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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由于他们的这趟南路线,对于四通镖行来说是条生路;所以这一遭是由老镖主谭庸亲自带队。谭镖主本就是个场面人,与吕方他爹也有过几面之缘,又亲自验过了陛下钦赐的玉牌与金刀,再不疑有他,任凭吕方随队返京。
然而当四通镖局的队伍来到安德城外以后,负责探路的趟子手却带回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安德城知府闫大人,也不知今日抽的是哪门子邪风,竟突然加紧了入城盘查的力度;眼下正在等待搜查的百姓与商队,已经排出了足有十里开外的一条人龙!
其他人不明白,吕方心里却非常清楚原因。眼见无法蒙混过关,吕方只得选择性的透漏出了自己现在的尴尬处境。
凡是在北燕王朝混饭吃的达官爷,穿州过府,都必须要出示官府发放的路引、还要上交兵器;这路引上写着多少人、多少把兵器,那就是定死的数目,一个不能多、一个不能少,就连兵器的样式都不许出错。且不说千百年来都是铁板一块的鲁东路、今日大肆搜查就是为了拿他吕方;单凭那把御赐的金柄刀,也根本瞒不住有心人的眼睛。
由于吕方有所隐瞒、所以老镖主谭庸虽然有心帮忙,但着实无能为力;当然,即便吕方想和盘托出,他也根本就不想听。于是经过一番商议之后,众人便在鲁东路的北大门——安德城,兵分两路:老镖主谭庸带着他的镖队、以及吕方的一份亲笔秘奏,大模大样的排起了进城的队伍;而吕方则离开了距蓟州境内仅有一步之遥的安德城,走上回头路。
次日午后,吕方在济水城外的一座土地庙,找到了谭庸给他介绍的一位江湖前辈。此人是一位五旬开外的老乞丐,有一个不知真假的名字——甲三。凡是小字辈的江湖人,通常都叫他三爷。此人是整个鲁东路花子门的门长,凡是戳杆要饭、拍脑门抹鸡血的文武两道乞丐,全都归他调遣。
吕方说明来意之后,甲三爷讹了这位阔公子足足三百两银子,才给他制定了一条能够躲避追捕的逃生路线;而且凭着他爹老吕捕头、与老镖头一线天的面子,甲三爷还额外附赠了这位捕快一个消息:
沈归与齐雁二人,马上就会进入鲁东路境内。
听吕方说完了这一路之上的经历、沈归一行人立刻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良久之后,沈归抬起了一双血红的眼睛,郑重其事的问他:
“吕捕快,傅忆他……真的被人害死了?你确实亲眼所见吗?你认得出他的模样吗?会不会记错了呢?”
他这充满了无尽可能性的疑问,没有引来任何人的出言附和。吕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拍了拍他颤抖的双手,从包袱里取出了一枚木匣,轻轻推到了沈归的面前。
“那十四呢?就是那个在城垛上救了你的聋人!你说他又杀回了西林府,是不是他可能还活着?起码你没见到他死,对吧?”
吕方从这一番话中,也感受到了沈归万分悲痛的心情;沉默了半晌之后,他还是低沉的说道:
“甲三爷倒是跟我提过,十四兄弟为傅总督报了仇的。他是在火场前将孔知府刺死在府衙前街的众目睽睽之下……不过,恩公也没能躲过接踵而来的漫天箭雨……他的尸首被继任的孔知府,当成了北燕同党劫狱的铁证,正在二百位护城兵的押送之下运往燕京城刑部衙门……”
沈归听完沉默了足有一刻钟,只是干涩沙哑的说了句“我有些累了”,便摆了摆手,自己躺到了客房的床榻之上。
众人识趣地离开了房间,才刚刚关好房门,屋中便立刻传出一道凄厉无比的嘶嚎声;那声音既像是一只濒死的野兽、也像是无处伸冤的孤魂野鬼,却唯独不像从人类喉咙里发出来的;这声音听起来非哭非笑,也没有发出任何有意义的字眼,只是单纯的吼叫而已;可即便如此,也把所有人的眼泪一起喊了下来,哪怕是与这一干人交情尚浅的吕方吕捕头,眼睛里都有了泪光。
如此喧闹吵杂的声音,也把客栈的掌柜与伙计惊了上来。李乐安急忙擦干眼泪前去应付,可屋中的声音,此时却戛然而止了。颜书卿轻轻打开了一道门缝,发现沈归躺在床上的背影还在抽动,回头给了众人一个安心的眼神,便再次关上了房门。
沈归这一躺,一直躺到太阳落山。醒来之后,他先去了李乐安与颜书卿的房间。轻轻推开一道门缝,他只见李乐安已然伏案而眠;而颜书卿也坐在窗前双手托腮、望着窗外的月亮正在发呆,便小心翼翼地离开了房门外。
