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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至于白衡的诸多手段,不仅江湖人知道,就连秦王周长风,也曾经亲身领教过厉害。想同此节之后,整件事情的思路就非常简单了:沈归与周长风之间的相逢不算愉快,也就连带着白衡在内,都不可能成为西北联军的盟友。战场之上,不是朋友便是敌人,那么对于这两位就连关北斗都无法参破的天外异数,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将所有危险都扼杀在摇篮之中。
沈归是林思忧从小带大的娃娃,祖孙二人虽无血缘,但却胜似挚亲。有了这一层关系的牵连,也间接的将白衡卷入了这一场是非当中。比如说那个算卦相面水平极差的刘半仙,便是由通易容之术的白衡所扮。这位只活在民间传说故事当中的天灵脉者,就是这样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了沈归二十载光阴。
沈归是林思忧的念想、林思忧也是白衡的念想。如此想来不难得出一个结论:只要有白衡在一天、这天下间就没人能够取走沈归的性命!这个纵横天下近三百年的顶级天灵脉者,才是沈归能够横行无忌根本原因!
可如今关北斗的言下之意,竟然说沈归的那个依仗,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通方术天衍之道的关北斗,乃是出自于玄岳道宫的地灵脉者;再加上他今日又代表了一贯诚实守信的谛听,前来参与西北联军的会盟,可信程度自然已经高到了天上去;然而即便如此,却仍旧比不上“挥剑灭三圣、推掌断江河”的白衡,白文衍。
“关道爷……我们不是怀疑您的神术、也不是怀疑谛听的诚信。我们这些人就是想问个清楚,您方才说那一位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首先从震惊之中抽离开来的庞大雷,小心翼翼的向关北斗发问道。而关北斗也小心地放平了打起了鼾声的秦王殿下周长风,席地而坐,对殿中诸位江湖同道解释起来:
“既然诸位江湖同道,皆是名门大派的头面人物,贫道也就索性替秦王殿下交一个实底出来。不过这问题太多,咱们还得从头慢慢说起。”
关北斗扫视了一圈之后,站起身来,捋顺着自己的银髯继续说道:
“为何要反朝廷,首先得知道朝廷是什么东西!说白一点,那就是士绅豪族、文官武将彼此厮杀的江湖道罢了!那么咱们江湖道又是什么呢?就是平民百姓自己组成的草莽朝廷!上天有日月轮替、气候有阴晴冷暖,虽然看似双方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但实际上彼此却生死相依,休戚与共。究其根本原因,那是因为看似互不相干的朝廷与江湖道,都是由人来构成的团体。众所周知,北燕朝廷的腐朽黑暗,已经烂到了根上,已呈无药可救之颓势;而选择此时起事的原因,则是据贫道所推演,最近几年时间,禹河将会面临着一场亘古罕见的大范围决堤!以北燕朝廷的现状,根本无力抵挡这场巨大的天灾!”
庞大雷是个不大虔诚的释宗信徒,并不了解玄门的天衍之术,但他却愿意相信关北斗,与他那些从未出过任何差错的预言。
“亘古罕见的大决堤……那可要死不少人呐。不过咱老庞的脑子不大灵光,还是没转过这个弯来。这华禹大陆历朝历代,全都是无官不贪,只是程度高低的区别而已。您担心北燕朝廷的河堤偷工减料、无力抵挡禹河的奔流咆哮,这份忧国忧民的高尚情操,我庞大雷是万分敬佩的。只是我不清楚,这北燕朝廷糜烂几何、禹河堤坝又是否崩溃,与他秦王自然是责无旁贷,但与我们江湖道又有何干呢?他工部贪墨的河工银子,可从未进过我们江湖道的口袋;被洪水冲毁的田亩庄园,也没有我们的半分产业。他周家爷们打来打去,都是闹剧一般的家务事,为何要我们这些江湖人去豁出性命提着脑袋、帮他秦王摇旗鼓噪呢?关道爷,至于您方所言,说朝廷与江湖休戚相关,乃是互相依存的关系。关于这一点,恕庞某目光短浅、尚不敢苟同。”
随着秦王的鼾声渐起,庞大雷终于起了那副占山为王、拦路行抢的山贼嘴脸,而是由现实出发,问了关北斗一个极其实际的问题。





马过江河 第695章 303.为何而战
华禹大陆上的男人,可以从思维模式的不同,大致分为两种人:理想主义者,以及现实主义者。这天下之间,也只有两碗饭:皇家饭、以及江湖饭。而所有不吃皇粮的人,其实都可以统称为江湖儿女;在这些人中,除了极小部分富家子弟,是由于天性洒脱,不愿意接受朝廷律法的束缚与管制;其余的大部分人,全都是为了在乱世之中赚一口饭食、养家糊口的现实主义者。
与那些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灾民流寇一样,现实主义者并不卑微下贱;而理想主义者,也并不高人一等。
现实主义者看待问题的角度,其实与商人也没什么本质差别,都是趋利避害、利益当先罢了。二者之间,只是受到的制约规则有所不同:江湖人的制约,是祖祖辈辈定下来的规矩与道义;而商人的制约,则是利益之上的基本原则,与各种各样的朝廷律法。
所以,站在现实主义者庞大雷的视角来看,禹河决堤会死多少人、与自己又有什么直接干系呢?他们这些江湖人,根本就没有机会染指河工银两;一旦质量卑劣的堤坝被冲毁,就连天地良心与道德品质方面的指责,也都沾不到他们这些人的身上。真到了河水倒灌禹河沿岸的那一天,他们这些人组织门下弟子、四处开几个赈灾粥棚、施舍一些药材被服、再救济一些孤老幼子,便已经尽到了江湖道责任与义气;却如何非得提着满门弟子的脑袋、帮着秦王举旗造反,去征伐天下呢?这谁来坐皇帝的龙椅,与禹河是否会决堤之间,又能有什么干系呢?
