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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不过就是一个有钱的大财主,带着他的夫人与小妾来庙里焚香求子罢了,这有什么可新鲜的?虽然这个小花招也许无法瞒住谛听的耳目,但有着沈归与齐雁这一对明灯吸引目光,他们这三个没什么自保能力的人,人身安全也会得到一定程度上的保障。
但今天他们搞出来的这个小节目,场面是不是有些太大了?这可是产出了华禹大陆至少六成财富的南康王朝啊!而且还是南康王朝的首府,这样当街杀人,血流成河的情况,可谓是建康立城以来都从未有过的血腥暴力案件!所以,这不能怪长乐街的地保和捕快麻痹大意,就连祖祖辈辈的老建康,都从未想过金粉胭脂顺水流的秦淮河边,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南康首府建康城,虽然穷人也同样占据了多数比例,但普通百姓的生活水平,却足以冠绝华禹大陆。当全家温饱已经不成问题之后,就会生出更高级的需求。没有鞋子的想穿草鞋、有了草鞋就想换布鞋,有了布鞋还想换棉靴,有了棉靴又想加一层缎面。所以即便生活条件已经非常富足,但多出了更高的追求之后,南康人也未必能感受到比别人更多的轻松与快乐。
每个人眼中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
眼界开阔,也会带来更多的物质追求,那么满足物欲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赚取更多的银子、去结结实实的把它握在手心里。而百姓们都一门心思地奔着银子使劲儿,也就少了很多不必要的流血纷争。
大家都忙着工作赚银子,忙都忙不过来,谁还有闲心为了一句半句的闲话,当街打出一个头破血流呢?所以对于南康、尤其是长乐街附近的百姓来说,今日见到的这一场当街杀人案,至少足够他们热议个三年五载的了!
没过多久,齐返这位携美出游的富家翁,便从不同人的口中,打听到了今日发生的流血事件。这种毫无顾忌的行为方式,江湖味道极重,根本就不可能是本地人做下的案子;那么对于三人来说,凶手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看来,杏花楼的这一顿重逢酒宴,他们还要再拖上一阵了……
打听到了南虎帮驻地的方向后,三人便朝着青云巷走去;可行至半路,他们突然听到了一阵巨大而密集的声响、就仿佛是除夕夜放爆竹一般,震的人心里发慌……
三人脑中想到了熟悉的火器墨雷,脸色同时一变,急忙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其实他们的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无论是天工坊的短弩、还是那二郎神火铳,即便威力再大、杀伤力再强,最终也还是需要人来操控的。瞄准的是人,击发的是人、填装的也一样是人;一位合格的弩手与火铳手,根本就不是短时间就能训练出来的!如果再说到反应速度与动态视力、对距离的估算与操控、甚至火力覆盖的节奏间隔与相互配合等等,根本就不是这些南虎帮众能够染指的技巧。
他们这些人如果不是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话,还何至于成为地痞流氓呢?
当然,看似正厅这个狭窄闭塞的战斗环境,即便是无需瞄准胡乱进攻,沈归与齐雁也是避无可避的;但沈归和齐雁也同样是人,并不是那些不会移动的草靶土墙可比;又怎么可能会站在原地,任这些废物慢慢碰运气呢?
自打弩机的声音一起、沈归与齐雁便分别纵身跃出了宅院的正厅之中;而那两柄二郎神火铳炮管发出的烟雾,也把整个厅堂全部笼罩,谁也看不清目标情况。
沈归和齐雁绕出正厅之后,仿佛探笼捉鸡一般、很轻松地把庭院之中的虎头郎与账房先生擒在手里;而正厅之中的火铳手,此时才刚刚填装好了第二轮弹药,零零散散的继续发射起来……
“我说虎头郎啊,你们南虎帮的武器的确不错,就是人蠢了点……”
“你……你……你不能杀我……你不敢杀我!”
这虎头郎被沈归死死地捏住了颈椎,徒劳的挣扎了几次未果之后,竟开口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沈归二指微微一错劲儿,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这位虎头郎的老虎脑袋便瞬间一僵,脖子扭出了一个诡异的角度,瞬间栽倒在地……
“到你了喂,这位眼镜先生!啧啧啧,不得不说,您老人家这副眼镜啊,还真是好东西啊……”
“且慢动手!不知有关于谛听的秘密,少侠可有兴趣知晓一二?”
