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欢殿(1V1)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浮屠一霸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她可没有忘记萧凝裳刚刚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挫骨扬灰,当年见他二人偷欢,她受过的煎熬与痛苦,如今她也尝到了吗?嫉妒到快要发疯……
可这才哪到哪,她犹觉不及她万分之一呢。
含裘常说那等事,是天下第一的快乐事,比前她只觉屈辱,刚开荤的谢宵只凭冲动,横冲直撞,她委实觉得煎熬难忍,但自从她化身艳骨入梦,夜夜良宵,便渐渐觉察出不同滋味,尤其是重生之后,那夜更觉酣畅淋漓。
最重要的是谢宵体内的蚀骨情丝,可以压制她体内的缠郎蛊,月圆之夜蛊毒并未发作,如此她便不再受那烈火焚身之苦,又无需担心化身女色魔,采阳补阴,更无性命之忧,甚至刚才谢宵抓她肩膀时,她突然有了痛觉,原来是他的指尖抠进了她的肉里。
她现在不算是真的重生,温泽聚齐她的叁魂七魄,强行与梁雁鸣的躯身绑在一起,她眼下不过如同行尸走肉的活死人,日日喝血也是为了滋骨养肤,温泽虽未言明,但谢宵的血却是与众不同,他是天子,君权神授,真龙之身,自他登位之时便有神佛庇佑,百鬼难侵。
喝他的龙血,可以再世为人,她可以重新拥有一颗心。
而成碧刚刚发现,似乎与他欢爱,可以加速她的血肉之躯再生,原本指尖的酥麻感,已经渐渐蔓延到手指的第二节,而且她似乎能嗅到含章殿内淡淡的龙涎香。
“如此可算委屈了卿?”
“陛下与我,不过各取所需~”见殿外旭日高起,阳光穿透朱窗投下一地斑驳随影,她松开谢宵前跟他咬了一耳朵,“只不过贵妃娘娘那里,陛下当好生安抚了……”
明目张胆的幸灾乐祸而已~
温泽想要做的,她从来不会阻拦,既然要与虎谋皮,她当仁不让,自小到大她从未半分为姐的担当与责任,一直都是阿韧保护她,现如今她也要成为他的铠甲,为他遮风挡雨,若是不成,大不了再来一杯“羽化”,反正都死过一次了。
成碧告辞后,阮显进殿见圣上赤脚下床,便急急取了大氅过来,“陛下,春寒料峭,还望您保重龙体。”
“有何事需要回禀吗?”他眼眸深邃,紧了紧身上的寝衣。
“天一法师刚刚潜人过来回话,说正阳宫的丹炉已经拾妥当,可以重新开炉炼丹了……”。
宸宫里谁都知道正阳宫突遭天火,毁去的不知有丹炉,还有苏昭仪的尸身,陛下这么多年竟把过世叁年之久的苏昭仪,一直藏在寝殿之中,着实骇人听闻,又道圣上情深,凝贵妃怎么争都争不过一个私人。
但眼下苏沉影的尸身已毁,就算天一法师炼出起死回生丹,又给何人吃去,陛下到底是想起了元后,但未央殿的那场大火早已尸骨无存……在宸宫活了大半辈子的阮显,忍不住叹了口气。
