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几经商讨之后,周元庆终于做出了决断:
“长安,朕命你执半阙君王虎符,立即前往巴蜀道。要格外小心祝云涛有所异动,毕竟他与沈归之间的杀子之仇还尚未清算,极易将公事私怨混为一谈。离京之后你是微服暗访、还是摆明车驾,皆由你自行决断。若在外之遇见任何异常情况,你也皆可当机力断。无论他祝云涛是忠于朝廷还是助贼兴乱,你都要以保住己身之命为第一要务。”
“儿臣领命。”
是的,隐藏在暗中的危机,在尚未浮出水面之前多思无意。而西北联军的强大助力,在明面上看,也就只有巴蜀道的祝云涛一家,起因又大多是因为沈归惹出来的一桩人命官司。说句不大好听的话,就算孺子祝文瀚的一条小命再金贵,又真的能令祝云涛痛下决心,倒戈相向吗?这战端一开必然是尸横遍野,又启是区区祝家父子能够承担的责任呢?
四皇子此行的目的,一来就是为了打探祝云涛的心意;二来就是看看巴蜀道的军心;而且即便二贼已然勾搭成奸,但周长安这一去如果能侥幸还朝的话,那么西北联军与巴蜀道之间的勾结,也难以避要生出一些间隙。
光是谁放走的周长安,为什么要放走,会不会是假意结盟、背后捅刀子等等信任问题,就足够这两家人好好琢磨一段时间了。
周长风既然敢反,当然有他的依仗。只不过西北联军的真正助力,远不是紫金宫中那几位北燕首脑,能够想象到的雄厚。纵然赤乌的眼线几乎遍布了大江南北,然而他们却仍然漏掉了许多足矣致命的重要消息。甚至就连他们送回燕京城的这一张密报,都是人家有意放走的一只孤雁罢了。
此时,远在长安城中的信安侯府,住满了形形色色的闲杂人等。而周长风以及一家老小,包括整个侯府护卫营在内,已经搬入了长安城的未央宫中。
未央宫,本是前朝大燕的皇家宫殿;然而在北燕掌权、并以龙脉枯竭为由迁都蓟州以后,原本的镐京城就变成了长安城,燕云城则变成了燕京城。君王可以搬家,但宫殿肯定是无法搬迁的;所以当燕京城建好了一座紫金宫后,原本的三秦宫群,也就降级成了一座超大规模的行宫。
无论是皇宫还是行宫,按照北燕律法来说,以周长风这个侯爵的身份,想要入内游览,都需要征求天佑帝的允许。不过,周元庆也经常会得到密奏,说周长风偶尔会去行宫中放肆逾越一番;但周长风毕竟也是自家亲侄,从他老子秦王开始一直别扭到现在;心里不舒服去三秦宫中晃一晃,也实在不值得他上纲上线的责罚一番。
如果是前几日的周长风,肯定没胆子大大咧咧的搬进未央宫中;否则一旦消息传到燕京城,或者说周元庆想要找找自己的晦气,单揪住他擅入行宫这一条大罪,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把他贬为庶民,再幽禁致死。
不过自打他与大金童佛携手踏出信安侯府之后,就等于公然宣布站到了北燕王朝的对立面上,他一家老小的反贼身份全部坐实,再无回头的可能性了。作为信安侯,周长风只需要平日里谨小慎微,私下中为麾下的将士们多谋福利也就是了;可作为西北联军的主帅,未来的大秦皇帝,他必须现在就体现出十足的王者风范,至少不能在气势上软了他周元庆一头。
如果连他这个头目都不敢登高一呼的话,麾下的将士们谁还会替他卖命呢?