他重新紧了紧腰间与袖口的两柄利刃,又悄悄地叫出了金刀捕头吕方,二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这座郯城,一路向北而行
次日清晨,提前去市集上置办了干粮与马车的齐家夫妇,在沈归的房中就只找到一纸书信。其实说是书信的话,也不算恰当,毕竟整张白纸上就只写了四个力透纸背的大字:速回幽北。
齐格奇被这四个笔力十足的大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迅速夺门而出,拍打起了每间客房的大门。仔细清点了一番人数之后,发现一行人中共少了三位:沈归、吕方、以及那个天天睡在房梁上的齐雁。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与揣测、终于还是因为李乐安那铿锵有力的三字而彻底终止——回幽北。
他们经过了一番乔装改扮之后,迅速离开郯城地面。可这辆马车才走出去不到十里,便被一伙高矮不一、衣衫褴褛的乞丐堵住了去路。待马车一停,人群中走出了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乞丐:他左手端着个破边带碴的粗瓷大碗,右手拄着一根破木棍,颤颤巍巍的对勒住马车的齐格奇说:
“各位大爷行行好,小老儿我几天都没吃上一口粮食、马上就快饿死了呀!有铜板您赏一枚、没铜板您赏几块干粮也成啊……”





马过江河 第678章 286.杀官
据常理而言,官道两边的小茶棚或是与来往岔路口,也时常会有途径此地的乞丐当街行乞;但行乞也有行乞的规矩,只有山贼土匪才会拦路呢!如今这老乞丐话说的虽然客气,但带上全家老小阻截了官道行乞,千百年也没这个规矩!
齐格奇刚想抡鞭马鞭,车厢之中便传来了齐灵烟的一声轻咳;齐格奇面色一怔止住了鞭势,随即便从身旁的包袱里拿出了三块干饼递了过去;这老乞丐嘴上是千恩万谢,却仍然没有示意身后的儿郎让开道路,反而还得寸进尺的继续开口说道:
“这饼子虽好,可喂不饱这么多的花子;几位老爷若是有那不要的银子、也赏老叫花子两块成不?”
齐返闻言钻了出来,打量了一番身上披着土黄色布搭子的老乞丐,随即便开口盘道:
“居米有海,可不受拆;爷叔若是打棚,那就得晒白鳖了。”
齐返比不了沈归,只是个半春半典的半开眼;但他毕竟也与花子的祖宗伍乘风厮混过一段时间,对于花子门的行话,总还是知道一星半点的。而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银子我们有的是,但自己也是身在江湖的老合,不吃你那一套;如果你要是想着戏弄我们,就只能饿肚子了。
这老乞丐听完之后,用手中的木拐棍敲出五声脆响:
“轮上的三老四少(车上的各位朋友),老挂杆的报号(老乞丐自我介绍一下)——甲三。”
半个时辰之后,一匹卸了套的老马,悠闲的啃食官道两旁的青草;而一伙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乞丐队伍,也一路北上、去关外讨生活了。
太阳西沉之时,西林城北五十余里的大蒋家村,迎来了一伙推着大车的官老爷。领头的队正一进村便找到了村长蒋老汉,命他速速腾出四十间空房,并置办二十只熏鸡,二十斤牛肉,几大坛子好酒,每人再来上两碗打卤面。
蒋村长听完了这群官爷的要求之后,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血来!但人家不但人多势众,更个个穿着官衣挎着腰刀,自己除了遵命行事,也实在没别的法子。于是,蒋村长下了官爷们给自己的用——纹银五两,含着眼泪组织了村里的妇孺去置办吃食了。
整个大蒋家村,共有民房四十七间,而人家那几位官老爷,又不愿意与大头兵挤在一起;于是乎,全村男女老少伺候完了这些过路鬼以后,便只能拖家带口地再走出十里余路,去邻村借宿一夜。
看着村里的百姓扶老携幼离开之后,藏在大蒋家村外小树林的沈归,望着场院中那些大呼小叫的西林府护城兵,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样子这整个村子已经变成了军屯,那么自己一会动起手来,也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我说“吕黑狗”啊,你们那位皇帝老子周元庆,是不是脑子让驴给踢过?鲁东路被这伙圣人的门下走狗、都祸害成了这副德性了,他就不知道管管吗?”
