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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尘旧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在寒
用人替他开门。
他很有钱,有好些个人服侍他,像以前的地主。她想。
在阳家,乐忧住得很舒适。这里的环境,比她以前的家好了数十倍,不,百倍。
阳庭没有娶妻,却有个小孩,跟他很像,才八岁。
早晨,司机送他与乐忧上学。
司机对小孩很好,不似对她的恭敬,但也不十分亲昵。乐忧猜,他是阳庭的儿子。
可奇怪的是,阳庭对他并不亲热。
来阳家后,乐忧学会了一件事:并不是每件事,都需要刨根问底问明白的。
两年倏忽晃过。
乐忧快十三岁了,却没阳庭肩膀高。她早知道,他是个高大的男人。
她不知他多少岁,至少三十了吧。她妈妈二十四生下她,她如此推断着他的年龄。
她站在门口,用手挨着门框比着自己身高。一看,一年才长高三厘米。简直对不起阳庭好吃好喝养她。
但如果是妈妈见了,她会很开心。她会抱着乐忧说:“乐忧快长大了。”
妈妈病治了一年,还没治好吗?她忽然感到不安。她很想念妈妈。
即使阳庭待她极好,如生身父亲般,但绝比不得温柔的妈妈。而且他有女友——他带回家过。
她曾看见他们在书房里亲吻。她年纪不小,又早慧,并不天真,自然懂。
那晚她极想极想妈妈,早晨醒来,枕头是湿的。梦里她哭着叫妈妈。
她在他家,是个外人。寄人篱下,并不好受。是对妈妈的想念,才支撑她生活到现在。
阳庭走来,温柔地说:“小忧忧很高了。”
他总把她当小孩。其实很多年以前,她这个年纪,已经够嫁人了。
她抬起头,看他,泪盈于睫:“都两年了。”
“是。”他被她突如其来的眼泪吓了一跳,去摸她细软的头发,“在这,过得不开心么?”
“开心。可是没有妈妈。阳叔叔,我妈妈,是不是……病没治好?是不是……去世了?”
她早就这样想过,不然,为什么她一直没来接她?只是她始终不敢问。
那天阳庭第一次抱了她,将她搂在怀里。
是那种,很简单的,不带任何男女情欲的拥抱。
他身上有男式香水馥雅的香气。她早已开始发育,胸脯压在他躯体上,略感羞耻。
但他一下一下摸着她脑后的发,温柔细贴,似是如山的父爱。
她从未见过她的父亲。妈妈说,她爸爸在她刚出生没多久,就因事故去世了。
悲从心来,她哭得更加不可自抑,染湿他的衬衣。
阳庭送她坐在床上,楷去她脸上的泪水。他从袋里取出一串项链,戴在她脖上。
“忧忧不哭,送你礼物。”
她低头看。
一块黑色的石头,上面雕了憨态可掬的弥勒佛。
她记得妈妈说,男戴观音,女戴佛。
他的眼睛。她想起来了。像是黑曜石。
她问:“阳叔叔,阳阳是不是你儿子啊?”她记得司机叫小男孩为阳阳。
“对。”
“但他没喊过你爸爸。”
“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问太多。”
阳庭仍旧笑着。乐忧看出来,他不想讲,笑里透着冷疏。
每次她问,妈妈也这样回答。有什么事,是小孩不能了解的吗?
那天上学,吃过早餐,阳阳一言不发地跳下地。
乐忧叫他:“阳阳。”这是她头次叫他。
他回头看她。果然是亲父子,眸子都是黑黢黢的。
“你为什么不跟我讲话?”
