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唐总管唯恐扰了御驾的清梦,立刻跌跌撞撞地跑下台阶,拼命朝着两位内捕快摆手告饶:
“陛下才刚刚睡下,半个时辰之后就又要……哎?是吕老捕头啊?可把咱家给吓的不轻,还以为是哪位不知轻重的猴崽子,来找陛下告谁的刁状呢!”
随着双方距离越拉越近,唐总管一眼便看出了端倪:来者正是颌下一缕银须的金刀捕头——吕梁;而站在他的身边那位少年,则是他的亲生之子,金刀捕快吕方。
“吕大人,您可是紫金宫中的老人了,既然你无召无旨而私闯御书房,就必然是有了塌天之事向陛下禀报。我看不如这样,大约半个时辰以后,陛下与诸位阁老大臣,会在议政阁中议事。二位不如去议政阁外稍等片刻,也好让陛下多睡个一时半晌呀!”
唐福全心里清楚,吕梁不是那些不懂宫中规矩的生皮;而且宫中的防卫部署,也有着吕家人的亲身参与,不可能因为些许小事便坏了规矩。既然他们父子二人同行、又做出逾越犯忌的举动,那么定然有着足够份量的因由。
吕梁闻言摇了摇头,双手握紧御赐金柄刀、对唐总管抱拳施礼:
“还请总管大人恕过属下失礼之罪,然吕某确有不得以之苦衷,还请总管于驾前禀报,请陛下自行定夺。”
说完之后,吕梁走上前去,从里怀中掏出了一枚长条形的丝绸布袋,双手呈给了唐总管。
“福全啊……是不是老吕捕头啊?他是个有分寸的人,没有急事是不会贸然闯宫的。”还未等唐福全想出一个万全的法子,御书房中便响起了天佑帝那略带困倦的声音。事已至此,唐福全就只得让开道路,放他父子二人入御书房中觐见。
屋中的周元庆尚在回魂之时,听到门声响动也并未睁眼,嗓音沙哑地开口问道:
“老吕,如今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的话,唐总管说,距离陛下参与议政阁中的内会,尚有半个时辰光景。”
“唔,难得一场酣眠啊。什么事,说吧。”
吕梁回头侧眼看了看儿子,朝他努了努嘴,示意吕方亲自回复陛下问话。这吕方本就是个愣头青,平铺直叙的便把整件事情的始末因由说了出来,应有的掩饰与修饰一概皆无,听的老吕也连声咳嗽。
仍然残留几分倦意的天佑帝,听完之后双眼突然睁大,盯着御书房的屋顶愣了半天的神,之后又迅速坐正了身子,双眼直视吕方说道:
“吕方是吧?朕年纪大了,耳力有些沉,你能不能仔细清楚的重新再说一次?”
随着吕方第二次的叙述,天佑帝已然彻底清醒过来。西林府的糜烂且不去管它,单就傅忆的一条人命,就已经是北燕王朝不堪承受之重了。
“一路上辛苦了。你说的事朕已听清,可还有其他事要向朕禀报的吗?”
吕家父子摇头告退,临走之前,还给唐福全留下了从西林城中搜刮到的两本账簿,作为此案之凭证。
待天佑帝接过了那柄御扇与账簿之后,手中的茶盏终于落在了地面之上……





马过江河 第690章 298.儆猴
紫金宫中的议政阁,位于御书房东北角的一间小院之中。单从字面上来看的话,这三个字未略带一些高山仰止的意味;然而现实却总是脱离市井百姓的想象与传闻,这间几乎制定了北燕王朝前进方向的中枢内阁驻地,就只是一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寻常院落罢了。
没有重兵把守、没有明岗暗哨、也没有酒池肉林、更没有金砖玉瓦。
散去早朝之后,首领大太监唐福全,示意两位阁老与六部尚书,于一个时辰之后在议政阁参事;像这种加班加点的额外工作,近两个月以来,已经几乎形成了惯例。陛下回到御书房更衣小憩,但这八位朝廷顶梁柱石,却根本就没有出宫的打算;反正议政阁距离御膳房并不算远,他们索性就留在宫中用餐,也好去了进出皇宫的一番折腾。
包括自诩新派新制的南康王朝在内,任何一个由人组成的团体,在经历了最初艰苦奋斗之后,都不了要陷入派系党争的怪圈;说是人类固有的私利心作祟也好,说是未能褪去的动物性使然也罢;总而言之,无论是看似成为既得利益者的君王皇帝;还是亲自下场搏杀之人,例如北燕的蔡、王两位党魁;这些人都对于这种毫无意义的徒耗,都心知肚明、但也一样无法抽身事外。
草草用罢了一席简餐,吃饱喝足的众位大人们便围坐在议政阁中;有人点起了一杆旱烟袋、有人为大家泡上了功夫茶,可他们口中所议之事,竟与家国天下、华禹大势,毫无半点干系。
“蔡阁老啊,听人说我那安国贤侄的夫人,近日为府上多添了一位小少爷吧?家里有了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也没跟诸位同僚知会一声、也好让大家一起沾沾喜气啊?”
