他女子那般长发爱出粘腻的头油,却也是柔发微微打结,有些梳理不畅。
王诩解了衣服后,让她仰面半躺在马车的车厢口处,将长发披散下去,然后再用装着温水的净手壶顺着长发慢慢地浇注,淅沥的水声顺着垂落的长发浇落在地上,在月色下滑下一道闪动的微光。
待得长发尽是湿透了,他才取了竹篦细细地梳拢手里那一挽长发,这篦齿细密可以去发垢,但是倘是太过用力也会扯断头发,小时替莘奴梳头的奶妈就是经常扯断她的头发,引得她痛呼大叫。
可是身旁男子却力道适中,细密的竹齿划过头皮时,简直舒服得脊骨串起一阵战栗,劳累了一天的疲惫这一刻舒缓极了。
莘奴微微闭着上了,慢慢放松僵硬的身体,任凭他的长指与篦齿粗细软硬轻柔地交替按摩着头皮。
可是当莘奴终于舒畅得忍不住轻轻喘得低吟出声时,她心内突然猛地一惊,不知怎的,竟是突然觉得自己此刻的模样,与多年前那条被少年梳理,舒服得掀翻了肚皮的狗儿是何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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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这一点不禁让莘奴心内一凛,猛地睁开了眼,直直地望向了正在低头的他。
此时月色倾洒在他的脸颊一侧,眸光也如月般柔和,一时竟分辨不出眼前人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王诩……
看她呆愣愣的,王诩略微低头,略带沙哑地问:“怎么了?”
莘奴有些恍惚地问:“当初我送你的小狗,你为何不要?”
王诩的手抚摸长发的手并没有停歇,依然舒缓而有力地梳拢着她的长发,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说:“因为那狗太蠢!”
那时的她眼看着少年因为爱犬而如此心伤,便央求奶妈带她去谷里的农舍,亲自在一窝正在吃奶的小土狗里选了尾巴上带黑尖尖的小狗。
那狗而甚是可爱,因为刚刚断奶,一路上拼命吮吸着莘奴的手指,害得莘奴一时喜欢得都舍不得送人,最好还是拼命地全服自己当记住父亲一诺千金的教诲,她既然是暗下决心选来送人,岂有半路自己独吞的道理?
可是这般天人交战痛下的决定,却被少年弃之若蔽履。伸着舌头的狗儿晃着小尾巴还没来得及在少年的膝上站稳,便被少年拎着肉呼呼的后脖子一甩手扔在了土墙外的粪坑里。
到现在莘奴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哭着将那只脏臭的小粪狗救出来时,少年厌恶地盯着她和手里可怜兮兮的狗儿,轻轻吐了一句:“真臭……”
那也是她生平第一次萌生的善意,却尽付了粪坑。
初时的他的厌弃是多么外露得不加掩饰?可惜那时她尚且年幼,不懂人心如深渊无底,竟被他后来突如其来释放的善意蒙骗,相信他是个忠义之人……
恍惚地记忆被耳畔的热息打断,王诩将洗净了头发的娇人揽在怀中,嗅闻着她的脖颈,呢喃道::“真香……”
现在看来变化的岂止是他黝黑的心肠,就连鼻子都没有少时灵光了。她忙碌了一日,在篝火旁满是烟尘与汗味,哪里来的盈盈香气?
可是一向喜好整洁的王诩偏偏抱住她不放,一下下的轻咬着她的嘴唇。
莘奴被他咬得厌烦,便恼道:“一股海盐味儿……”
这厌弃又惹得男人起了性儿,索性用着咸味的口舌来个通身的腌制。莘奴干脆用力的咬着自己的手背,才忍住了差一点脱口而出的喘息尖叫。
幸而男人到底是给她留了些脸面,并没有在这漆黑安静的夜晚里进一步造次。
到了第二日,子虎刚刚打来街市的井水供王诩梳洗。一辆褐色的马车便行驶过来。
待得马车帘子撩起,下车之人正是已经弃官经商的白圭。
“恩师,可是白圭安排不周,不然为何舍弃宅院,而露宿街头?”
王诩微皱眉头道:“不是让你不要过来吗?”
饶是善于揣度恩师心思的白圭,一时也弄不清楚王诩的心思,只能惴惴不安地垂手立在一旁。
王诩接过子虎递过来的热巾帕子擦了擦脸道:“我来齐国之事还有何人知?”
白圭低声道:“只有我与孙膑得知恩师来到齐地。”
王诩点了点头,眉眼微微发冷道:“不可与外人再言……”
只这一句,白圭立刻被点醒了。
他真是被这几日的点仓账本忙得晕了头,少了前几年在君王面前揣度圣心的谨慎机敏!
恩师此番辗转到齐地,可并不是心甘情愿,实在是被那魏国竖子庞涓逼迫来此。那庞涓因为担了迫害同门的恶名,倒也尽豁得出去了,竞派人暗中将云梦山围得水泄不通,只待王诩返回便要来个杀师泄恨。
王诩何等骄傲的人物,却被他一直看不上眼的徒弟步步紧逼,狼狈至此,岂会让自己门下的弟子皆知?