其实,哪怕是早已醉入梦境之中的自封秦王——周长风,也没指望着靠着一顿略显粗鄙的酒肉席面,就能把这些江湖豪侠牢牢笼络在自己帐下。双方都不是刚出江湖的毛头小子,庞大雷方才那一副表白,只是逢场作戏的江湖口而已;几句客气话,莫非他周长风还听不出来吗?
不过,关北斗今日前来长安城,就是为了替不好明说的秦王开口;既然要主持江湖会议,那么他就必然是有备而来,不可能被一个庞大雷几句话,就问出一个哑口无言来。
“大雷啊,贫道这就给你解释一下禹河一旦决堤,与江湖道之间有什么关系好了。河水倒灌村镇州府、湮灭沿岸庄园土地之后,临河而居的各地百姓,定然只能逆洪水流势而逃,这不是贫道自己妄加揣测,而是人的求生本能。届时,那些没有遭受洪灾的地区,也同样会遭受牵连,成了一个个的重灾区——人灾。这些失去了家产、没有了活路的灾民流民,立刻就会成为江湖规矩的冲击者。他们偷了东西,不会照例存留三天;他们抢了平民的钱财,也不会刻意避害人性命;他们从善人富户手中得到一口施舍,从此全家老小就会住在人家的门口。随着这样的行为越来越多,江湖儿女赖以生存的土壤,也就不复存在了。不过,这种坏规矩的行为,与个人的道德、学识、修养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也只是为了生存而已。无论他们原本活的有多么体面,可一旦填不饱肚子,就会立刻变成最凶猛的野兽、最恶毒的豺狼。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这些江湖儿女,又该如何面对他们?我们又能否守住由历代江湖先辈流传至今的道呢?不能奉道,又算是什么江湖人啊?”
庞大雷听完了他这个设想之后,立刻犹如坠入冰窟一般,不禁瑟瑟发抖。以往在他行走江湖之时,凡是遇见触犯了江湖规矩、违背了礼法道义之人,无论是富家子弟还是平民百姓,只要其人取死有道,他便立刻一剑毙命,剑下从不留情。行侠仗义、抱打不平,就是庞大雷谨守半生的道理,也是他身为江湖儿女的义气。是非黑白、对错成败,在庞大雷的脑中一直都是泾渭分明的铁律,不容丝毫混淆。然而,一旦这些触碰底线之人,只是出自于求生本能、而并非被贪婪与物欲所驱使,那么他心中原本的是非观,也就变得模糊了起来。
如果真的到了那么一天,自己这些为了求生果腹而做出恶行的灾民流寇,他庞大雷腰间的利剑,又能否坚定不移地挥舞开来呢?他现在不明白,也许永远也想不明白了。
关北斗见他陷入了沉思之中,便继续对他说道:
“自南康脱离北燕之后,这几十年间的巨大变化,在座诸位都是有目共睹的,贫道也就不再赘述了。当然,这并不能证明南康朝廷的治世手段,是绝对正确的大道;但至少证明了周元庆其人的无能以及愚蠢!我们谛听的最终目的,便是要令天下百姓,从此过上再无战争袭扰的太平盛世。这平定天下的第一步,便是彻底平定南康王朝。我们谛听花了近二十年的时间,已然基本完成了最初设想。而接下来的第二步,便是彻底平定华江以北!这一步最大的阻碍,并不是大厦将倾的北燕王朝、而是已经几乎称为了铁板一块的幽北三路。既然前路如此艰难,那么就不仅仅是沈归与白衡二人之事了。所有的天灵脉者,都要在战火燃起之前,从这片土地上永远消失。”
关北斗的话说的虽然有些托大,但殿中诸位江湖豪杰,却都听的连连点头、心中也暗自叹服。
幽北三路不过是一片化外之地,地狭民寡、天寒地冻,君臣不睦、内耗不休。饶是如此一个穷山恶水的草台班子,却为何能屹立百年,仍没有被北燕的铁甲攻入奉京呢?纵然拥有天下第一雄关据守,但北燕王师真的被这区区一座坚城要塞、就阻挡了近百年光阴?
