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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赶鸭子上架的齐雁没挺过三招,便由于力量悬殊相差过大的原因、被此人打翻在地。
这位捕头抬起右脚,死死地踩在齐雁的尾椎骨上,令他完全无法动弹;随后又伸出两根手指捏起地上的指尖刀、饶有兴致把玩起来。
“不管你是哪座山上的狐狸,如果不想后半辈子只能蹦着走路的话,最好把你那只脏脚抬一抬。“
远处传来沈归的声音之后,包括车厢当中的几位轻伤员同时长出了一口气来。虽然他们还不清楚沈归才刚刚离开、为何如今又去而复返;但至少他回来了,这位摸不准清来路的捕头,也就变的不足为惧了。
“哟?比我想象当中的还要机警一些嘛。听好了啊,本官乃是北燕四品金刀捕快吕方,奉命前来捉拿沈归伏法归案。怎么着啊?你是打算省点事、直接束手就擒呢?还是经过负隅顽抗、之后再被我打翻在地呢?哦不对,本官踩着一只死狗、好像也用不着跟你讲条件啊!”
原来这位身穿捕头官衣的吕方,竟然是专办皇差的御前四品金刀捕快。不过沈归最近兴风作浪,搅闹的也都是南康地面,与北燕的天佑皇帝何干呢?况且私下里,自己与周元庆尚有华神教之约;明面上,两北之间又是彼此盟好关系。在关系宣告终止之前,无论怎么算也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捕头,来找自己的麻烦啊!
再者说来,自己在北燕王朝虽然树敌无数,然而其中却没有一位有资格调动金刀捕快……等等!
想到关键所在之后,沈归立刻恢复了十足的自信。他打量着这位年纪轻轻的金刀捕快,举重若轻地说道:
“看来三秦的周长风,这次还是真下血本了?居然能请动你这等身份之人?还是说天佑帝大势已去,而你们这些聚在树下乘凉的小猢狲,便提前顺风扯旗,弃暗投明了呢?”
吕方抬手一晃官刀,笑呵呵对沈归说道:
“打赢我,我就全都告诉你!“
话音一落,他把踩在脚下的齐雁踹开之后,便迅速挺刀杀来。
这世间供人修行的妙法无穷无尽,无论哪条路走到最后,外在表象也都会变成无关紧要的小事。就比如说玄岳道宫的门下弟子,在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之前,需要持守的戒律与释门弟子相比、也绝对不遑多让;然而当修为到达了一定层次之后,那些严格的戒律也往往就烟消云散了。
武学之道,也如是一样。
习武之人自小修炼基本功的时候,就连某一个角度、一个朝向出现错误,也一定会遭到师傅的严厉申斥,就更别提私自开发所谓的独门绝技了。可当武学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之后,那些招式之间的运动轨迹与衔接,动作的幅度大小等等细节,也就无需如此刻板了。
简单举个例子:如果两位弟子的腿长不同,生搬硬套的死练,很容易会拉伤了腿筋。
而这位吕捕头的刀法,其中的每一招每一式、就都是从成套的刀路之中拆出来的散招。也就是说此人与沈归一样、都是凭着强大的身体素质、与过人的武学阅历来赢人的。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两篇文章谁好谁坏,只怕各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评判标准;不过武学一道,纵然也是各家皆有各家所长;但说一千道一万,始终都是唯结果论的杀人技巧、可以用生死之事来区分高下。
这位金刀捕快吕方,巨头投足间便显示出了名门弟子的功底;也许是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实战经验方面更是异常丰富。但今日对上沈归,也仅仅走出了三招开外、便已然累的气喘吁吁、汗如雨下了!
在这些汗水当中,也有着劫后余生的冷汗。
以往与吕方交手的江洋大盗,其中也不乏顶尖的江湖好手。但这些人与自己交手之时,大半都是以脱身为首要目标;哪怕是那些穷凶极恶、毫无人性的通天巨匪,也不会与他过多纠缠。只是将他随手逼退之后,便立刻远远遁去了。
然而今日沈归这一出手、招招竟都是直奔自己要害而来的!自己刚才说的分明是打赢自己、而绝非是杀死自己;可明明是以武会友的一场交流战、为何会变成一场生死相搏的死斗呢?
吕方不过就是想称称沈归的斤两,可没想到对方的身法轨迹竟然完全无法捕捉,再想撤身都来不及了!他那柄微微发光的超长利剑,彻底罩住了自己闪转腾挪的所有角度;而那柄貌不惊人的短剑,却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毒蛇、正在试探寻找发出致命一击的机会。
吕方知道,如果继续这样打下去的话,不出十招开外,要么就被他手中长剑卸掉一只胳膊一条腿;要么就是身上的某处死穴,被短剑准确命中,一命呜呼。
就在吕方一边勉力抵挡越来越快的攻势、脑中一边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只听得手中那柄官刀、竟然发出了一声脆响!
