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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初出茅庐便被奉为英雄的庄少主,立刻迷上了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也将初次杀人的茫然与恐惧,彻底忘到了九霄云外。
正常来说,初次见血的少年侠客,观念与情绪都会受到极大冲击、并因此也会产生一次心境上的蜕变。而庄少主初次杀人见血之后,享受了众星捧月的美妙,也顺带迷恋上了血液的味道。在自己的剑刃割下了毛康首级的那一霎那,庄岱岩竟感觉到自己仿佛成为了世间万物的主宰。他想将这种美妙的感觉一直延续下去,刚巧眼前还有一望无际的北燕溃军、可以供他继续杀戮……
江湖人交手,讲究个点到为止;恃强凌弱、徒增杀孽,定然会被江湖同道所不容;可战场上杀敌,不但无需理由借口,而且杀的越多、名声越响,功劳越大,这又怎能不令庄岱岩感到热血沸腾呢?
“北燕将士,请听吾良言相劝!隶属近数十载以来,天佑帝元庆、暴虐荒淫穷奢极欲,致使天下万千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竟有易子而食之惨状!眼下竖子元庆丧尽人心,招致天怒人怨、众叛亲离的下场!然,贼帝元庆无德无才、阵前诸君又何罪之有、安能与此桀纣暴虐之君同穴而葬?若此时诸位高贤能够幡然醒悟、在阵前与昏君划地而绝,即可自行离去,我等万不会以刀兵相阻。如有识之士愿与秦王殿下共襄盛举、我庄某人与秦军将士、自当弃履扫榻相迎;此前之种种,皆已为过往云烟,决计不予追究!待日后平定中原、亦当与秦军将士同功同赏!”
这一番劝降之言、被他说的是慷慨激昂、进退有节!由此可见,庄岱岩虽是江湖草莽出身,但也同样是位家学渊源、文武双全的青年俊杰。
然而,这位初上战场的青年才俊,却忘了很重要的一点!
但凡是能听得懂他这一番金玉良言的爷们,在家乡谋一个童蒙先生的差事养家糊口,还是不成问题的;又何苦还要冒着枪林箭雨、上阵与敌人杀个你死我活呢?
“大哥啊,那白脸后生说的都是啥呀?”
“谁知道了,可能他是新罗人吧?管他说啥去逑?毛将军死了,咱还是逃命要紧呐!”
庄岱岩说了一个唾沫横飞,将刚出场时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风采,彻底败了个一干二净;他喊的口干舌燥,北燕军却只顾埋头逃窜,根本就没人理他这茬!羞愤交加的庄少主,只觉得自己这个“造物主”的圣训,被这群臭丘八彻底无视,十分栽面;于是他拎起了三尺青锋、与士气大振的秦军一起、捋顺着北燕军逃窜的方向、一路埋头砍杀而去!
站在树上观察战情的樵夫黑狗,此时真替他感到丢人!不过自己得到的军令,就是带着急于扬名立万的庄少主前来掠阵,保证首战告捷即可;眼下枪法不错的毛康、尸首已然分为两端;此战虽然看似仍在继续,但结果却已经尘埃落定;余下的问题,就只是能够斩获多少罢了。
按照黑狗的本意来讲:既然庄岱岩喜欢出风头,就让他去好了;谁还没有经历过年轻气盛的时候呢?
不过眼下战局已定,秦王周长安的军令已然履行完毕,而三哥关北斗的私下嘱托,也就变成了重中之重……
黑狗念及于此,从腰间解下了一竿竹笛,轻轻吹出了节奏悠扬的牧牛调子;可撤退的曲调被他反复吹了三遍,事先拍着胸脯赌咒发誓的庄少宗主,却根本恍如未闻一般!
眼下他那一身白色的衣袍,已然晕开了大团大团的血污;宽大潇洒的袖口之中,也偶尔滚落着敌军的飞离体外的配件!最初那副少年剑仙的儒雅模样,此时已经彻底变了味道;就连那白皙英武的面孔,竟扭曲出了几分癫狂与嗜血的模样…
黑狗轻叹一声,心知初上战阵的少宗主,是被四面八方袭来的血腥味,冲昏了心智;套句俗话来说,就是杀红眼了!