幽北三路的依仗,就好似今日的沈归一般;所有明面上的优势,其实都是锦上添花的辅助条件而已;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一个名叫李玄鱼的女子罢了。
二十年前的东海关,青芒剑神岳海山,已经用手中的利刃,向世人亲自展示了一场神迹:区区半个天灵脉者,就能够在俗世的战场上,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什么深沟高垒、什么弓弩铁器、那些古来兵家必争的胜负关键、放在天灵脉者面前,都如同儿戏一般幼稚可笑。
北燕王朝为何能在乱世之中定鼎中原、手握前朝大燕遗留的华禹重器近百年时光呢?兵力强盛、底蕴深厚、地大物博,民心所向等等一切的表面因素,同样都是辅助条件罢了;归根结底,仍然还是靠着玄虚道君亲传大弟子,也就是关北斗的座师——木莲真人,甘为北燕周家的头等助力罢了。
而南康宣布自立之后、虽然没有声名显赫的天灵脉者为其撑腰;然而,他们却有着一条天险华江作为依托屏障、并且还通过了一系列重商重工的新政,获了大量的银钱,可以作为抗衡北燕的资本;再考虑到触手遍布华禹大陆的谛听,也选择坐镇于江南道,南康的助力也就呼之欲出了。
如果谛听没有一位天灵脉者坐镇,那他们赚回来那一笔笔的巨额财富,还不早就惹来了杀身之祸?
所以,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华禹的天下、看似是分成了几家;但实际上,不过只是由几位天灵脉者,在背后操纵的一场游戏罢了。那些死战不退的英武战将、那些为国捐躯的普通士卒,那些爱恨纠缠的故事、那些痛苦与欢笑的复杂情感,也全都是为这些不受天地法则桎梏的异数、所上演的一出出猴戏罢了……
天灵脉者,并不都是白衡这样游戏人间、无牵无挂的洒脱性格。他木莲真人兵解飞升之前、以莫须有的理由,剥夺了大弟子关北斗继任掌教真人的权利,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还不是因为身为掌教真人,就必须守护宗派,无法入主北燕王朝的钦天司吗?从这个思路来看,许多未解的疑惑,也都是有迹可循的事了。比如那位早已作古的御马监陆向寅,不惜以自残的手段叛出教门,结合着李玄鱼归天、以及陆向寅怂恿太子颜昼篡位的时机一起盘算,玄岳道宫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也就不言自喻了。
北有李玄鱼、南有江汉客;东有释禅僧、中有玄岳宫。由此可见。当岳海山剑扫东海关、名震华禹大陆以后,为何会选择在西南边陲的巴蜀道竹海,创立了自己的门派,思路也就非常清晰了。
也就是说,这些天灵脉者只要有一位尚在人世;那么这片华禹大陆,是天下三分也好、是归为一统也罢,归根结底,也就只是他们的一个念头使然。
正如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天下大势一样。从二十年前、大萨满李玄鱼在奉京城外的八角祭坛、选择自戕归天之后;整个华禹大陆,便再没有了新天灵脉者出现的消息。纵然关北斗身负名为“道心”的地灵脉之力,可以借此而推算出前后两个甲子间的华禹气运;然而他却无法算出李玄鱼究竟在想些什么、究竟又做了些什么。
久思而未得之后,他只能把这件怪事的唯一线索,落在李玄鱼死前由长安城龙脉之中,盗出的九根镇龙钉之上!