谢宵负手而立,远眺她离去的方向,面色始终平淡,但嘴角笑意加深:“现在看来不需要了,吩咐他们炼些旁的丹药吧……”
承欢殿(1V1) 51.光怪陆离
当初温泽承诺连熬九日龙血便可功成,但眼下数个九日已过,她的气血被滋养的越来越好,但谢宵日日放血,还不知死活与她厮混。
难怪满朝文武会将她一个求仙问道的道姑,当成祸国殃民的妖孽。
谢宵如今这萎靡不振,龙体欠安,走两步喘叁喘的娇气样,与那纵欲过度被榨干阳气的昏君并无分别,毕竟他可是日日早朝向来勤政的“中兴之主”。
早上那跪了一地的朝臣侍从,她已经见识过了。
现在阖宫里提到她时已是沸反盈天,更何况她进去的时候穿着一件天水碧的道袍,出来却换上了一件上青下白的对襟齐胸襦裙,纹样也是永宁城里少见的折枝莲花图纹,一看就是从江南那边传过来的。
最主要是她里面那件嫩芽黄的诃子,半路被谢宵给扯了去,上面是他身上的冷檀味和含章殿里的龙涎香混合的味道,她实在是不愿意再沾染。
阮显到底是在御前服侍的玲珑人,见她这样香肩半漏着出去,实在是有碍观瞻,便早早替她备好了欢喜的衣服,贴身伺候的婢子也相当知分寸。
成碧进出向来独来独往,身边从来不见侍从婢女,早已成习惯,哪怕温泽吩咐知雪折竹看紧了她也无济于事。
更何况对她而言,宸宫甚至比自家王府还要熟悉,这里的一花一木,一砖一瓦,春日看桃花,秋日赏清菊,没人比她更能自得其乐。
但是她怎么也不曾料到今日春景还未曾细赏,便迎面撞上了萧凝裳,准确的说她的贵妃銮驾浩浩荡荡,就挡在了她回献贤殿的必经之路上,只是凝贵妃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留在含章殿这么久时间。
萧凝裳绞着帕子,虽算不上花容失色,但也是度日如年。
要知道那可是含章殿,今日是她第二次走进含章殿,也只不过区区偏殿,正殿被陛下亲统的神御军守的固若金汤,能进去的除了陛下,只有死人。
她当然知道陛下执念守着的不只是含章殿,还有萦绕他心间的那一缕孤魂,什么苏昭仪,什么赵芳仪,她虽然已被挫骨扬灰,但为何她的影子如同梦魇一样,时时刻刻埋伏在她身边,烧不尽,除不掉。
什么天雷降灾,什么天罚警示,那道邪门的天火本就是她和天一道长的“杰作”。
如今那劳什子的尸身已毁,她本该稍稍安心,但看着由远及近那渐渐清晰的面庞,她不由得攥紧了轿辇的扶手,那凤仙花染就的艳色指甲越发的狰狞。
“贵妃娘娘。”她只微微侧目示意,并未行礼,如今她本就不是后宫嫔妃,更何况成氏阿妩,清河郡主,从未向任何人低下她高贵的头颅。
“贵妃娘娘好雅兴,也是同贫道一样贪恋这如画春光?”她语笑嫣然。
萧凝裳尽管坐在轿辇上,居高临下,但此刻气势上并没有讨得几分便宜,越发小心翼翼的试探:“不知仙人离开时,陛下身体可好?”
