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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陈大人还没有理解程师爷心中的忧虑,而是抬起右手扶着额头、语气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程师爷所说皆是实情、本官心里也明白!但本官是‘亲眼看见’了有人肆意纵火、这明显是人祸、而绝非天灾啊!更何况本县已经在第一时间‘指挥’衙役差丁前往、并‘吩咐’薛六召集百姓乡勇前去救火了;即便火势最后真的无法控制,也与本官并无多大干系啊!”
又急又怒的程师爷用力一拍桌子,直把一直在揉着眉心的陈大人惊的双眼一怔、神色茫然地看向这位‘突然爆发’的师爷:
“大人!华神商团的驻地位于县城东门方向;而华神商团的驻地附近的各家院落,可全都是本县乡绅豪富的宅邸啊!”
还没转过弯来的陈大人,也被他这一巴掌给拍火了,立刻提高了嗓门喊道:
“这大火一烧起来,哪还管得了谁是富商谁是豪绅啊?而且这火又不是我府上养的一条狗,即便真的波及到了谁家的宅子,本官又能如何?”
“……死几个富商豪绅倒也不打紧,但冯启龄冯大人的宅子,可与华神商团的驻地,仅有一墙之隔啊!”
这一句话,就仿佛是一记重锤,重重地敲在了陈大人的天灵盖上!他听完之后根本来不及细想,立刻连滚带爬地往府外跑去,他要在第一时间赶到冯大人的府宅门前,亲自指挥救火!即便最后无法把冯大人从火场之中救出来,也一定要让所有参与救灾的人,都能亲眼看见自己竭尽全力、舍生忘死的一番做派!
其实从严格意义来说,这位冯启龄冯大人,如今只是一个庶民身份;但他却也是前任的礼部侍郎,更是当朝右丞相——蔡熹蔡显阳的同年至交、也是‘蔡党’的头号战将!去年年底,蔡、王两党为了东海关燃起的那一场大火,展开了一场近乎于彻底摊牌的‘生死厮杀’;最终虽然成功削去了王放这么多年以来,在刑部苦心培植的全部势力;但正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蔡党同时也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波及。最终天佑帝与两位左右丞相,不知在私下里达成了怎样的一番协议,蔡右丞以自己的铁杆心腹——冯启龄为代价,向轻启战端、招致惨败的王左丞,换回了整个刑部衙门。
而这位自愿‘冲锋在前’的冯启龄冯大人,入仕之前乃是巨鹿县的本地人士。所以当他致仕返乡的时候,也只随身携带了一位老管家、与一头小毛驴而已;但奉命驻守在邺城的蔡家长子——大将军蔡宁,却早已提前为他‘翻新’出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冯家老宅!而且从那天以后,这位蔡将军每两个月,就必定会来到巨鹿县探望这位‘冯叔父’一次,由此可见冯蔡两家的交情,已经深厚到了何等地步!
而且冯启龄即便已经致仕返乡,仍然还会有燕京右丞府的驿马,不停地往来巨鹿县送信。可以想象得到,蔡右丞对于他这位同年至交兼铁杆盟友,一定抱有极大的信任。只要王党未来踏错半步,那么天佑帝周元庆颁布旨意、再度启用他冯启龄,也是一件情理之中的事!
可就是这么一位蔡右丞的铁杆心腹,一位未来的朝廷一品大员,没有死在蔡、王两党的‘战场’上、却糊里糊涂地被烧死在了自家老宅当中!切莫说吏部会不会治他一个‘剿匪无能、救灾不力’的罪名;就单说蔡党上下、也绝对不会放过他这个七品芝麻官的!
更何况邺城距离巨鹿县,仅仅三百余里;只要身处京中的蔡右丞得到消息,再写下一封‘家信’送到邺城、不出两日之内,蔡大将军即可率领麾下亲兵抵达巨鹿县。真到了那个时候,即便他把自己这颗头颅一刀剁下、高悬于旗杆之上、整个北燕王朝也绝不会有人替他说上半句话!