叮!
吕方只觉右手一轻、半截刀身便高高飞在了半空当中;而低头再看,那柄长剑的剑刃,如今已然越过了自己的右肩头,直奔脖颈斩来!
吕方如今有两个选择:要么,他就赌上一次,整个人迅速向地扑倒,躲过去就躲过去了,躲不过去……就下辈子再说;要么,他就大声喊出自己此行的目的,把这一条性命、彻底压在沈归能否放自如之上……





马过江河 第673章 281.货卖帝王家
吕方年仅三旬出头,便已位居四品官身的金刀捕快,并受天子御赐金刀玉牌,可以在皇宫大内之中自由穿行,逢官既大一级、皇亲也参拜。
不过这样一份体面的工作,干起来也没外人想象的那么舒服。
首先来说,维护皇宫之内的安全保卫工作,那是三千御林军与八百大内侍卫的职责,完全用不着金刀捕快插手。而且宫中至少在表面上看来,都是风平浪静的一片祥和之气;即便偶尔有宫女太监、或是后宫嫔妃之间发生了摩擦进而动武、只要没闹出的人命来,那就用不着金刀捕快狗拿耗子,自有当管之人前去平息事端。
请动金刀捕快出动的原因,大半都只是因为宫中遗失了贵重物品罢了。不过如果是后宫哪位贵人丢了物件,只需找到当值宫女三推六问、或是把可疑之处翻出一个底朝天来,十有八九也就算有了着落;只有余下那十之一二的可能性,才是这份工作的凶险所在。
人人都知道“侠以武犯禁”,可他们触犯的究竟又是什么禁呢?
凡是吃江湖饭的老合,统统都没有什么理财观念,无论当天弄来多少银子,要么请客散财、要么自行挥霍,往往当天就花了一个毛干爪净!这些人胸怀着达济天下的豪迈,过的又是有今天没明天的刺激日子,即便攒下一大笔银子,又能留给谁花去呢?
江湖人没有理财的能力,拜的也是红脸关公,根本禁不住半句好话;所以古往今来凡是窃国篡权之人,就没有一个是正经江湖人物出身。说的直白一点吧,这些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江湖人,根本就没有改天换日的能力!
至于那些严重触犯朝廷律法的杀手死士,也只是因为市场需求而诞生的产物,古来有之;即便少了以此为生的江湖人,也总有想挣这份银子的亡命徒填补。
那么江湖上这些三教九流、牛鬼蛇神们,为何会受到君王的憎恶呢?
其实这个答案说来也有些好笑,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烦!
单就齐雁的师门——小绺门来说,凡是江湖上能叫响名号的大贼,哪位爷手里还没把玩过几件御用之物了?哪怕是齐雁当年出师的时候,也从宫中盗出了天佑帝藏在御书房中的一轴古画,眼下就在南康古董世家的那间《于古堂》里挂着呢!
因为按江湖道的规矩来说,只要某位小偷有着正统师承门户、又能够恪守行规的话;那么当他从皇宫之中盗出一件御用之物以后,原本的小偷臭贼,也就变成了江湖义盗,一举脱离下三滥的行列之中。
人,都是有羞耻心的,如果有其他的选择,更多人还是很愿意走正路的;不过为了一碗饱饭而沦落江湖之中,倒是也谈不上丢人;可当学会了一门手艺、吃饱穿暖也完全不用发愁之后,谁还愿意继续被人视为下三滥呢?对于这些生存下来的小偷而言,往后的人生该怎么渡过呢?自我价值又该如何实现呢?