齐雁一拍吕方的肩膀,用下巴点着场院中那些醉醺醺的**说道。吕方本就是个新上任的金刀捕快,而且他的职责又只是替皇宫抓贼捕盗、根本就管不着这档子破事;可如今被齐雁这么说,这位新晋的朝廷鹰犬,还真被问的有些含糊: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他……应该多少都能到一些风声吧……?”
沈归双眼直盯盯地看着村口驴棚前那一具薄皮棺材,开口回复着身后二人的闲谈:
“说出来你们别不信,周元庆他可能还真得一无所知!毕竟这鲁东路不仅是右丞相蔡驴子的老家,而他本人也是儒府学派出身,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发生的大事小情,还不都得先经过内阁左右两位丞相的手?他蔡熹要是连这点屁事都捂不住的话,还当哪门子的丞相呢?”
吕方一听沈归这话,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沈兄,蔡相为人虽然有些刻板迂腐,但也绝非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蔡熹本人或许不是个伪君子,但面对师门当中那一窝千年吸血虫,他即便双目如炬、又能如之何呢?嘘……时候差不多了……”
三人闲话才说到一半,沈归突然止住了话头;如今天色已晚,周围已然是一片漆黑;而场院中那些喝的醉醺醺的**、也都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子、寻找距离自己最近的民宅倒头便睡。
沈归只觉动手时机已到,指着一片漆黑的夜幕开始分配任务:
“吕方毕竟尚有官职在身,那就发你一个闲散差事。一会等局面大乱之后,你就持刀站在村口把守;倘若有人向你这边逃窜的话,杀与不杀、皆在你一念之间。”
说完之后,沈归又盯着场院的方向看了半晌;几经思量之后,对身后的齐雁招了招手,指着一片漆黑对他说道:
“村口牌楼下面,那两只抱着大枪睡觉的醉猫就交给你了;解决了他们之后,再把躲在驴棚里的两个暗哨一并处理掉……”
“等会等会!夜哨在哪呢?我咋啥也看不见呢?”
沈归眉头一皱,抬手拍了齐雁脑袋一下:
“那两只醉猫都嚣张的躺成大字型了,你他娘跟我说看不见?得得得,那你去村尾的谷堆防火,吕捕头昧昧良心,帮忙解决这四个夜哨……”
吕方顺着沈归的手指望去、差点没把自己的眼珠子瞪出来,仍然还是一无所获;沈归望着同样一脸茫然的他,没好气地说道:
“瞅啥呢?你跟大雁一起瞎的呀?”
“我吕方向天发誓,老子但凡要是能看见一丁点人影,下辈子我就给你当儿子成不?”
沈归闻言也有些含糊,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发现那两位躺在地上的醉鬼仍然还是清晰可见;就连一个秃子哨兵左手边的一滩呕吐物,他都能看见打卤面残渣里的黄花菜!
“两位爷在树上歇着吧,不指望两个睁眼瞎了!老子亲自去把四盏灯挑了(把暗哨拔了)!”
说完之后,沈归重新调整了袖口里的惊雷短剑,回头看了看两位相识无语的同伙,撂下了一个“呸”字,便纵深跃入了一片漆黑的深夜之中……
纵然两具火盆已然熄灭,但沈归接近村口之时,仍然格外小心的选择了匍匐前进;然而当他发觉呼噜声变得越来越响,便自觉有些没趣。他站起身子使劲儿拍了拍尘土,抽出短剑大模大样地走了过去,一剑一个,便将两只睡相十分嚣张的醉猫抹了喉咙;随即,他又径直走向隐藏在棺材后方驴棚之中的两名暗哨。
这俩人的酒量还都不赖,从呼吸的频率来听,一个正在闭着眼睛假寐;而另外一个则醉眼迷离的注视着前方的黑暗,可能是睡不着觉,正在规划着自己未来的人生道路。
这位心思甚重的暗哨,耳听得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出于明哨那边没有传来任何异响,他便以为是自家兄弟闲来无事,来找他闲聊了:
“花和尚你个老狗日的,懒得都他娘出奇!俩火盆都烧灭了,你也不知道添点柴禾啊?赶紧点上,要是一会队正起夜的时候摔上一跤,非得把你们这俩憨货给绑起来骟了!”
“嘿,已经醉成这副德性了,还让你们出来放哨?看来人缘混的不咋样啊!”
“你……!!……我人缘好不好的,那也比你花和尚可人疼……”
这位尚能思考人生的暗哨,显然是一个明强干的老行伍了。他耳中听到沈归那陌生的嗓音之后,酒立刻醒了大半!然而前哨没有发出任何示警,就证明八成已经遭了此人毒手;如果此时自己大喊大叫,无论那些呼噜声震天响的醉猫能不能听见,他自己肯定是活不了的!