她不经意间扯了扯自己的上襦,轻纱掩映下是靡艳又透着稍稍暧昧的齿痕。
那是刚才谢宵动情之时,情不自禁咬下的,她锁骨上还有好几处,就像是被人刻意种下的牡丹,被暴风骤雨摧残之后,依旧傲然开放,甚至可以说是耀武扬威。
成碧素来小性,与谢宵欢爱已算作常事,但见萧凝裳嫉妒猜忌却是乐此不疲。
她明明通身素净,眼角却自带媚色:“陛下龙马神,英姿勃发,贫道不负贵妃所托,将陛下照顾的极好……”
她这才懒懒的施了一个礼,极其敷衍。
萧凝裳浸淫后宫多年,早已不再是当年的小家碧玉,忍这一字向来拿捏的极好,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尽是后宫之主的风范,不像她这种“野路子”尽是狐媚劲。
“仙人到底客气,道法自然无为无不为,你与天一道长不辞千里之遥入了宸宫,在其位而谋其事,妹妹还是应当多多追随天一道长,早日得道,羽化登仙……红尘当中的凡俗事只会扰了妹妹的清修。”
谢宵在位六年,吏治渐渐清明,纵情声色无非是在卓卓功绩之上,再填污迹。
更何况谢宵自从成为药人开始放血,便连续数日不曾上朝理政,整个人也是恹恹的,奏疏往往要拖到很晚才批复。
为君者招幸伴寝,是再天经地义的事情,可以是嫔妃,可以是宫女,甚至荒唐可以如先帝谢崇,大臣之妻青楼之妓也无不可,毕竟鲜为人知又难宣之于口。
落云仙人是道姑,是出家人,又大张旗鼓,外面不少言官早已按耐不住,谢宵案上的奏疏不知是否已经摞成几丈高。
“贫道是比贵妃娘娘年轻了数岁,但正如娘娘所言出家人不与世俗论,贫道出身孤寡,并无亲姊热妹之清福,当不起娘娘一声妹妹,娘娘还是唤贫道法号吧。”
成碧抬眸打量萧凝裳,都说久病成医,她观萧脂粉厚重,妆容致,繁丽华贵的凤尾妆也难掩她眼角疲态,哪怕极尽珠翠,也全然不复是双十年华的清灵俏丽。
“道家讲究子午温养,卯酉沐浴,贫道与师兄不同修的是逍遥道,一切顺心而为,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如今贫道得陛下错爱,自然不甚欢喜。”
他们越说她恢诡谲怪,水性杨花,她就越放浪形骸,人尽皆知。
反正这座宸宫本来就是光怪陆离,她不介意将这摊浑水再搅浊一些,唯恐天下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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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欢殿(1V1) 51.以牙还牙
她这般有恃无恐,自然惹得萧凝裳愠怒,不过她从来面子功夫做的极好,在丫鬟纨素的搀扶下她下轿,缓步走来,头上的鸾鸟步摇和曳地长裙,衬得她雍容华贵,气场十足。
似乎是要说些妇人之间的私密话,她屏退左右,靠的极近,身上带着很浓的药材味,哪怕嗅觉微弱如成碧,若隐若现也浅浅嗅到了一丝,毕竟久病成医,毕竟紫河车和鹿胎膏的味道尤为独特难闻。
都说红颜未老恩先断,宸宫里的女人最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衰老,哪怕高贵尊崇如姨母,私下里也悄悄服用过这些药膳,这样的气味她格外熟悉。
“落云仙人是难得一见的玲珑人,一点即透,本宫也不拐弯抹角,陛下后宫看似凋敝稀落,实则最是痴情风流,陛下会同仙人苦苦纠缠不清,无非是为了叁年前暴毙的苏昭仪,仙人你可明白?”
“贵妃是说我这张脸像极了苏昭仪?呵~”她嗤笑一声,抚了抚自己的脸颊,“我看不明白的一直贵妃娘娘,难道我这张脸单单只像昭仪吗?”
看得她霎时慌乱的眼神,成碧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的目的得逞,清丽的眼眸里满是肆意嚣张与运筹帷幄。
“仙人难道真的不在乎陛下的心意?”她身子一趔趄,幸亏纨素及时扶住了她。
成碧不习惯与旁人这般亲近,尤其对方还是萧凝裳,就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我与娘娘所求不同,娘娘谋心,求得是陛下十分的垂怜与爱意,而我谋欢,朝夕露水之欢只求身心快活通达,陛下在床笫之上伺候人的功夫,比旁人好了不知千倍百倍,贵妃有闲不妨一试……”
她施礼潇洒离去,想来今日扎的刀子足够多了~
物极必反的道理她都懂,想来现在萧凝裳生吞活剥了她的心都有,只是锁骨忍不住吃痛,都怪谢宵下嘴太狠,跟他青梅竹马这些年,竟没发现这厮竟然是属狗的。
觉察到那夜天雷的异样,她也悄悄问过温泽,原来也是他弄出来的把戏,如今他竟连她也隐瞒。
午膳将至,她去献贤殿的小厨房里特意为他做了他喜欢的炙牛肉和罗汉八珍,他讲起那夜之事,竟也像是小时候得了什么时新玩意,第一时间跟她洋洋得意的分享与炫耀:“什么天降奇观,什么天欲示警,不过是动静稍大的戏法,我不过是在谢宵的正阳宫私藏了些硝油,算这厮狼心狗肺的命大……”
“所以你这次选择与萧凝裳联手?”
