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徐公子胜治
平吕大槐并非贵族,却自认为势力很大,至少与对方相比是如此。在平吕族所属的三个村寨里吼一嗓子,就能拉出来上百壮丁,吓都能把对方吓死。他当然没带上百人来,但是十来个大汉也足够吓唬人了。
老管事太落将他们拦在了别院门外,听明来意之后便一再劝解,那不过是小孩子打架玩闹而已,既然双方都动手了,也没有什么太严重的后果,大人就别再计较了。劝解的同时,太落又把身边的人都派出去了,两名童仆去找小九,另一名童仆和侍女小夏去打听情况。
正在闹哄哄的时候,小夏已将情况打听清楚,回来悄悄耳语了几句。太落见平吕大槐仍不依不饶,坚持要他把小九叫出来、否则就要冲进别院,不禁脸色一变,厉声呵斥平吕大槐纵容后辈行凶,围袭宝明国公子、掠夺其传国重器。
这个罪名可就大了,没想到一向很低调恭谦的太落,突然会变得这么横。吕平族的族长吓了一跳,后退几步连连摆手道:“你这老奴,可别诓我,小孩子打架玩闹而已,你用这么大的罪名吓唬谁呀?就算告到伯君大人那里,伯君大人也不会那么糊涂的!”
太落的确是在吓唬他,不过是小孩打架玩闹,怎能闹到伯君那里去,那样岂不得把伯君给烦死?他和小九在此地本就身份尴尬、不受人待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此刻被人找上门来,不吓唬也不行啊,总之不能让公子受辱。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孩子的声音传来道:“平吕大槐,你当众宣扬伯君大人糊涂,这么多人都听见了。”随着话音,小九已经穿过人群走了过来,就站在了自家门前。
平吕大槐又吓了一跳,指着小九道:“你这孩子,休得胡言,我哪里说伯君大人糊涂了?只说伯君大人不会那么糊涂!”
小九举起玉佩,口齿伶俐道:“这是国君所赐之器,代表宝明国驻守吕泽部公子身份。你孙子能平贪得宝物、率众劫掠,还企图谋害于我、杀人灭口。”
平吕大槐手指发颤道:“你胡扯什么?能平哪有什么杀人灭口?他怎么谋害你了?”
小九:“他逼我跳下高崖,企图夺我性命,在场有十七人亲眼所见!……你方才分明是说,伯君大人若遵守中华礼法、五刑之典,治你之罪,便是糊涂。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院门外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平吕大槐觉得有点怕了,咬牙道:“你小小年纪,心地怎么这么狠毒?不过是小孩玩闹,罢了,我不跟你计较了!”言毕挥手就想带人离开。
小九喝道:“站住!你说走就走吗?正如你所言,小孩的心地哪有那么狠毒,分明就是家中长辈纵容教唆,见你带着人想闯我别院,便知事实果然如此!这不是你计不计较的事,我要计较,明日正午,我便前往城廓上告伯君大人。”
平吕大槐一听这话还真站住了,粗声道:“你想怎样?”他手下的十几名大汉也重新围了过来。
小九一指周围道:“这么多人见证呢,大家都听得很清楚你已经犯了什么罪,如果真敢对我动手,那就是罪上加罪,恐是满门之祸。我可以给个机会饶过你,明日正午之前,携礼到我府中赔罪,并将此事经过宣扬于四邻皆知。若是正午不至,我便上告伯君大人!”
说完话他甩手便进了院门,同时吩咐道:“太落,关门!”他露面后只是三言两语,甚至没等平吕大槐反应过来,显得很是干净利索。人都进去了,院门也关上了,平吕大槐涨红了脸愣了半天,终究还是带着人走了,围观民众也渐渐散去。
小九走进厅中后,也觉得腿肚子有些发软,毕竟刚才被十几条大汉盯着呢,赶紧坐下喝了一大口侍女递过来的水,拍了拍胸口吐着舌头道:“他们的样子好凶啊,我都吓出了一身汗!”
太落说道:“公子,您把人打发走了就得了,又何必把事情闹这么大呢?打个架而已,我看您的样子好像也没吃亏,就不必计较太多。”
小九摇头道:“太落叔,也许我还小不懂事,但总应该有懂事的人吧?我本来就没想计较,若是他们不上门,我都把这事给忘了。可是人家既然要计较,我们再不计较,那就不对了。事情没有小和大,就看应不应该。
我知道您老是想把他们吓唬走,可是您要吓唬人,就得真吓得住,明明知道自己有理,难道还要心虚吗?若真到伯君那里论刑典,只是孩子打架,当然自讨没趣,可对方族长带人上门了,事情就变了,怎么还能说是小孩子打架呢?道理您老应该比我还懂。”
太落只得点头道:“公子说的在理,可是您还为何还要他们明天正午之前来赔罪?”
