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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练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anana
那年暑假,沈映每个星期都要去天福宫住两天,小艾也经常来,请教沈怀素这个,请教沈怀素那个,祭祀的事要问他,暑假作业的题目也要问他,天知道他怎么突然有了传承传统文化的责任感,怎么突然爱上学习,他还住在玉松那幢岌岌可危的破楼里,沈映怀疑他每天都给他那个缠人的母亲喂很多安眠药,也给他那还在喝奶粉,离不开人照顾的弟弟喂,说不定还辞了奶茶店的工作,这样他才有那么多时间,那么多力在赤练寨和玉松往返,在赤练峰爬上爬下,潜进藏宝洞里帮沈怀素拍洞穴里的照片,去放生池喂鱼,下午沈怀素和沈映都午睡了,他不睡,他偷偷溜进沈怀素住的暗室。沈映监视他,尾随他,他在他溜出沈怀素的房间时逮住他,把他压在墙上侵犯,他发现小艾更兴奋,更容易动情,这扫了他的兴,他放过了小艾,不碰他,不拍他,只是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任何一点改变,任何一个不会对他展露出来的表情。
小艾的头发长得很快,他每天吃很多黑芝麻,黑豆,到了八月,他的头发长到了齐耳的程度,刘海很长了,得往后或者往两边整理才不至于挡住眼睛了。沈映回了新加坡探亲,九月九号他回来了,十号学校开学,十三号,沈怀素被人发现死在了天福宫,死因是摄入药物过量。
葬礼由沈怀素的大姐主持,沈映以儿子的身份抬了棺,梅笍没有露面,祸不单行,沈怀素的头七才过,天福宫突发大火,整座大殿都烧塌了,赤练神君像烧毁了,暗室里的壁画更是面目全非。小艾试图冲进火场救火,被人拦住了,那年的祭祀没能办成,之后也再没办过任何祭祀。天福宫不存在了。
沈映大学考去了上海,学法律,像高中时代一样,学习之余,他的个人生活依旧多姿多,但是他对组织小团体失去了兴趣,和谁都有来往,可和谁的来往都不太密切,不太深入,他认识了些摄影社的朋友,业余参加参加舍友的推理小说社的活动,周末空闲了就去养老院,残障儿童学校做做义工,他的感情生活颇充实,进校没多久,就交了个女朋友,女孩儿叫余莺莺,和他同系不同班,漂亮高挑,家境优越,追求者众多,平时也热衷公益,常年奔走在救助流浪猫狗的第一线,两人是在学校组织的一次爱心义卖会上认识的。余莺莺拍卖自己的十字绣作品,裱在巴掌大的相框里的一小幅,喊价从五百起,沈映帮学生会发下个月的志愿者活动传单,两人的摊位斜对着,一个吸引了不少男孩儿的关注,不少女孩儿的白眼,一个招致不少男孩儿女孩儿交换手机号码的请求,两人透过人群互相看到,义卖会结束,沈映请余莺莺喝咖啡,把她送到了她们宿舍楼下。
余莺莺的朋友们都说,她和沈映趣味相投,谈天时,没人能插得进话,说玩笑话时,一唱一和,常被人说成“夫唱妇随”,余莺莺听了,不开心了,沈映就出来说,该是“妇唱夫随”,他对余莺莺可谓无微不至,尽心尽力,余莺莺半夜里突发奇想要吃芒果慕斯蛋糕,他想尽办法给她弄来;滚石来开演唱会,开演前最后一天,余莺莺说要去,沈映二话不说安排了vip票;但凡余莺莺要参加什么下午茶会,聚餐,舞会,沈映送她衣服鞋子,珠宝首饰,接送陪护,绝对是一个称职的助理兼保镖兼司机兼男友。余莺莺还很得梅笍的欢心,虽然梅笍第一次见她,就觉得这个女孩儿“大小姐脾气”太重了些,但是余莺莺的出身,相貌,学历背景,和沈映是多么的登对,多么的相配——沈映才上大学,梅笍已经着手为他寻觅合适的,恰当的,能装点门面的妻子了,再者沈映本人似乎颇能适应余莺莺不时显露出的娇气和傲慢,他尽可能的包容,尽可能的温柔,没人听他对余莺莺说过一个“不”字,没人看到他对余莺莺透出任何一丝不耐烦,拿他摄影社的朋友居小义的话说就是:“他们俩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感情上的事儿,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嘛!”
