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尘旧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在寒
他环视周围,只有一个坐在第一排,小声背书的女生。
他心想,大概谁放在这,忘记拿了吧。于是,将千纸鹤放在书柜上,等失主来领。
后来的每天,都会有个千纸鹤的出现。程濬再不能认为,这是谁遗落的。
兄弟取笑他,说,古有田螺姑娘烧火煮饭,今有无名女生送千纸鹤。
程濬白他一眼,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但鬼使神差的,将纸鹤都留了下来。
一开始,他找了个空玻璃瓶装纸鹤,随着时间的推移,容器从玻璃瓶换成了饼干铁盒,又换成了纸箱。
那个女生,就这么送了整整三年。像吃饭一样惯常,从未断过。
就是放假回来,也一日一个纸鹤,一个不少。
不知为何,程濬就是觉得,那个人,她是每天跑来学校,放上一个,而不是一次性摆在他桌上。
高考前夕,收拾课桌时,程濬还感到一丝失落。
*
“其实是断过的,”酒吧里,女人一杯杯地喝着酒,眼光茫然地看着脚下,“有回我发烧,请假了,那天的纸鹤就没送。后来,回学校,我听同学跟他开玩笑,说怎么今天没收到纸鹤,他笑了笑,说,也许人家不舒服。他脸上的表情,似真的关心。”
“那天你没来,他没猜到是你吗?”
林微摇摇头,“我存在感很低,也许没两个人发现我请假了。”
闺蜜露出同情的神色。
“所以,后来我就算生病,我也要撑着来学校,把纸鹤送了,等撑不住了,再请假回家。”
“为什么要这么坚持送?有什么意义吗?”
“喜欢啊。”
闺蜜像是不懂。送礼物,可以送零食,这花里胡哨的纸鹤,男生哪懂得了?
“不跟你说了,”她摇摇晃晃地起身,“你们继续玩哈,我先失陪了。”
闺蜜担心地说:“你醉成这样,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吗?”
林微眯着眼睛笑:“有人来接我。”
“谁?”
“程濬啊。”
她醉眼朦胧的,闺蜜以为她在说胡话,没当真。又实在不放心,在她刚走出几步,就悄悄跟上。
林微走出门口后,四处张望了下,紧随着,朝一个站在马路边的男人扑了过去。她两条胳膊缠着他,嘟嘟囔囔地说了什么。
蒙昧的夜色里,闺蜜似乎看见,男人很无奈地,笑了下。
无缘由地,她认为,他就是故事里的程濬。
林微说的,不是醉话。
*
程濬曾试探过林微,想知道,她是不是每天一大早,趁班里人都没来,在他桌上放上纸鹤。
林微演技好,装傻充愣糊弄过去了。
她说,她帮他留心过了,她每早一来,纸鹤就在了。她补了句,大概是哪个外班的人送的吧。
可她是班里来得最早的,这话也无法求证,程濬只好半信半疑地信了她的说辞。
其实在他心里,早已认定,这个人,就是林微。
不过怕伤她自尊,他从未对外人说过。他以友谊威胁兄弟,不准他们说出去,这件事,自始至终知道的,除了当事人,也就不到五个人。
可他怎么也想不清楚,她怎么能坚持,送他这么长时间的纸鹤?他有那么好吗?
在不自知的情况下,他开始观察林微。
她语文和英语成绩很好,大抵归功于她的早读。可数学却出奇地差。
他有时经过她座位,就见她拿一道答案很明显的选择题没办法,他便出言提点她两句,她连忙道谢,眼光飘忽忽的,不敢看他。
说实话,林微长得一般。一副黑色圆框眼镜,挡住小半张脸,厚重的刘海遮下,更是显得人不清爽。五官亦平平。
唯一一处优点,大概就是白。
俗话说,一白遮三丑,这样看来,也算可以。
她与人说话呢,声音永远很小,总叫人听不清,像有点委屈似的。
衣服呢,换来换去,外面也会套一件校服,很容易泯然众人。
她在班里存在感确实很低。别的女生,上厕所都是三两成伴的,独她常一人。
形单影只的,叫他心生怜悯。
后来高考,他也不知道她志愿填了哪儿,只晓得,她分数比他低不了多少。
他特地看了她数学成绩,116,大概是她高三以来,分数最高的一次。语文英语,还是她平常的水平,三门总和超过380。
但某天,在图书馆看见她时,他还是很惊讶。
即便知道,她对他有意;即便知道,她不比她差。
*
“其实,如果不是他高考有点发挥失常,我也不可能跟他考同所大学。所以,是上天保佑我。”
“后来呢,后来呢?”闺蜜急切地追问,她被他们的故事吸引,一时忘记程濬就在身边。
林微征询地看了眼他,闺蜜这才回过神,抱歉地笑了笑。程濬示意她继续说。
“你不是问我,那纸鹤有什么意义吗?”
