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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光与清辉[1v1]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桑榆
她下巴搁在膝盖上,说起她近一年都睡在浴缸里。浴缸不大,需要她蜷缩起来,那是周摇也需要的安全感。
自杀前里面都是枕头和毛绒玩具。
说起分手,她声音很轻。
那时候她不是烦他,只是烦在滨城的日子,烦她在抑郁症的折磨下那种束手无措的无力感。白天想了无数遍和他以后的日子,晚上到了她一个人睡在滨城二楼的小房间里,仿佛一块礁石把她压入海底,那一刻觉得情情爱爱太脆弱了。
周摇也自我调节的办法就是在心里挖一个坑,然后把所有的凹糟事埋在里面。可坏情绪就像是食物,你得找个垃圾桶把它丢了,藏起来会发霉。
说着说着,屋内的灯跳了。黑暗中陈嘉措起身去找电源总开关,经过沙发时候,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角:“陈嘉措,我首府那个男人不是我爸爸,我妈妈也不是我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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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光与清辉[1v1] 度洛西汀(1)
手里抓着的是他的衣角,手上没什么力气,他没意识到,摆臂的瞬间,周摇也的手垂了下去。
她慌忙地想再伸出手。
一抹冰凉缠上了陈嘉措的尾指,陈嘉措没动:“我去看一下是不是跳闸了。”
她没松手,形成僵持局面。
“陈嘉措。”她像是没听见,手没松开,握着他尾指的手凉的一点温度都没有:“陈嘉措,救救我,像以前那样再救我一次,可以吗?”
她被从黑暗中伸出来的一双手抱起,二层楼高的路灯正好将灯光照入室内,照得所有事物都半明半暗,他也不例外。
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已经彻底摆脱了之前的稚气和朝气,周摇也抱着他,找着那份滨城大海给予他的独特。那是灵魂里明亮如炬的月色星屑。
衣物一件件地被脱下,像是有一把火炬一点点的烧断结在她五脏六腑的网丝。
有亲吻,但没有温柔。
有抚摸,但没有爱意。
温热的掌心从脖子一直探到她胸前,手下的身体是阔别了快十年的身体,可他还是熟稔,他记得她左肩胛骨上有一颗小痣,记得他们第一次上床的时候,周摇也青丝披散,那天是晨光拂晓前,他记得周摇也的腰很软,大概是和她从小学习舞蹈有关。
吻落在她肩上,锁骨上,胸肉上,却始终没有落在她唇上。双腿环在他的腰上,腿间的手擦过紧闭的肉缝,指腹微微用力。异物感太强,但酥麻随之而起。可她呻吟不出口,眼泪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拼命的往下掉。
他们离得好近,近到身体相融。
可他们又好远,远到一个人在十年前,一个人在十年后。
他仅靠着微弱入室灯光看着她,她就这样突然让他觉得这十年对她产生恨意的自己是个恶人。可,她真的可恨:“你这次又打算怎么玩?”
-
滨城的生活很无聊,琐碎的小事填满了时间,她好像很忙,但好像又无聊到不知道要怎么什么去打发每一天。
冯棠也不找她麻烦了,因为有一天晚上遛狗,他看见了酷似狼的饭兜,跑得比谁都快。
月考成绩在周五放学前公布了。
周摇也没去看,她躲在厕所里抽烟。今天是停药的第七天,也是她靠吃感冒药入睡的第四天。
她问了医生,最近她甚至都感觉到了胃部灼烧。
心理医生说是少数发病人的症状,其他的也没有多说。也不能怪医生,全说了他们还怎么赚钱。
她占用的是最里面的隔间,小半扇窗户在隔间里,用来抽烟再好不过。
周摇也根本没去看成绩排名,但半支烟的功夫她就全知道了。靠结伴来厕所的女生们。
……
“第四名啊,我的妈呀。”
“刚转学过来,听说她以前在首外语念书的时候都没有学语文。”
“全校唯一一个数学满分,英语第一。要不是语文差了点,楚焦的第一名就要易主了。”