这段看似“愿打愿挨”的感情一直维持了两年,到了沈映大三的时候,梅笍越过沈映,直接向余莺莺发出邀请,请她暑假时来玉松小住,长久没见,她很牵挂她。余莺莺欣然赴约,给她开门的是梅笍雇的佣人曾阿姨,曾阿姨在梅笍身边服侍了不少年了,她见过余莺莺,请她进屋后忙去支会沈映:“少爷,您女朋友来了。”
沈映才起,一听,眼睛一抬,目光凛冽,曾阿姨吓了一跳,沈映随即换上微笑,披上外衣,跟着曾阿姨下了楼。
梅笍和余莺莺已经见到了,已经说上话了,看到沈映,梅笍借了个托辞,和沈映去了厨房说悄悄话。她张罗着要给沈映和余莺莺办一场订婚宴,这么适合的女孩儿,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她希望他们毕业后就能结婚,再一年给她生个孙子,过两年再添一个丁,或者他们想移民,去美国,去加拿大都不错,移民的目的地主要看沈映的主意。沈映喝着橙汁,边听边点头,听完笑着看看梅笍,说:“那我和莺莺商量商量。”
梅笍开心极了,拍拍儿子的手背,关切道:“不着急不着急,今天你们去看看戒指吧,要是看到喜欢的就先买好。”
沈映还微笑着,应着声音:“嗯,不着急,不着急。”
那天沈映确实带余莺莺去看订婚戒指了,逛了三家珠宝店,没有一只钻戒完全合余莺莺的心意,到了第四家店,沈映做主,敲定了钻石的成色,切割等级,大小,戒指款式,尺寸大小,联网一查,澳洲的分店有货,一个星期后能寄到。余莺莺挽紧了沈映的胳膊,亲了他一下。那一吻,对沈映似乎颇受用,接下去的一整个星期,他脸上的笑就没淡下去过,他陪着余莺莺在玉松游山玩水,他当导游,去了琼岭,去了将军洗剑池,坐缆车上了云仙顶,去看了大度河,还去了动物园,植物园,博物馆,美术馆,玉松老街,两人拍了好多合照,当天拍的照片,沈映当天就能冲洗出来,梅笍会挑自己中意的裱起来挂在自己卧室的墙上。她还拉着余莺莺指着自己卧室里尚有空余的墙面说:“往后啊这里就挂你和沈映的结婚照,小孩儿的满月照,百日照,男孩儿像妈妈,女孩儿像爸爸,你们俩啊,像谁都好看,都聪明,不如生个一男一女,凑成个好字。”
余莺莺在玉松时住在沈映家的客房,沈映带着她把玉松逛了个遍后,他们平日里就在大屋消磨时光,梅笍把家里的花园打理得缤纷美观,余莺莺爱去那里拍照,坐在花丛边一边喝茶一边写网络日志,每天沈映带她吃了什么,亲自下厨给她包了馄饨,给她买了什么,带她去玩了什么,事无巨细她全都写成文字,放到网上,她还要配图,什么“蔷薇开得真好”,什么“又到了下午的游泳时间啦!和小沈比赛!赢了!耶”,“哎呀这不是从澳大利亚来的天外飞钻嘛”之类。她回上海的机票订在八月十号,订婚宴,梅笍安排在了八月八号,图个吉利,七号的时候,余莺莺突然去玉松市内的四季酒店开了间房,两手空空地住了进去,八号早上,沈映接到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女警,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余莺莺的女孩儿。
余莺莺被人发现溺死在了四季酒店三十六楼的泳池里,死亡时间在七号的深夜。她穿着泳衣,钻戒拴在脖子上,法医判断她是因为小腿抽筋呛水过世的。