所以,尽管周长风心里也是一万个不乐意,却仍然还是住进了空空荡荡的未央宫中。不过今日未央宫以东的白虎大殿,却一反往日里的冷清萧索。刚刚置办了一身皇后冠冕的王氏夫人,如今正在指挥着高价聘回来的女官与真假太监们,准备开宴事宜。
高举反旗做起来容易,但真正组建临时朝廷班底的时候,所有三秦骨干面前都摆着一大摊子事,也需要重新正视并接受自己的新身份。虽然皇后娘娘的仪态配饰不算失仪,但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举手投足,仍然带着一股抹不去的小家子气。
其实以周长风的家产来说,他当的起几十句富可敌国,再奢靡的生活,也不过就是九牛一毛而已。可这位信安侯毕竟藏了一团几十年无法熄灭的怒火,心中所图甚大,习惯了用卧薪尝胆的态度去对待自己。所以,他历来治家极其严苛,日常生活也极尽简朴。所以他的夫人王氏,平日也是过惯了粗茶淡饭的简朴日子。
忽然把小康人家的一位内主人,捧上母仪天下、光照万民的位置上,任谁都得先适应一段时间。
如今未央宫中的这些女官婢子,到还算是驾轻就熟;毕竟她们大部分都是信安侯府的老班底,而领头女官也是王氏夫人多年的贴身丫鬟,王翠玉。
翠玉这个有些俗气的名字,本是她年轻时候的丫鬟名。待她自梳不嫁之后,王氏夫人便将自己的娘家姓氏,赐给了这位身价八两四钱银子的苦命女子。翠玉与王氏夫人乃是同年生人,时至今日,主仆二人都是五十有二的年纪了。
信安侯爷作风朴素,所以侯府日常家用银钱,也自然是不大宽裕的。翠玉作为王氏夫人的贴身丫头,当然早就习惯了后勤管理工作。除了那些有身份的老爷过府拜会、需要男儿身的管家接待之外;其余府内大小事宜,便皆由翠玉做主。
即便是拥有着近四十年管家经验的老手,最近这一段时间之内,王婆婆仍然还是忙了个灰头土脸,连头发都白了一半!
首先来说,内监这个职位,实在是不好招工!王婆婆托遍了东西坊市的所有关系户,这才请到了几位从紫金宫中外放出来的老前辈。几经搜罗之后,算是勉强搭起了二十位左右的内监班底,从而避了侯爷入主未央宫、却陷入无人可用的尴尬局面。
如今,本是历来决断兵家之事的白虎大殿,已经摆开了一场丰盛的宴席。偌大一个未央宫,仅靠着不到五十位内官班底,自然是只能勉力支应,全都忙了一个脚不沾地。而作为本家的信安侯周长风,今日却一没穿袍顶冕,二没有坐在王座上称孤道寡,反而就席地坐在了白虎大殿的正中央。
今日的周长风,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年过六旬的老者。他早已剃光了颌下长须,灰白的发迹高挽于头顶,浑身披挂齐整腰悬利刃,看上去更像是一位刚刚四十出头的壮年武将,后身上下都透出一种豪迈之气。
周长风做儒将装扮、是为了拉进与臣下和盟友的距离;而王氏夫人穿凤佩霞,则是为了表明夫君的君王之志。这两位主家的模样、足矣称得起得体二字;但分列于白虎大殿两侧之人,可就什么模样、什么扮相的家伙都有了。
西列上首,正坐着一位赤着半边身子,披一袭红底黄边袈裟的光头大和尚。此人双目暗藏金光、两侧太阳穴高高隆起;别人呼吸五次的时间,他只呼吸了一次而已,节奏也是不急不缓,显然是一位顶尖的内家高手。而且这位大和尚与寻常的内家高手,还有所不同;他那一身肌肉极其虬实硬扎,蕴含着肉眼可见的爆炸力;那暴露在视线中的皮肤,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一看就是从刀枪如林的战场之上滚过来的老行伍了!