没作声。
“你也不叫你爸爸。”
一声不吭。
其实她也没期待他回答,其实只是想跟他说说话,缓和下关系。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我叫乐忧。乐以忘忧的乐忧。”
她歪着头,冲他甜甜地笑,努力让自己显得好亲近。
“我不想知道。我讨厌你。”他说。声音带着类似一种野兽喑哑的嘶吼感,音量却很小。他背上书包,低头往门外走。
乐忧猜,是他和阳庭本就关系不好,她一个外来的小孩,更加分走爸爸的关心。
她老成地叹口气。
阳庭偶尔请人来家开聚会。有时是她同学,有时是阳阳的同学。更多时候,是阳庭的朋友。他朋友很多。好在屋子大,装得下。
乐忧不喜他们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样子,向来躲在房间里不出去。
房子隔音,她仍戴着耳塞看小说。她成绩一般,每次开家长会,都是司机去。她对学习提不起兴趣,也许是反骨作祟。
阳庭从不严格管教她,毕竟他忙,顶多规劝两声,“要好好学习啊”、“不要整天看小说”之类。
她看亦舒的《喜宝》。
书里,勖存姿也比姜喜宝大那样多。
她看得入迷,没发现阳庭进来。
阳庭快到不惑,喝得醺醉,脚步不稳,人跌坐在床上。
乐忧听见声音,回头。
他手向后,撑着床面,眉梢微挑。即便年纪已大,仍是英俊难掩。
“在看小说?”
“嗯。”
出乎意料的,他倒不训她:“不下去吃东西?”
“不饿。”
他仍笑着。眼角的尾纹像湖面漾开的涟漪。
花园的花香轻轻钻进来。
风也轻轻悄悄,卷着她的发丝,欲说还休地牵起,松开。
阳庭忽然叹口气:“我老了。你也大了。”
这语气多么像勖存姿无数次地感叹啊。
乐忧坐到他身边,犹豫着,抱着他的胳膊。她觉得,他今天心情愉悦,应该不会反感她的亲近。
她像也喝了酒,胆大起来。往日里,她是不敢这样靠近他的。
她拥他的胳膊,贴在胸口前,觉得踏实。
“你今天喝的是忘忧酒吗?”她闻见他身上的酒气。
他爱喝烈酒,香气也就很烈,将她的烦忧都燃尽。
阳庭大笑:“是,忘忧忘忧。”
他问她:“高考后,志愿填哪儿,想好了吗?”
乐忧摇头。一转眼,就到了快要离开他身边的时候了。感觉如看电影,还没来得及回味,就已到结局。
其实,他交际、工作繁忙,与她见面甚少。像每年七夕见面的牛郎织女。
可他身边的女友换了又换,仍未结婚。
乐忧看入他的眸里。
那块黑曜石在胸口,暖暖的,和他的眼睛一样。
仿佛中了邪一般,她仰起头,亲在他唇角。
她松开他,飞快地逃走,心像是落在蹦蹦床上,有个孩子则蹦得欢快。
在门口猝不及防撞上阳阳。
男生个子蹿得快,他比她小,却已有她那般高。可以预见的是,他未来也会像阳庭一般高大。
他皱眉说:“怎么像贼一样?”看见从后走出的阳庭,“啊,你在这。下头的人问你在哪儿。”
阳阳和她关系不如起先冷淡,却仍不喊阳庭爸爸,称呼向来是“你”。阳庭也从不纠正。
乐忧低下头。
心虚让她不敢看阳庭和阳阳。
阳庭瞥她一眼,平稳呼吸,看向儿子:“好。我知道了。”
这时,阳庭语中醉意已消,仍是那个,对儿子不苟言笑的父亲。
“你回房写作业吧。”
阳阳走了。
事实上,他并不需要成绩很好,反正无论如何,进来阳庭也会将事业传给他。
只是不想面对他。
一对父子,比上下级的同事更陌生,平常的交流都不需要,只有指挥、服从。





暗尘旧香 八 忘忧(2)
阳庭靠着墙,吐了口气。他感觉唇边的柔软犹在。那种,像羽毛轻轻扫过的感觉。这感觉过分罪恶。
“忧忧,我老了。”他说,“君生我已老。”
“我妈妈不会再来接我。”她红着眼眶,声音悲怆,“我生命里只有你。我爱你。阳庭。”
“爱?你这么小,知道什么是爱吗?”他像是自言自语,“你妈妈在天之灵,会怨怪我。怪我勾她女儿。”
“我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你还未成年,十六?十七?你太感情用事了。”
“但我比你女友年轻。”她将这当做本钱。有谁像她这样呢?在他身边待上数年,仍正值花季。
“我不需要太青涩的床伴,不需要太年轻的女友,更不需要太幼稚的妻子。”
这话说得残忍。
但阳庭除此之外,不知如何打消这个小姑娘生出的不该有的念头。
她呆立在原地,眼泪珠即将滑落。她是不爱哭的,眼泪却控制不住。她攒了数年勇气,一朝抛却,只换得这么句话。
两厢无言。
乐忧固执地站在原地,死死地咬着下唇。
阳庭手盖着脸,显然在思考,要怎样打发她。
那晚的派对他女友也在。
她是个小有名气的钢琴家,身材、容颜、气质都是上佳。也配得上阳庭。
她上来寻他,亲密地将他挽下去。将乐忧当做哪家顽皮的孩子。或者说,她根本不需要将乐忧放在眼里。
后来听说,阳庭准备与钢琴家结婚。乐忧知道,他是为彻底打断她的念头。
可他真的爱她吗?
