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练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anana
小艾的手往下垂,镜头里的沈映被拉成了,成了被人仰视的角度,他的笑容更大了。小艾往外看,轻声咒骂。
沈映把摄像机重新扶起来,正对着自己,挤着眼睛瞅着镜头,指指车前玻璃,一笑,他又闯了个红灯。
小艾问他:“抽烟喝酒,无证驾驶,闯红灯,偷东西,那你还会什么?”
沈映耸耸肩膀,似乎是陷入了沉思,过了会儿,他转过头,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手抓过小艾的头发就亲他。小艾一把推开了他,使劲擦嘴,沈映舔舔嘴唇:“我会的东西多了去了。”
他抽了口烟,把烟递给小艾,小艾接过,抽了两口,沈映又看着前方了,口吻还是很轻松,说着:“但是我有钱,我学习还很好,所以我抽烟,我没到年龄就开车上路,还闯红灯,是我放纵不羁,是我的个性,是人生道理上一点小小的偏离,终归瑕不掩瑜,你呢,你无证开车,你抽烟,就是你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是你自甘堕落,是你的本性。”
小艾不说话了,但他还在拍沈映,沈映伸手过去摸他的嘴巴,他把手伸进了小艾的嘴里:”怎么不说话了?哑口无言了吧?你的舌头还在吗?”
小艾咬了他一口。沈映倒抽了口凉气,把车停在了路边,他流血了,他抽了小艾一耳光。小艾笑出来:“我知道了,快乐真的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沈映又打了他两下耳光,摄像机从小艾手里脱开了,歪在了他的肚子上,发出嗡嗡的声音。小艾沉默了,把手塞进外套里,他的嘴角破了,靠在车窗玻璃上看外面。外面黑黢黢的,看不到月亮,星星,看不到任何云朵,任何树,任何桥,任何建筑的轮廓,外面是一帘又厚又沉,拉也拉不起来的黑色幕布。
过了片刻,沈映重新发动引擎,车子驶回了马路上。沈映把手伸进了小艾的裤子里。
小艾斜着眼睛打量过去,沈映说:“你要是再乱来,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小艾面无表情,不出声,不抗拒,不逃避。他坐在车上,被安全带束缚着,被沈映的手操控着。他勃/起了。沈映揉搓他的龟/头,上上下下时快时慢地撸动他的阴茎,小艾的喘气声急促了起来,他把摄像机扔到了后座去。车外,一辆又一辆汽车极速驶过,哗一声接着哗一声,像一把巨大的刷子不停刷洗着什么。小艾的呜咽声从这些声音里泄露了出来。
沈映笑着问:“爽吧?”
“不爽不会射吧?”
“你不也挺享受的嘛。“
“你喜欢这样吧?被男人搞,因为你……”
小艾说:“你停车。”
沈映没有停车,甚至连车速都没有放慢,小艾怎么回应的他呢?他解开了安全带,打开车门,自己跳下了车。
小艾的右手摔断了,左脚骨折,身上,脸上留下了不少擦伤,住了半个多月医院不用拄拐杖就能下地了才回了家。他一出院,沈映就去找他,他砰砰地敲小艾家的门,喊着:“小艾同学,我帮你把课堂笔记带来了。”
“小艾同学,班里的大家都很担心你。”
“小艾同学,下个月游泳比赛你是不是没办法参加了啊?”
沈映这么嚷嚷了好一阵,小艾终于来开门了。他脑袋上的绷带拆了,贴在鼻梁,脖子一侧上的胶布也没有了,他的模样和神态没有一丝改变,依旧是那个阴郁,仇视着一切,又不在乎一切的小艾。他瞅瞅沈映,沈映往他身后看:“你妈不在家?”