“不过你刚是没看见她从公告栏前走过的样子,漠不关心的装什么装,说不定每天看书到凌晨才考到的成绩,非要装得轻轻松松。”
“光会念书考好成绩的自私鬼罢了,每次都不打扫卫生,这次秋季运动会她什么都不参加。真是没有班级荣誉感。”
……
话锋从夸讲变成坏话才是周摇也熟悉的感觉,她把烟头丢尽便池里冲掉,把烟盒揣进口袋里,开门出去。
隔间的门打开时重重的砸到了隔壁的门,洗手闲聊的女生瞧见了周摇也默契的噤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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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她没吃饭,蜷缩在沙发上睡觉。外婆只当她又是“当神仙”不肯吃饭,直到晚上她入睡前看见周摇也没去遛狗才发现她一额头的汗。
诊所里,除了周摇也还有几张熟面孔。
最近学校秋季运动会,有些项目抢手还需要先班级竞赛挑出叁个。一百米自由泳,林桥转身的时候没把握好距离,脚磕到了起跳台。他原本没当一回事情,结果晚上越来越疼。
中医捏筋正骨有一手,周摇也坐在走廊上听着里面的惨叫,漠不关心。
走廊上还有对母女,是送林桥来的。
林溪还有他们的妈妈。
周摇也是自己过来的,就外婆步履蹒跚的速度,眼睛还不好使,到时候被路上的石头砖块绊倒了还不知道谁去看病。
滨城太小,十九道里的南街西港都是熟人,女人看她面生,年纪也不大就问了林溪认不认识。月考才结束,这滨城一中的学生绝大多数都是从初中部直升上来的。学生成绩排名从初中就体现出来了,分了文理后经过高二一年,偏差总不大。
靠着第四名的成绩,周摇也的名字很快就在家长里流传开了。不是件好事,因为是被拿来做对比,有对比就有伤害。
到头来还是被同学说坏话,她不在意,但不代表听不见。
林桥一瘸一拐的出来了,临走前还嚷嚷着:“我都来这里了,陈嘉措都不来送送我。”
女人给了他一个毛栗子:“怎么磕起跳台的不是你的嘴呢?你看看人家这次考试又考这么好,还帮爸妈分担,你一天天就会吃饭拉屎。”
轮到周摇也的时候刚过九点了,从前这个时候她刚上完最后一节辅导课,现在正坐在七号线的地铁上赶作业。
那时候觉得九点很早,她回家还要做作业背书,还要预习,而现在滨城的九点,路上都没有什么人了,商家店铺关了一半。
无非是因为滨城的天气太潮,寒气太重了就导致了痛经。一把脉,许多毛病都能查出来,比如她气虚,忧心结虑。
“你们这些小姑娘总觉得漂亮最重要,少吃一顿饭不要紧。不吃早饭,你以后胆就要有问题……”话讲到一半,他就看见了门口自己儿子探出了一个脑袋。
屋内是个背影,陈嘉措一开始还没认出来:“九点了,爸,我想回……。”
周摇也只是因为声音耳熟回头看了一眼。陈嘉措改口很快,脑袋缩回门口:“没事了,我去药房等药。”
周摇也拿着药单过去的时候,陈嘉措正站在药房门口,等她那帖药。
中药的味道已经熏进了墙壁里,那是陈嘉措身上的味道,不苦涩。像是晾晒完成的草药,没有泥土味没有霉味。
煎药房在后院,里面除了药炉还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几张小板凳。
陈嘉措问她要不要喝水,她只是摇了摇头。但最后还是因为无事可做,让疼痛感格外的强烈,她扫了一眼看见桌上的考卷,文理数学难度不一样,她看了眼题目,拿起笔在草稿本上写下解题思路。
药炉前摆着一张小板凳,陈嘉措托着腮坐在火炉前的小板凳上,守着给周摇也煎药的小火炉。
一抬头就能看见周摇也,月光透过厨房照进屋子里,她的面容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苍白,更像个瓷娃娃。一张脸上五官的比例位置都长在了美这个字上,差一点儿都不行。
世界就此缄默,她浸在月色的帷幕之中,窗外是漫天的繁星,星光月色落在房间里,灰尘在光中跳舞,上帝在他的感知世界中按下了零点五倍数。慢慢沸腾的中药用热气顶开了盖着的药炉盖子,清脆的陶瓷碰撞声音意外的安抚人心。
疼痛消磨意志和精力,她没写几题就停笔了,趴在桌上,迷迷糊糊间她听见瓷器的声音,微微睁开眼,只看见一抹身影站在门口,一手拿着碗,一手扇着风。
等药端到她手里的时候,温度正好。
回家的路上,只剩下路灯作伴。