小九:“我那是灵机一动!看他们又围过来怪吓人的,就找点事情让他们想一想。我只要那么一说,平吕大槐就会去想明天来还是不来?他只要一琢磨明天的事,今天反倒不会有事了,所以我赶紧关上门让他慢慢想,他随后也有时间去找明白人打听了。”
太落:“他们明天会来赔罪吗?”
小九:“他们来不来,是他们的事情。”
太落:“若他们不来,我们真要去伯君那里告状吗?”
小九:“那当然了,别人的事情管不了,自己的事情总得做吧?话已经说出去了,那么多人都听见了,怎可言而无信?假如是那样,以后谁还会把你当回事?”
太落:“就算我们告到伯君那,伯君会治他们的罪吗?”
小九:“伯君怎么处置,那是伯君的事。就算伯君心中不喜,但只要不是他和身边的臣属都糊涂到家了,至少也会训斥平吕大槐,不会将我们怎样。”见太落眼中还有忧色,他又似安慰道:“你不必担心,明天正午之前,他们会来赔罪的。”
太落:“公子怎么敢确定?”
小九:“我在国中时虽年纪还小,但已经记事,又不是没看见过这种事!那平吕大槐总是个懂事的大人吧,还是一族之长,事体很清楚,找个明白人问问,他就会知道假如真闹到伯君那里会是什么结果。
区区一个平吕族族长,他眼中的大场面,不过是带着十几个人堵门,他的底气再大也就这么大,先前只是认为我们可欺。但是到了伯君那里,他算什么东西,连半点底气也没有。其实事大事小,就在人怎么看了……且休息吧,明天还能赚笔财货呢。”
太落一怔:“搞了半天,公子难道是想敲他一笔财货?”
小九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只是给他们一个应有的教训而已。我知道我们最近手头缺钱,您老好像在打算购置田产。这是他们送上门来的,我没法跟能平计较,但平吕大槐那里却是非计较不可。他们应当赔罪,而且我要让四邻皆知,否则我们在这里的日子还怎么过得安生?”
太落叹道:“想来国中诸公子,皆远不及您!”
小九却苦笑道:“我又何必与他们去比?”
方才小九在山中所遇的那位葛衣男子,此刻便隐匿身形站在半空,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亦不禁点头苦笑道:“这孩子,有意思,甚至有点妖孽了!”
太落给小九安排晚饭,并叮嘱童仆和侍女,公子今天打了架又受了惊吓,要小心侍候。而小九睡下之后,想的却不是这件事,而是在那里琢磨——到底什么是牛耳生白毫?
次日果如小九所言,平吕大槐带人登门赔罪,赔罪当然不能空手,还送来了一批布匹与粮食。尽管平吕大槐很不情愿,但还是这么做了。这口气憋在心里终究难受,回家之后,他又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能平之父给揍了一顿。
太上章 050、烹小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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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这笔财货,太落当然开心,对小九道:“公子,我有件事和您商量。”
太落自作主张,将城廓里的客馆给租了出去,这些年也攒了点钱,他想再购置一些田产以扩充别院所属的田庄。毕竟别院田庄是很多年前购置的,负责耕作的三户农家如今人丁渐多,眼看就要再多分出两家了,便显得土地有些少了,难免供养不足。
田庄事务向来都是太落打理,理论上虽需向主人请示,但实际上田庄主人年纪太小,太落也问不着。但如今见小九很不简单也很有主意的样子,便不敢什么事都自作主张了,这才找小九商量。
太落想买一片水田种稻谷。其实这一代原本是不适合种植稻谷的,但大禹治水引大河改道,伯益大人也将稻谷种子带到了河泛之地,并教会当地民众育苗、插秧等耕作之法。当时这一带的气候比后世温暖湿润,所以是可以种水稻的。
种稻要有水源,太落想买的田地原本是洪水泛滥冲淤而成,也是治水成功后新出现的沃野,正因此,吕泽部这些年来才更显繁盛。那样的土地比较贵,而且越好的地便越贵,太落与小九商量,买什么样的、要多大?原先钱还不太够,如今新得了一批财货,倒是能凑凑了。
小九说道:“我早就知道您老在蓄财货,应是想购置田产。但买那样的好田熟地,却未必能有多大,将来仍旧不够用。莫不如买一大片山野荒地,那很便宜,我们可自己慢慢开垦,将来就算田庄中人丁再多几倍,也是够用的。”
太落的老脸不禁微微一红,他这几年私蓄财货,本以为小九不知呢。没想到公子小小年纪,心里却是清楚的,只是没有点破,如今听他主动提起才说了出来。只要不是误会他私自克扣日常奉养用度就好,太落定了定神又问道:“山地贫瘠,种不得稻谷,还需花气力开垦,恐得不偿失呀。”
小九:“谁说种不得稻谷?我早就看好了一片地方,如今足以买下,多余的钱可把周边的山地都买下来,将那一片地圈在其中。”
小九不仅早知太落的打算,而且也有自己的想法,平日玩耍时,已暗中考察过周边一带的田地、山野,待到太落今日与他商量,便给出了建议。这令太落很意外,心中暗赞这位小主人还真是有主意!