开口说话之人,乃是礼部尚书钱其庸;而他口中所说的“安国”,便是如今中州路总督——蔡宁的表字,也正是蔡熹蔡右相的家中长子。
“古津的消息总是那么灵通!确实如此,老朽家中最近多添了一位男丁,待孺子满月之时,诚邀诸位同僚于寒舍饮宴!皆时,还请各位务必赏光,莫要拂了老朽这一张面皮才好啊!”
蔡宁夫妇本是同年生人,二人成亲近二十载,如今皆已念过四旬,膝下却一直无有所出。蔡家人也是病急乱投医,从真先生请到了假大夫,从真和尚请到了假大仙,可愣是谁也没说出一个子午卯酉来;而这桩咄咄怪事,也一直都是蔡相爷的重大心病。
可万没想到,去年此时,已然年近四旬的蔡小夫人,远去中州探望夫君,竟然遣人送回了一封宣布老来得子的家书!大约十天之前,蔡宁夫妇带着那位蔡氏嫡孙,从中州赶回了燕京城!抱着那个眉眼口鼻、都与蔡宁小时候如出一辙的大胖孙子,差点没把蔡熹老两口的嘴给乐歪了。
听到这个喜讯,一直沉闷不语的王左丞,也吧嗒吧嗒地狠抽了几大口烟;随后他站起身来,干净利落地解下了腰间一柄佩刀,重重地往蔡熹面前一拍,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
“蔡驴子你还是个爷们吗?你看看你那德行,要乐就乐出来呗!怎么着?生生憋了二十个念头,总算能显摆你蔡家有后了是吧?”
发完了牢骚之后,王放又抽了一口烟袋,喷着烟踩着雾的坐回了原位。蔡熹看着他拍在桌上这柄破刀,扯出了一抹古怪的笑意:
“我说王炮仗,咱们都这么大的岁数了,你这火爆脾气总该敛一番了吧?大家伙说说看,就王炮仗这个送东西的法子,谁能说出他半句的好来?你这大礼送的,简直就是瞎子点灯,白蜡!”
在座的八位朝臣,都是北燕王朝的两朝元老,对于王放其人的脾气秉性也都称得上了如指掌。在座之人心里都清楚,他这柄战刀虽然一文不值,却是王放早年领兵征战、浴血疆场之时随身佩戴的战刀;也是这把破刀,搀扶着王放从一个小小的冲锋营营正,一直到他入阁拜相。距他弃文从武、投身西北军开始算起,这把刀已然有了四十余年的历史。
纵然本就不算锋利的刀刃,早已被敌人的骨骼迸出了无数的豁口,纵然刀鞘之上,也沾满了无法清理的陈年血渍,但王阁老仍然时刻将它挂在腰间,时刻警醒自己;就连天佑帝都对此刀格外开恩、恩准王放可以佩刀上殿。
今日,这一把陪了他四十余年、曾在西疆立下赫赫战功的北燕制式军刀,便正式归为蔡家的嫡孙所有。虽然这份贺礼不值一个铜板,但其中也蕴含着王放这个蔡党死敌的一片深情厚意。
将军未挂封侯印,腰间常悬带血刀。
就在议政阁的列为公卿大臣、彼此嘻嘻哈哈的扯着家常话之时,大太监唐福全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施礼结束之后,先把目光向坐在门边的王左丞一撇,只见对方深吸了一口烟袋,朝着他随意摆了摆手,便会意似的直接跑到了蔡阁老身边、低声耳语了起来。
蔡熹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待唐福全交代完毕之后,轻声回了一句“老臣领旨”,便亲自起身相送,待对方离开议政阁后,蔡右丞站在原地思忖了半晌,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古津,你现在立刻赶回你的礼部衙门,挑选两位办事得力之人,命他们准备好出使外邦的所有应用之物,随时待命。老夫也可以提前给你透个风声,一路出使西疆、中途不得在三秦地面停留片刻,所以得挑一位膝盖不会打弯的硬骨头;而另外一路则是出使南康的肥差,要选一位才思敏捷、辨利识害的明人。”
礼部尚书钱其庸,听完了他的吩咐之后神色一凛,口称领旨,便快步离开了议政殿。任谁心里都清楚,蔡右相口称领旨在先、如今又选择这种口气吩咐差事,显然就不是他蔡熹自己的意思了。
待钱其庸回衙点员之后,蔡熹转了转头,又把目光投射在了户部尚书——程谊程大人身上:
“友龄,劳烦你立刻回去拢大小账目,整理近两年来的各类支结余明细、还要预测出未来三月、半年、一年之内,分别能够筹集的银两总额,可按战时筹措力度预测!切记,此事出我之口、入诸位之耳,切不可走漏风声,以横生枝节。”
程谊点头应允,低声回了一句:
“下官会假托陛下例行核查账目为词,定会避走漏风声。”
随即,蔡熹又看了看吏部祝尚书,原本紧绷的一张脸、却忽然笑出了声来。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笑容,立刻惊得祝尚坐立不安,脸上的皱纹都开始颤抖起来。蔡熹见他被吓的脸色发白,急忙摇头摆手解释道:
“老朽发笑与德祖兄并无干系,无需如此紧张。老朽是想到了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德祖兄可能是诸位同僚之中最为忙碌的一位;可现在却反而没有任何皇差可办,真是清闲的紧呐!”