此人,正是西疆的两位头人之一,红衣军统领,大金童佛。
坐在大金童佛正对面的东列上首,则是沈归的老熟人——北燕国师、谛听三当家、玄岳道宫三代弟子首徒,无鹤真人关北斗。毫无疑问,既然关北斗在此出现,那么他的身边,一定跟着“那条”老黑狗。
顺着两列行首再往下看,个顶个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字号:有南泉禅宗的金身罗汉,还有滇南路的神农谷主;有三秦本地药王殿的大药师、还有西岳太华剑派的寻剑长老;有巴蜀鬼手门的鬼执事、还有两江联盟的水贼等等等等……粗略算来,凡是在江湖上开宗立派、有名有号的牛鬼蛇神,几乎全部在白虎大殿上占有一席之位;而且江湖原本的三大顶尖门派,竟然除了一个近乎已然毁宗灭派的竹海剑池外,竟皆在此列席与会。
按照常理来说,周长风打算起兵举事,拉拢的对象应该是三秦大地附近的各地文武官员,或者是若干平日与他交好、又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才是;可今天的白虎大堂上,除了吃里扒外、身兼数职的关北斗之外,竟然没有一个是吃过君王禄米的正经人!莫非这周长风是听书听坏了脑子?以为自己啸聚一群江湖上的牛鬼蛇神,就能与北燕朝廷的正规军争夺天下不成?
虽然从字面上来看,打仗与打架就只有一字只差;但二者之间实际上的区别,却有着天差地别之远。





马过江河 第693章 301.缘木求鱼
当然,今日身处于白虎大殿的这些人,个顶个都称得起身怀绝技的奇人异士,杀人放火、飞檐走壁、下毒暗杀、窃听消息,各种旁门左道的能耐,全都是他们赖以为生的看家本领。可纵然他们的手段匪夷所思、武学修为也深不可测,可一旦上升到两国交战的层面上来说,这些江湖游侠能够起到的战术效果,也根本就微不足道;或许,凭着他们高来高去的轻身法门,能够在战端开始之时、用千里杀将的方式进行斩首行动、多少赚回一些便宜来;然而只要吃过几次大亏之后,再笨的将领,也终归会长记性的。
扬沙子、撒白灰、挖陷坑、打闷棍、下套子、弓弩阵等等等等……只要不是神仙难敌的天灵脉者,那么无论手段再高明的江湖豪侠,一旦遇上那些成行成伍老丘八们,也是难逃一死的下场。
凡是边军之中的老兵,个顶个都是从刀山火海里滚过几个来回的老油子。他们的单兵战斗力兴许一文不值,但彼此之间配合默契、又阴损的是头顶生疮、脚底流脓,没有丝毫的怜悯心与道德底线,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信手拈来,那些多少讲究个江湖规矩的绿林豪侠根本就无可适从。
老行伍从没有大善人,否则的话,他们也根本无法从地狱重新爬会人间。
从图上来看,现在的局势对于周长风而言,的确称得上是一兵未发,便实际掌控了北燕王朝、乃至华禹大陆的半壁河山。这,也是他敢于放手一搏、高举反旗的根本因素;再加上西北联军与巴蜀道之间的结盟会谈,已经有了实质性的进展;无论何时,只要祝云涛加入战团,甚至是选择作壁上观,那么黑旗黑甲的大秦军也可以立刻挥军北上、直捣周元庆的老巢燕京城。
任谁心里都清楚,这一场即将到来的战事,虽然是由于漠北草原的夺汗之争而起;但具有决定性因素的主要战场,依旧会发生在华禹腹地。近二十年的小摩擦与小纷争积攒下来,谁家肚子里都有一堆的委屈。无论何时,只要周长风的秦军一动,战火便会在顷刻之间席卷整个华禹大陆。这绝不是两北之间在东海关前的纠缠不休;也不是两家今日停战、明日就撕毁协议的小打小闹。在这场大战之中,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也没有人不想要火中取栗。
但最终得以执天下牛耳的机会,却永远都只有一个。
这是一场能够决定华禹大陆未来数十年、乃至数百年的多方混战。在这个节骨眼上,作为秦军主帅、胸怀帝王之志的周长风,宴请这么多的江湖异士,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自古圣明之君,功绩,皆筑与当世,声名,传于后世子孙;古往而观,莫不如斯。先考秦王,乃北燕皇祖膝下长子,仁德智慧、勇冠华禹。时当北燕初兴之际、江河日下、礼崩乐坏、群贼四起、苍生离乱;先考秦王翎公,不忍见北燕子民受难、则受皇祖之命配刃枕戈、戍守西疆,未曾一日有所懈怠轻慢,终年披霜饮露、攻城荡野、甘冒矢石、披坚执锐、勤劳艰忍、衔苦含危;幸终不负皇祖之厚望、苍生之寄托、平旧都长安之匪乱、廓三秦故土之……”
“小秦王,你在唆啥子唉?听倒老子老壳痛,斗四不晓得是莫斯意思叻?”