公子小九既然已有选好的地方,身为臣仆的太落当然要去实地看看,次日他就和小九一起去了。此地离田庄稍有点远,地势也比较高,是一片荒山野林。但是在山坡上,有一片天然形成的坳地,下大雨时还会蓄满刚刚漫过脚脖子的水,平日就是一片茂盛的草地,夹杂生长着一些灌木。
小九指着这片坳地道:“这里可以开辟为水田,将来如果全部开出来,至少能有三十多亩呢。但我们也不必着急,慢慢来便是。”亩是一个面积度量单位,在不同时期、不同地点都有差异,上古时大抵是指“一夫所居”的范围。
太落:“开成山田倒可以,种些菽豆、薯芋之类。但若开水田种稻,无水可浇灌啊。”
小九勾了勾小手:“你随我来。”
他们又往山上走去,穿过密林绕过一道山坡,便到了罕有人至的地方,两山之间有泉流溪涧。这是一条河流的源头,流往山下汇入如今新开辟的大河。小九一指上方道:“从那里开一条沟渠,沿着这坡走一道弧线,就可以将水引过去了。我算了算,差不多需要三百丈的距离。”
太落惊讶道:“公子,您是怎么想到的?”
小九:“我来到此地,常听人说起天子大禹当年治水之事,新开了三千里大河水道,因而有吕泽部今日之繁盛。那么我们也可以这样做呀,判断地势高下,确实可以开三百丈沟渠,将水引到山坡那边。”
有些事情说出来倒也简单,只是没人去想而已。治水成功后,众人所开垦的田地都是洪水冲淤形成的沃土,谁会注意到荒山野林。这条山沟里确实有水源,但是两岸的山势根本不太可能开垦田地,小九看中的地方,是在向左绕过这条山沟的另一侧山坡上。
就这么一点点距离,往往就是别人看不到的,沿山坡往下修一条弧形的引水渠便可解决灌溉问题,其实就是依照地势挖条沟而已。这条沟渠走的路线,小九都已经想好了,太落在心里估量了一下,农闲时把农户都叫上,倒是能把这条沟渠很快开出来。
他们又沿着沟渠的路线走回到刚才那片坳地上,小九用手遥指画圈道:“这里在吕泽部的领地中,但无私主,花不了几个钱就能把它全买下来,包括周围的缓坡和刚才沟渠经过的山林……”
太落看着小九,不禁眼神一亮。这孩子站在那里,小身板挺得笔直,指着一片荒山野林在说话,样子竟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魄!仿佛一位将军在指挥军阵、或者一位国君在处置国事。
一个孩子指着荒山野林说话,竟有这样的语气和架式,未免滑稽搞笑,可是他的神情却很严肃认真,甚至是踌躇满志。而太落一点都笑不出来,他见过宝明国的上任国君,也就是小九的祖父,那位真正的国君可未给他过这种感觉。
太落又提醒道:“公子,这里的地势有点高,离我们的田庄也有点远,恐往来耕作不便啊。”
小九答道:“你不是说那三家农户人丁已渐多,眼下就要再分出两家,就让那两家农户搬到这里吧,连合适的宅基我都选好了……除了开辟水田,周围的坡地仍可以种植菽豆、薯芋之类,还可以养些家禽牲畜……假以时日,比我们现有的田庄规模更大,出产也更多……”
太落看着小九的样子又有点恍惚了,很难形容心中的感慨。在小九之前,宝明国是派六公子来的。六公子在时比小九的年纪大好几岁,但人完全不一样,小小年纪给人的感觉就已经是在混吃等死了。
这也难怪,六公子那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远离家乡、举目无亲的地方,虽然也算是衣食无忧,但日子并不是太好过,也称不上富贵荣华,感觉就像是被这个世界给忽略甚至是遗忘了,终日郁郁寡欢。
太落无子,他就是把六公子当自己的孩子照顾的,可是无论教什么,六公子都提不起精神,文不成、武不就,甚至不太愿意出门。六公子当然也不会操心任何别院事务,许是和年纪尚小有关,少无朝气、体质又弱,几年后便病亡了。