而且即便是人家不杀自己,自己也没脸再把这个官当下去了!原因很简单,自己这个七品县官,是花银子捐来的;而最开始走的就是人家礼部的门子!而当年替他这个‘油坊小老板’牵线搭桥的人,就是这位身陷火场之中的‘座师’兼同乡——冯启龄冯大人!
陈大人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火场前面,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得力助手——薛捕头,此时正带着几十个衙门里的差丁,一边朝着火场里指指点点、一边磕着手中的瓜子;而在他们身边还有无数身穿白袍的天神教信众穿梭,全都在一桶一桶地向燃起大火的冯宅泼水……
“薛六!你他妈刚才是怎么跟老子保证的?看看你们这副德行……”
陈大人一边手忙脚乱地脱着自己的一身锦缎棉袍,一边手忙脚乱地拎起地上的一具空水桶,嘴里还骂骂咧咧地数落着神情错愕的薛捕头……
“大人您看看这火,他们这不是白忙活吗?像您这么聪明的人,跟那群傻了吧唧的老百姓瞎搅合什么啊?就这种冲天大火,那是泼几桶水就能熄灭的吗?而且您也别以为我薛六什么都没干!方才我早就带着兄弟们把‘火道’给清理出来了!现在我可以跟您保证,除了冯宅和华神商团驻地,其他的院子最多就是毁堵墙罢了!怎么样?这么大的一场火,只烧了区区两间宅子!以后吏部的那些老爷们要是知道了这事儿,怎么也得给咱爷们下一道表彰吧?……”
心急如焚的陈大人本来没打算跟薛六继续纠缠,可此时一听他竟然开始自夸起来,立刻就扔下了水桶,飞起一脚便踢在了薛六的胸口上……
坦白说,薛六如果有心躲的话,即便这位陈大人踹劈了自己的大胯,也绝对蹭不到他的衣裳角;但薛六还是生受了他这‘不自量力’一脚,身子不动不摇、但神色却有些委屈地问道:
“老大人,您……这是为什么啊?”





马过江河 第499章 107.巨鹿县的覆灭(六)
薛六心里的那些委屈,陈大人又怎么会不明白呢?甚至他心里也清楚人家薛六采取的救火方式,真是半点问题都没有;但如今这县东门一着火,除了那些正在低头不语、徒劳且忙碌的天神教信众之外,还有着不少‘隔岸观景’的本县百姓啊!
由于巨鹿县是个小地方,所以老百姓们的‘业余活动’,种类极其匮乏;再加上当地多年以来民风还算淳朴,平日里顶多出现几个偷鸡摸狗、吃饭不给银子的闲汉流氓,就算是闹到了县衙门升了大堂,顶多也就打几板子、再罚点银子也就到头了。就这种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案子,看起来又有什么意思呢?可那些真正杀过人放过火、犯下杀头大罪的江湖巨匪,倒也不是没巨鹿县经过,但却从来没在本县落过网!而这宣判斩首的时候呢,不是在犯案的地界、就是押送回燕京城开刀。所以近百年以来,巨鹿县的百姓看杀人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仅有的那么几次实际案例,还靠着老一辈人口口相传所保留下的‘回目’!
所以今夜燃起的这一场大火,除了遭到波及的富人们,全都拖家带口、裹着棉被的跑出来躲灾以外,更多的都是刚从睡梦之中挣扎着爬起身子、胡乱套上一件衣服、便呼朋唤友出来看热闹的穷苦百姓们。
这些人做饭生火可能都是一把好手,但哪有什么火场经验可言呢?在他们眼中看来,墙根那几十位吃公家饭的老爷们,可都是份外昔命的‘金贵人’!他们在薛捕头的带领下,全都靠着远处、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热闹,恨不得离火场‘十万八千里远’,生怕把自己的那身官服烧出一个小洞来;而且光是袖手旁观可能还不解恨,这些杂碎还对华神教那些舍生忘死的‘救火英雄们’冷嘲热讽,简直连畜生都不如啊!