不过庞涓如今能独揽魏的大权,让魏王对他言听计从,也着实出乎曾经的魏相白圭的预料。但是王诩如此地忍让躲避庞涓的锋芒……想必是与那马车里迟迟没有下来的丽姝有着莫大的干系。
白圭在谷内待得甚久,加之深得王诩信任,他知道的远比那庞涓要来得多。不过恩师接下来准备如何应对,他一时也是想不出来。
既然白圭来了,王诩也不打算再委屈自己,却并不打算住在白圭安排的府宅中,而是命令白圭准备更舒适些的车马还有仆役和旅途上的充足物资。他准备即刻出发奔赴齐国都城临淄。
白圭自然不敢怠慢,备下了王诩所要之物后,又精心挑选了几个伶俐的仆役供王诩差遣。但是当他拿出几许金给王诩时,王诩却挥了挥手道:“你如今初创产业,得需用本金,自己留用吧,不必担忧于我……”
恩师竟是这般体恤?白圭谢过恩师后,略微同情地看了看身在远处的莘奴一样,她正身着男装,将剩下的盐袋卖力地继续推销给了木屋的女闾们,又换来了一些数得清数量的刀币……
这位初入商道的小师妹尚且学了些皮毛,可怜地便背负起了养活家主的重任。也不知她这般劳累,能不能担负起王诩异常庞大的日常开销……
不过就在车队要出发时,子虎眼尖,一下子看到昨日抱着女孩的那个少年又来了,不过这次,他却是一人前来,只是那眼却是红红的。
莘奴也看到了他便问:“可是又来讨米?”
少年摇了摇头,开口道:“大丈夫当言出必行,昨天已经说过愿为奴服侍君子,岂可因为君子的良善而食言?”
莘奴没法理解这等小丈夫宁肯为奴的心思,当下又问:”那你的妹妹呢?”
少年静默了一会道:“妹妹久病缠身,虽然退了烧,可是今晨突然羊癫发作,已经去找寻廉伊九泉下的父母去了。”
莘奴听得心内一阵的揪紧,她看了看那跪地不起的少年,又回头看向王诩轻声道:“这里不是我主事,你自去求那立在马车旁的玄衣男子。”
王诩一早便将这边的情形看在眼里,他看了一眼那柔弱的少年,开口道:“若是个手脚勤快的,便留下来做些粗使吧。”
那少年廉伊赶紧地伏地磕头,起身开始帮着子虎他们收拾锅鼎物件去了。
白圭也在与王诩一番密谈之后,与王诩辞行,前往赵国。
当入了临淄后,齐国作为中原大国的繁华才正式显露出来。发生在齐地的饥荒并没有波及到这富庶的都城。
不过王诩却让车马停在了城外,一人带着子虎入了城去,直到暮夜才回。
莘奴自然不能过问家主的去处,可是心细的她开始嗅闻道了王诩衣服上沾染的煎熬汤药味道。那味道与孙膑在谷内服用的汤药一般无二。王诩应该是与身为齐国将军田忌门客的孙膑见面了。
不过孙膑虽然成功入齐,也不过是一门客耳,他身有残疾,能够得到重用也是未知,不知王诩作何打算。
当王诩回来时,神色似乎轻松舒畅了许多。当莘奴服侍他洗脚时,他开口道:“我们要在齐国定居一些时日,明日让子虎陪你去城里,挑选出一处安静些的宅院,再寻买一处店铺。”
莘奴听得一愣,低低地说了一声:“喏。”
王诩的决定对于莘奴来说,也算是一件幸事。连番的经历让她深深体会到,自己久居谷内已经不识得人间的烟火。在许多事情上,她还是那个十二岁便闭塞于谷内的小女孩。
不过现在,她终于可以略微自由地身处市井,感受一下如何在人间生存的种种了。这些个都是任何里传授不来的,对于她以后帮助甚大。
无论哪一个诸侯国,城邑内外是截然不同的景象。能在城邑里拥有房屋的是富庶的自由民。而在城外居住草屋的贱民则被称为“野人”。若是野人没有在进城时缴纳够足够的费用,便要日落前出城,不可在城中留宿过夜。一旦没有牌碟留宿,是要被抓捕入狱的。所以想要长期逗留在城中的商贾,为了方便都要购买一处宅院。
而一旦想要再城邑里拥有房屋,要么是有功于君王之人,被国君赏赐下宅院仆役。要么便是在城中的自由民的手里购买现成的宅院。而城中空置的土地,皆为国君所用,是不允许平民自建房屋的。
是以像临淄这样的城邑,就算是一套普通的宅院也是价格不菲。
莘奴已经知道子虎身有藏私却一直在路上未花销,便询问子虎随身带了多少金,子虎老实地回答道:“一共三百金,不过家主需要在城中应酬要用金甚多,买屋和店铺只能用五十金。”
莘奴默默地伸出手指,用章祖传授的指算发点算了一番后,开口道:“既然这样就不能东市这边购买宅院了,刨掉购买店铺的金,在西市勉强能买一处宅院。”
子虎摇摇头道:“家主吩咐,宅院乃是立身的门面,需大而气派,与庙堂相距不远,内有明堂广舍,圆池为壁,外有夯道高阶、陶栏丽瓦……”
子虎平时寡言,学话时却是滔滔不绝,莘奴看着他如倒豆一般,甚至可以想象出他当初是如何向王诩学舌,惟妙惟肖地说出“来去匆匆”之言。
可是依着王诩的意思,这样的华宅只能在公卿云集的东市之后才能买来。而一般商贾聚居的西市哪里会有这样气派的宅院?
莘奴听得心内气堵,只这般少的金,却一味的摆着讲究?他当这里还是魏国鬼谷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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