周摇也走在里侧,他照例走靠近马路那边。船停泊在码头,灯塔的光远看很亮,却怎么也夺不走月亮的光芒。十九道的便利店正准备关门了,服务员蹲在后门抽烟,旁边是叁大袋垃圾,拎起来也不费力,他从前是在码头卸货的人力。
这十九道里都是熟人,他甚至抬起手和陈嘉措打了个招呼。
“杭哥比我大两岁,他家就在你们家前面的前面的隔壁。去年他爸爸在码头出事后,他就从码头下来了。”
算年纪,还没二十。但压在他肩膀上的不是书包,是少了父亲的家庭生计,是弟弟妹妹的学费和前程。
周摇也不怎么感兴趣,只是扫了一眼,很高挑的一个男生,码头的工作给了他一身肌肉。大约是下来了一年了,肤色不似码头工人那么黝黑,但也不白。
周摇也听了故事也只是随口哦了一声。
好在陈嘉措已经习惯了,又聊起她秋季运动会参加了什么项目。
滨城学校的运动会和首府不同,没有棒球没有橄榄球没有体操,重头戏不是径赛而是游泳。
周摇也踢着脚下的石头,目光落在很远的前方:“什么都没有参加。”
她说——我不会游泳。
她不是个亲水的孩子,小时候甚至还讨厌洗澡。
或许是她平时表现得太无所不能,得知她还有不会的事情,陈嘉措也有一些意外,脑子一热:“我可以教你。”
“我不想学。”周摇也拒绝:“没有学的必要。”
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多看两道题。这个想法是首外语给她的,所以她不能理解为什么有那么一群人嘴巴上说她只会埋头读书,但她们自己却还要参加读书以外的活动。想要超过一个人的办法不是等待一个人落后,而是自己提升。
饭兜一直在院子里等她,远远的就能看见一个狗脑袋从铁门里探出来。
在最后一个岔路口分道扬镳,陈嘉措抬手,‘再见’还没说,只见她神情有些憔悴,立在月色之中,轻如蚊吟的一声‘谢谢’。
这声本就理所应当的道谢,其实并没有拉进两个人的距离。直到秋季运动会前一天,周摇也胃疼的厉害,她外婆半夜敲了陈嘉措家诊所的门。
她不爱吃外婆的早饭,外婆就给她钱,但那些早饭钱被周摇也拿去买了安眠药和烟。
第二天,十九道的下坡。
周摇也看见陈嘉措的时候,他刚系完松散的鞋带。手腕上挂着一个袋子,里面是一个芋泥面包和一瓶牛奶。
他说:“这么巧?你吃早饭了吗?我妈不知道我爸今天带我去吃面,还给我准备了一份早饭,给你吧。”
周摇也知道不是巧合。
他演技实在是太差,因为每次见到他,他都在系鞋带。然后说:“这么巧?”
有一回,周摇也故意换了条路站在远处,看他系了十分钟的鞋带。他不停的看着手表,嘟哝着:“人呢?”
他带的早饭也不算多丰盛,手抓饼,包子豆浆,有时候是他妈妈做的饭团。他把口袋里的热牛奶塞到她手里:“记得快点喝掉。”
往后,不管是天晴还是阴天,他都站在那里,下雨的时候他会撑着一把墨绿色的伞。
她也习惯了,习惯每次走到拐角就能看见有个人在那里系鞋带。然后欲盖弥彰的说一声:“好巧啊,我们一块上学吧。”
缺席的那天是阴天。
她走到十字路口,他没在。等了到迟到了,他还是没出现。
去教师办公室路过的时候她看见他座位也空着,人永远无法解释某些突然增生的情绪,想昆德拉说的一样:因为人只能活一次,既不能拿它跟前世相比,也不能在来生加以修正。
这句话放在很久之后她后悔和陈嘉措分手时候也受用。
她原本以为她不爱他,很烦他,她尚不知道自己病的那么严重,也不知道她其实可以创造出‘伟大的爱情’,他对于她不仅仅是床榻之上的消磨排遣。
他感冒了,第二天见周摇也的时候,他精神不是很好,站在十九道的坡下。照旧从口袋里拿出还热的牛奶,把吸管插好,递给她:“好巧,一起上学呗。”
她没拿牛奶:“你自己喝吧。”
她朝学校走去,走了两步察觉到他没跟上来,他拿着牛奶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拒绝喝牛奶就像是拒绝和他一起去上学一样。
周摇也:“不是一起上学吗?你要迟到就自己迟到,我不等你了。”
于是,他又开心了起来。




孤光与清辉[1v1] 度洛西汀(2)
入秋后,周摇也畏寒的症状更加严重了。靠海的城市,秋季一旦降温就好像刹不住的车,车轮滚滚,飞快的冲下十九道。
秋季运动会在降温前结束了。
她什么项目都没参加,也没有什么项目是她擅长的。
不用再为月末绩效考核烦恼,她不会再为能不能综合指标能不能进前叁十烦恼了。不需要为了成绩点数去护理院给老人擦手,也不需要在社区义工进行倒胃口的垃圾分类,还要留下种种照片。
生活一下子就简化了,这空下来的时间她要干什么呢?