都说这打狗也要看主人;那么这‘几十条狗’教的不好,是不是也都怪主人无能呢?
说谎瞒不住当乡人,这‘陈油郎’蒙受了冯大人的庇护,使了银子托了关系才得了一个七品知县的差事;这事儿外人兴许还不知道,但至少在巨鹿县周围的十里八乡,又有哪位乡亲、又没在背后议论过他这位‘捐官老爷’呢?人熟,虽然是一宗‘宝’;但如果双方过于熟悉的话,威严也就无从谈起了。所以这位陈大人在巨鹿县的民声评价,其实一直都不怎么样。
因为这甘蔗没有两头甜的道理!无论谁和谁发生一件纠纷,他陈大人如何去判案,都一定会得罪输了官司的那位乡亲;而赢了官司的人呢,也自认为是理直气壮,应当应分的事,也不会念他陈知县的半分好处。
但只要县里出现什么‘坏事’,责任可就全都推在这位‘一县父母官’的身上了!往往左邻右舍谁家有个不如意的事,凑在一起交完了心之后,最后总得把负责结尾的‘底话’,落在他陈大人的身上:
“嗨,谁让咱巨鹿县的老爷,是个‘油郎知县’呢?打人家爷爷那辈都开始做生意,还能亏着自己了?而且他这官身还是花银子捐来的,人家要是不搂够了本儿,又拿什么去孝敬‘上面’的老爷们呢?”
所以陈大人空有造福乡里的美好愿景,但也只是他一人所念而已。整个巨鹿县从上到下,原本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所以这忽远忽近、忽冷忽热,不仅是男女之道,更是为官、御下之道。
再加上今日‘座师’冯大人府上失了大火,他陈知县曾经得过冯家那么大的恩惠;今日救起火来、竟连那些天神教的信徒都远远不如!虽然他也派来了一些衙役兵丁,但连上前伸一把手、泼一瓢水的都没有!要是说这事没有陈大人的默许,那些个‘整日横行乡里、欺男霸女’的狗奴才,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虽然穷苦百姓里识字的人不多,但也都听过先生们口中讲的‘忠孝仁义’、更听过什么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今这位当了官的‘陈油郎’,竟连座师被困火场之中都能不闻不问、还哪有半点的人性可言呢?
至于说事情的真相嘛……谁管你薛六‘袖手旁观’、是不是真的得了陈大人的令?谁管你手下那些‘欺压百姓、横行乡里’的衙役差丁、原本就是本县的地痞流氓?反正这么说起来听着过瘾、又和自己听过的‘阴暗故事’差不多,那就先这么说着呗!
反正‘瞪眼说瞎话’也没有王法管着,而且谁又能说我‘猜’的不对呢?