小艾说:“吃了药刚睡下。“
“我不会吵醒她吧?她吃什么药?说不定能卖给鹿培达赚一笔。”沈映说着,推开小艾,自说自话进了小艾家,嘴里客套地打招呼:“阿姨,我是小艾的同学,我来看看他。”
屋里不见半个人影,窗帘半拉着,昏昏黯黯的,屋子还很小,客厅和厨房混在一起,没有餐桌,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副碗筷和几罐奶粉,天花板上吊着个风扇,徐徐转动着,吹起一波又一波热风。风扫过窗帘布,扫过墙上的挂历,扫过一张张翘起了角的糊强用的明星海报,郭富城,张学友,周慧敏,脸全都泛了黄。
一扇虚掩的门后隐约能看到一张床,那是小艾家里唯一的一间房间。
沈映看着水槽边上的一个婴儿,问小艾:“你弟弟杉杉?”
赤练 赤练_第10章
水槽里蓄满了水,那婴儿酣睡着,两只小手握成两个小拳头举在空中。小艾走过去,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拔掉了水槽里的软木塞子,水打着漩往下流。小艾抱起了那小孩儿往房间走去。
沈映对小艾道:“你嫉妒心也太重了,你都这么大了,对二胎还这么有意见?”
小艾把小孩儿放进了房间里的婴儿床上,那婴儿床边是一张单人床,房间里也只够放这么两张床。床上一个女人侧着身子躺着。那是小艾的妈妈王韵美,沈映见过她不止一次了,每一次她不是半边脸孔落在阴影里,就是正在往暗处走去,这一次索性她整个人都被幽暗攥住了。有一瞬,沈映觉得这个女人就是某种阴影本身,她不知怎么就活成了这样混沌沉重的一道影。
小艾从房间里出来了,他问沈映:“课堂笔记呢?”
沈映哪儿有什么课堂笔记给他,他只是无事可作,热得发荒,闲得无聊,小艾住院住了半个月,碍于医生护士,小艾那时不时去探望他的外公外婆,他找不到机会作弄小艾,害得由炎热滋生出的无所事事的情绪成倍递增,现在小艾出院了,他到了他家里,在他家里走来走去,尽情地宣泄着他的无聊。他翻翻沙发上的毯子,茶几下面的教材,检查检查冰箱炉灶,都是他没见过的东西,他没用过的电器,全都像是文物,全都腐朽了,正在发出嘎吱嘎吱的,即将离世的讯号。
这是一间正在死去的屋子,一处垂死的空间。很快这里也会被红色的油漆涂上一个大大的“拆”字。
沈映问小艾:“你们家怎么什么都没有?”
小艾说:“婴儿奶粉你喝不喝?”
沈映点了根烟,小艾说:“别在这里抽。”
他拿上钥匙,和沈映下了楼。他们随便地走,胡乱地逛,抽了几根烟,路过了几座桥,几片树荫,沈映口渴了,恰好看到一家水果店,他进去就要买西瓜。老板给他挑了个绿皮大西瓜,葡萄和樱桃新上市,台湾芒果和泰国红毛丹昨天才到的货,沈映都要了些,他抱着西瓜,小艾提着别的水果,两人往回走。
中途,两人在路边歇了会儿,沈映带了相机,拿出来拍从他们身边经过的男男女女。小艾从塑料袋里抓了两颗樱桃,在背心上擦擦,连梗一起塞进嘴里。沈映也吃了一颗,也连着梗一起吃,小艾吐核出来,沈映拉长了脸吐核和樱桃梗出来。小艾拍拍他,沈映一瞥他,小艾伸出舌头,他舌头上是一个打了结的樱桃梗。
到了小艾家,沈映迫不及待地把西瓜切了,小艾在他边上洗葡萄,洗樱桃,把芒果拿出来,把红毛丹放进冰箱。天太热了,热得没人想说话,两人站在一块儿,沈映吃西瓜,小艾吃芒果,沈映吃得斯文,小艾撕下芒果皮,用左手抓着,大口大口地咬,他吃东西时发出哧哧的声音,听得沈映心烦,他不吃西瓜了,把手伸进了小艾的嘴里,摸索着去抓他的舌头。小艾不管他,还低下头咬芒果,吮芒果的汁水,他的舌尖扫过沈映的手指,他吮吸着沈映的手指。
沈映告诉他:“上次被你咬的地方留了疤。”