乐忧知道,对于阳庭这样的人来说,利益高于爱情。他更不需要婚姻。
他说她太感情用事,她想他太意气用事。
两人都没有理智。
那天,乐忧上楼,他正在书房工作。她敲门,他头也不抬:“请进。”
乐忧说:“我们毕业典礼,你会来吗?很多家长会过来,在学校为孩子拍毕业照。”
阳庭放下笔:“如果有时间,我会考虑。”
乐忧要走:“那不打扰了。”她客客气气的,没有一点以往的俏皮。
“等下。”他打开抽屉,取出一个礼盒,“你的成年礼物。”
乐忧要打开,阳庭说:“回房再看。”
她退出书房,轻轻地合上门。急忙回到房间,打开,是一瓶chanel的香水,还有一枚素戒。
她看了看戒指,里面俗气地刻着她的名字缩写及生日。
她泪流满面。
母亲希望她一生无忧,她却为情所困。
*
不出所料,毕业典礼那天,只有阳阳到了。
可明知结果如此,当初仍抱了希望,如今落空,便觉难忍。
两人走在校园里。阳光从树叶缝隙里漏出。
阳阳穿牛仔裤,白t恤。乐忧借此,在脑中描摹阳庭年轻时的模样。司机在阳庭身边待了多年,他也说他们相像。
阳阳说:“他没来,你是不是挺遗憾的?”
乐忧说:“小孩子,不要太早熟。”
阳阳翻个白眼:“是你太明显。”他话锋一转,说,“他们快要结婚了。”
“嗯。”乐忧一时无言。和阳阳相识这么多年,早习惯他的一针见血。
“你今天很漂亮。”
“不都是校服吗?”黑白运动外套,穿不出花样,顶多在里面穿件好看的衣裳。
难得说一句真心实意的夸赞,竟然还不被领情。
“不一样。他没看见,才会遗憾。”他笑,存心打趣。
“谢谢你的夸奖。”她也笑,忽然有点轻松。
可能是期待他来,故而让自己保持着最好的状态吧。
爱情让人青春永驻。
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跑来。他额头上尽是汗。西装革履却不乱。
看样子,他像是刚从公司赶过来。
“不好意思,来晚了。”阳庭说。
“没关系。”乐忧喜出望外。
阳阳说:“那我先走了。”
她将自己的水递给他:“累吗?”
“有点。学校不准外来车进入,我担心结束了,就跑得急了点。”
结果还是没赶上。
阳庭叹口气:“到底年纪大了。”
她微笑。
怎么会大呢?四十岁,还是男人最好的年纪。男人四十一枝花,四十豆腐渣的是女人。阳庭身材保持很好,也很健康。只是工作常常使他疲惫。
只要他来就好。
迟到一点,又何妨?
期待的人姗姗来迟,才让等待的人觉得有意义。
她挽上他的手臂,他稍微僵了下,又松懈——是觉得即将结婚,所以她死了那份心吧?又或许只是因为这天特殊。
他们像对普通父女,走在校园里。
即便不久就将分开,她也十足开心。他能为她来到这一次,她生而无憾。
“乐忧。”阳庭忽然停下脚步,郑重地叫她的名字。
“嗯?”