正因为知道‘人言可畏’的原因,所以即便从井中打水救火、是一种徒劳无功又白力气的救火方式,陈知县也不得不咬着后槽牙、去表演给围观的百姓看。其实他心中早就已经清楚了:从如今的火势判断,哪怕他的座师冯启龄,是‘水德星君’转世投胎,也绝对难逃一条活命了……
就在陈知县光着膀子、一桶桶地向火场之中泼水的时候,方才还手足无措的薛六却突然上前两步,死死攥住了陈大人的胳膊,惊慌失措地朝他张嘴嚷了起来……这人呐,一但陷入了‘麻木机械’的情况之下,身体其他方面的感受能力就一定会被大大削弱;再加上围观百姓的七嘴八舌、火场之中不住爆发的倒塌与焚烧之声,全都顺着呼啸的北风,一股脑地灌入陈大人的耳朵里,所以他现在只能看见薛六眼中的惊恐,与不停颤抖的嘴唇而已;至于他嚷的到底是什么,陈大人根本连一个字都听不见……
薛六看着满面熏黑的陈大人,眼中闪烁出了茫然的目光,立刻粗暴地一扯他赤膊的臂膀,抬手指向了县城正中方向的天空……
只见薛六所指的方向,此时也染上了一抹橘色……就仿佛是还没有落下的夕阳晚霞、与东城门这片火场交响呼应……
陈大人哑着嗓子也不知喊了一句什么,随即扬手一挥,便跌跌撞撞地向县衙方向跑去;这薛六就算再傻如今也明白过来了,他也转头朝着手下那五十几个衙役差丁一招手,弯腰又拎起了地上的一杆镐头、扛上了两个空水桶,也急急忙忙地奔着县衙方向跑去……可惜由于薛六跑的太急,根本也没来得及注意,到底身后有几个衙差响应了他的号召……
当这二位在冯宅大门前消失之后,突然不知从哪钻出来了一位中年白面男子;他偷偷把一位华神教‘道士’打扮的男子拉到了角落中,迅速递给他了一个布包之后,身形一转便隐入胡同深处,就彻底不见了踪影……
这两场大火,一直烧到了第二天清晨,才算是彻底熄灭。
冯宅满门、连同家主冯启龄在内的上下七十余口,全部困在了火场当中,化为了一具具的‘焦炭’;而后来失火的巨鹿县衙,损失倒还算轻一些!这场大火除了把县衙门化作废墟之外,‘仅仅’烧死了一男一女两条人命而已;
不用说,这男尸一定是‘镇守中军’的程师爷;女尸应该是一直住在厢房‘静养身体’的知县夫人了……
陈大人当然还不知道自家夫人,与张文的那一段露水姻缘了!面对着得力助手与结发妻子双双葬身火海,再加上自己赤膊着上身、在凛冽的寒风中整整忙活了一夜,刚一见薛捕头把两具焦尸从废墟中扛出来之后,才看了一眼尸体的手指部位,便立刻昏了过去……
因为那具矮小一些的焦尸,右手的小指只有半截长短!
陈大人还没当官的时候,与夫人每日都在家中作坊榨油;而自家夫人短少的半截右手小指,就是她某一次榨油的时候开了小差,被桩锤上撬起的一块铁皮箍给生生‘带’了下去……
忙了一夜的薛六如今也突然闲了下来,脑子开始变得有些恍惚……他看着另外一具稍微大上一些的尸首,不禁也悲从中来。
他的确是个粗鄙武夫不假,但这位葬身火海的程师爷,平日里为人处事方面,也颇有几分儒侠之气!二人既然都是身在异乡之人,虽分属文武两道,倒也别有一番义气相投之感。而且二人的品行与操守、都不是那种‘道德洁癖’的卫道士;所以这一文一武、一外一内的组合,在工作方面是绝佳搭档、在生活中又是取长补短、互为彼师的挚交好友……
如今这两场大火,瞒是肯定瞒不住了、那陈大人无论是死走逃亡还是被罢官夺职,自己这身九品捕头的官衣,他都算是彻底穿到头了……
一夜之间,小小的巨鹿县接连燃起了两把大火。这第一把大火,烧没了一间清雅别致的三进宅院、也烧死了一位等着东山再起的朝廷三品大员;而第二把大火造成的损失倒是没那么大,只焚毁了一间年久失修的县衙门,烧死了一位鲁东来的师爷、以及七品县令的掌印夫人。
这纵起第一场大火的行凶之人,乃是那个谛听派来华神商团的高手——中年妇女赤钟;那么县衙门的这场大火,又是谁放的呢?