见她担心,他急忙放了筷子,坐过来抓紧她的手安抚:“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为了成王府能够沉冤得雪,更何况不过是道天雷,当年我甚至能构造出暨修道长驾鹤成仙的盛景,自然万无一失。”
暨修仙师是道门高人,当年救他性命,传他奇术,但他却为了报仇忘恩负义,鸠占鹊巢,一刀了结了暨修道长的性命,这些不过是烂在肚子里的秘密了。
“你说她想借你之手,毁了那傀儡的尸身,那你呢?为何又要焚了他的正阳宫不可?”
“我是为了让你看清他的道貌岸然?拿一座见不得人的‘碧落宫’来自诩情深,他是做给人看,还是做给鬼看!姐,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他双手掐着她的肩膀。
难得的午膳时光,两人又是这样不欢而散。
看着窗外越发明媚炙人的春光,头越发昏昏沉沉,她相信如若谢宵那晚真的逃不出那场大火,驾崩在正阳宫,阿韧一定会抛下一切带她远走高飞,去塞北回江南,去过闲云野鹤自由自在的日子。
他们成王府的人从来都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她死在未央殿那样大火里,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所以阿韧就算要谢宵死,也一定要和她一个死法,才勉强算作公平。
但世间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
宿空房,秋夜长,夜长无寐天不明。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
夜幕渐渐笼罩整座宸宫,夜色如浓稠的墨迹,深得怎么化都化不开,只冷冷的浸润人的内心,变成顽石一样的冰冷,如同宸宫百年的宫壁,哪怕春日的阳光再烈也穿不透。
夜色当中有人行色匆匆。
承欢殿早已破败,那口胭脂井的井壁甚至不知何故断了一块,与之相伴的只有被拦腰斩断的那个槐花树,已近夏日这棵槐花树的老树桩竟然又萌发了些许的绿叶,与周边颓败景色是不相事宜的郁郁葱葱。
“事情可查清楚了?”
月光皎洁之下,谢宵长身玉立,衬得他眉眼如画,玉人无暇,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便如他这般爽朗清举,丰姿奇秀,只是这样清风霁月般的疏阔男人,萧萧肃肃,孤寂落寞,眼底含冷。
阮显恭恭敬敬的回道:“已查清楚,当年悄悄从未央殿大火里掳走娘娘凤体的,正是宁国侯言敏的人,而背后密谋的除了言侯还有贵妃娘娘……”
“她是如何去的?”他问这句话时,心头仿佛在滴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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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欢殿(1V1) 53.羽化登仙
“回陛下,当年娘娘偷偷喝下的是天下第一奇毒‘羽化’,此毒无色无味,服之药石无灵,却可保尸身百年不腐……”
软宣浸淫宸宫数十年,见过的奇毒数不胜数,“羽化”只在前朝废帝与骊姬那出折子戏“如梦令”中耳闻过。
人命并非草芥,而宸宫中赐死嫔妃宫人的烈毒皆登记在册,像鸩毒、逢春等均由中宫之主历代皇后亲掌,即便如今后宫盛宠如贵妃,没有凤印,谁也别想染指那盛毒的黄花梨匣子。
“羽化”的配方早已无从知晓,必是昭训皇后亲传,
先帝年间,昭训皇后经手的人命不计其数,她自闺阁之中就醉心医术,更是一等一的用药大家,能重新试炼出“羽化”亦不足为奇。
只不过昭训皇后过世数年之久,所落棋子仍影响至今,终是一代权后。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她必是恨极了朕,才走得这样干干净净,唯恐朕再救活她,竟任何转圜的余地都不肯留!”