黑狗双脚一蹬树干,整个人慢悠悠地飘到了战场外围;他顺手敲断了两位乱兵的脊椎之后,距离一马当先、正与刘勇较劲的庄少宗主,仍有三、四十步之遥…
黑狗在此定住了脚步、仿佛开坛做法一般、朝着远处的庄少宗主虚空一抓……那位正在蹦蹦跳跳挥舞利剑的少宗主、竟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死死捏住了后脖颈、身体腾空而起、向黑狗倒飞而来!
“怎么样啊兄弟,咱老刘的狼牙锤……哎?兄弟?”
面对这群只知道低头逃命、不知还手抵挡的“木桩人”,刘勇的能耐也就全部得以施展!方才他与庄岱岩并肩作战之时,竟凭着经验老辣、与庄少侠杀了一个旗鼓相当,真是好不痛快!这一下,他抡动的长锤、竟恰好砸倒了六个敌军!偶然获得了如此彪悍的战绩,他不禁心生骄傲,想要与那位刚才大出风头的少侠客,好好显摆一下自己的勇武功绩……
可没想到一回头,少侠竟然凭空消失了!再扭过身子,只见那位模样俊朗的少侠客爷,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倒飞而去!这已经不是靠着跳跃能力出色、就能勉强解释通的神力了!
“……难道是他造的杀孽太重,让老天爷给回去了?”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刘勇只暗道一声“可惜”之后,便继续率军向前追击;而小露“挽云手”功底的黑狗,此时却正在左右开弓的抽着庄少侠的耳光……
啪啪……啪啪……啪啪……
“好了好了,我已经缓过来了……”
啪啪……啪啪……
“缓过来了还打啊!”
“骗谁啊!你那眼睛里还带着血呢!”……啪啪
“黑四爷高抬贵手,这是北燕士卒溅到我眼睛里的血珠!”
“真的?”
“是!我已经彻底清醒了!”
黑狗甩了甩麻木的右手,放开了死死掐住对方脖子的左手,没好气的训斥道:
“下次清醒过来,可得早点说啊!大家同殿称臣、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说有多尴尬啊!”
其实以庄岱岩的江湖武艺来说,放在疆场之上能够发挥出的威力十分有限;不过眼下战局变成了衔尾追杀之势,论及单方面的追杀屠戮,庄岱岩就成了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
若是放任他这样追杀下去,一旦伤及北燕平叛军的筋骨元气,那可绝对不是谛听乐于接受的结果!
正如之前在中军大营的水源投放迷药之时,只要吩咐鬼手门的卢青秀,将迷药换成毒药;那么北燕中军的十五万人马,便可以许荣桓的带领之下,在奈何桥前站成一排了!





马过江河 第776章 80.大败之后
至尊赌坊的新任东家灰狗,本就是自幼在街面上打滚的老江湖;由他全盘接手李清让出的北燕谍报系统,自然也是春风化雨般的无缝对接;而北燕的风陵古渡以东、午后才发生了一场激战;黄昏时刻,灰狗竟已经汇总整理出了两本详细战报。
一本,记载的是所有确凿可信的消息;而另外一本,则是糅合了所有小道消息,自行推测出的一个完整故事。
当灰狗总结出的两封战报,送到了回春医馆之后,沈归看完也只是咧嘴一笑,对正在帮邓皇后调配安胎药的李乐安说道:
“瞧见了吗?宋师傅的劲儿使过了。这下可好,许荣桓死了,毛康也死了,秦军已然起势,北燕想要正面抵挡敌军北上,可就不是什么容易事了。不过这也难怪,兵败如山倒这五个字的厉害,他一个厨子又怎能体会呢?”
叼着笔杆的李乐安,闻言放下了反复斟酌的药方,郑重其事的回头对沈归说道:
“想我每日施以全力、也仅救活十数余病患;可你们这些人一个念头,就会有千千万万的人命丧黄泉;如此想来,我如此辛苦的治病救人、好像都是在做一些无用之事。”
“不高兴了?”
“是的。”
沈归听完思考了一会,这才略带犹豫的对她解释起来:
“也不知道你能理解几分,索性就打个比方吧?你们医家治疗疮疖的膏药,从药性这个角度来看,都是在导致病情加重的“昏方”;俗话说能拔脓的才是好膏药;放在天下大势上,也同样是这个道理。”
“你的意思是说,那些战死沙场的无辜将士,全都是这华禹大陆的毒脓?而那些身居庙堂之高的富贵君子,则都是不能舍弃的血肉了?”