马过江河 第696章 304.尘归尘土归土
时至今日为止,曾经在华禹大陆上那些有名有号的天灵脉者,大部分都已经化为了这尘世间的一碰泥土;可凭着他们远超凡人的阳寿,以及不问世事的淡薄性格,终归留下了两位遗脉在世;至于说他们二位老神仙,何时才能回归上苍的怀抱之中,就是既没人能说得准,也没人敢问的事了。
可关北斗心里却十分清楚,这两位天灵脉者只要活一天,华禹大陆每一个人的命运,便都不归于自己做主。
两位天灵遗脉其中的一位,便是令在场江湖人个个都闻风丧胆,曾打便天灵脉者未逢敌手、纵横华禹大陆近三百年的白衡白文衍。
其实以这位衍圣公的脾气秉性、以及他往日里的所作所为来推断的话,那些家国天下的分合大势、那些裂土封王的兵家之争,完全都不在他的兴趣范围之内,理应不会对谛听的全盘计划产生什么威胁。
不过关北斗也绝不敢因此而粗心大意!毕竟岳海山原本也没有参与到这些俗事当中的苗头,可他仍然还是出手阻止了北燕王朝南下出关、避了幽北铁骑长驱直入中原腹地,直接干预了两北之间首次战役的最终走向。
区区半个天灵脉者,出手干预凡间俗事,尚且能够左右两北之间一场的胜负之局;而且可怕的是,他最后只是死于玄妙非凡的天地法则,而并非幽北人的报复;那么作为头号天灵脉者的白衡,以他的脾气与手段来说,为了保护沈归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来,谁又能说得准呢?天地法则可以制约岳海山,但能限制住他这位正牌天灵脉者吗?
关北斗想不出来、也算不出来,更不想承担可能会出现的意外。所以对于他来说,白衡其人,必须死在秦王起事之前!否则的话,无论他们获取了多么丰厚的胜利果实,仍然会在白衡出手干预之后、瞬间化为乌有!
所以,既然秦王已经入主未央宫,并与西疆大金童佛的红衣军组成了西北联军,擎起了古秦帝国的黑旗;那么也就证明着那位白衡白文衍,此时已经落入了谛听的掌控之中。
人间之事,自当由凡人做主!那些将黎民苍生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天灵脉者,也早该归于上苍的抱怀之中了!这,就是理想主义者关北斗的核心思想!
当然,他还有着此时无法说出口来的另外一层深意:谛听是打算以南康王朝为基础盘,尽量避受到战火的波及;再以谛听雄厚的财力,暗中施展离间分化的手段,引得天下列位诸侯互相征伐,彻底耗尽北燕周家的每一滴血,然后再兵不血刃地挥军北上,一举扫平整个华禹大陆,建立起山河一统的千秋伟业。
江南道作为谛听理想的试田,经过二十年的深耕、已经获取了巨大的成功,也令他们无比笃定自己开辟出来的新政之路,是真的能够给华禹百姓带来安稳生活的唯一答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将南康模式彻底推广开来。
如今漠北草原的刀兵四起、已经牢牢牵制住了隐约有了中兴之势的幽北三路;而北燕周家兄弟阋墙,也再次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内耗之中;直待战机降临,南康、或者说他们谛听,便能以极其微小的代价,彻底扫平那些已然流干了鲜血的将死之!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仗也要一场一场的打。这周长风的黑旗一扬,便同时宣告谛听那改天换日、一统江山的行动开始。不过眼下,西北联军尚缺一枚大好头颅祭旗!
而沈归这个天外异数,便是世间最好的祭品了。
关北斗凭借自己的灵力、可谓算尽了天地众生;凡他亲口所预之事,便从未出过差错。不过时至今日起兵在即,他也反复推演过出了同样一个摧枯拉朽的结果。然而,这过程中仍然存在一些无法参破的变数,令他始终放不下心来:所谓变数,就是那些超脱于凡人之列的天、地灵脉、与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沈归。
关北斗本身是一位地灵脉者,所以无力推衍同道中人的命运气数,他也能勉强接受;但沈归是个什么来路,他却早已经摸了个一清二楚,根本想不出他可能瞒天过海的理由!唯一的原因,就只可能出在李玄鱼身上!只是他同样算不出李玄鱼与沈归之间的纠葛罢了。
不过随着沈归身上的镇龙钉越聚越多,命数附带的气运也就越来越浓郁、冥冥天道为其遮掩的浓雾也被冲开一角,逐渐暴露在了关北斗的视野当中。纵然这种暴露只是管中窥豹,但凭着关北斗的天衍推算之术,仍然还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天地自有其运转法则,似天灵脉者这种半仙之体,也的确不该出现在人世之间。不过可能是因为华禹大陆的灵气日渐稀薄,李玄鱼就成了最后一位横空出世的天灵脉者。不过谁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通天下万千玄妙法门的李玄鱼,在她的神通达到鼎盛时期之后,竟然选择了自戕归天的方式,为郭、沈两家的一具死胎开坛祈灵,用自己的命数、换回了这位沈少爷。