叶子已经发黄,等待些许时日,然后烂进泥土里成为养分。她也是偶然才发现教学楼的天台可以看大海。这座靠山临海的城市,有‘白日依山尽’也有‘海上生明月’。
低头望下去,是五层楼的高度。
后来她大学宿舍也在五楼,没课的时候她也从不睡懒觉,而是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阳台上发呆。
林语问她,为什么喜欢站在窗前发呆。周摇也把厚道能砸死人的民法考复习资料扔在一旁,望着楼下牵手的情侣,她眼眸总是很无神,明明是那么一张漂亮的脸。
“我每次站在楼上,都有一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
很骇人。
林语被吓到了,问她瞎想什么呢。周摇也慢慢的回过头:“就是瞎想,从高中开始就瞎想。”
……
楼下人头在攒动,叁叁两两,结伴而行。每个人都有目的地,都有事可做,有去观赛的,有去食堂的,有去学校便利店的,有就坐在长椅上和朋友聊天的。
一百米自由泳的预赛刚刚全部结束了,广播里在播报半决赛的名单。
有陈嘉措的名字。
很想跳下去。
这个想法来的很奇怪,但那能记住繁琐公式和掌握完全足够支撑她写出比英国本族人都优秀论文的英语词汇量的大脑却不受控制。
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入海、跳楼的想法。
即便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那勇气。
但靠着早饭省下来的钱买到的药也要吃完了,可她的病发周期似乎在不断的变长。从几个小时,变成一整天,再变成几天。
手垂在天台的围栏外,她身体前倾,直到两条手臂都垂在外面。
地上步履匆匆又或许缓慢的人,没一个抬头看她的。
风吹垂落了梧桐的叶子,一地的金黄,好像游乐场里堆满了一池黄色的海绵球。
“看什么呢?”陈嘉措背着书包走到她旁边,学着她看着远方的大海和落日。
声音唤醒了她,周摇也托着腮,发丝在风中起伏,她没讲话。不是没听见也不是不想理他,是突然一下子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在回过头看他,他在校服外面穿着一件球衫外套,头发还是湿的,他一百米游泳刚结束。
“回家吗?”他问。
好像因为他最近总送周摇也早饭,所以两个人总是一起上学,慢慢的连放学也一起了。周摇也没动作,视线还在放空,橙黄的夕阳迎面而来,教堂的十字架还屹立在房顶。
她张了张嘴:“回吧。”
今天最后一个项目是一千米自由泳,游泳馆里还来来往往的有不少的人。林溪登记完成绩从游泳馆出来的时候正巧看见周摇也和陈嘉措一起从教学楼走出来。
最近就连林桥都发现陈嘉措和周摇也走的很近,陈嘉措也不掩饰:“我喜欢她。”
那时候他们一起在小食店吃东西,林桥的脚还伤着,一激动没注意抬脚踢过去的时候,没踢到陈嘉措,反倒是自己的脚趾头踢到了椅子腿上。
林溪一愣,肉丸从签子上掉下来了,滚到了椅子下。
林桥就比较激动:“你有病啊,你喜欢她?她那种眼睛长在头顶的高贵的首府人是看不上我们这种浑身海腥味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陈嘉措叁两口就吃完了,起身离开。
林桥喊住他:“说两句你就走?”