闺蜜点点头。
“每个纸鹤里,我都夹了张很小的纸条。”
闺蜜说:“别卖关子啦,说吧。”
林微接过程濬递来的水,小喝了口,有些不太好意思:“每张纸条,都写了一句:程濬,我喜欢你。”
闺蜜“哇哦”一声惊叹。
这时,沉默许久的程濬插话说:“她对我说了三年‘喜欢’,我却不知道。”
“那后来,你发现了吗?不对,你肯定发现了,怎么发现的?”
林微温柔地笑笑:“你别急啊,我慢慢跟你说。”
*
能碰到程濬,也是林微意料之外的事情。
偌大的校园,除了能听同学说“机械学院的程濬好帅”此类的话,他们的生活从无交集。
她没抱过希望,也没再送过千纸鹤,却仍默默地喜欢他。
她说“好巧”,想请他吃饭。他犹豫了一瞬,同意了。
林微知道,程濬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超过三秒。
确实,她变化很大。刘海打薄了,变成俏皮的空气刘海;做了近视矫正手术,取了眼镜。人也瘦了不少。
她在心里忐忑地想着,他会不会觉得,她变漂亮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尴尬,本就不熟,硬凑到一块,都不知怎么找话题。
也不知怎么的,程濬脑子一抽,问了句:“你怎么没继续送我千纸鹤了?”
林微强作微笑的表情瞬间凝滞,惊诧地看着他。
“你……知道?”
事已至此,他只得承认:“……嗯。那些千纸鹤,我一直留着。”
林微沉默片刻,说:“你就当,是我年少不懂事。如果介意,就扔了吧。”
程濬摇摇头,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真是后悔不迭,怎么偏寻那么个话头,这下好了,彻底没话说。
结账时,是程濬抢去的。他为方才的失言过意不去,也不好真让女孩子请。
林微回到宿舍,关上门,匍匐在地上,从床底拖出来个箱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纸鹤。
她哭着,动手一个个拆开。裁得很小,折成一个小方块的纸条掉出来。
“程濬,我喜欢你。”
下面是日期。
像成了习惯,明知不会送,她仍每天折一个。
他知道是她送的,是不是也就代表着,他知道她喜欢他?
隐藏这么多年的心思,一朝被戳破,真是……好难堪。
*
后来,完全是机缘巧合。
同学聚会,两人免不了相遇。
气氛热闹,推杯换盏间,真话不自觉地流露。
程濬兄弟喝大了,提到林微送了程濬三年千纸鹤这事儿,连程濬瞪他都没发现。
同学们开始起哄,说林微藏得好深,又问他们有没有在一起。
林微尴尬地瞥他一眼,他也只是但笑不语。
玩真心话大冒险这游戏,全是为了他俩。玩了几轮,终于到林微。同学摩拳擦掌。
林微胆怯的性格没变,选了真心话。
无所谓她选什么,大冒险就是亲程濬,真心话……
“你是不是喜欢程濬?”
林微老实得不行,没发现这是坑,也没说谎话:“是。”
同学又开始起哄:“表白表白!”