太奇怪了,真奇怪,他不止一次疑惑过,他不是留疤的体质,他被蚂蚁咬过,被鱼咬过,学自行车的时候摔过跤,裁画布的时候被美工刀割伤过,甚至还被胶片划过口子,但都没留下伤疤,之后他还经历了他的二十岁,他的三十岁,除了十岁那年遇到的一条毒蛇和小艾,他身上再没留下过任何东西,任何人带给他的任何印迹。
沈映摸到了小艾的嘴唇,它们像两片柔软,潮湿,丰厚的花瓣,他继续往下摸,摸小艾的下巴,摸小艾的脖子,喉结,锁骨,往他的背心里深入。
据小艾回忆,当时是他自己脱的背心和裤子,而沈映的说法恰恰相反,他说是他脱了小艾的衣服裤子。总之,在“风华路78号303,厨房,傍晚”的纪录里,小艾一丝不挂的坐在水槽边上,他的腿缠住沈映的腰,他和沈映接吻,沈映把他往后按,按在墙上,小艾举着自己打了石膏的右手,沈映一个挺身,小艾往后退缩,沈映把他抓了回来,握住他的腰干他。小艾大约是很痛,五官绷得紧紧的,左手的手指痉挛着,脚趾也蜷缩了起来,沈映干了他一会儿,拔出来,把他翻过来,压着他从后面插进去,小艾仰起了脖子,之后头埋得很低,他的脸压在了台面上,大腿一直在打颤,沈映的手覆在他的屁股上,又是搓又是揉,还把他的屁股往两边掰,他想插得更深,小艾不出声,录像里只有肉体碰撞的声音,啪啪,啪啪。小艾被沈映干湿了,那啪啪的声音是阴茎摩擦肠道,混着湿液的声音。
房间里传来了婴儿的哭声,沈映停下了动作,小艾回头看他,问他:“你在干吗?”
他的脸色是痛苦的,嘴唇在打哆嗦,他却让沈映:“再用力一点。”
他和沈映分开了,转过身,完全坐在了台面上,分开自己的腿,喘着粗气看着沈映。沈映不再管别的了,他抱住小艾的腰,又插进去,一下比一下插得更用力,小艾的左手在空中乱挥,右手还靠在沈映肩头,钻在石膏外面的手指牢牢抓住沈映的头发,他闭紧了眼睛,整个人前前后后跟着沈映抽插的频率活动着。他看上去还是很不舒服,很难受,很痛。但他似乎迫切地需要这样的痛苦,这样的伴随着快乐的痛苦。小艾被插得勃起了。
沈映发现了,贴着小艾的耳朵问他:“是不是所有男人干你你都有反应?”
“你不是第一次了吧?”
“谁还干过你?”
他抓起水槽里洗过的一串葡萄摁在小艾身上,他力气太大了,葡萄被他抓烂了好几颗,他把它们在小艾身上揉得更烂,他用那些葡萄留下的汁水摸遍小艾的胸口,肩膀,手臂,葡萄汁往小艾的下体,往两人交合的地方流去。
“你也在这里这么张开大腿让他们干你?”沈映握住小艾的阴茎,“他们也给你买水果了?还是买别的吃的?用的?”
小艾啐了沈映一口,沈映捂住了他的嘴,他们面对着面,目光应该是也相接的,声音和呼吸靠得那么近,沈映玩弄着小艾的阴茎,帮他手淫,他的技巧自然是纯熟的,小艾受不了,像是要哭了。
沈映又说:“你这么缺钱,又这么喜欢被干,也别去打工,别去拜什么师傅学什么手艺了,不如去卖屁股,还是你就是喜欢被人干,不用给你钱就能干你。”
小艾勉强挤出一个笑,说:“对啊,昨晚我和鹿培达去开房,他用三分钟就把我干射了,比你厉害多了。”
沈映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抓到了地上,压着他插了十来下,他射了,换了个安全套,拖着小艾去了沙发上做爱。房间里的孩子哭得越来越大声,沈映掀起毯子裹住他们两人,他们滚到了地上去,小艾的石膏手砰一声敲到了地板,他掀开毯子,骑在沈映身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左手撑在沈映胸口,他一摸自己身上的葡萄残液,舔了舔手指,在一声尖利的婴泣后,他射在了沈映的小腹上。沈映抱住他,亲他的脸和嘴,小艾任他亲,任他摸,任他咬他,啃他,任他拔出来射在自己脸上。
发泄后,沈映摊开手臂搭着沙发坐在地上,问小艾:“你平时去哪里洗澡?”