据梅笍和曾阿姨回忆,接到余莺莺的死讯后,沈映的情绪一直不太好,谁都能看出来他的低落和消沉,临近开学,梅笍劝他请假休息一段时间,或者去哪儿散散心,沈映拒绝了,他拾了行装,回了学校,不久,十一小长假,他回到玉松,和梅笍说他想搬出去住,他还说,他可能不会再交女朋友了。梅笍想,余莺莺的死给沈映的打击太大了,她又想,过一阵,沈映就会好的,就像他用了半年时间消化沈怀素的离世,过半年,沈映就会好起来,笑容又会爬上他的脸,爬进他的眼睛,驱赶走他眼里的阴霾和寒意。
但是一个半年过去,两个半年过去,沈映毕业了,回到了玉松,找到了工作,搬出了大屋,在市中心锦绣路租了套公寓,他重新开始充实自己的感情世界。梅笍发现他交上了男朋友,更换的频率还很频繁,他的情史越来越丰富,他的情史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情史了,更像一段集史,像购物瘾发作的购物癖患者,什么样的人都揽进自己的口袋里,都去结交:同一幢办公楼里的上班族,逛书店时认识的大学生,在餐馆打工的服务员,等等等等。他对出身不挑剔,对容貌的审美也不一,他交往过面貌清丽,气质阴柔,身材细长消瘦的男孩儿,也交往过身体健美,轮廓刚毅的人,这些男朋友对他印象都不赖,没有人不夸他,不表扬他的,他出手阔绰,待人亲切,床上功夫一流,又很温柔,没有任何奇怪的癖好、不良的嗜好,就算抽烟,好几天都抽不了一包,也不酗酒,对人的嗓门从没高过,除了和人交往从不超过一个月,从不带人回家之外,他在当一个爱人这方面可以说找不出任何缺点——他好像特别于此道,特别擅长作一个完美爱人。
他年纪轻轻,就扮演起了沈怀素年过不惑才开始扮演的,任何人都不会讨厌的一个风度翩翩,充满亲和力,包容感,儒雅,温和的角色。
但沈映没和梅笍正式出过柜,直到梅笍拿着一叠私家侦探拍下的照片给他看,沈映才和她坦白。母子俩促膝长谈,掏心掏肺,他们无法不提起余莺莺,沈映说着说着就要掉眼泪,梅笍直接哭了出来,她没办法,儿子终归是自己的儿子,他喜欢什么就随他喜欢去吧,她又说:“妈妈还是希望你能有个稳定的对象。”她补充道:“最好条件好一点的,你知道的,这样你们自己也会少点辛苦,以后想要孩子了可以找代孕,孩子的事情不用着急。”
沈映抱了抱梅笍,拖着调子喊了声:“妈……”他接着说,“不着急,不着急。”
梅笍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和梅笍聊过之后,沈映的购物癖似乎有所好转,加上律师工作实在太忙了,他也无暇去找什么稳定的恋爱对象,除了歇下来时去风华路78号的爵士酒吧阿姆斯特朗喝一杯,他几乎没什么别的娱乐了。
沈映就是在阿姆斯特朗认识的大卫,两人一拍即合,认识一个星期后,各自问家里要了笔启动款,登记注册,招兵买马,不到一个月,sc律师事务所正式在锦绣路的飞天大厦开张营业,主攻国际贸易案。
那年高中同学聚会,沈映一到,立即有人起哄要他请客吃饭,说什么青年才俊沈大律师的名号已经传遍整个玉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沈映谦虚地说:“还要大家多关照,多关照。”
他给饭桌上的同学发名片,那次聚会,沈映见到了成万里,见到了小张,小李,阿良,阿明,他们那群人不是顶着海归的名号,就是继承了家里的企业,都混得风生水起,饭后去夜店,成万里搂着沈映的脖子和他道:“你知道鹿培达那小子在干吗嘛??”