周长风才把自己提前打好腹稿的讨逆檄文,念了一小半,吹完了他爹老秦王的戍边功绩、准备来上一招回马枪、调头吹回到自己身上;就在这个关键节点、却被一位巴蜀道的鬼手门人出言打断。自己酝酿起的饱满情绪,昨晚上熬了半宿憋出来的豪言壮语,全被他带着浓重巴蜀口音的问题从中打断,吧唧一声就掉在地上了,全都白劲了!
除了方言完全不通的闽江水贼以外,列席的诸位江湖人全都强忍着笑意,整个白虎大殿也再没了半点秦王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肃杀之威。作为扛鼎主演的周长风,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张着大嘴愣在了原地,尴尬至极。
对方的问题,自己倒是听懂了,却没办法帮他解决疑惑。从头到尾用白话翻译一遍?雄浑壮阔的气氛已经跌倒了谷底,再无半点死灰复燃的可能性。况且自己就算厚着脸皮念完后半阙檄文,可观众压根就听不懂,那不也是白劲吗?
关北斗不愧是个脚踩黑白两道的妙人,一见诸位江湖草莽纷纷撇开大嘴、眼带不屑之意,立刻起身大笑,瞬间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秦王殿下果然是家学渊源、龙种龙脉,更身兼文武双全之才,帝王雄心之志,好一派天家气象,令贫道自叹弗如啊!不过,我们这些人都是江湖草莽出身,没什么学问,连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对那些之乎者也的文词,更是一窍不通、听不明白啊!所以依贫道之见,秦王索性直接传膳,把好酒好肉往我们面前一摆,没准就把我们这些粗坯的榆木脑子,给打通了呢?咱们就吃着喝着闲聊着,也一样能把家国天下之类的大事,给说明白了不是?”
有了关北斗救场,场面也迅速由冷转热,处境尴尬的周长风也就有了退身台阶。他故作豪迈地重重拍了一下脑门,转身对东西两侧的江湖豪杰连连拱手:
“确实是周长风的不对了!诸位都是不拘小节的江湖义士,岂是那些酸文腐儒岂能够相提并论的?关道长说得对,咱们就吃着聊着,把天下大势给它说通透了!酒菜早已齐备,本王就与诸位英雄豪杰一起,吃大块肉、饮大碗酒、论天下不义不公之事!”
说完之后,周长风挺起腰杆,对着一位高薪返聘回来的老内监拍了拍手:
“传膳!”
这看似偌大一个江湖道,其实早就已经容不下那三家顶尖门派的手脚了。所以只有在座的这些牛鬼蛇神,才是江湖道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的门派需要持续发展壮大,发展所需的各种资源,也都是由门下弟子的鲜血来交换回来的。所以,尽管这些人在自家门派之中,也都是身居高位之人;但说到底,这些个江湖绿林人士,还真就没怎么见过好东西!
显然,周长风身边也有几个明白人,今日这场席面的菜单,完全都是不入流、不上档次的力工菜!这种席面,要是落在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阔佬眼中,看一眼准能当场就吐出来;可当那些真假太监与新老掺半的女官,一道道往白虎大殿上传膳之时、却令这些江湖人士拍着大腿的连声叫好!