小艾带他去了附近的公共浴室。沈映从没去过那种地方,以至于印象非常深刻,前台的中年女人顶着一脑袋的美发棒,穿一条低胸印花裙子,乳沟像条细细的黑棉线。她认得小艾,热情招呼,她不认得他,狡黠地打量,诡秘地含笑。浴室里有股霉味,疑似携带香港脚,灰指甲病菌的塑料拖鞋塞满了供人休息的长凳下的空间,提供搓背服务的中年男人一手戴着搓澡手套,光着身子,腆着肚子坐在墙角呼呼大睡,走进淋浴区,地上铺着锈色的瓷砖,它们以前应该是白色的,就像那间看不到人的桑拿房里涌起的浓雾一样。
小艾仰起脖子,闭上眼睛站在花洒下,几条细细的水柱淋在他脸上,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水在他的锁骨里汇聚,水淌过他的胸膛,小腹,大腿,小腿,滑落下他的脚踝,成为了瓷砖地上的一片污液。
沈映和小艾洗完澡,在浴室门口各自抽了根烟,一人买了一瓶冰可乐,喝完了就分开了。
沈映迷上了和小艾做/爱。在他们那个大把大把的力和躁动迫切寻找着出口的年纪,“性”有太多吸引他们的地方了,而且小艾不会怀孕,小艾会满足他提出的任何要求。沈映借由漫画书,色情小说,色/情电影开拓想象力,他还和小艾一起去充斥着腥膻味的录像厅考察,学习。沈映看着看着会去摸小艾,坐在小艾另一边的人看着看着也摸他,那个人被小艾揍了一顿,牙齿掉了三颗,躺在录像厅外面的地上奄奄一息,沈映举着相机拍照片,小艾出现在画面的一侧,垂着头抽烟。
他们实践了不少看过的内容:灌/肠,捆绑,滴/蜡,鞭打,变装,他们用到了不少道具:漏斗,麻绳,手铐,脚链,蜡烛,皮鞭,束缚阴/茎的皮套,震动棒,假阳/具,跳蛋,带电的乳夹。女装不适合小艾,撕烂的女装适合他。
沈映把玩具带去过学校,两颗粉色的跳/蛋,要小艾塞进屁/股里,塞一上午不准拿出来,他每节课下课都会检查。小艾一手夹着根香烟,一手拿着跳/蛋问他:“你从你家里翻出来的?你妈用过的?”
沈映把跳蛋往他嘴里塞,要他舔湿它们。小艾看了他一眼,又看摄像镜头一眼,他习惯了沈映的拍摄癖,甚至自己培养出了镜头感,他对着镜头伸出舌头,先轻轻舔了一下其中一颗跳蛋,接着他捧着它们认真地用口水湿润,认真地吞吐,他的眼角不时瞄镜头,嘴边不时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沈映打了他的脸一下,示意他认真一点,小艾解开皮带,拉下裤子,翘起屁股,把跳/蛋往屁股里塞。
沈映按下开关,跳/蛋震动了起来,发出不轻的嗡鸣声。小艾靠在墙上,稍仰起脖子,吞了口唾沫。沈映的手伸进了他的头发里,说:“你的头发也留太长了。”
小艾抽烟,烟雾罩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他说:“前几天满十七了。”
“牛头不对马嘴。”沈映拍拍小艾的脸蛋,“那这个不用还我了,送你当生日礼物吧。”
小艾穿好了裤子,没回答。沈映掰过他的下巴让他看他:“说,谢谢。”他轻笑着埋怨,“教了你这么久你怎么还是一点礼貌都没有?昨天不是还是对着主人摇尾巴的乖狗吗?”