赤练 赤练_第12章
沈映摇摇头,说:“毕业后我就没和鹿培达联系了。”
“大/麻,吗/啡,安非他命,摇头丸,冰毒,海洛因,白粉,鸦/片,你想得到的,那小子都他妈嗑!废啦!人彻底废啦!!”成万里哈哈大笑。
那之后不久,鹿培达主动联系了沈映,他约他出来见面,他在电话里说他的日子不太好过,他知道沈映回玉松了,想见见他,想请他这个老同学帮帮忙。他和沈映约在废弃的特殊儿童教育学校见面。
沈映去了,可是没见到鹿培达,他辗转联系上了鹿培达的父亲鹿鸣悠,这才知道鹿培达之前一直在荷兰,上个月被鹿鸣悠强行带回了国,关进了戒毒所,上个星期他从戒毒所跑了,一直处于失踪,失联的状态。沈映马上报了警,警察搜查了废弃的学校,除了找到一本翻烂了的《十万个为什么》,一些用过的针头,没能发现鹿培达的行踪。沈映动用了不少关系帮着鹿鸣悠找儿子,又是调监控又是联络黑/社会,想从毒/贩那里顺藤摸瓜,可鹿培达仿佛人间蒸发,再没出现过。鹿鸣悠因为鹿培达的失踪和结婚三十年的老婆离了婚,整日把自己关在玉松大学的办公室里腾抄古文,重编县志,他想出版沈怀素没能写完的一本关于天福宫壁画的书,里面有不少壁画的临摹稿。沈映要是有空会带上些下酒菜去和鹿鸣悠喝上一杯。
至于小艾,高中毕业后,他就活成了一个谜。
一些人说小艾高中毕业后去了成都,在青城山上做导游,兼挑夫,还说的有模有样,说亲眼在山上见过他,抬轿子上山,挑货上山;一些人断言小艾和外公外婆断绝了来往,带着母亲和弟弟去了腾冲讨生活,小艾的外公外婆不太愿意提这个大孙子,也不太愿意提自己的女儿,他们可能确实不怎么联系了,所以小艾那几年的动向他们也说不清;只有玉松风华社区居委会的田主任和玉松潭桥医院的师医生知道,小艾没有去成都,更不在腾冲,他带着母亲回了赤练寨,住回了小时候住的房子,那房子一直空关着,年久失修,破败不堪,于是他自己伐木劈竹,买砖头,和水泥,重修了屋顶,外墙,重装了玻璃窗,竖起了新的篱笆墙,他把原先父母睡的卧房翻新了,安了台电视机,王韵美一天大半时间都在屋里看电视。小艾不住屋里,他给自己在院子一角搭了个棚屋,又起了个猪圈,他去山上捆了两头野猪,养在家里,他喂它们吃他从山里采下来的中药,野菜,野猪生小猪,小猪长大,继续生,继续长,那两头野猪的血脉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小艾确实和外公外婆不来往了,他把弟弟艾杉杉交给了他们抚养。
养猪之外,他还进山采药,捡蛇皮,打蛇,挖蛇胆,卖给药店和饭店,又因为他水性好,熟悉琼岭山路,还懂机械,考上了琼岭旅游管理处的救援小队,遇到山难,或是游客被困,他们救援小队第一时间就要赶到现场,平时队里还会排班巡山,专抓逃票和偷猎国家保护野生动物的。
小艾不多话,但凡脏活累活他都抢着干,背重达五十公斤的器材从山脚一直爬上云仙顶,轻装深入入口狭窄的山谷裂缝,在毒蛇盘踞的洞穴寻找伤员,他不怕危险,也从不叫苦,他一直独来独往,好像没什么个人生活,更勿论感情生活了,寨里的人和旅游管理处的几个叔叔阿姨都想过给他介绍对象,有的还付诸了行动,可王韵美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但凡有年轻女孩儿上门,她冲出了房间就撒泼骂人,后来发展到小艾要出去她就怪叫,满屋子疯跑,一有人进屋,无论男女她拿着扫把扑上去就打。
小艾每次出门,不管远近,都要先给母亲喂不少安眠药。
小艾一个月会回玉松看一次弟弟,他没有车,搭不上同乡的便车,他就得去后山的码头坐船摆渡到前山,再乘车到桃源寨汽车站,那里有班车去玉松汽车站。到了玉松,他先去潭桥医院给母亲拿药,接着到艾杉杉的学校等他放学。
艾杉杉十六了,在玉松三中读高一,成绩中上,视力很好,他想当飞行员。小艾三十二了,因为常年在山里奔波,做农活,皮肤黝黑,手心粗糙。艾杉杉介绍他给我认识的时候,问我说:“关律师,你看我哥一头长发,是不是特别像搞艺术的?你猜猜他做什么的?”