“什么是谛听,我们没听过,也没兴趣……”
“那沈爷和齐爷对于江州城的那一番招待,可还觉得满意啊?谢川这孩子才刚出徒不久,恐怕……“
沈归听到这里,也清楚了这个账房先生绝非是误打误撞的小角色,立刻上前捏开了他的嘴巴,云淡风轻地对他说道:
“没想到这南康与北燕才隔了一条华江,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可你们这些杂碎,却仍然原来的那个谛听啊!放心,沈爷这辈子最敬重读书人了,只要你肚子里有真料,要不要杀你嘛,我们哥俩也并不在意……”
正如沈归所说,他目前见过的谛听最高层——麒麟君,与这个眼镜先生之间的地位差距,已经大到无法用言语衡量了。
而事实也正如沈归所想的一样,所谓的南虎帮,与谛听之间并没有很大的关系。就连这位带着眼镜的账房先生,都只是一位谛听的离休人员而已……
“哥,先等会再问吧,前厅那边没声了……”
“烟散的差不多了?”
“还没,但厅中全须全尾的人,就只剩下三个弩手了……”
“那么窄的地方,那么多的人……大雁,你小子现在可以了呀!”
“这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啊!是他们那种三个筒子的炮仗炸了,把屋里的人全都炸死了。而剩下这三个弩手,还是因为射空了弩匣,跑到没有烟雾遮挡的中庭院落补箭,这才逃过一劫的!”
沈归听完之后,仔细回忆起了导致炸膛的常见因素,结果他发现每一个错误,都有可能会出现在这些个废物身上,索性也就不再废那个脑筋了。他回头看着那位神色尴尬的眼镜先生,身手取下对方的眼镜架在自己的鼻梁上,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
“看来你们那天工坊的手艺,也不怎么样啊!”





马过江河 第609章 217.谛听之国
北燕或是幽北的江湖人,每每提到谛听的时候,都会把它视作从南康而来的神秘杀手组织;但在南康本地人的眼中,这谛听商号,与别家的商号商团、也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他们的业务与经营范围,更加多元化一些而已。
而所谓的天工坊,其实就是谛听商号创立的一个私家工坊而已。这里专门负责研发与改进谛听的所有产品。他们销量最高的产品,就要属葫芦播种机、改良款犁杖、带有减震功能的马车轮等等一系列的便民工具了,不但南康百姓得到了实惠,就连远在漠北、西疆这些地方的平民,最近也开始接触到这种新型农具了。当然,在天工坊的所有产品之中,也包括了改良型的连发机弩、还有三个炮筒的二郎神火铳等等一些列的新型武器,只不过暂时还没有对外售卖而已。
单从不惜工本、网罗天下杰出工匠,又一手组建起了天工坊的这个角度而言,沈归还是非常佩服那位谛听的实际掌舵人。
而且,谛听的触手还不仅仅伸向了农具与武器的领域;可以说凡是叫得出名字来、又确实存在商机的各行各业,就全都绕不过谛听这棵大树去。大到远洋经商所需的各型船舰,小到日常吃饭的杯盘碗筷;男人手中的刀枪棍棒、女人镜前的胭脂水粉、孩童喜欢的木马风车、老人必备的西洋眼镜;可以说现在的南康百姓,无论日子过得是穷是富,想要正常生活的话,就无法避的要与谛听商号打上交道。
而且与北燕和幽北的情况截然相反,谛听商号在南康市井之间的风评,还是一等一的好。他们的生意虽然遍布三百六十行当中,也可以非常轻松的垄断任何一个行业;但他们做正当生意的手段,却极其的有分寸、懂进退。就比如说他们不停在华禹大陆的各个角落、购了无计其数的珍稀药材,随时都可以开上几间最顶级的大药铺;然而直到今时今日,他们仍然只贩售药材,却从来都没有开店的计划;行事如此规矩,也就给本地的老牌药商留下了一条生路。
世人都说生意场上无父子,但谛听此等做法,落在南康百姓商户的眼中,还真就当的起仁义二字了。虽然时至今日,整个南康市场的定价权,已经被最大的全体供货商——谛听,垄断了七七八八;但这种只需要拐一个弯就能想明白的道理,南康商人还是更愿意把这个心思放在多赚点银子上面。
而沈归眼前这位账房先生,原本也的确供职于谛听商号,还是一个存放名贵瓷器仓库的大管事。由于他那个瓷器仓库非常庞大,所以自然就建在了城外不远处的荒郊野岭之间,意在节约存储成本。
三年以前,他以自己年事已高、眼花耳聋为由,向自己的上级递交了辞呈。而谛听高层表示理解他想与家人团聚的心情,也为了感谢这位服务了谛听几十年的元老功臣;不但送了这一架奢侈华美的眼镜,更在建康城的青云巷,为他置办了一座豪华府宅、更给他介绍了一份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养老工作。
那么这份返聘的好工作,距离他家新宅近到了什么程度呢?