小艾看着他,汪了声。
中午,他们在体育馆的器材室见面了,器材室里有一处开了扇小窗的角落,透过窗户能看到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外面的人也很容易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形。沈映让小艾坐在那扇窗前,阳光非常灿烂,一束光柱投在那张椅子上,投在小艾身上,他的手被反绑在椅背后,他就像一尾被巨锚捆住,沉在海底的鱼,他的周围全是浮游生物。
沈映在光照不到的地方摄像,操控跳/蛋。小艾的阴/茎硬邦邦地挺立在两腿之间,他的腿一点一点向外张得更开。沈映问他:“你在想什么?”
小艾低低地喘息。
“想被插吗?”
“一边想着被男人干一边勃/起的小艾同学前阵子好像过生日了,那唱首生日歌送给他吧。”沈映笑起来,轻声唱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小艾眯着眼睛看沈映,小声地说:“生日有什么好快乐的……”
沈映走到了他面前,阴阳怪气地说:“咦,小艾同学,你怎么在这里?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谁把你绑了起来,唉,你怎么没穿衣服?”说着,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小艾身上,接着道,“你前面怎么硬邦邦的,你看上去好像很不舒服,要我帮你吗?我帮你吧?”
小艾说:“变态。”
沈映半跪下,揽住小艾的腰,手伸到自己的校服外套下面,他问小艾:“这不快乐吗?很爽吧?爽到你又想跳车,哦,不对,这次你要跳就只能从窗户跳出去了。”
赤练 赤练_第11章
小艾在发抖。小艾低叫着射了。他射了不少,沈映把手拿出来给他看,液从沈映的指缝里漏出来,他没说一句话,把手靠近小艾,小艾就开始舔他的手,把那些液吃得干干净净。
小艾的头发越留越长,他说等过了夏天,他就要在祭祀上继承父亲的衣钵扮演赤练神君了,艾红杉失踪后,因为代行神君的缺席已经很多年没办过祭祀了,这次重新操办,琼岭八个山寨的长老都很重视,还特意和白马书院的老师打了招呼,小艾的长头发是他们传统文化表演的一部分,如果有违校规,还望老师谅解。但是其他人不知道这么多,其他人只知道小艾这个特招生能留长头发,可自己美发就要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训话,沈映那个小团体里不知是鹿培达还是什么小张,什么阿良认的一个在1班读书的干妹妹秦娟就因为烫了头发被班主任好一顿骂,她被班主任逼着剪了头发,剪得比男生还短,她气不过,叫上了她的干哥哥,她的干哥哥拉上了他们的小团伙以沈映的名义把小艾喊去体育馆。小艾不知道沈映那天一直在校长办公室校对玉松市夏季青少年英文演讲比赛的稿子。他去了,没看到沈映,只有一伙人一拥而上摁住他,举着剪刀,举着电推子剃他的头发。秦娟就是要出气,就是要整小艾,小艾的头发被剃成了像头上长了瘌疤,难看极了。
隔天就放暑假了,小艾答应了长老们会回赤练寨商量祭祀的事情,他没办法,只好顶着这样一个脑袋回了赤练峰,去了天福宫,跟着长老们去见沈怀素。长老们说,今天是和一直以来支持琼岭发展,发扬传统文化的老板见面。小艾说:“真的不好意思,对不起,阿妈昨天说要帮我剪头发,一不留神弄成了这样。”
长老们不怪他,是王韵美近几年变得很怪,大家多多少少都有所耳闻。
无巧不成书,沈映那天就在天福宫,恰逢他每月和沈怀素见面的日子,父子俩坐在放生池前下棋,沈怀素摇着蒲扇,沈映吃西瓜,远远看到几个又老又矮又黑,穿着土布衣服的老人家跨过门槛,朝他们走过来。小艾跟在他们后面,耷拉着脑袋,不时摸自己的头顶。
“有人来找你,像寨里的人。”沈映说。
沈怀素头也没抬,盯着棋盘,捏着一枚黑棋子,他的手微微发抖:“寨里办祭祀的,祭蛇神的祭祀,七八年没办过了,今年说是能办了,找到新的,适合扮蛇神的人选了。“
“哦,那个祭祀。”沈映说,“以前那个是不是偷了大殿的香炉跑了?”