我说:“搞艺术的吧?”
艾杉杉拍着小艾的后背哈哈大笑,小艾推了下他的脑袋,没出声,摸出了香烟和打火机。
艾杉杉竖起拇指一指小艾,不无自豪:“我哥是搜救队的!救过不少人,到过不少锦旗!“他问我,“欸,关律师,您要在玉松待多久?现在雨季不让爬山了,倒是可以坐坐缆车,就是坐缆车没什么意思,琼岭还是得边爬山边玩,一路上都是风景,我哥懂,您要是能待到四月份,我带您去爬山啊,就不和我哥一起爬了,他穿个人字拖,肩上抗两袋大米都能在山上飞起来,我们肯定追不上他。”
艾杉杉滔滔不绝,我偷偷打量小艾,小艾在点烟,一手护着打火机的火苗,一手勾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全是药。
艾杉杉嚷嚷起来:“好饿啊!”
那时是二月,春节刚过,是玉松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艾杉杉穿棉大衣,我穿大衣,一阵冷风过来,我们两人都缩起了肩膀,小艾只穿一件连帽外套,挺着腰杆站在风里,他的头发随意地扎成一把,他点上了烟,抽了一口,冲我抬抬下巴,我摇摇头。艾杉杉犯起了嘀咕:“哥!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啊?手都握过了,怎么也不和关律师打个招呼!”
小艾啧了声,眼角一斜,又拍了艾杉杉的脑袋一下。艾杉杉往我身边靠,瞪着眼睛道:“你别打了啊!再打我告你家庭暴力了啊,律师就在这儿呢!”
小艾没理他,他看看我,和我说:“叫我小艾就好了。”
艾杉杉揉着后脑勺呼喊:“哪有人这么介绍自己的,你是小艾,那我就是小小艾!”
小艾抬脚要踹他,艾杉杉一晃,躲开了,扮了个鬼脸,拽着我往马路上走,说:“饿死了,吃点东西吧,关律师你也一起吧!”
我们一起去了附近的小吃店吃面。
我是从上海来的玉松,我来处理一起未成年性/侵案,受害人是玉松三中的一个女学生,叫姚晓芙,因为被数学老师曾海多次性/侵,得了抑郁症,休学大半年了,家长碍于面子,一直没提告,好不容易姚晓芙的小姨做动了她父母的思想工作,他们愿意打官司了,要告曾海,还要告学校,于是就找到了我。
我从政法学校毕业,过了司考,成了律师之后就一直在做援助性/侵受害人,尤其针对十八岁以下受害人方面的工作,已经处理了不少类似的案件,平时也会在网上答复一些网友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姚晓芙的小姨就是通过网络知道和联系的我。她在写给我的求助信里说,他们找到了一个愿意出庭指证曾海的目击证人,一个男孩儿,姚晓芙的同班同学,住宿生,一次晚自习,曾海值班,巡查到他们班,把姚晓芙叫了出去,姚晓芙是他们班的数学课代表,那个男孩儿恰好有道数学题不会,想请教老师,跟着出去了,他说他看到曾海把姚晓芙拉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他想去敲门,听到姚晓芙在办公室里哭,求曾海放过她。男孩儿很用力地敲门,过了好一阵门才打开,姚晓芙哭着从他边上走了出去,曾海笑眯眯地问他:“有事吗?”