朝堂上杀伐决断的帝王,此刻却蜷缩在地上呜咽抽泣,委屈的像犯了错得不到辩解的孩子,哭得令人动容。
蛊毒压制解除后,回忆似潮,这些日子越发清晰刻骨,痛楚不分昼夜,时时刻刻锥心刺骨,是蛊虫发作时的百倍千倍,疼得人事不知,悲痛难分。
阮显见惯了大场面,但面对他伺候半辈子的主子,他竟不知该如何安慰,“娘娘出身将门,爱憎分明,眼底里容不得沙子,当日那般决绝……陛下当日何苦百般试探?!”
他向来言语分寸,明知多说是错,但仍不吐不快。
深宫难见真情,两人痴情人,明明彼此心系,一步错,步步错,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那些人可都处置了?”他抬眼,眸色如深。
“当年知晓此事者以及成家和昭训皇后留给娘娘的几个暗卫,包括他们的家人,皆被言侯灭口,另外这次彻查还发现两条漏网之鱼,奴才也已奉命处置干净。”
谢宵起身整理衣襟,已恢复往常的冷静克制,“如何?”
“五马分尸,凌迟处死!”阮显回道。
“朕的阿妩是个娇娇儿,最爱干净,若她知道旁人的脏手碰过她的身体,她肯定又要怪朕没有保护好她了……”月色之下,谢宵嘴角勾起的那丝浅笑宠溺又诡异。
阮显嘴里被五马分尸,凌迟处死的“漏网之鱼”,在当年不过是宸宫里最低微最寻常的小内侍。
那夜睡得正香,他们是临时被领班总管叫起来去抬尸的,至于破苇席里卷的是谁,是哪个犯错的宫人,他们并不在乎,只盼着早早把尸体扔到北山乱葬岗,然后跟头儿领两个赏钱换酒喝。
那年的杜鹃花开了整整一季,而冬天却来得格外迟,她死的那天,好像是下雪了,纷纷扬扬的大雪,谢宵却派人日日暖炉高照,在初雪之际为她催开了第一树的红梅。
“阿妩她就长眠于此?”他回头看了看那胭脂井的颓垣。
“是。”
那日她在太极殿哄得他种下“蚀骨情丝”忘爱忘忧,回到未央殿喝下“羽化”,提前埋好的磷火,熊熊大火烧到殿顶不过须臾。
他将他囚在未央殿,衣食住行皆有专门打理,但却不允许任何人进出,上次那个新进宫的小宫女帮着她偷偷往外传递消息,他动怒处死了一殿近百人,故此再无一人敢进殿中。
成王谋逆已被正法,数万成家军于蠡河全部坑杀,宫里新纳念慈郡主萧凝裳为妃,所有人都以为陛下弃了皇后娘娘,未央殿外不知不觉聚集了好多宫人侍卫,即便有些人提着笨重的水桶想要去救火,也被身边人拼死拉着,这已是宸宫里最大的“善意”。
所有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未央殿烧成一片废墟……
滔天大火之中,毒发弥留之际,她看到有几个黑衣人冲进来,那是姨母留给她的暗卫,是她最后的“势力”,但等他们赶到之时,已是无力回天,之后的事情成碧再无所知。
叁个暗卫在将她的身体抢了出来,大火之中烧得遍体鳞伤,尚来不及打算就被言侯的人发现灭口,而言敏为怕打草惊蛇只吩咐了那几个小内侍,说是贵妃宫里一个婢女得了痨病不治身亡,叫临时抬去乱葬岗扔了,但言敏思来想去为了讨萧凝裳的欢心,还是把她的尸身献上。
萧凝裳恨她入骨,据说当年将她挫骨扬灰犹不解恨,拿刀毁了她引以为傲的娇容,糠塞口,发覆面,尸骨烧成齑粉,骨灰是她一把把撒到这口胭脂井里的。
点火焚尸前,萧凝裳还从她身上取走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她自小带在身上的家传之宝——昆仑暖玉!