沈怀素点点头,望出去:“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
他顿住了,沈映发现他的目光落在了小艾身上。任谁都可以想象沈怀素为什么会注意到小艾,瘦的一个少年,黑亮的眼睛,莽撞的气质,因为跟着一群长辈,因为马上要见一个素未谋面的长辈,带着些微窘迫,显得出乎意料的柔软。
沈怀素扶了扶眼镜。
赤练寨的长老介绍小艾给沈怀素认知:“这是艾家的孩子,长大了,十七了,能扮赤练神君啦。”
沈怀素问小艾:“你的头发怎么了?”
小艾瞧了沈映一眼,沈怀素拍拍他:”没关系,头发还可以留,实在不行就用假发嘛。没关系的。“
沈怀素过了四十,开始扮演一个与世隔绝的学者,戴眼镜,打扮斯文,风度儒雅,乍一眼总能给人造成亲切的错觉。他像小艾短暂拥有过,并且渴望再度拥有的一个父亲的形象。
小艾眨眨眼睛,耳朵有些红。
沈映站起来,也变得亲切,文质彬彬,他说:“那您们聊事情吧,爸,我去外面转转。”
他没走远,他在天福宫门口等小艾,过了三十四分钟零五秒,小艾跟着长老们出来了,他被彻底剃成了个光脑袋,沈映叫住了他,问他:“你的头发怎么了?”
小艾说:“被人剃了。”
“谁?”
小艾说:“你爸剃的。”
沈映问:“之前呢?”
小艾往前一看,一指,说:“前面有棵桑葚树。”
他说:“我小时候经常去那里摘桑葚吃。”
他带着沈映走到了那棵桑葚树下,桑葚树还是那么大,那么繁茂的一棵,树枝还是压得那么低,树上的果实还是结得那么多,那么密。小艾摘了一颗吃,沈映伸手摘下两颗,可他没有控制好手上的力度,桑葚被他捏烂在了手心里,果汁溅到了他的衣服上,脸上。小艾看着他,笑了。
沈映再去摘,这次学乖了,一手压着树枝,一手摘。桑葚很容易捏破,捏烂,他怎么都把握不好,手里一直往下滴桑葚汁,嘴里什么都没吃到。小艾递给他两颗,沈映张开嘴,小艾把桑葚喂进他嘴里,他走开了些,继续熟练地摘桑葚,自己吃,也给沈映吃。他的手指在树枝间穿梭,阳光时而钻出来,时而躲开了去,小艾的脸忽明忽暗。他说:“我有个双胞胎妹妹,生下来的时候差点死了,后来十岁的时候……车祸,死了。”
沈映跟着他围着那棵树打转,他说:“我妈说我小时候我爸和我相处的时间比较多,十岁之前那段时间吧,但是十岁之前的事我都不太记得了。”他透过枝桠缝隙的打量小艾,“你要是想知道多一些他的事,不如直接去问他。”
他又说:“我们两个就不用聊什么过去,聊什么家事,互相了解太多了吧,我没兴趣,也没必要。”
小艾不置可否,擦了擦嘴巴,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一摸自己没了头发的脑袋,走到边上一条水只没到脚踝的溪水边,脱了鞋子,跨进水里,盘腿坐在了水中间。他的手搭在膝盖上,眼睛闭了起来。沈映想拍他,拍他的脸,他的手指,他的脚趾,他的膝盖,他湿了的裤子,他放在溪边的破鞋子。但他的相机落在了大殿里,他看了小艾一会儿,头也不回地走了。晚上,他回到玉松的家里,凭记忆画了张画,梅笍来书房喊他吃晚饭,一看画布上潦草的线条,问他:“你画的是哪尊佛?他在度哪条洪流里的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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