没有照顾好六公子,太落很内疚也很无奈,心情一度非常失落。还好小九来了,看见此刻的小九,太落甚至有一种愿望,这个孩子应当成为下一任的宝明国国君,将比他的父君、祖君都要强多了,小小年纪谋一别院田地,便宛若治国有策。
既然如此,别说小九的建议很不错,哪怕他的建议比不上太落原先的打算,太落也会照办的。毕竟小九才是别院的主人,应该由他说了算,更重要的是,只要小九公子高兴就好。
小九在山中偶遇的那位神秘的葛衣男子,此刻也隐身云端看着这一切,目光中掩饰不住赞许之意。这位高人所能看到的,当然比太落更多,而且能很真切地体会到小九此刻的心境,他也曾经在别处经历与见证过。
迁农户、引山泉、开片田,在世间大人物眼中其实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这个孩子的心境,就像是仙家开辟洞天结界、天帝开辟帝乡神土。
眼前是一片荒山野林,但小九站在这里,看见的却是一个世界。哪怕受见知所限,这个世界还很小,那也是他要创造的、所愿见的世界。
……
主意已定,具体的事务还是要由太落去操办。太落去了城廓买下这片荒山野林,这里本是无私主之地、为部族所公有,而部族是鼓励开荒的,因此代价非常小。太落将小九划出的那一圈地方全部买下来了,手中的财货尚有富余。
富余的财货也有用处,平整土地、修垄垒田、开挖沟渠、建造房屋,也都是要耗费钱财的。太落拿到土地之后又和小九去山上看了一圈,这次是商量详细的计划,具体事务还得太落去操办,需要集中农户人手,若不够还可再请帮工。
小九很兴奋,走上山坡时鼻尖冒汗了,小脸红扑扑的,对太落道:“若是我们手头再多些钱,还可再买一头健牛。”
太落突然咦了一声道:“公子,您快看,哪来的一头牛?”
说牛就有牛啊!只见一头体魄健硕的青牛站在小九将欲开辟水田的草地中,尾巴悠闲地在风中甩动,还冲着两人哞的叫了一声。小九快步上前道:“这是谁家的牛,怎么跑这儿来了?”
太上章 051、重新做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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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仔仔细细将这头牛检查了一遍,牛齿、牛鼻、牛腹、牛尾、牛蹄甚至牛尻、牛蛋都没放过,然后抬头很疑惑地说道:“这好像不是谁家养的牛啊,难道是山中的野牛?”
这样的一头健牛,在当时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主人家一般都会打上印记,万一走失也好辨认找回,比如牛耳上的缺口、牛肩或牛屁股上独特的烙印。但是这头牛身上什么痕迹都没有,不像是家养的牲畜。
太落上前道:“公子小心,若真不是家养的,弄不好会顶你。”
小九:“不会的呀,我看它挺乖的!”这语气简直像在说小猫小狗,那头牛的神情似颇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很配合地轻轻叫了一声,竟好像是听懂了。
太落俯身看着牛鼻道:“成年的公牛,居然没有穿过鼻环的痕迹,还真不像是家养的。”
小九:“我刚才已经检查过牛鼻子了,确实没有穿过,你说这一带山中有野牛出没吗?”
那头青牛在心中嘀咕道:“我当年也是穿过鼻环的,后来的鼻环还是一件神器呢!只是如今修为已脱胎换骨,神器早已融入形神,也不会留那些伤残印记,你们当然看不见了。”但此刻既得老爷吩咐,说是野牛就当野牛吧,它没法开口反驳。
太落沉吟道:“这一带的山野中,我还从来没听说有野牛出没。但是再往深山高处走,可就说不定了。此地处在吕梁山与阴山交界处,再往北便是大荒,险峻深山中禽兽众多,据说古时还有荒王盘踞、妖类出没。”
小九:“那么它是从深山里跑出来的吗?”