祝大人身体本就不好,刚才被蔡熹这么一笑,心脏病都差点当场发作。如今听了他这番解释之后,虽然并不觉得有哪里好笑,但也勉强假笑了几声附和道:
“我等臣子皆是为陛下与百姓分忧,早忙晚忙、都是一样的……一样的。”
“嗯……祝兄果然看的透彻,就请回府歇息待召吧。”
议政阁中的三位蔡党门徒一走,屋中就只剩下了王放以及三名党羽,还有孤零零的一头蔡驴子。
方才蔡熹领旨、指挥自家党徒外出办差的时候,王放都在冷言旁观,始终未发一言;待三位尚书大人先后离开议政阁以后,他这才用靴底子磕灭了烟袋,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陛下要动祝尚?”
“没有明旨,但依我看来,八九不离十了。老天爷下了场雨,有人喝水,就得有人顶雷。只是这次的雷声太大,非他祝德祖不可。”
王放闻言沉吟了半晌,随后又抛出了一句更加没头没脑的话:
“局势竟已凶险至此?”
“恐怕其中之凶险、还要比你我二人所料更甚……”
王左丞回过头来,对身后三位招了招手:
“你们三个孬兵,都给我听好了!一个给我加紧征训各地军士民夫,各营各伍必须满编满员、兵甲军械出库清点;一个,给我去征调各地已经钩批、但尚未处斩的死囚犯,组建数支敢死先锋营;还有你老季,把你手下那些个兔崽子,都给老子撒到边境线去!所有座边关要隘的城墙,都给我仔仔细细的彻查一遍!”
工部尚书季霖一听自己的工作量,一脑门的冷汗立刻就滚落在地:
“恩相,这东西南北四面边境,属下应该从何处着手才是?”
王放与蔡熹对了一个眼神之后,沉吟半晌大手一挥:
“据我估计,西南两线可能最先吃紧,理当先查。不过,你也不必急在一时,最迟明日午后,你的工部衙门就会到内阁的具体批示。好了,都滚吧!”
三位王党门徒闻言,亦知晓其中厉害之处,急忙告退而去;而王放则走到门外,对着门前的带刀侍卫吩咐道:
“传我王放的话,请来户部协理周长永,安平王周长安二人,前来内阁参议侍驾。”
其实,朝会之上的议论纷纷,只不过是表演一出君王与臣子共治天下的戏码罢了;随着九人大会改成了五人小会之后,整个北燕朝廷也基本进入了战前准备状态。而令他们如此大动干戈的原因,竟然还与那两本触目惊心的西林府黑账无关、反而是因为那柄御赐的折扇……




马过江河 第691章 299.猝不及防
“父王,并非儿臣不想网,只是尚未找到能够一劳永逸、永绝后患之法。这些豪绅门阀扎根华禹大陆已久,就仿佛荒野田间那生生不息的野草,烧去一茬,我北燕王朝不得要伤筋动骨、然这些蛆虫们却很快就会卷土重来,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四皇子周长安,本就是北燕王朝的特务头子,对于儒府学派内里的肮脏与糜烂,自然是了如指掌的事。然而正如他方才所说一般,历朝历代皆饱受其苦,然而对于此种弊端,也全都束手无策。这一窝一窝的寄生虫吸血鬼,就仿佛是华禹大陆身上长出的销骨之疾,百除不尽、亦非药石可医。
当然,这种情况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可包括当事人蔡熹蔡显阳在内,也全都说不出一个新鲜章程来。纵观天佑帝之前的历代华禹君王,其中绝不乏圣明烛照、千秋万载的绝代明君;可诸多前辈终其一生,都未能解决的难题,他们周家这一代人,又能如之何呢?