“不,谁是毒脓,谁是血肉,与地位高低、富贵贫穷无关。一切皆由天意而决。就比如说风陵古渡的这场追逐战,死伤的确惨重;但第一个战死之人,也是一个顶尖富贵的巨灵侯许荣桓啊!也不知我这样的说法,你能听懂几分呢?”
“我如果说不是很懂的话,是不是显得有点蠢啊?”
“嗯……我也不是很懂你这些草根树皮,究竟为何能治疗病痛呀!”
李乐安感受着心上人略显笨拙的安慰,也终于展颜微笑起来……
此次风陵古道之战,北燕平叛第六军,被秦军的八百黑甲骠骑、杀了个一败涂地!秦军依仗战马之利,在初阵得胜之后立刻兵分三路:一路继续衔尾追杀、另外两路则分为左右、进行迂回包抄,最终在一片芦苇荡前网。他们仅凭八百人马、便将四万余北燕溃兵“团团包围”!北燕溃兵不但失去了主心骨、又被敌军从主力大军的队尾割裂开来,顿时就乱做一团!这些人仿佛没头苍蝇一般、为了逃命互相踩踏推搡、致使死伤无数!待一万余哀兵恢复神智,欲做“困兽之斗”、敌将刘勇便立刻调转马头宣布撤军,八百骠骑就此退去,令对方的反戈一击打在了空出!
此战秦军仅付出了不到百余人马的微小伤亡,便将负责殿后的第六路大军彻底击溃!统兵大将毛康、连带五百近卫营将士,尽数战死沙场;三万余民夫与辅兵组成的辎重营,不是死于自家人的推搡踩踏、便是当场跪地投降。而毛康舍不得放弃的那批物资,也分毫未动的尽数资敌之用了!
八百铁骑破北燕,这何止是“开门红”三个字、就能说尽的威风?这个胸无点墨、只知逞匹夫蛮力的刘勇,竟成了乱世之中第一位冒头的天下名将!
战报传至长安城,作为“秦国皇帝”的周长风,心里当然清楚这场大胜仗、究竟是因何而来;但也是出于宣传原因,他仍然命人敲锣打鼓、披红挂的直奔风陵古渡、给刘勇送去了一面篆刻“猛虎侯”四个大字的金牌;而此战立下首功的八百骑兵,也成为了一个独立编制,名为“黑虎骑”。
与隔岸观火的沈归不同,这犹如石破天惊的一刀,已经着着实实的砍在了天佑帝的脖颈之上。
许荣桓被杀,全军撤出禹河天险,第六路军的指挥体系被彻底打散,自己刮缸铲锅积攒下来的那点家底子,几乎纹丝未动的资助了敌军。这一连串的打击,仿佛是一道道势大力沉的闷棍,准确无比的敲在了天灵盖上,也将他谋划许久的整盘棋局、一棍扫翻在地!
巨灵侯许荣桓的本事,别人或许不甚明了,但天佑帝还能不清楚吗?这可是他默默为继任之君、选择的架海紫金梁!许荣桓本就是将门虎子,忠诚度无需置疑;两膀天生神力,头脑清晰冷静,堪称是一员文武双全、企图心淡泊的绝世辅国良将。
一阵败仗吃下来,这架未来的顶梁柱,塌了。
许荣桓一死,如果没有一员文武双全的绝世战将、立刻前往河东城重整平叛军的话,四十万大军也同样会成为叛军将士的一笔笔战功。
纵观北燕满朝文武,唯有中州路总督蔡宁,可以担当此等大任。可即便眼下战事紧急、周元庆也不再追求平衡蔡王两家的实力;但中州路也是北燕王朝的南大门、更是古来中原腹地,同样离不开蔡宁的镇守!
朝中武将无数,但他想来想去,唯一可用之人,竟只剩下年近七旬的左丞相王放而已!