“奴才斗胆问陛下,那贵妃娘娘和言侯那?”他等谢宵示下。
谢宵伫立远眺无边夜色,弥留在心间只剩下无边的孤寂:“朕记得天一法师日前新献了几张方子,着令他们按方炼药,一些赏给宁国侯府,一些送去长宁宫。”
鬓角花白的阮显慨了一声,“听闻贵妃娘娘生辰将近,近日一直从宫外搜寻驻颜焕肤,永葆青春的奇方,陛下这礼可算是送到了娘娘的心坎上。”
只听得他嗤笑一声,“你呀,越来越老奸巨猾,没个正形~伤了她的人,朕都不会放过……”
“但是你说她脾气这么犟,会不会嫌弃朕笨嘴拙舌不会说情话?是啊,她生气时朕总是哄不好她,应该准备什么呢,她才会原谅朕!”
“杜鹃花还是子规鸟,阮显你快些去宫外搜罗些好玩的玩意准备着,要那春庭雪,也要桃花酥……”
说着说着,谢宵就如同深陷梦魇之中,自说自话,喃喃自语,阮显悄悄退下,这一方天地里仅剩他一人,单薄清举,分外孤寂。
不多一会儿,他魔怔了一般竟纵身跳到了那幽深漆黑的胭脂井里……
承欢殿(1V1) 54.不请自来
短短叁日,整整叁十六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直到一滴雨水滴在谢宵瘦削苍白的脸颊上……
井底除了有污泥,有顽石,还有数不清的枯骨与他相伴,厚厚的一层灰烬掺杂着不知道什么部位的骸骨和断指,以及烧了一半的纸钱。
这里黑暗阴森,不见天日,他甚至能感觉到初夏时节的小虫蚂蚁在身上爬行蠕动,目空一切,一无所知。
他在胭脂井底待了叁日,水米未尽,却让他的阿妩在这里待了整整六年。
外面天愈黑,雨势也愈大,这是永宁城初夏以来的第一场雨,缓解了京都方圆几百余里的旱情,也自上而下将谢宵彻底浇了个清醒。
承欢殿里里外外被暗卫围了个彻底,这等晦气地阖宫里的人巴不得都绕着走,井外滂沱大雨中只有总管阮显撑着伞,苦苦的跪求他上来。
“陛下,老奴求求您保重龙体啊!陛下,老奴求求您快上来吧……”两鬓斑白的阮显声泪俱下,任谁听了心里都不是滋味。
谢宵可以任性妄为,但为帝者称孤道寡身系社稷,却偏偏不可以,谢宵无子更无兄弟,先帝谢崇更是将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谢氏皇族旁系,杀了个干干净净。
他若遭不测,文武百官连个成承嗣的奶娃娃都找不到,江山无继,群狼环伺,百姓恐又遭战火屠戮,生灵涂炭。
倾盆大雨中,谢宵月白锦袍的那身污秽被重刷的干干净净,顷刻间被浇透的衣衫仅仅贴在他身上,墨染的长发杂乱无章一缕缕交缠在一起,那双若耀石一般深邃的眼眸微抬,眼底的冷意似乎能吞没一切。
如玉一般的男儿,哪怕嘴唇开裂,满身狼狈,此刻像极了受尽酷刑的谪仙人,悲怆而坚毅。
阮显急忙起身,又是披大氅又是挡雨,却都被他挥退,他就这样赤着脚消失在雨幕中,仿若幽魂一样游荡在宸宫中。
宸宫的主街上,被大雨渐起的水雾中可见宫灯微弱的火光。
无论是疾行奔走的宫人,还是列队巡逻的士兵,见了他无不跪地叩首,不敢直视龙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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