许多饱学之士曾经说过:阅尽历代史家之兴废,可从中汲取由鲜血谱写而成的经验教训,从而避再次犯下前人已然犯过的错误。然而,历史确实是在不断的更新发展,但人类却一直都在反复不断的穿新鞋,走老路,半点记性都没长过。
坐在一边喝茶的太子周长勇,听了他四弟这样的一番抱怨,眉头一皱便开口说道:
“区区一座西林府、再加上周边二十个左右的村县州府,乃是儒府一脉香火的封地福田,古来君王皆如是一样;如果我北燕周氏贸然开此先河,民间朝堂皆礼崩乐坏、纲常沦丧自不必多说,我等周家子弟,又会被后世史家如何书写?再者说来……”
说到这里,周长勇翻开了面前一本账簿,左手上下拨弄了几下算珠:
“再者说来,即便儒府学派从未存在与世间,国库每年能够缴的多余税款,也只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如此简单的一笔账目,四弟又何必穷追不舍呢?”
“非是愚弟气量……”
“好了!我等君臣谈论的是西林府之事,究竟该如何善后的问题;不是如何根除、又该不该根除的问题。长勇,你在户部学了一手好算术,这是一件好事!可上升到治国御民之道,就不仅是靠着一本本的账目,就能够解决的问题了。你毕竟是北燕太子,处理问题的眼光要从全局出发,不能低头只算那一笔笔的小帐;长安,你既然也知道门阀士族之祸,是华禹大陆的一块顽疾,历代先辈也都欲除之而不可得,你又何必一头撞进死路当中呢?一身少年锐气、抵死无还之勇士,这天下间又何止千万?但最终成功撞破南墙之人,终究只是凤毛菱角,未必就能如你所愿啊。你行事手段过于苍白鲁莽,日后要学会变通迂回,明白了吗?”
见两个儿子的观点相悖,说着说着又迸出了火气,周元庆这才出言打断、之后又各打了五十大板。当他止住了两个儿子的争执以后,便把视线投射在了蔡熹身上。天佑帝本身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君王,他也从来都没有改天换日的能力与野心。对于眼下的混乱局面来说,他要解决的最大问题,就是如何处理老臣蔡熹与儒府学派之间的关系。
“咳,老臣以为,太子所言极是。西林府本就是疥癣小疾病,若放在平日里,根本也不得什么大事,甚至都不值得陛下亲自过问。但眼下华禹时局动荡不安,各家诸侯都被那些草原蛮子搞得风声鹤唳;就连幽北的中山路,都已然被逆贼郭兴敲开了门户;而且,我们北燕也同样是危机四伏:巴蜀道总督祝云涛,已经有五十余日没有上过请安的折子了。四皇子日前得到过确切消息,可以证实信安侯府与西疆红黄二贼有所勾结。值此幽北、北燕两家,边境皆有巨患的多事之秋,老臣以为西林府之事,姑且就先放上一放……”
天佑帝还未琢磨出此言话中真意,可暴脾气的王放却立刻拍了桌子:
“蔡驴子你还是爷们吗?沈归那小子把整个西林府都屠干净了,还用人头垒起了京观来吓唬人!这么大一个亏吃进肚子里,咱北燕却连个屁都不敢放,就这么生生忍了?绝对不可能!我王放死活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来!不管他沈归是个什么王、什么侠,反正郭兴那小子已经带兵打到了中山路,你们要是不敢出这口气,老子就拎着刀去投郭兴的匪骑!……对了蔡驴子,你把刀还我!”
议政阁中的其他四位,听完了王放这一番胡言乱语之后,竟然连一个出言劝阻的都没有;周元庆则看着吹胡子瞪眼的王放,一边缓缓敲击着桌面,一边用疑惑夹杂着探讨的口吻,自言自语道:
“王左丞的意思是说,明面上,我等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公开宣布郭兴已反出北燕,日后其人所作所为、皆与我北燕无关;而暗地里,我等更可以借着西林府一案做做文章,起码也要与郭兴进犯中山路之事互相抵消,以此避颜青鸿借机发难、在日后合军抗敌的问题上狮子大开口?”