王放蒙召来到御书房见驾,听过了周元庆的想法之后,立刻就将眉毛拧成一团大疙瘩:
“陛下既有此意,老臣理当责无旁贷。可陛下您再想想,老臣现在都什么岁数了?诚然,能将自己的骨头渣子扔在沙场之上,也是下臣的一生所愿;可凭着老臣仅剩的那点余勇,为将,尚有一战之力;为帅,却是要误君误国的呀!”
“哎,朕也知王左相年纪老迈,也不忍将您老送至飞石流矢的疆场之上。可即便朕不说、王左丞心里也非常清楚:我朝妄称网罗华禹青年俊才、可到了眼下这个紧要关口,却无一人能够抵挡秦军之锐啊!他们越过三晋便是蓟州!蓟州一旦不保,叛军兵临城下之祸,也就在你我眼前!王相啊,风陵渡之失,虽看似仅小挫一阵;但三晋一旦有失,举国覆灭也近在咫尺了!”
以前的王放,从不以老朽自居,每日早晚,都要耍上两趟拳脚强棒;没隔十天半个月的,总有几个御史言官,要尝尝他两只老拳的威力。这样一位天天念叨着“大丈夫当以马革裹尸还”的英雄人物,为何今日得了机会、却反而在陛下面前告了饶呢?
王左丞代管兵部战事,自然也早就反复分析了前线发来的败报。他也不是没想过各种方法、包括自己重新披挂上阵的可能性,也进行了反复推敲。然而最终结果,却实在不甚乐观。
首先来说,这看似是一场叔侄夺位的皇族内战,可眼下秦军的势力构成,实在是过于复杂,所以这场叔侄内战,也就变成了周家王朝的灭国之战。这样的战争性质,已经不是他王放强行逞能、抖一抖廉颇之勇的“戏台子”了。
于公来说,蔡驴子的大公子,的确有着扶大厦将倾、力挽狂澜的出众才华,可中州路也是一刻都离不开他;眼下南康王朝,看似正忙着发国难财;但谁又敢保证随着战局逐渐发展、他们不会生出浑水摸鱼的心思呢?
如今,君臣二人全都犯了难,沉重的叹息一声接着一声……忽然之间,沉思许久的王放一拍大腿,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陛下,老臣偶得一计,我等或可一试。”
王放接下来说出的人事调配方法,也令周元庆的心思变得活络起来。
的确,眼下风陵渡口失守,平叛军大败东退而去;然而河东城却尚在己方掌握之中,那里不但兵力充足,粮饷军械齐备;就连城墙与城防工事,也是刚刚修葺加固完毕的新货,足可抵挡敌军强攻数月有余。
而且根据赤乌传回的密奏来看,郑谦作为初上战场的文官,虽有逾权统军之举,但一来其指挥得当、二来也勇于担当抄家灭族之祸,长着一身文人该有的铮铮傲骨,足可堪当大用!有他坐镇前线,或许无法杀退秦军,但据守河东坚城,应该也不成问题。
安全与退路有了保证,不如就直接委派一名皇子、前去河东城统兵督战。如此一来,既可以体现天佑帝平叛的决心,也能重振将士们濒临涣散的士气。
掌管户部的太子是个文官,又是一国储君,自然是不能亲赴前线险境;而二皇子自小害了腿疾,养在深宫数十载,终日沉湎于杯中物,也摆不上台面去;三皇子虽有大才,但他的性格过于浪漫洒脱,只知留恋于山水风月之间,至今已有三年未归。
综合考量一番,就只有文武双全、办事稳重的四皇子周长安,是此行最合适的人选。
此日清晨,一位素衣青巾,牵着一批驽马的少年公子,离开了燕京城西门。而幽北中山路的扶余城外,神石部盟的步骑二军,也终于“胜利会师”。
“胡勒根,你因何迁延三日有余?”
“沁巴日恕罪,属下已派传令官前来请示、而您也……”
“是,我同意了你延迟会师的请求。但我现在想亲口听听,导致你胡勒根贻误军机的真正理由。当然,也不仅仅是你;待那日苏帅军抵达之后,也同样要给我一个交代。”
“沁巴日,别等了……那日苏,没了!”