推开府宅大门,正对面就是他的工作单位——南虎帮。所以从另外一种角度来看,这南虎帮的帮主,的确是虎头郎不假;但背后掌权的老头子,却是这位退了休的谛听库管先生。
别瞧这个南虎帮上下加在一起,也不过才区区二十多个核心弟子而已,但至少在秦淮河边上的这条长乐街上,他们却有着十成十的掌控能力。而之前那个惹出所有乱子的青蛇,根本就算不上是南虎帮的弟子,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打杂跑腿的小混混,就连见虎头郎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就更别提这位戴眼镜的幕后大老板了!
那么南虎帮究竟是以何为生呢?虽然这位眼镜先生介绍的时候说的天花乱坠,但听在沈归的耳朵里,却立刻就提炼出了中心思想:这个南虎帮,就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江湖人罢了!
南虎帮的核心弟子,除了打熬身体之外,就只负责按日子账而已;至于诸如青蛇一类的小混混们,才是他们聚敛财富的狗腿子。
想在建康城最繁华的长乐街混口饭吃,怎么都绕不开南虎帮这座大佛。就比如说杏花楼这家最出名的顶尖酒楼,无论是米面肉菜还是油盐酱醋,统统都是由南虎帮指定的商号供应;至于利润最高的酒水茶叶,则由谛听商号独家垄断。虽然没有诸如份例银这种规矩存在,但遇见无赖登门讹诈、客人醉酒闹事一类的民间纠纷,也还是需要另出一份红包喜钱,请来青蛇这类人士代为处理。不过,纵然这些混混极度贪婪又厚颜无耻,但迫于南虎帮的森严帮规,他们也绝对不敢狮子大开口、随意加钱加码。
长此以往,开店的东主对于南虎帮也没有什么怨恨之心,反而已经视其为一个互利互惠的合作伙伴。
当然,纵使这条长乐街全部归于南虎帮的管辖范围,但停泊在秦淮河边那几艘头等的花船画舫,他们还是不敢有所染指的。
也不单单是这一条长乐街,建康城中的大小街道,都盘踞着大大小小的民间组织。因为有银子的地方、就一定会发生纠纷;而南康律法虽然正在逐渐完善的过程当中;但那些律法无法界定的灰色地带,却仍然还是需要有人出面调停做主的!
在北燕王朝和幽北三路,负责处理这种纠纷的群体,可以被统称为江湖人;而在南康王朝,这种人就各有各的叫法了……
所以这个日新月异的南康王朝,已经没有了孕育江湖人的土壤;而原本居住在江南道的老江湖们、不是举家搬迁到了其他地方,便是因为伤人害命、斗殴讹诈等等罪名、死在了牢狱或是鬼头刀下……
如今的南康人所信奉与遵守的底线,已经变成了南康朝廷颁布的诸多律法,而不是什么所谓的江湖道义。这种几乎翻天覆地的变化,结果究竟是好是坏,暂时可能还没人说得清楚;但对于沈归来说,即便他明明清楚结果一定是好的,却也不敢妄下判断……
原因很简单,现在南康的富甲天下,并不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自然结果;而是被谛听用他搜掠回来的巨额财富,生生催熟的一枚夹生果实。说的再直白一些,就是现在的南康王朝、乃至正片华禹大陆,根本就没有催生工业革命的环境与土壤…
一枚无根无源的漂亮果实,汁水与果肉里有没有藏着剧毒,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在沈归听完了这位眼镜先生的介绍之后,心中立刻浮现出了一句感慨:南康的人民啊,请停下飞奔的脚步,等一等还在拄着双拐、坐着轮椅的生产力吧!
沈归一边听着这位眼镜先生的介绍,一边把玩着原本属于他的名贵眼镜;直到他谈起了于家商号小管事谢川的时候,由打前厅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名女子的呼叫之声……
李乐安那清脆透亮的嗓音,落在沈归的耳中自然十分熟悉;但在这份熟悉之中,却又夹杂着一些的陌生感;虽然在自己搜罗镇龙钉的旅途当中,发生了不少意外之事;但自己与那三位拖油瓶分别的时间,实际上也并不算长。只是由于对生死的万分焦虑,在沈归心中反复煎熬打磨,这才会令他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亲人性命受制的感觉,绝不是度日如年四个字可以道尽的苦涩。
小胖子齐返倒是无需多说,三人是自小一起玩到大的;彼此间不但经历过生死的考验,更裹挟了上代人的情感与嘱托,那真是比亲兄弟还亲,是三条命拴在一根绳上的交情!