王放眉毛一挑,语气颇为不恭的回道:
“陛下说的是什么话?老臣没听懂。”
原来自从东海关大败之后,王放表达想法的时候,便一直都在采用这种方式。屋中的诸位,也早就习惯了提炼这个暴躁老头的弦外之意。毕竟,谁也不会认为北燕的左丞相、儒林学派的头面人物,只是这样一个有勇无谋的匹夫莽汉。
蔡熹听完之后连连点头,但随即又眉头一皱,开口补充道:
“如果日后颜青鸿能够接受合作抗敌之计,那咱们北燕的里子也就算是有了;但被沈归拂去的面子又该怎么说呢?平日里的话,咱们毕竟是上邦天国,丢些脸面倒也无关紧要,还可以体现陛下的仁义与度量;可眼下这种局面,谁家若是丢了面皮又讨不回来的话,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就在诸位北燕顶级首脑热烈讨论之时,门外伺候的唐福全却突然轻咳出声。天佑帝朝着辈分最小的周长安点了点头,对方会意起身出门。片刻之后,他面色一片惨白,右手不住发抖,脚步虚浮地捏着一封书信,飘回了议政阁中。
“怎么了长安,像是丢了魂一样?“
天佑帝见他这副小舟不可载重的模样,心中不有些动气;可等他扫了一眼那封赤乌密报之后,立刻也是神色大变!
“惊蛰日,信安侯周长风于府中密会西疆大金童佛。二人于侯府书房彻夜长谈,所言不详;次日清晨,此二人携手揽腕、共出侯府正门。”
区区几行墨迹,那信安侯的反意便已经跃然于纸上。其实他们两家勾结在一起,也早就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可谁都没当成一回事。毕竟秦王一脉虽能人辈出,但包括周长风在内,全都有着一个共同的小毛病——谨慎。
如果周长风能甘于臣子身份的话,那么这个谨慎的小毛病,就是他得以安身立命之根本;可同样都是谨慎二字,对于一位心中暗怀君王之志的封疆大吏来说,就成了一个极为致命的性格缺陷。自古以来,凡是得以开创千秋功业之君,无一位不是在毫无希望的绝境之中,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的英雄人物!可周长风却凡事皆以谨慎为先,绝不可能令自身置于绝境之中!
性格,决定命运。
可正是这位平生从不弄险的信安侯周长风,竟然与大金童佛携手揽腕踏出侯府正门,这个反常之举说明了什么呢?
答案非常简单:周长风要反了,而且,他自认为赢面至少超过八成!否则的话,以他的性格来说,根本就不会坐上赌桌,更何况还压下了一笔重注!
传阅一圈之后,所有人心中的疑惑立刻统一起来:周长风凭什么认定自己稳赢?
西疆受到地理环境、气候因素等种种限制,所以西疆百姓的贫穷,要远比漠北草原更甚。当然,有牢牢控制着三秦大地多年的周长风作为盟友,想必凭着他多年私藏的巨额财富,至少在短期内,西北联军应该不会受到军饷粮草的困扰。然而,后勤补给可以决定一场胜负的最终走向,却无法在战场上杀死任何一名敌人。毕竟这银子在没有换成兵器之前,与石头的杀伤力也没什么分别。
三秦大地铁矿不多,但胜在交通便利,也许周长安是想从西域胡商手中高价购得原料?
可究其根本,三秦大地的长安城,为何能成为北燕王朝的贸易重镇?地理位置便利只是一个方面,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长安城背靠整个北燕王朝、乃至漠北以及幽北三路的庞大市场。然而战端一开,如果他们帮助西北联军,就会得罪整个北燕王朝,想必那些胡商定然不敢触碰这个霉头。
再者说来,只有稳定的原材料供应,也仍然无法迅速转换成实打实的战斗力。由于天佑帝的小心提防,所以整个三秦大地,都没有多少能工巧匠定居。一旦无法开炉铸铁,那么矿石的杀伤力也与寻常碎石无异。在这说来,根据北燕律例,兵器经过官府备案许可之后,可以随意买卖;但如果家中私藏盔甲之人,若无朝廷允许的话,一律按谋反罪论处。
如此算来,所谓的西北联军,只不过是一群穿布条、拿木棍的僧兵,再加上一批秦王留下来的老兵而已。这样的阵容,也值得周长风膨胀至此?




马过江河 第692章 300.烽烟起
若论及人品才干,信安后周长风其人绝不逊色于他的皇叔周元庆半分;再考虑到他向来谨慎的处事风格,根本不会令自身陷入孤注一掷的绝境。那么也就是说,西北联军的底牌,也绝非是如今简单而已。
1...277278279280281...439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