燕菜?那玩意儿就跟米汤似的,能有啥吃头呢?鲨鱼翅?还不是跟粉丝一个味吗?虚头八脑的东西都不要,大碗酒、大块肉你们就可着劲的招呼!鸡要整只烤的,肘子要带把儿啃的;烤乳羊不许用刀切,老子要用手撕着吃!一人给我们上一整桌席面,再备上三大坛子好酒,谁要是剩的下来,那就是大家伙的孙子!
由此可见,这穷文富武,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毕竟这伸胳膊踢腿都需要食物支持,兴许武艺水平是各有高低,但如果在饭桌上比吃饭,那这些糙汉武夫可就是谁都不服谁了!
周长风与关北斗,都是年过六旬的老人了,眼看着大殿上这一群糙老爷们胡吃海塞,满嘴流油,心中真是既羡慕、也有点堵的难受。这些江湖人个个都甩开了腮帮子,如今闷头开吃,就足足吃了半个时辰。待所有人面前都杯盘狼藉之中,一位中年汉子便用手布擦了擦油腻,挺着大肚子往桌边一靠,嘬着牙缝里的肉丝,对周长风说道:
“嗝!兄弟们全都饿了一上午,吃相可能不太文雅,秦王您可别介意啊!关道爷刚才说得对,我们大家伙都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粗人,肚子里面没那么多弯弯绕!今天既然吃了你秦王家的肉,喝了你秦王家的酒,那我们就得给你办事!来,我庞大雷先敬秦王一坛子酒,今天咱哥俩这份交情,就算是彻底结下了!诸位都瞧好了,我庞大雷可要先干为敬了!”
说完之后,这位自称庞大雷的中年汉子,便随手提起了酒坛子,咕嘟咕嘟地填饱了胃口里的最后一点缝隙;而周长风心中暗自叫苦,但面上也只能故作豪爽地托起了酒坛,照猫画虎地喝干了一坛西凤陈酿。
毫无疑问的,正事还一件都没提,壮志雄心的周长风,却先在酒坛子上败了一阵。庞大雷看见躺倒在地上双眼迷离的周长风,嘬了嘬牙缝对关北斗说到:
“啧啧啧!我说道爷啊……咱秦王这酒量可还得练呐……”
白虎大殿的诸位江湖人,都是一宗一派的顶尖高手;纵然平日里生活条件查了一些,但也没有庞大雷这么丢人现眼的道理。且不说西岳太华山一脉、皆是谦谦君子之人,就单说大金童佛与南泉罗汉两位出家人,也不可能是他这一番土匪做派!
还有那药王殿的大药师,本就是一位犯下了多宗投毒灭门惨案的秀才老爷;要是人家没有走到犯罪的道路上,没准还能在幽北或是南康高中了举人呢!
当然,北燕王朝他肯定是没戏了,毕竟家庭环境也不大富裕……




马过江河 第694章 302.残灯灭
关北斗早就听过庞大雷的怪脾气,也知他活到四十多岁都是这副模样,改头换面定然是不太现实了,也就随了他的口风继续说道:
“庞土匪,你别在那里说风凉话!像我等这般岁数的人,哪能禁得住似你这般的牛饮呢?秦王殿下分明是被你胁迫着拼上了老命,这一大坛子酒喝下去,那是给了你太华山多大的面子?你怎么还有脸皮在这里说三道四的?”
庞大雷听着关北斗的训斥,胸脯一挺脖子一梗,刚开口便打出了一个酒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浑圆的肚皮:
“我也没说秦王殿下的不对啊!我刚才不是也说了吗?既吃了他家的肉,喝了他家的酒,我就得给他家干活!这点江湖规矩我庞大雷还能不明白吗?道爷就直说了吧,我们这些闲人,到底能帮秦王做些什么啊?”