隔天男孩儿去找了教导主任,还去找了校长,他们问他,你说曾老师怎么了?
男孩儿年纪毕竟还小,也说不清,说不好,一味地强调曾老师欺负姚晓芙。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姚晓芙再没去过学校。
那个男孩儿就是艾杉杉。
但在三中门口那次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小艾。
我第一见到小艾是通过大卫,在w酒店顶楼的城市夜景套房。
我和沈映读的是同一所大学,我小他两届,来玉松之前,不少同学都和我说,到了玉松,要是官司遇到麻烦可以去找沈映,他为人热心,在玉松的司法系统很“吃得开”,对校友可谓有求必应。我听过沈映的名字,也在学校里见过他,我记得他。
谁会不记得沈映?他的相貌加上他的谈吐已经足以让他成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后来又发生了女友惨死的悲剧,更让人对他印象深刻。
我到玉松没多久就在阿姆斯特朗酒吧见到了沈映,他坐得离我很近,边上是大卫,我们两个互相看到,四目相接,我一下就认出了他,有些意外,赶紧转过身喝杯里的马提尼。过了会儿,沈映和大卫走到我身边,大卫问酒保要了三杯威士忌,酒送到我们面前,大卫举起酒杯,碰了碰我的酒杯,热情地问:“你是沈映的学弟吧?”
我没想到沈映会记得我,更意外了,和他比起来,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普通的家世,普通的学习能力,我不热衷公益,也不爱参加什么联谊聚会,我和沈映的交集仅仅是学校里一次游泳比赛后的聚餐。沈映大概是看穿了我的吃惊,和我说:“你游蛙泳,第三道,拿了第三名,哦,还有,你吃烤生蚝不要加蒜泥,你还考了潜水证,对吧?”
我想他可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可能记得他见过的所有人,他们的所有特征,所有癖好。
大卫又要了三杯威士忌,听说我是来玉松办公的之后,大卫一揽我,道:“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你是沈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哈哈!”
我莫名其妙地从“沈映的学弟”成了“沈映的朋友”,大卫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沈映,沈映在看别的地方,酒吧的表演舞台中央一个男孩儿在弹钢琴。男孩儿的侧脸俊美,手指纤长。
阿姆斯特朗酒吧是玉松知名的同志酒吧。沈映和大卫不像是误闯进来的,他们认识酒保,那个弹钢琴的男孩儿弹完琴还来找沈映喝了杯酒。
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也没想过沈映会有这方面的倾向。可能正是因为发现了沈映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这窃得别人秘密的成就感让我有些飘飘然了,大卫和我碰杯,我就喝,一饮而尽,喝了好几轮,大卫和我说:“我们换个地方吧。”
我喝得有些多了,头昏脑胀,说不上话,走路都有些脚软了,迷迷糊糊地跟着大卫上了辆车,沈映开的车,他好像没喝太多,他把车窗放了下来,一吹冷风,我更晕了,大卫在我耳边说话,我听不太清,也不想去追究,车停下,我踉踉跄跄地跟着大卫下了车,沈映把车开走了,我还问大卫:“他去哪里?”
“他去吃云吞!”大卫笑着说,他带我进了酒店,我们在电梯门口等了会儿,一个年轻男人下来,带我们上了楼。
一路上我都被大卫拉着走,被他拉进电梯,拉出电梯,拉进房门,拉到人堆里,本来极安静,忽然就吵得要命,到处都是人在说话,大卫在我耳边大声喊道:”这个是乔治!!“
我回:“你好!!”
“这是阿青!!”
我又回:“你好!!”
这是某某,这是某某,这又是某某某。
我通通回:你好,你好,大家都好!
有人递给我酒,我又喝,有人递给我烟,我就抽,我感觉自己在笑,无法控制,情不自禁,我就抓着大卫,大笑出来。大卫一回头,冲我打个手势,还在介绍人给我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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