“给她煎药去了,走了。”
-
周摇也开始每周都去陈嘉措家搭个脉调气血。
陈嘉措对煎药这门学问驾轻就熟,渐渐的煎药房里多了一张小板凳,是每次去等药煎好的周摇也的专属座位。
这周末,煎药的火炉多开了一个,陈嘉措在烤山芋,今年第一批山芋,天还没有那么冷,虽然不甜,但抢先尝个鲜。
他找了一个包中药的纸把山芋包住,防止最外面那层黑炭把她手弄脏烫开,又拿了一把勺子给她。
有煎药的炉子,这间屋子的室内低不下来,现在天冷了还好,等天热了估计难熬。
半个山芋周摇也就吃了半天,等药凉,然后装进袋子。
陈嘉措提了提袋子,还挺重的:“要不我晚上给你送过去?”
周摇也随他。
看见她没和自己客气,陈嘉措挺高兴的。
只是,晚上给她送药去的时候,她不在家。
裴婆婆说她去遛狗了,陈嘉措把药放进冰箱里,目光随意的扫过垃圾桶,里面是一部摔碎的手机,不好的预感在他心头徘徊。
他沿着海滩走了一遍没碰见周摇也,从十九道走,也没见到她。
他碰运气的从西港的方向走,走过西港的千叶桥,再过叁个街口就是北区。陈嘉措想遛狗也不会遛的这里吧,正准备这返回十九道再找一遍的时候,一个身影从漆黑的巷子里走出来。
“周摇也。”
叫她,没有反应。她像个灵魂离家出走的人,不仅反应慢半拍,所有的动作都像是被用慢倍速在播放。
她牵着狗,走过十字路口,慢慢的走进北区。
北区的工厂比较多,一排排不高的厂房偶然有几个厂有几个车间还亮着,是加班的工人。她在前面走着,陈嘉措在后面跟着,还有一条狗对他和四周虎视眈眈。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警察局路过了。再走就是东岸了,显然,她目的地也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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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絮是铁了心不会给她钱了,但她用存下来的早饭钱买的舍曲林也快吃完了。
想了很久,周摇也不得不给她爸爸打了电话。
电话在快挂断前被接通了。
“喂,爸爸。”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陌生的男声响起:“耀升,有人打你电话……”
那埋在周摇也记忆里的画面再次浮现,脑袋里全是心理医生的声音。
……
“你看见你爸爸了,你尖叫了,你跑开了……”
对,她早下了补习班。她难得有一天是早回家的,但她看见了爸爸的车停在家门口。他坐在车里和一个男人亲昵的说着耳边的悄悄话。
他和那个男人牵着手,那个男人在十字相扣的手上落下一吻。
一个是她奥数老师,一个是她爸爸。
奥数老师告诉她:“你妈妈才是小叁。”
……
电话打了两分钟,两分钟后周摇也把手机砸了。她哭不出来了,情绪无主的在心脏里肆虐,它们咬着血管,否则为什么会那么疼呢。
滨城很小,但她很多地方都没走过。北区和东岸,成片的厂区和店铺街道。
南街是住宅区,西港是码头,那里有很多船只。
十九道连接着西南两片。
寂静的四下,只有脚步声。
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走过北区和东岸,沿着十九道走去海滩,她还一直走着,陈嘉措也一直在后面跟着。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到天微微亮,但没有太阳。
最后她坐在十九道,等太阳。
嗓子是干的,眼睛是潮的。
他小心翼翼地坐到周摇也旁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两个橘子。
秋季是吃橘子的季节,但周摇也不记得沿途还有开着的店。她的嘴唇都有些干了,饭兜更是吐着舌头,也没了和陈嘉措叫板的力气。
“路过别人院子的时候我看见有颗橘子树。”他给了周摇也一个:“偷的。”
周摇也伸手拿了过来,但没剥。只是看着金黄的橘子,抬手将橘子举起,背景是灰色的天,放眼望去,可惜一点儿也不装作是天上的太阳。
他都剥完橘子里,周摇也还看着手里的橘子,他伸手把周摇也手里的那个拿走,把自己剥好的放在她掌心:“快点吃吧,嘴巴都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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