林微也喝了酒,晕乎乎的,看程濬都像有重影,说:“千纸鹤……”
晓得她醉了,同学不再为难。
聚会散了,组织人安排男生送女生回家,毋庸置疑,程濬送林微。
一路上,林微说了很多,什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控制不住喜欢你”、“等你有女朋友了,我就放弃”……
同学不知道她说的“千纸鹤”所指为何,他却明白。
有次整理东西,不小心压坏了盒里的纸鹤,他心疼,准备拆了重折,于是,发现了内藏的,女生的小心思。
千纸鹤,三年,一千个纸鹤,藏了一千句“我喜欢你”。
*
“后来你们就在一起了?”
林微摇头,“哪有那么快。”那仅是开始。
“所以,是谁提出的开始?”
林微笑,“他啊。”
闺蜜开始脑补八万字情感纠葛。
林微打断她:“就两个月前,不是志愿者活动吗?他也在,结束后聚餐,他坐我旁边,一直照顾我。他又说要送我回宿舍。还没到楼下,他攥住我说:‘你还喜欢我吗?’我心想,哪有这么直白问的。他又说:‘我也没谈过恋爱,愿意跟我试试吗?’”
闺蜜:“于是你就答应他了?”
林微脸红:“太措手不及,我挣开他就跑了,也没回答。”
闺蜜啧啧称叹。
“好了,再细问,你们家程濬就该不乐意了。”
她再好奇,也得在一个,程濬不在的时候问。现在将时间留给他们,她该退场了。
闺蜜走后,程濬拥住她:“喝了很多?”
“嗯,高兴,就把我们的事跟她说了。”林微眼亮亮的。
程濬不语,俯下头,鼻尖擦过鼻尖,吻上她。
他舌尖扫过她牙齿,随即撬开,钻入。
她口里是酒味,他的,是清新的薄荷味。她迷迷糊糊地想,刚刚等她,他也许在嚼口香糖打发时间。
她忽然觉得,她压根没醒酒。那么,几分钟前和闺蜜冷静叙述故事的人,又是谁呢?
天旋地转,又醉了。
她背抵着沙发,身体慢慢往下滑,程濬就往上捞。
捞着捞着,手顺着裙下的大腿,往上攀。
林微呼吸急促起来。在一起不到两个月,这是第一次,这么亲密接触。
他在她耳边说:“那天,我跟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林微睁开眼,朦胧地看着他:“你在千纸鹤里写的,我看见了……”
“嗯。”程濬吻了吻她脸,当做小小的奖励,“继续。”
“我没对你做过回复,你愿意让我慢慢回复吗?一日一句,一月一句,一生一句……”
“一句什么?”他手下动作没停,在她最后一根弦崩断前,诱着她,把那句话说出口。
林微只觉自己像条躺在烈阳下的沙滩上的鱼,又热又渴,寻着他的脸,他的唇,想止渴。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裙子,已经被他剥了。
“我喜欢你……”
—完—
————————————
小小的暗恋文。
程濬(音同俊)
暗尘旧香 十七 晏清(1)
何清打开门,将垃圾袋放在门外,准备下午出去再扔,一抬眼,却见对门有一个男人背对着她,正插入钥匙,转了转,发现不对,又抽出。
大概是太久没回来,一串相似的钥匙里,已分不清是哪把。
他太过专注,她开门的动静,也没打扰到他。
何清弯了弯唇,说:“晏叔,你回来了啊。”
男人动作一顿,转过身,“放假了?”
“嗯。”何清半边身子倚着门框,看他。
余海晏穿着黑色短款羽绒服,牛仔裤,脚边是一个黑色行李箱。瘦了点,黑了点,头发理得精短,显得脸的轮廓更明显,更立体。
好久未见,叫人生出恍惚感。像这个人是上辈子认识的。
明明也常常通过电视、手机看他。
何清倚在背后的手,蹭了蹭墙,问他:“家里炖了红枣炖鸡,晏叔你吃点不?”
寒冬里,能喝碗热腾腾的鸡汤,自是舒服至极的。余海晏欣然应允:“等我回家放下行李。”
“好。”何清笑,走出来,“晏叔,我帮你开门吧。”
他无奈一笑,将钥匙递给她。
余家一直空置着,何家拥有把钥匙,方便看管。何清有时和爸妈吵架,就跑去他家躲着。次数多了之后,父母摸清她的路数了,轻易就逮着她。但她仍是会时不时来他家里,扫扫地,给花盆浇浇水。
何清开了门,把钥匙递还回去:“晏叔,这次回来待几天?”