关北斗一边帮着醉眼迷离的秦王推拿穴位,一边没好气的说道:
“做些什么?幽北沈归的名号,你总听说过吧?那小子可是秦王殿下的心腹大患,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谁若是能带回沈归的脑袋,待日后秦王坐上龙椅,谁就是我大秦的第一有功之臣!“
“嗨,我还当是谁呢?那小子最近可是风头正盛,我庞大雷耳朵里灌满了他的名字,可眼睛里就没他这么一号人!要不是看在先代大萨满的面子上,哥几个早就弄死他七八回了!放心,这事啊,就包在我老庞的身上了!“
这位如同莽汉做派的西岳飞虹——庞大雷,一边大包大揽地应下了差事,一边把胸脯拍得是震天响;要不是在座的诸位也都知道他的底细,定然会以为这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愚夫莽汉呢!
庞大雷一向都以这副面孔浪荡江湖,从来都是把话说到十二分满;即便最后只做到了五分,也没有人会说他如何;不过在座的诸位江湖名宿,就显然就没有他这么不要脸了:
“关道长此言,只怕有些不大详识之处。据陆某人所知,“那一位”,可是足足庇佑了沈归近二十载光阴;对席间诸家豪杰而言,区区沈归自然是不足挂齿;但如果要因此而对上“那一位”的话,那么我们药王殿就只能选择退避三舍、断不敢以身试其锋锐。”
关北斗闻言、笑着指了指白虎大殿的屋脊:
“我谛听可以用信誉担保:诸位所忧虑的“那一位”,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
关北斗一言出唇,举殿皆惊!
这些位江湖草莽,谁不知道沈归能够仗剑行走江湖、并且安然至今的重要原因,就是因为“那一位”的存在。
沈归本人的武学修为,的确属于江湖顶尖行列,说他是天灵脉之下第一人,也许存在争议,但至少也算不上是夸大其词。不过,纵观江湖道的历史,似他这种横空出世的少年豪杰,也从来都不在少数;可如果把目光拉扯的长远一些,这类武学奇才对于整个江湖的影响能力,其实是微乎其微的。
总有刚刚踏入江湖的愣头青,以为凭着一身扎实的功底,就可以打遍江湖无敌手;可想要成就一番英名,就必须踩着前人的脑袋往上爬;可对于那些经历了无数潮起潮落的老江湖来说,根本连胳膊都不用抬,便有无数种方法能够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并置于死地;而这些个曾经闪耀一时的江湖新秀,最后大多都是落得个埋尸荒丘的惨淡场。
江湖,绝不只是打打杀杀这么简单而已。
所有人都知道,沈归不但身手过人,头脑也机敏诡诈,又是幽北三路的国姓王,萨满教的孙少爷。然而这些助力虽然也足够棘手,却达不到令江湖人不敢心生杂念的地步。真正令天下豪杰对沈归退避三舍的原因,其实就只有一个名字罢了:
白衡。
市井民间口口相传的白衡,只是无数传说故事当中的一个符号罢了;但在这些江湖人的心目当中,白衡这两个字,就是天上地下的武道顶峰;而那些曾与白衡打过交道的江湖前辈,也都对这位天灵脉者的怪异性格,有着几乎相同的评价:喜怒无常、漠视人命、不在乎名声、不遵守道义,是个随心而动、随性而行的怪人。
这样的性格,哪怕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往往也是个极度危险之人。也许上一刻他还在于你把酒言欢、下一刻就翻脸出手索命,毫无理由可问、毫无征兆可循。
沈归生人太晚,对江湖传闻这种事,历来又都是一笑置之的态度;可白虎大殿上的这些江湖名宿,却非常清楚白衡究竟是什么角色。尤其是他与回春圣手林思忧之间的爱恨纠缠,更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一段韵事。
毕竟白衡是个喜怒无常的怪人!曾经也有几位不知深浅的名门子弟,当众谈论过二人之间的一段往事,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毁宗灭派对于寻常江湖人来说,绝对是件天大的事;然而对于白衡来说,就如同呼吸吃饭那么简单轻松。
1...278279280281282...439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