太落:“我没见过野牛是什么样,但感觉像是家牛啊,倒是有一种可能,它是从小就走失、跑到山上的小牛犊,就在深山中长大,如今又跑下山了。没被山中猛兽吃掉,倒是挺幸运。”
小九的眼神一亮:“根据礼法以及部族规矩,若真是无主野畜,有什么讲究呢?”
太落:“等同猎物,谁获得便归谁所有。若是在谁的私地中,便相当于主人的财货。”
小九拍手道:“它出现在这里,这片土地我们已经买下了。”
太落也很高兴,欣喜地笑道:“公子真是说什么就有什么,此牛若无主,出现在这里,那就是您的了。”想了想又说道,“若是山中长大的野畜还需驯化,我们先得想办法把它弄回去。”
小九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又上前将牛检查了一遍,最后还揪起了牛耳朵,左瞅右瞅往里面看了半天。青牛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这小眼神,也太犀利了,浑身上下什么地方都没放过,现在又被揪着耳朵往里面这么瞅,换谁心里不打怵啊?
但青牛也没办法,还是老老实实站在那里让小九瞅耳朵,就连旁边的太落都啧啧称奇,觉得这头牛在小九面前真是太温顺了。
小九是想起了那位神秘的葛衣男子所说的话,高人就是高人啊,难道早就预料到今日之事?他是在牛耳内外找白毫呢,可惜没有找到。
小九又揪了一把嫩草,放在青牛的嘴前,拍了拍牛背道:“你能不能跟我回去?我盖棚子给你住,可以躲避风雨寒冬,野外无食时还可以喂你吃的,你只需要帮我干点活就行。像你这样在山野游荡,弄不好会丧生猛兽之口,还有可能被坏人抓去杀了吃肉……”
太落不禁哑然失笑,小九毕竟是孩子的脾气,跟一个畜生也能说得这么起劲,那畜生也听不懂人话。而那青牛竟好像真听懂了似的,点了点头轻轻叫了一声,伸鼻子吸了吸嫩草的味道。小九抓着青草逗弄着青牛往山下走,青牛便跟在了他的身后。
主仆二人就这样将青牛带了回去,在路上的时候还遇到了邻居。有人问道:“好漂亮的一头健牛,哪来的?”
小九尚未答话,太落就抢先开口道:“新买的!我们还在山上买了一片地呢,买头牛好开荒。”
待回到别院,太落召集田庄农户说了新辟山田之事,并分派好了各家任务,又组织人手在前院搭了个牛棚,将这头“奇牛”安置在此处,旁边还有一辆牛车。其实别院是有牛也有车的,但牛放在农户那里去牧养并耕田了,平日小九出门也用不着坐车。
如今新得了一头健牛,公子倒是有车坐了,但这头牛亦得耕作山田。如今那片地方尚未开辟,房屋也没建好,牛就暂时养在别院中吧。
到了晚间,负责照看青牛的童仆又来禀报,公子新领回来的那头牛居然不吃不喝,童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青牛看似是被小九手中的一把嫩草引下山的,但一路上它只是做做样子、嗅嗅青草的气味,其实一口都没吃,到了别院后也是一样。
青牛趴在临时搭起的棚中,前方有个石头凿的食槽,里面放着沾了些许尘土的干草,旁边还有个缺了口的破陶盆,里面盛着水。水汪汪的牛眼睛直眨,它感觉很委屈的样子。
青牛委屈也很正常,若论修为,它也算是一位化境妖王啊,放到哪里不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当年为大禹拉过车、为天下治水立过功,身为仙宫门人、太上老爷的坐骑,所结交的皆是上天入地的仙家人物,怎么窝到了这里受这等憋屈?
这水来自沟渠,并非净露;这草焦枯粗粝,是吃的东西吗?而且它已可辟谷不食了!就在此时,脑海中突然响起老爷的声音道:“青牛,你难道忘当初了吗?在世间受此番世事磨砺,正是你所应证的修行。脱胎换骨又怎样,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又何称神通广大?来日你终会知晓,这是何等缘法!”
青牛最怕的就是这个声音,最服的也是这个声音,当即把头一低,不仅样子老实,也真正开始重新做牛了。这时小九走进院子道:“这是饮清泉、食嫩芽的野趣之牛,你们换些嫩草来,再炒些菽豆拌进去,所有食料包括水都要弄干净了,让我来喂它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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