“你也成年了,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你妈妈,在你十一岁那年,因病去世了。我没告诉你,是怕影响你学习。”
十一岁,她刚到阳家那一年。
乐忧垂下眸:“阳叔叔,我早猜到了。”
她十一岁来阳家,而今十八岁,整整七年。这么多年, 但凡是活着,妈妈就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一直没问,既是怕知道结果,也是不敢问阳庭。
仔细想想,当年妈妈给她写的那封短信,更像是遗书。只是那时她尚小,竭力瞒住她罢了。
看着她这个样子,阳庭忽然很想,像她小时候那样,摸摸她的头发。
但握了握拳,终究忍住了。
*
阳庭和钢琴家在她去上大学前举行婚礼。
乐忧端着笑颜,虚伪地祝福他们。
《婚礼进行曲》的背景音中,钢琴家缓缓伸出手来,他替她戴上戒指。不愧是弹钢琴家的,修长白皙。两人的手摆在一块,十分养眼。
乐忧眼睛一酸。她的那枚,却是她自己戴上的。
手藏在桌上,悄悄将戒指摘下,收入兜内。
全场响起掌声。
她想起《祝福》里,在热闹的日子凄凉死去的祥林嫂。
她心在流泪。
七月的夜晚,风仍是燥热的。
乐忧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双腿一荡一荡的,仰着脸,望着星空,不知在想什么。
阳阳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她,便走出别墅。果不其然,她在。
其实,就连乐忧自己也没发觉,她心情烦闷时,就喜欢坐在花园里。
阳阳走过去,酸里酸气地吟诗:“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是啊,他们正洞房,而她只能“立中宵”。
乐忧强颜欢笑:“学的诗还不少。”
阳阳也坐上秋千,地方不大,乐忧给他挪了挪位置。
他耸了耸肩:“女生写来的情书里的。恰好看到这一句。”
“不错啊。有人追你了。”她语气低落。
“你呢?大千世界,什么男人没有。走出去看看,也给我带个姐夫回来呗。”他坐在她旁边。
乐忧笑出来声:“你倒承认我是你姐,以前还说讨厌我。其实我宁肯你叫我后妈。”话说到后面,越来越小。
阳阳耳朵灵,自然听见了,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还做白日梦?”
他说:“你跟我说,你是‘乐以忘忧’的乐忧。但你现在一点都不开心。”
“你还记得?”
她还以为,那个时候,他对她充满敌意,是听不进她说的任何话的。
“是。”
“那就好。”她站起来伸个懒腰,“有人把我挂在心上就好。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
“别说了,女孩都喜欢这句子,多俗气。”阳阳说,“其实,他也不是不关心你。至少他对你,比对我好。哎,你知道我的身世吗……”
乐忧打断他,对他笑:“我不用知道。你是阳庭的儿子,是我疼爱的弟弟。这就可以了。”
阳阳也笑:“对。”
他又问:“那盆发财树,带走吗?”
乐忧并不太会养盆栽,最初带来的枯了,是她亲手丢掉的。她那天一整天没和别人说话。
她是念旧的人,但更多的,是觉得对不起妈妈。
也没哭,就是难过。吃饭吃了两口,就放了筷子,回房了。
得知这件事,阳庭晚上回来,捧了盆新的发财树。
再怎么样,也不是当初那盆了。可到底是他送的,她悉心呵护着,就一直养到今天。
她摇摇头:“不了,你替我好好保管吧,我以后不会再惦念了。”
一语双关。是指盆栽,也是指人。
原来放下的感觉这么好。
乐忧跳下秋千,背着手,一步步地往回走。
阳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大声喊:“好,我会的!”