“一个星期吧。”
“这么久?”何清惊讶。他现在正值事业发展期,通告不断,去年一整年,何清也就在电视上看到过他。
一周假期,真是难得。
“腿摔了,正好养养。”余海晏扫了眼屋内,挺干净,是不定期打扫的结果。他没换鞋,行李放在玄关边,又退了出来。
何清和他走进自己家,盯着他的脚看,“严重吗?”
“还有点跛,过一阵就没事了。”他轻描淡写地带过去,听见厨房传来的“咻咻”声,随即是浓郁的香气,“好香。”
拍戏受伤是常事,余海晏又没父母亲关心他,日子过得糙,生活上难免有诸多照顾不到自己的地方。何清母亲常唠叨他,说他小时候,长得俊俏,没少招院里姑娘大妈大婶喜欢,没想到还真成了明星,最后感叹,世事难料啊。
余海晏读高中时,父母车祸去世,后来是何清父母照顾他,待他如生身儿子。他记在心里,毕业后,逢年过节,都送上好酒好礼。连何清也有大红包领。
前两年,他拍了部《定疆》,古风动作电影,大爆之后,妖邪深情,却也杀伐果决的将军形象,吸引了大票女粉丝。算是红了。
何清好友许柠柠知道他是她邻居后,硬是缠着她,让她要张签名照。之前一直没机会,他现在回来,何清想起这事,一时踌躇,该如何向他开口。倒不是怕他不会给。
何清关了火,用抹布包着高压锅的柄,从灶上端下来。余海晏洗了手,帮她揭开锅盖。蒸汽霎时冲上来。
何清呆愣着没动,余海晏眼疾手快,拉着她往后一扯,让她免于被烫。
“傻站着干什么?”
何清吐吐舌。
瓷碗被何清搁在一边,他盛了两碗,端上桌。
余海晏尝了口,又鲜又甜。红枣炖烂了,味道都融进了汤和肉里。
“晏叔。”何清托着下巴。
“嗯?”
“我几岁认识你的?六岁,还是七岁?”
余海晏抽张纸巾,吐了红枣核,抬眼看她:“问这个做什么?”
何清嗫嚅:“就问一下……”
“六岁。”
那时他刚搬来,她小学第一天上学,他却是叼着个馒头,攥了本单词本,急忙出门,去乘公交。
何母牵着她的手,准备送她去学校。她头上编着辫,穿着粉色裙子,连圆头皮鞋也是粉的。
正好碰上,何母晃了晃她的手:“清清,叫哥哥。”
何清大眼睛瞅着他,笑出小酒窝,“哥哥好。”
他瞥她一眼,潦草点头。
……
她小学跳了一级,现在都十六了。
回忆是件可怕的事,这么一想,就感觉时间过得飞快。
何清跑回房间,从课本里扯出照片,连带着马克笔,一起给他,脸上堆着笑:“都十年交情了,晏叔,你给我签个名呗。”
余海晏舀了勺汤,慢慢地抿着,见状,稍稍放下调羹,斜眼瞅她,“帮别人要的还是你要?”原来是有事相求,才打出感情牌。
《定疆》剧照,专门用以签字的金属色笔,有备而来啊。
“有区别吗?”
他转过眼,继续喝汤,“只给你签。别人就算了。”
何清摸摸鼻头,“就当给我签呗。”
“拿来吧。”余海晏笑了,“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只能当做不知道咯。”
何清忙递去,他三两笔签了。龙飞凤舞的名字,和他教她写作业时的字迹浑然不同。
放下笔时,他问:“学习怎么样?”