全指望着偷皇上家的东西呢!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小偷天天入宫实习、闯字号、已经足够皇帝烦心的了;而那些来去如风、功法妙的侠客,比小偷还要加上一个“更”字!远的不提,单说老叫花子伍乘风。他早年行走江湖的时候,便曾夜入皇宫之中,给天佑帝留下了一张恐吓字条:
明夜子时,取尔项上人头。
伍乘风留下字条的原因,只是因为当天帮中一位小乞儿,无意中逮住了一只黑狗。就热滚滚的狗肉锅子、喝多了酒之后,他便跟丐帮的兄弟们打赌,说自己武功天下无敌,能单枪匹马夜入皇宫、宰了皇帝老儿也不吹灰之力。
当时已是深夜,天佑帝忙了一天,早就躺在皇后的榻上睡死过去了。醉眼迷离的老叫花子,三转两转就迷了路,便直愣愣的去了高大雄伟的紫金殿,结果当然也是扑了个空。醉猫般的伍乘风刺杀皇帝不成,便掏出一把脏兮兮的小攮子,在勤政爱民的匾额上面扎了一张字条,权当自己来过的凭证,便晃晃悠悠的离开了紫金宫中。
睡醒一觉之后,丐帮弟子的酒气也全都散的差不多了。小叫花子们都把昨天那事当成了一个笑话,而伍乘风虽然有这个能力,但也实在没理由因为一句醉话、就去刺杀一位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啊!所以这件事呢,也同样被他当成玩笑,抛诸于脑后了……
伍乘风倒是忘了一个干净,但天佑帝却差点被他给吓疯了!整整一个月啊,御林军、大内侍卫、衙门口的捕快、包括负责城防的紫金营,全部满负荷运转,誓死护卫陛下周全。可留书之人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士兵苦不堪言,天佑帝本人也是足足失眠了五十多天。
尽管这些江湖人对家国天下之事,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影响力;但他们就像是蹦在脚面上的一只癞蛤蟆,不咬人他也恶心人啊!想要成为一名好皇帝,本就是个苦累差事,白天被大臣与奏章折磨的头晕目眩,晚上家里又天天丢东西,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所以,金刀捕快这个职位,实际上就是为了防贼捕盗而设立的;这些人虽然被称之为捕快,却都是从那些武艺高明、身家清白、江湖阅历丰富的顶级捕头当中,抽调而来的英人士。
想要成为一地一方的捕快,就不得要跟当地的地头蛇打交道;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哪间庙门都少不得去烧上一炉香;而那些名号响亮的顶尖捕快,最起码也得是位半开门的老合;如果连个风声都不到的话,又到哪去抓贼破案呢?而老百姓常常挂在嘴边的“兵匪是一家”,其实说的也是这个道理。
今日来找沈归麻烦的吕方,就出身于燕京城中的金刀捕快世家。他爹老吕,已经当了四十余年的金刀捕快;凭着他仗义疏财的豪气与一身过硬的好手段,在江湖上闯出了一番名号,更与许多大字辈的江湖名宿烧过同一炉香、交换过兄弟大帖。前些日子,他的儿子小吕才刚刚艺满出师,天佑帝便亲自下了一道恩旨,给寸功未立的小吕,直接封了一个四品金刀捕头的身份。
如此一来,就算是找到工作了。
天佑帝此举其实也不难理解。毕竟吕家三代都是公门中人,对北燕周家更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而老吕任职多年以来,无论是待人接物的火候分寸、还是办事查案的能力,全都挑不出半点毛病来;可随着老吕的年事渐高,已然上书请辞了三次,却都被陛下给强行推了回去;如今他儿子小吕艺满出师,赐下一道恩旨把他召入宫中,就是为了日后接替他父亲的班!如此一来,老吕至少也得再顶上个三年五载的功夫,至少也把小吕调教好了之后,他才能安心荣休不是?
于是,连一天正经差事都没干过的小吕,就摇身一变成位陛下钦封的四品金刀捕快。说到武学造诣,小吕比起他爹老吕来,可高出了不止一星半点!他师从三晋刀法大家——白祁山,只要是带把儿的兵刃,就没人家小吕少爷玩不转的;可如果谈到江湖阅历,比武经验,他与他爹之间的差距,可就完全是天差地别之远了!
他既然能准确说出齐格奇与齐雁的来路,那么自然是早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把沈归等人的资料背的滚瓜烂熟!如今他自知败局已定,双方也没有结下血海深仇,按照江湖规矩来说,他只要大喊一声“有了”,身为江湖同道的沈归,定然愿意及时手,饶他一条性命……
只是一匹拉车老马的欠账,赔人家银子就是了呗!
然而吕方把这件事想得过于复杂、又把沈归的剑术想的太简单了。他自认为脖子与剑刃的距离过短,自己哪怕开口也根本说不出几个字来,索性便选择了第一个方式——前滚翻,也就是民间俗称的懒驴打滚。
唰!