马过江河 第500章 108.巨鹿县的覆灭(七)
昨夜发生的这一场‘大热闹’,话还要分开两头说。
交手仅仅四个回合,赤钟便把意气风发的沈归‘斩落裙下’;当她随手丢出去那截木棍,穿透了华神商团大管事——赵华神的咽喉之后,她便扛起了自己的‘战利品’,离开了那间已经燃起大火的华美宅院。
一位普普通通的中年妇人、半拖半扛着一位手长、脚长、身子长的翩翩少年,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到了二林子那间‘砸在手里没卖出去’的小院门前。
抬脚踹开院门,赤钟便使出了一个过肩摔,把肩上处于昏迷之中的沈归向院里一丢……下一个瞬间,她身子迅速向右后方微微抖动了一下、躲过了一枝直奔自己面门而来的白羽箭……
轻而易举躲过了偷袭的赤钟,看着小院的柴房方向冷笑一声,扬手便把另外半截木棍向柴房门前射出、紧接着便是转身、甩门、离去,动作一气呵成……
她这半截木棍脱手之后,以一个斜下直插的角度、竟然直接扎入了柴房门前的地面深处;就仿佛是拴马桩一般、直接把柴房那扇破旧不堪的木门,别了一个纹丝不动……如此一来,‘矬子里拔将军’的‘守门大将’颜书卿,便被这简简单单的半截木棍、死死的困在了柴房之中……
要说这当过一朝长公主的人,就是比普通人家养大的姑娘,见过更多的世面。她面对那扇无论如何也推不开的破旧木门,直接采取了最原始、也是最行之有效的危机处理方式——爬窗户。
好在她最近一路上跟着沈归风餐露宿走南闯北、身材自然也略微清减了些;所以没多大的劲儿,她便从柴房的窗户当中爬了出来……
跳窗而出之后,颜书卿跌跌撞撞地跑到那条‘死狗’身边、伸手轻轻推了几下,便看到了他腰间已经凝固成的紫黑色的血污肉屑、还有微微敞开的夜行衣之下、那隐约露出的些许‘紫红’……颜书卿强自稳定了自己颤抖的双手、自以为做好了全部的‘心理建设’之后,终于用力地扯开了沈归胸前的夜行衣……
“李乐安!你快过来啊……呜……沈归全身的皮都被人给扒下来了……他是不是活不成了呀……呜呜……”
该如何看出一位姑娘,是否真的因为伤心而哭泣呢?很简单,就看她哭的时候有没有流鼻涕、又是如何‘换气’的就可以了!颇有些小聪明的颜书卿,这辈子真真假假的眼泪流过无数次,但没有任何一次的哭泣,能比现在这次更加真挚!她喊完了李乐安之后、双臂无力垂下、眼神迷离地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沈归;由于他的伤势看起来实在过于严重,颜书卿现在是一不敢动、二不敢碰,只能任由自己的眼泪与鼻涕一起流淌出来,慢慢地坠落道沈归的夜行衣上……
李乐安听到了院外传来颜书卿的‘鬼叫’之后,立刻与正在照顾兄长的小胖子齐返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在经过了一番眼神交流之后,李乐安拎起手边的针囊与医箱、飞速向院中跑去;而齐返却转过身去、死死地按住了刚刚被缝合好好伤口的齐雁……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李乐安已经在心中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可当他看见了沈归胸口那平稳、均匀的高低起伏之后,方才心中的那些惴惴不安、立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有这个自信、也有这个能力!只要沈归还有一口气在,那她就一定能把他医好!