从沈归逐渐暴露出的命数可以看出,沈归其人,理应承袭李玄鱼的毕生所学;而且不仅如此,如果李玄鱼的生祭乞灵成功,那么她那一身的天灵脉的神力,也同样会过给这个死而复生的婴孩。因为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巫道还阳术,更像是植物的嫁接一般。他李玄鱼是用自己余下的阳寿,续在了沈归这根枯死的枝干上。也就是说,沈归度过的每一轮日月交替,消耗的都是李玄鱼的余寿。
随着沈归命数的暴露,关北斗为了掌握沈归这个最大的变数,便运用独门天衍之术,点燃了七盏道灯。这七盏灯,分别代表着沈归七种不同的感官。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这是人类普遍具有的五感;而第六感则可以称之为预感、或是直觉,或者是危机嗅觉等等。与寻常五感一样,这种第六感有的人灵敏、有的人迟钝,女性普遍强于男性、儿童、老人普遍强于成年人。
至于第七感灯,关北斗也不敢确定它究竟代表的是什么;不过据他自己猜想,可能就是凡人与天灵脉者之间存在差异的根本原因。而他则把这第七盏灯,称为天人之感。
关北斗历来都擅长以燃灯、布阵、观星、起卦等等方式,推演演世间凡人之气象运术。当他用道灯推测凡人气运之时,大部分都只会亮起五盏道灯;而那些燃起第六盏灯之人,便是凤毛菱角、人中龙凤了。可轮到沈归之时,第七盏灯竟也同样无火自燃!虽然无法从中道灯之中参破天相,但至少也可以证明一点:他所推衍之人,是一位天、地灵脉者。
根据关北斗所知,每一位地灵脉的神力,都是天灵脉者种下的一颗种子。也正是由于这道灵根原本不属于肉体凡胎的原因,所以难会伤及眉间的泥丸宫、也就是所谓的上丹田,使其终生无法习武。当然,他的确也认识一位身怀武艺的地灵脉者,但那位大爷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而且古往今来,也就出现过他这么一个意外,不能与常理混淆为一谈。
既然沈归的武学修为十分了得,那么也就证明了他不可能是地灵脉者……
所以,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关北斗都绝不可能任由沈归继续存活在于这个世间。谛听之前之所以强行咽下了沈归的闷气,根本不是因为他们无意与沈归为敌,而是因为他们全部的力,已经全部放在了如何解决白衡的身上;如今白衡已经不成问题,那么沈归这个局中最大的变数,也到了彻底结束的时候。
关北斗果然是一头成了的老狐狸!几句悲天悯人的大话、半盘拯救芸芸众生的大棋一摆,立刻使得这些江湖人士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一刀剁下沈归的脑袋。对于理想主义者来说,一个能够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彻底结束华禹大陆四分五裂局面的惊天计划,已经足够令其热血沸腾、为之赴汤蹈火了;而对于现实主义者来说,无论是谛听还是秦王、都可以开出一些令他们无法拒绝的丰厚回报。
除了未曾参与其中的竹海剑池以外,几乎是整个武林的高层首脑,集体宣布参与到这场围猎沈归的活动当中;而且在他们看来,既然是为了饱受战乱之苦的平民百姓着想,也就不需要对沈归讲什么江湖道义!少数服从多数,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如今多数人需要用沈归的头颅、换取华禹大一统的光明未来;那么沈归他想死也得死,不想死也得死!
何为正义、何为邪恶,不过就是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罢了。
撇下群情激奋、誓要取下沈归的头颅祭旗的武道名宿不提,此时此刻,沈归的出生地——幽北中山路,已经被郭兴身后的铁蹄,踏碎了半壁河山!
一场由谛听策划、华禹大陆诸家王侯参演的战争大戏,已经拉开了血红色的幕布……




马过江河 第697章 1.前线布置
追溯到人类文明的起源时期,战争这种暴力的社交方式,便时刻追随着人类的脚步前进。诱发战争的原因也是多种多样,可能是争夺一团火种、一段水源、一群牲畜、一个山洞,也可能是单纯的炫耀武力、发泄情绪等等。时至今日,华禹大陆各种战争的理由,则完全脱离了物质层面,至少听起来普遍都高级了不少:有民族大义啊、有恩怨纠葛啊、有一统天下啊、也有征暴讨逆等诸多理由……然而战争的本质,却仍然没有因为名义上的变化、而发生任何变化,一样都是为了争夺资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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