开人家李乐安呢?从现实的角度出发,人家毕竟还是东幽王李登的独苗,就这么没名没份的跟着自己爬冰卧雪、餐风饮露,更几次救自己于命悬一线的危难之中。男女之情的小事暂且不提,光是这几桩人命债,又拿什么去回报人家呢?
至于说颜书卿,虽然性格与脾气都不太招自己喜欢,但人家也是要模样有模样、要脸蛋有脸蛋、要家世有家世、要学问有学问的皇族女子。就这么一个顶尖的大家闺秀,随便找了几个蹩脚的借口,便不顾女儿家的矜持、一头钻上了自己那架破马车,陪着自己饮尽了华禹大陆的雨雪风霜……李乐安好歹还与自己有个白首之约呢,可人家又是为了什么呢?
沈归虽然不想承认、也不想接受,这笔情债、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欠颜书卿的、比欠李乐安的几倍还多;而且最关键的问题,还是自己根本就没法回报她的错爱……这人情债,可是真的会要人命的东西啊!
沈归现在就仿佛是一个身患绝症的烂赌鬼,手里只剩下一间房子,却有两个不得不还的大债主。选了哪一位,都可以称得上是狼心狗肺;同时选了俩人,那就等于俩位姑娘的芳心,全都辜负了一个干净。
其实由此可见,沈归对于颜书卿这贴狗皮膏药的感情,根本不像是他自己认为的那般无可奈何。之所以他不愿意承认和面对,皆因为他是生长于一夫一妻的社会环境之中。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这句话既是沈归做人的准则,也同样是他爱情、婚姻观的一部分……




马过江河 第610章 218.两副面孔
就在沈归沉浸在儿女情长的万般纠结之时,一阵熟悉而急促脚步声,便由前厅方向传了过来;眨眼之间,一位身上带着浓烈脂粉香味、身穿湖蓝色云锦窄袖衫的贵妇人,嗖的一声直接撞进了沈归的怀抱之中,直把目光呆滞的沈归撞得连退三步,待他刚刚站稳身形回过神来,右腿骨便被来者狠狠地踢了一脚……
沈归吃痛抬头,打量起了对面这个行事鲁莽的富家女子:她脸上画着妖冶艳丽的浓妆,两只略胖的小手掐在腰间,鼓着两腮正在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正所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饶是所有人都认为沈归就像是启明星君下凡一般、天上地下无所不知;然而当他遇上了李乐安耍赖的时候,却一直都没有什么好办法。
他看着泪珠在眼圈里不住打转的李小胖,吭哧吭哧的憋了半天,这才用干涩的嗓音,强行挤出了四个字:
“……晒黑了哈……”
李乐安嗤笑着垂下了两滴明珠,抬手一巴掌便拍上了沈归的额头:
“那就给我买珍珠粉去,要东珠磨的!”
紧随其后而来的,便是满脸委屈、正在小声抽泣的颜书卿了。自从离开了东海关之后,李乐安就时时以正房夫人自居,处处刁难捉弄颜书卿。虽然她的武艺修为也基本等于没有,但至少与颜书卿动起手来的话,还是可以做到战无不胜的程度。毕竟两个姑娘闹着玩、没有下死手的理由,哪怕架吵的再凶,颜书卿也不可能挽弓搭箭把她一箭封喉了不是?这俩姑娘吵了一路、也闹了一路;生死线上爬了自遭之后,好像就连颜书卿自己,都已经在无意识中接受了妾室的身份……
所以,即便此时她心里也充满了委屈、无助、彷徨等等负面情绪,但仍然还是默默地把这些情愫都埋藏在心底,等待着一会李乐安腾出了身位,自己再好好发泄一番……
“恭喜恭喜,沈公子和李郡主久别重逢实在难得,小老儿也就不在此叨饶诸位的雅兴……哦对了,后院还有几年干净雅致的厢房,几位尽可自便……”
这位南虎帮的老头子,一见沈归的情绪也顶上了头,立刻就知道安全离开的时机已到;若不是他自知沈归的能耐、足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就贴着墙角偷偷溜了……
沈归此时眼圈泛红、正使劲儿地蹂躏着李乐安的发髻,可如今这个不合时宜的告别之声响起,立刻就把他从儿女情长之中生生抽离出来……
一个饱满而连贯的情绪,如果被生生打断的话,那种体验真的非常差劲!在心情大起大落相互交替的时候,道德底线也立刻被抛诸于脑后……
虽然与谛听已然结下了不死不休的血仇,但沈归也的确不在乎一个谛听编外退休人员的生死。这个不在乎的意思,就是放了他无所谓,杀了他呢,也同样无所谓;所以究竟他是死是活,只取决于沈归当时的心情罢了。
沈归本来就不是那种对谁都讲道德义气的君子,也从来没有自认为是个正派人士……于是,在这位谛听荣休人员的项上头颅、被他随手一剑斩落之前,也只来得及发出了一个含糊不清的音阶而已…
就如同前厅那些玩火自焚的弓弩、火炮手一般,哪怕危急关头的反应再迅速,也终究快不过沈归的左手剑去……即便胸中藏有锦绣河山、口舌吞吐佛前九莲,可若是张不开嘴、终究还是讨不回一块饼、一碗粥的……
“才几日不见,你的剑好像又快了一些……哎?这里是南康啊!咱们才刚来了一天,就已经杀了多少人了?这可怎么场啊?”