“忙。”何清一皱鼻头,“寒假才十来天假。”
“明年六月就高考了。快了。”
何清重新坐下,晃着腿,看他。
余海晏坐得脊背挺直,手腕轻搭在桌子边沿。手旁,是张餐纸垫着的吃得干净的鸡骨头、枣核。
镜头里、镜头外,年轻、年长,他永远身形笔正。
“那晏叔,你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都说成家立业,这业也立了,家庭呢?”何清有些紧张。他平常与他们联络,从不会提私人感情。他作风低调,从未闹过绯闻,但这不代表他没有心仪之人。
“催婚了?”余海晏喝净汤,放下调羹,“八字还没一撇呢。”
他这么一说,何清倒安心了:没有就好。
*
中午,何清做了饭,和他一块吃完,下午他回自己家午睡,何清和许柠柠发消息,说签名拿到了。
许柠柠立马call来,屋里安静,铃响得吓人,何清差点按错。
许柠柠说:“你在家吧?燕燕是不是在隔壁?”
何清知道此燕非彼晏,是“燕窝”们对余海晏的昵称。
“在午睡吧。”
许柠柠激动了:“啊啊啊!我要过来。”
何清有点犹豫,她认识他那么多年,知道他不喜欢被人打扰睡眠:“不太好吧。人家还在睡觉……”
许柠柠一秒矜持:“我只是来找你要签名的,我知道燕燕喜欢清静。”
也是。
她都忘记许柠柠是余海晏的忠实粉了。
余海晏粉丝素质都高,只安静地给偶像应援、刷榜,从不闹事。就算有黑粉,也掀不起什么浪,粉丝控评能力一级强。
两家相距并不远,许柠柠很快过来,何清给她笔和照片,许柠柠开心后,又扼腕:“燕燕就在五米之外,我却见不到。唉。”
何清知道她见偶像心切,不由心软:“他要休假一周,有机会再过来吧,我可以让你躲在房间里,悄悄看他一眼。”
许柠柠一拍掌,“说起休假,之前听说他拍广告,掉威亚下来时,因为操作原因,让他伤了脚,在医院住了段时间,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何清想了下他走路的样子,不顺畅是真,但确实不严重,“应该快好了。”
许柠柠一拍何清的肩:“清清,我偶像就交给你了。”
何清不吱声。
将近两千万粉的心肝……交给她了……压力好大啊……
许柠柠走后,何清开始写卷子,可始终静不下心。她咬着笔杆,字一个个地蹦进眼底,却无法串联成句。
心神轻飘飘的,飞走,穿过墙。
他是平躺,还是侧躺;手搭在额上,还是腹上?
心绪被拉回来,又像缰绳没系紧的马,再度跑走。
最后,她丢了笔,拉开电视机下柜子的抽屉,找到余海晏家门钥匙,蹑手蹑脚开了门,又关上。
飞快下楼扔了垃圾袋,上楼。
等摸进他家了,才想起,没带自家钥匙。
笨死了。她忍不住捶头。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卧室门半合着,何清透过门缝,看见余海晏睡着的样子。
他只脱了羽绒服,面朝门口,拥着半边被子,头发已经睡得乱了。却不显颓唐,反而像是……透出消沉风流的少爷。
她想起许柠柠说的那句。
初始时,一向闹腾的何清,在他面前,总是恭默守静。
她太聒噪,他会轻轻拧眉,面露不耐。但出于礼貌,他不会出言训斥。
相熟后,对于她,他多了几分包容、宠溺,实在烦了,伸出手,轻轻弹她额头,以示警告。
余海晏家里永远没有超过七十分贝的声音。
他们一家都是喜静之人。
余海晏偶尔惹母亲生气,她也是轻声轻气地骂他:“你真是……气死我了!”
做了什么好吃的,她来按何家门铃,语气也是柔柔的:“做了点南瓜饼,送来给你们吃。”
这些,是何母与何清说的。
那时她年纪小,只记得余母是个温柔的女人。
以前他高三,只有寒假有几天能睡个晚觉,何清起得早,喜欢溜进他房间,挠他痒,叫他去她家吃饭。他总抓着她的手,犯困又无奈,回过神来,抱她上床,也挠她。何清咯咯笑着倒下,边躲他,边讨饶地叫晏叔……
其实余海晏也只大她十来岁,不过因为何清年幼,见到年长许多的,一律叫叔叔阿姨,还被母亲指责过不会说话……后来也一直改不了口。
何清想像小时候那样,去挠他痒,但母亲跟她说,大了,要懂得避讳。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