于是,他就一边用言语麻痹着来者,一边把右手悄悄摸向了干草堆里的铜锣!反正今夜伸手不见五指,既然自己看不见对方的身影,对方也肯定看不见自己的小动作!皆时只要自己能发出一声锣响,肯定会有那酒量好的兄弟被惊醒!皆时对方肯定被震得一愣,自己的腿脚又是出了名的飞快,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当中,来者也未必能够追上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此人的右手刚刚摸到了锣锤的一刹那,沈归仿佛一只捕鼠的狸猫那般迅速向前扑去,身影一动、膝盖便死死地压在了此人的手腕上!紧接着右手握住口鼻、左手惊雷一动,便把这名睁眼瞎一般的暗哨,彻底送回了老家。
“花和尚你个小王八揍的,滚老子们远点!每回灌下去二两猫尿,不是睡得像头死猪、就拉着人唠叨个没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沈归被身后突然传出的喝骂吓了一惊,原来是那位闭眼假寐的暗哨、听见二人虚与委蛇的对话没有多想,闭着双眼翻了个身、继续打盹去了。
沈归慢慢躺倒在他的背后,将黑漆漆的惊雷短剑悄悄靠在他喉咙前半分的位置,嘴巴凑在他耳朵边上轻轻呵了一口气……
这一口仙气吹到了耳朵眼里,这位浑浑噩噩的汉子直觉耳中生出一种温暖,从脚底心一直麻到了头皮;可转念一想,吹自己耳朵的不是漂亮娘们,而是个大秃脑袋的糙老爷们之后,浑身的汗毛都乍起来了!




马过江河 第679章 287.财神过路
这假寐的汉子刚才就有些恼了,可自己推着棺材车走了这么远的路、着实被累的不轻,根本就没心思搭理这个“王八揍的花和尚”;可如今被他这么一吹耳朵眼,多少日子都没过碰姑娘的自己,立刻就没了半点继续睡觉的心思;满肚子的邪火蹭的一下烧到了脑门,猛一下站起身子便要破口大骂……
此人本想从花和尚的祖宗十八代开始问候;可刚刚提及对方的老母亲之时,便只能从喉管里挤出嘶嘶的风声……
沈归站起身来,看着那位眼神迷离的“喷泉“,挑起大指低声赞道:
“起床气可真大呀!”
此人的喉管已经被切了个大敞四开,眼下除了呲呲的气声之外,其他任何响动都发不出来了;他本打算尽力敲响那柄近在咫尺的铜锣,然而沈归却用脚尖轻轻向外一踢,便将他最后的希望也彻底湮灭在半寸距离以外。
犹如泉眼般的血液,由于体内压力的鼓荡高速喷溅而出;没过多久,也许是鲜血喷尽、也许是被活活憋死,这位全村最后的希望,也彻底坠入了黑暗之中。
沈归离开驴棚,取了自己的短剑,便钻入了身后的第一间民宅;没过多久,大蒋家村的场院之中便堆满了颈骨被扭断的近两百具死尸;许多人临死之前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一片片极富嚼劲的卤牛肉、入喉香醇火辣的烈酒之中。
这不过是一次押解死尸的任务,所以西林城防营的营正,这次并没有随队而来;而这二百名押送十四尸首的**,主官便是正躺在村长家里呼呼大睡的袁德林。这位袁队正,本是西林城中的一位无业游民,颇识得几个大字,也练过几下拳脚,算不上是什么恶人,顶多是个不太讲理的泼皮而已。
人有三衰六旺,倒霉也没有倒一辈子的。某日,袁家二姐有幸被一位读书识字的大人物看上,并入家中称为一名侧室;自此之后,这个普通的农户也就鸡犬升天,成了一户家道殷实的中产阶级。
其实他二姐不过是一个侧室填房,在夫家没什么话语权,更攒不下什么体己。不过攀上了读书人的高枝、袁家的地亩就变成了儒府学派的私产,除了每年需要交给孔家的笔墨银子之外,什么丁税、地税、皇粮、春捐秋捐一类的朝廷税,通通缴贡;如此一来,即便是大灾之年,只要鲁东没起蝗虫不至于绝,那他们袁家就准能过上一个富裕年!