李乐安一边揉着自己哭红的眼圈,一边看着地上那颗切口平滑的头颅,喃喃自语的念叨着;而沈归却朝着她扯出了一抹柔和的微笑,再次伸手揉了她的脑袋一把,把自己的下巴重新抵在她的头顶心上,语气安然的说道:
“不过宰了几头畜生而已,有什么关系?这又不是第一次杀人……”
“可这里是南康,他们的律法……”
“哪里的律法,也是人来制定、人来实行的规矩。不必担心,我有办法善后……”
颜书卿此时也偷偷凑上前来,先是委屈的瞥了一眼正抱在一起腻味的二人,又用嫌弃神色一脚踢开了滚到了自己脚边的人头,紧接着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使劲儿挤出几滴眼泪,便亮开了童子功的戏曲嗓子,当场哭了一个震天彻底!
小女儿家的思路,的确不是沈归能够理解的。对颜书卿来说,接受是一回事;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前厅唱的是弟兄相逢古城会、庭院之中就唱起了二女争夫的戏码;然而直到夜幕降临建康城,花船画舫也开始掌灯迎客之时,这桩风靡整个建康城的凶杀血案,仍然还是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南康王朝的法度虽然以公正清廉著称,但正如天工坊研制出的半自动武器一般、凡是需要人来参与的行为,就一定会留下纰漏。
依照南康朝廷的法度来说,在都城建康之中、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发生了如此血腥凶残的多起人命案!依照往日惯例来说,早已捅到了内阁裁判团与联合议法会当中了。即便连夜把那些七老八十的议老与内阁裁判,统统召集在皇宫之中商议此案,也谈不上小题大做之举;然而事发至今,除了几个临时召集的地保与衙差、前来拾了尸体、打扫了地面之外,就连一个身穿官衣的捕快都没有露过面。单从这一点反常之处就能看得出来,另南康人引以为傲的所谓公正清明,实际上也就只是那么回事罢了。
至于说强行压下了一桩天大的案子,到底是其中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刚到此地的沈归等人当然是两眼一抹黑了;不过单从结果上来看,既然垮台的是谛听的外围组织的南虎帮、那么出面弭平此事,暂时又没有来寻沈归晦气的人,一定也是谛听无疑了。
五位位身负人命案的杀人凶手,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再次踏上了夜幕之中的长乐街。
虽然与长安城中的长乐坊、仅有一字之差,但这条位于秦淮河岸边的街市,倒也不愧长乐二字。白天是喧哗沸腾的旅游胜地;夜晚便是花团锦簇、五光十色的人间天堂。这昼夜之间的巨大差异、单从杏花楼门前的摆设也能看得出来。他们中午挂的是南康特色菜肴、小吃粉面糕点的木制方牌;如今夜幕降临,已经换成了南北大菜、时令河鲜;而那个白天挂着帘子的耳房,此时也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三盏明亮的油灯,把这一间小屋子照了一个清清楚楚;窗子里面正站着一位面皮粉白的俊俏后生,人拾的干净利落,头上还缠了一块青布裹头,在周围那些婶子大娘们的注视之下、手法干净利落的不停剁着从架子上取下的建康烤鸭。
颜书卿也满脸好奇的挤进人群,从那个脸红的就快滴出血来的俊后生手里,买来了一个荷叶包,里面包的正是挂满了鲜亮卤汁的枣红色烤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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