春雨剑果然不愧上古神兵之名,虽然沈归还未能参透它的真谛,然而单凭刃口之锋,也足以与寻常刀剑拉开巨大差距了!这一剑扫过,瞬间将吕方头上的官帽削去一半,连带着一团乌黑浓密的束发一起,一并飞出去了很远……
其实双方交手三招之后,沈归便清楚这位官爷,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了。别瞧这吕方年纪不小、但显然就是个刚刚踏足江湖的愣头青!尽管他手中施展的刀路、都明显是经过高人拆解之后的散招、看似也达到了心随意转、刀随心动的自如境界;可实际上他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生涩与笨拙的感觉,就仿佛是一口刚刚买回家中的新锅、想要彻底掌控火候,还需要经过几次蜕变的过程!
其实吕方只要把那些“铁茬毛边”磨下去之后,立刻能踏足顶尖高手的行列之中!当然,前提是他得扛过今日的心理阴影!
沈归一剑扫过,吕方觉得自己头顶心发凉;他借着明亮的月光、低头看看落在地上的半截官帽与满地秀发,还以为自己被沈归削去了半颗脑袋,五官都开始变得扭曲起来,嘴里还一直神经病似唠叨着:
“没了,脑袋没了!”




马过江河 第674章 282.骨灰级地主
望着方才还意气风发的朝廷捕快、如今却变成了一个失魂落魄的疯子,沈归心中的那口气也消去了一大半;他回头望去,只见齐雁早已爬起了身子,正在别扭地扯着裤子拍打着尾椎骨上的尘土;而齐格奇也刚刚把车厢中的四人拽了出来,正在一起望着地上那匹苟延残喘的老马发呆……
如此看来,这位吕捕快应该也没有什么恶意啊……
沈归回过头来刚想说他几句,却只见对方脸上的神情比刚才更加扭曲,仅有右侧的牙关紧咬,脸部的肌肉极不协调,嘴角也开始不住地抽动起来!沈归唯恐对方惊惧交加之下中风、立刻上前狠命抽了他一个响亮大耳光!
到底是这种土办法真的管用,还是吕方本人的八字太硬,这一点沈归也说不好。总之随着脸上传出的一声脆响,处于中风边缘的小吕捕头,还真就被这一巴掌给抽了回来!恢复正常神色的吕方受力不住、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仰头凝视着沈归,也不知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沈归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叹了一口气,随即抓起他的右手,放在光秃秃的头顶心上安慰道:
“你自己摸摸看,脑袋还在的,只是头发和帽子没了。”
刚刚三旬开外就“被动谢顶”的吕方,仍然呆滞的对沈归连连点头,却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沈归努着嘴又想了想,带着商量的口吻说道:
“要不然……我再给你重新设计一个发式怎么样?”
天光大亮,郯城城门开放。
头顶秃了一大片的吕方,在沈归的帮助下重新束好了发髻,除了被头皮拉扯得有些吊眼梢之外,还算是勉强能看。
神智回复正常,进城又饱餐了一顿之后,吕方终于对沈归表明了自己此番的真正来意。
原来他此次前来寻衅,与信安侯周长风没有半点干系;而是受直属上司——自家老子吕原之命,前去鲁东路的首府——济水城查案。案子本身倒是不大,只是一个外放出宫去的鲁东籍女官,离京之时偷着夹带了一些御用之物罢了;根据老吕到的消息,这一批御用之物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济水城。派自己儿子来把赃物一缴、案犯锁住再往济水城大牢里一关,就算是结案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刚刚上任的小吕捕快本以为这是一次大展拳脚的机会;然而到了济水城之后才发现,从衙门到地面,早已经把这桩案子给摆平了,人犯已经关入了大牢、赃物也如数缴封箱,就等自己在结案卷宗上签个字,这比功劳就算在自己头上了!
然而,就在“京城神捕吕方”即将返京完差之时,却突然生出了另外一桩怪事。
济水城的知府邱大人,亲自给他送去了一道旨意,说是京中八百里加急传过来的密旨。旨意上说,西林府的孔知府日前有案上呈刑部,说在他管辖的西林城中,捉到了三名幽北探子。经他严加审讯之后,三名案犯对自己在北燕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并已签字画押。自此,此案已然被办成了铁案,人证物证供状一应俱全,所以孔知府便照例上呈刑部、等待京中对于此案予以批复。
手札只有寥寥数语,但陛下的意思却已经十分明显。吕方接旨之后也没多想,便当即改道、直奔西林府而去。这吕方虽然是个江湖上的新手,但毕竟也生于京官世家,上两辈都是皇帝身边的近人,对于朝堂上那些个弯弯绕,他可一点都不陌生。
站在天佑帝的角度来看,无论这三个探子是真是假,顾忌两北眼下正处于结盟时期,对于这种事的处理一定要格外的谨慎。所以他在密旨上命令吕方暗中查清此案前因后果,并在刑部正式的批复、送抵西林府之前,设法保住三位北燕案犯的性命周全。
是的,不光是周元庆不相信这桩案子有这么单纯,就连初出茅庐的吕方,都对这桩所谓的“铁案”嗤之以鼻。
世人皆知,历朝历代的青年俊才,四成出自于江南道、四成出自于鲁东路,余下的两成、为各地共享。所以自古至今,历任君主组建朝廷班底之时,都绝少不了江南才子与鲁东大儒的身影。
而此案三名幽北探子落网的西林府,更是鲁西儒府学派的核心圣地,也是他们孔家铁打不动的基本盘。常理而言,这样一股盘踞鲁东千百年的地方学阀势力,就算遇见一个再开明的君主,也至少得受到与闽江人同样的冷遇与桎梏;然而可能是由于学术理念的原因所致,历朝历代的股肱首臣,八成以上皆出自于鲁东两家学派!