*
乐忧在大学一年级时,遇上蒋文彧。
他是高她两届的学长,在接待新生时对她一见钟情。后来想尽办法要来她联系方式,又在各种聚会上邀她。
那个时候,即便蒋文彧没有表白,在旁人眼里,他们也是对情侣了。
乐忧想不通的是,相识半年多,为什么他迟迟没有表白。
情人节那天的早上,蒋文彧早早地就来她宿舍下等她。
他捧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花,说,他是真心喜欢她,想对她好,末了,问她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
她丝毫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他是个专一,也是个说到做到的男人,当真将她捧在手心里疼。
二十岁,她把自己奉献给蒋文彧。
初夜那晚,她泪流不止。
蒋文彧一下慌了手脚,以为是弄疼她了,一个劲地吻去她的泪水,柔声哄着她。
其实就连乐忧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大概是这些年,太不容易了。
终于得到了人人艳羡的爱情,反而没有苦尽甘来的感觉。
大学毕业后,乐忧带蒋文彧见阳庭。
她双亲亡故,养育她数年的阳庭,无异于她的父亲。她是这么和蒋文彧说的。
蒋文彧并不清楚她当年对他的感情,自然信了。
事实上,乐忧早已放下了。
阳庭却与钢琴师离婚了,没留下孩子。
钢琴师爽快,并不贪求他的财产,爽爽利利地走。而阳庭是个好人,每月付她大量分手费。
对于他们的婚事,阳庭沉默许久,只说了句“别走我后路”。
这是同意的意思。
乐忧说:“他对我很好,我们会一辈子好好的。”
其实,谁能说得准一辈子的事呢?
可为了让阳庭安心,她也说起了这虚无缥缈的词。
婚礼上,乐忧看着那个西装笔挺,朝他微笑的男人,不由得想,她这下辈子总该无忧无虑的吧?
但像《红楼梦》里说的那样,“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意难平啊。可她不后悔爱过阳庭。至少他保证了她数年有枝可依,心安如山。
乐忧和蒋文彧结婚两年后生下一个女孩,她取名“忘忧”。
蒋忘忧。将忘忧。
希望她才是真真正正地忘忧。
—完—
————————
又是清水……我保证,下个故事一定有肉。




暗尘旧香 九 荣春(1)
她躺在沙发上,做了个梦。
血蜿蜒着,淌满了地。
无数人对她的脊梁骨,指指戳戳。细碎的咬耳朵声像厕所的苍蝇,闹嗡嗡的。
她抱着浑身冰凉的人,心脏疼得像无数根针扎在上面,哭不出来,目光呆滞地看着凝滞在她嘴角的笑。
不怨不悔,像是安乐死去的。
她终于辩出怀中人的面容。
是华荣。
还记得她说:“我爸妈希望祖国兴盛,所以给我取名华荣。呵,爱国主义。”
正是因为他们的爱国主义,华荣从小才缺少父母关爱。
屋子里登时亮堂起来。白光刺着眼皮。
戚春睁开眼,还有点恍惚,像被梦魇住了。
郑勖倒了杯凉水,咕噜地往嗓子里灌着,干燥的感觉稍稍缓解。看见戚春,愣怔了下:“还没睡?”
以为她在等他等到这么晚,心疼之余,又有点高兴。
“嗯。”戚春手撑着沙发,坐起来。她头有点痛,声应得无力。
他手按在她削瘦的肩膀上:“早点睡,过两周就是婚礼,到时候够得累了。”
戚春抱着郑勖的腰身,脑袋蹭了蹭。搁往常,她是绝不会这么做的。大概是因为今晚格外脆弱的原因吧。
他眼神暗了暗,弯腰,一把将她抱起来,她实在瘦,抱在怀里,感受不到什么重量。
郑勖将她放上床,腾出一只手,按亮床头的台灯。
暖黄的灯光下,女人的面容更显得温柔可人。
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像是泡在奶油里。
他一面吻着戚春的唇,一面熟门熟路地解开她睡衣的扣子。
她的习惯是,洗过澡后,里面不会穿内衣。他炙热的手掌按压着她软糯的乳房,感觉到敏感的乳头渐渐硬挺起来。
郑勖的动作极尽温柔,生怕弄疼了戚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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