而且自打她跟着沈归一起踏出东海关那天开始,她就已经提前做好了任何心理准备……
心情骤然一紧一松之下,心情回复平静李乐安的,感觉自己的大腿有些发软;她踉踉跄跄走到了沈归身边,顾不上涕泪横流的颜书卿,先是挥手撕开他胸前的衣料查探了一番伤势状况、随后又一手扣在脉门上、一手翻开了沈归的眼皮瞧了一眼……没过多久,李乐安便立刻挥起手臂、结结实实地抽了满面泪痕的颜书卿一个耳光,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
“慌什么慌?是谁告诉你他的皮被人给扒下来的?这只是淤血而已!难道你就没有‘刮过痧’吗?他的这身伤虽然看起来吓人,但充其量也只是比刮痧‘略微严重’一些而已!……颜书卿你别哭了……你看着我!听好了我下面的话!你,先去厨棚烧上一大锅热水;然后再去东房诉齐小胖子,让他找个借口,先稳住齐雁!他的刀伤才刚刚缝合,绝对不能再扯开了;通知完了齐返之后,你再回到厨棚,给我倒两盆热水送到这里!都听明白了吗?”
李乐安见颜书卿神色茫然、从刚才开始便只会点头,立刻反手又挥出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另外一边脸上!
也别说,这看似‘公报私仇’的唤醒方式、还真到了不错的效果!两巴掌下去,颜书卿的眼神立刻回复了一丝神采。李乐安立刻又对着她一字一句地复述了一遍;之后又让脸蛋红肿的颜书卿再亲口说一遍……直到她结结巴巴地复述了所有任务之后,李乐安这才‘满意’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语气平和的柔声说道:‘去吧’。
跑了几趟之后,头昏脑胀的颜书卿,除了仍然不敢看向沈归之外,脑子也总算恢复了正常水平;待她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之后,李乐安一边温柔地擦拭着沈归皮下不住渗出的血污、一边轻声对颜书卿‘嘱咐’道:
“现在去拿起你的长弓,背上你的箭壶,躲在一个你最有把握的角落里;无论一会来了什么人叫门,你又觉得来者不善的话,就直接给我朝着要害上射……”
颜书卿神色欣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开口补充了一句:
“那要是二林他们回来了……”
“你最好还是听清楚、想明白了!自打咱们出了东海关,整个华禹大陆就只分为‘院子里的人、与院子外的人’两种!”
颜书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默默地去寻找绝佳的‘狙击位置’了;而帮着沈归擦拭完表面污渍的李乐安,腰杆一较劲,便把这条‘死狗’、紧紧地背在了自己身后,缓慢而坚定地走回了西房当中。
人在经历过一场痛哭流涕之后,总会感觉到特别疲惫;颜书卿这位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幽北公主,竟然在瞌睡与惊醒的反复煎熬之中、生生扛过了一个寒冬的夜晚;直到第二天凌晨,县城当中那两处大火逐渐熄灭;直到被人打出‘轻微脑震荡’的沈归、终于开始幽幽转醒;颜书卿脑中紧绷的那根‘弦’,才算是彻底松开,直接就趴在了后房顶之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其实沈归的伤势,至少看上去的确是非常唬人的;但李乐安做为‘内行人’,只略微检查一番之后,便彻底断定了沈归应该只是被打到了要害,暂时陷入昏厥而已、绝对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除了他的胃部有一个有些严重的钝器击伤以外,其他的所有伤势,也包括脑门上那几个‘青紫疙瘩’、都不过只是皮外伤而已,好生养上几天,就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沈归。
“胖丫啊……是谁带我回来的?”
沈归还真不愧是从小泡在药泉里长大的粗痞!昨天还被人家赤钟、打的活像一只死狗那般;可今日这一觉睡醒之后,竟然会是一番‘神清气爽’模样!他睁开双眼问了李乐安一句之后,便大模大样地伸开了一个懒腰;随即又用力地甩了甩昨日被人家生生打断的两条胳膊,随后神色一怔,双眼眼直勾勾地盯着李乐安赞道:
“我说小胖丫头,你最近这医术可以啊!老人都说这‘伤筋动骨一百天’、我昨天分明记得自己的左臂骨,已经被人家给打碎了;想不到你这一出手,不但一日见效、竟然连条疤痕都没留下?你……偷着练了对吗?”
李乐安看着他运动自如的两条小臂,也有些惊讶的开口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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