因为纵观千百年历史,根本没有一位兴兵为祸的乱世枭雄、或是定鼎华禹大陆的开国之尊,是鲁东人出身。套句民间的俗话来说,鲁东这一方水土种什么就长什么,唯独不产皇帝老子。
鲁东路虽然历来归于王化,但实际上真正意义的掌舵人,就只有当地学阀豪绅势力而已。凡是能与当地名门望族沾上边的人家,平日是既不交税、也不纳粮,眼里除了家主,根本就没有朝廷。周家历任皇帝每每提及税之事,次日便会在承天门外涌来无数北燕学子、不吵不闹的席地而坐;而那些同出于儒府学派的朝廷重臣,更会穿着白衣素服、扛着哭丧棒和引灵幡已死觐见、或哭殿骂君。他们也会与各地学子及京中百姓“讲学说法”,痛斥本朝陛下是位只知贪图享乐、肆无忌惮地横征暴敛、敲骨吸髓搜刮民脂的无道昏君,自己要以这一腔热血和铁骨铮铮、骂醒这个无道的昏君,否则愧对历代先王、愧对自家祖宗…
这样的情况,也不只是本朝才有的独特风景;千百年来一向如此,从未因为君王更迭、朝代变幻而休止。
这些个掌握话语权的豪绅学阀,天佑帝即便难以忍受,又能将人家如之何呢?要税银,反正人家是一个铜板都不可能给你;想要彻底翻脸、屠戮圣人子嗣后裔?那就在后世史书上落定了古往今来第一暴君的批语,这辈子如何的励图治、如何的呕心沥血,后人也就全都不知道了。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鲁西儒林学派纵然树大根深、盘踞鲁东一隅;但人家既不养私兵,也不与行伍的粗坯私下结交。也就是说这些人历来都把刀柄放在皇帝的手里,更可以帮着朝廷搭建与培养一整套生生不息、无穷无尽的文官体系!
这其中利害孰重孰轻,皇上就自己琢磨去呗。
这棵大树的根已经扎下了成百上千个年头,哪怕是用铁板一块来形容、都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历朝历代尚且如此,周元庆也并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韪。所以他历来都是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处理朝廷与儒府学派之间的关系。各项税银朝廷都不要了,面上的名头、封号也是有求必应。反正你们就在鲁东这一亩三分随便折腾,只要离我远点就行!
可眼下西林府声称抓住了三个幽北探子,还定了斩罪并上报刑部,此事虽然合理合法,但也不能由着你们的意思了呀!
毕竟现在的北燕王朝,乐观的说法,都已经是三面受敌的绝境了!北线漠北草原的战火,随时都有可能烧过长城以南;而西线周长风那个逆子,最近与西疆的两位金童佛也是眉来眼去;南康的那些奸商虽然还没有什么大动作,但历来他们都是等着浑水摸鱼,一手托两家的发战争财。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要自己一个问题处理不当,整个北燕王朝立刻就会土崩瓦解!
且不论互派探子这种事,根本就是公开的秘密;就算真的抓住了三个幽北探子,在如今这个档口上,也只能悄无声息地给人家颜青鸿送回去!理由也很简单:以北燕王朝现在的国力与处境来看,连两线作战的能力都不具备;如果皆时幽北一动,引得其他三线同时开花,那他周元庆就可以直接开城献降了!
不过好在三人尚未处决,而此案也尚有回转余地,再加上吕方这个新任的金刀捕快身在鲁东腹地,给他派一个实打实的差事,也好看看此人的办事能力。于是,周元庆就命令刑部暂时拖延批复,待吕方调查清楚事情原委之后,再另行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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