有了富裕银子之后,就得琢磨琢磨袁家唯一男丁日后的出路了,在地里刨食又能有多大出息呢?袁德林他爹没什么文化,所以给儿子取的本名就叫袁小三;而德林二字,还是他姐夫给他取得大号;而他姐夫也正是用赐名这个方式,绝了袁三这块荒料识文断字,读书举试的美梦。
既然习文不是这块料,那就习武好了。凭着他姐夫在西林府的威望,这位大号颇为中正的袁小三,还真就在家门口谋了一个护城兵的差事!又过了几年之后,更在姐夫的照拂下晋升成了队正。
据他那位知府衙门师爷姐夫所说,如果他能把这趟差事完完整整的走下来,那么回来之后,就可以许他一个更加远大的前程了。
因此最近几天,关于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已经成了袁德林每晚的必修功课。他这人没什么宏大高远的志向,只想在西林城的街面上混出一点名堂,再攒点银子娶上一房腚大的媳妇;若是还能买下一间小铺面,那他这辈子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今夜借着一些酒劲,正做梦娶媳妇的袁队正,突然被脸上传来一阵冰凉刺骨的寒意所惊扰。他开始还没当回事,一边挥着胳膊一边嘟囔着骂人,就连眼皮都没抬,还以为是军中哪个熟人跟自己开玩笑呢!可接下来对方故技重施、还额外加重了力道,他这才恼怒地把眼睛睁开一道小缝,打量着坐在炕沿上的身影。
由于屋中没有掌灯,他也只能隐约看出是一位身形高瘦的男子:
“小biang的你半夜不睡觉,折腾我干啥呀?是不是我平时给你的笑脸太多了?别找不自在啊,滚蛋!”
沈归见此人还搞不清楚状况,手腕迅速抖动,将惊雷剑第三次拍到了对方后脑勺上、发出了啪啪啪的三声脆响。
“刘烟囱你个王八揍的,我日恁个娘……”
就算是再好脾气的人,也禁不住手下这般耍弄!袁德林被这三次冰碴帖脸的刺激弄得睡意全无,一把掀开暖烘烘的被窝站在了炕上,作势就要朝着“刘烟囱”的脸上踹去;可没想到自己这居高临下的一脚、非但没有踹塌对方的鼻梁骨,反而还被一只铁钳般有力的大手,牢牢的捏住了后脚跟的大筋……
还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以后,自己便摔回了土炕之上;随即体内传来喀嚓、喀嚓几声脆响,便再也无法动弹分毫了!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袁德林跟着他的师爷姐夫厮混已久,也不再是那个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地痞无赖了;面对如此危局,他脑中立刻飞速旋转,同时开口低声说道:
“四梁八柱的各位好汉!刚才我还以为是手下的伙计刘烟囱跟我耍闹,言语颇有冒犯之处,还请诸位见谅!诸位手段高明,直到小弟被卸了骨头之后,都没看见诸位的本相,我袁某人服了!不过,想必诸位英雄好看也都亲眼所见,我们这一伙人只是在此借宿一夜,还给村长留了不少银子呢!放心,袁某人麾下这些兄弟,绝不是那种祸害相亲百姓的下三滥**!“
“嗯……五两银子?官差老爷您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这位大当家的,您把小人想成个啥了?那五两银子不就是定钱吗?谁家饭馆也不能让客人先结账不是?您放心,走的时候我们肯定还得大把大把的留银子,总不能让乡亲们戳我们脊梁骨不是?当然了,既然都是南山走的老虎、北海闹水的蛟龙,咋也不能让各位好汉白来一趟不是!诸位也看见了,哥们这趟走的是白事,那不是吗?村口还停着灵呢!差事没交,刑部的赏银自然也没发下来,小弟也没多少富裕银子不是?诺,那个蓝布包袱里还有二百两的锭子,右脚的官靴里,还有一张应急的银票!赏脸的话诸位就别客气,算小弟请诸位好汉喝酒了!”
沈归听着他似是而非的江湖口,心中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别看这种人文不成武不就,可单凭他这份临危不乱的急智,也定能活的比旁人长远一些。这种人的一切技能,都是为了生存而服务;所以他们当面临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也往往是最容易妥协的一类人。
“嘴皮子还挺利落哈?天上几颗星?海里几条龙?”
“当家的别劲了,我没走过江湖,不懂春典。”
“唔,难得遇见这么识相的“翅子”(官),你要是能把嗓子压低点的话,那咱们就过过话?”
“听凭大当家的作主!”
沈归点了点头,按照绿林的规矩扯下一块黑布,蒙上了他的眼睛;又帮他把被卸的各处关节重新托回原位,之后再掌上一盏灯,坐在了土炕的另外一侧。
“村口棺材里躺着的主,是哪个山头的“顶梁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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