马过江河 第777章 81.扶余城下
胡勒根是奴隶出身,幼时根本没有念书识字的资格;能够蜕变成今天这幅模样,还是师从郭兴之后,靠着他勤学苦修换回来的成果。
所以根据郭兴猜测,有关“没了”这个词的引申含义,也许胡勒根这个漠北汉子,根本就不甚明了。于是他也起了嗔怪的念头,与他开始讨论起来:
“没了?莫非他与麾下的两千重甲骑兵,竟被中山督府军暗中剿灭了不成?难道那群幽北穷蛮子,竟偷偷养出了一伙天降神兵?”
“不,沁巴日。那日苏他不是败了,是……是没了!”
郭兴好奇的打量着脸色尴尬至极的胡勒根,对于他这个语焉不详的交代,也感到非常不解:
“没了?两千铁甲战骑,四千匹漠北良马,难道会凭空消失不成?荒唐!”
“沁巴日……属下之所以会迁延三日,就是为了率军搜寻那日苏所部的踪迹。然而直至三日期满,却仍然一无所获。”
胡勒根极其麾下的八千游骑兵,乃是漠北草原名满天下的王牌骑兵,拥有着当世最为顶尖的机动能力。自从他们全军抵达集结点之后,胡勒根便派出了与他相熟的二百骑,回头寻找性情鲁莽的那日苏,叮嘱他依从将令行军。
然而二百骑兄弟找了一整天,却连那日苏的一根头发都没找到。胡勒根听到回报之后,便再顾不上保全那日苏的脸面、立刻将八千游骑兵全部散了出去,在中山路北境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这一搜起来,便硬生生贻误了三日军机;胡勒根及其所部八千游骑兄弟上天入地的排查,却仍是一无所获。且不论究竟是何等编制的强军,可以彻底剿灭两千重甲铁骑的规制;就算是真的遇见强手偷袭、跑不出一个活口的话,也总该有一片规模不小的战场可寻;然而他们就连真正的案发现场——报马村,都搜了一个底朝天,却仍然是毫无所获。如此想来,胡勒根用“没了”这个词形容,也算非常准确了。
扶余城也因为这个意外、得到了三天的额外时间,城防准备也更加充分。不过好在重甲骑兵队强在野战冲阵,而并非攻城拔寨;所以那日苏及其所部的意外消失,对于神石军攻打扶余城的大局来说,也暂时无碍。
郭兴之前以屠戮泰宁城为恫吓、却没换回扶余城的开城献降。如今大军兵临城下、眼见自己的攻心计失策、更是愁眉不展。这三日之间,他眼见敌军城墙的防御工事、一日比一日更加坚实厚重,就再顾不上寻找那日苏所部了。
反正攻城也用不着重甲骑兵,他爱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吧!
郭兴沉默了半晌,看着满面风尘、疲态尽显的八千游骑兵,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当众发布了合军之后的第一道军令:
“今日,全军将士原地修整,辎重营负责清点复验攻城器材、以及粮草军械!天黑之后,我等大开宴席,好酒好肉饱餐一顿;明日三更埋锅造饭、四更整队列阵,五更天亮,准时攻打扶余城!”
次日、四更天。
骑在玉轮马背上的郭兴,将目光投向了阵线最前沿的神锋营。此时,那些华神教的信徒们,每个人都赤裸着上身,头上扎着红带,望着正在案桌前“跳舞”的大师兄、眼中闪烁着无比狂热的光芒。
而那位同样赤膊上阵,头系红带的大师兄,此时正紧闭双眼,围着香案桌边蹦蹦跳跳。待他正反蹦完了三圈之后、这位大师兄已然来到了那根白蜡跟前;只听“噗”的一声、只见他张口喷出一团烈火!同时手中也祭出两道黄纸,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无火自燃起来!
亲眼见证了此等“大能神通”之后,无以计数的华神校信徒们,被他激的连连叫嚷磕头、口中也高声喧哗鼓噪起来!
郭兴的心腹爱将胡勒根,向郭兴问到:
“沁巴日!每一次他们攻城之前,都会这样祭祀一番。可我看着那位头人又不像萨满巫师、也不像是你们北燕的和尚道长。那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呢?”
“额……你可以理解为那个头人,正在鼓舞军中士气。”
“鼓舞士气?那为啥不说能够振奋军心的话、反而在那里装神弄鬼呢?”
“因为对于这些人来说,高官厚禄、金银财宝的诱惑力,比不过对于死亡和未知的恐惧。胡勒根,你怕死吗?”
“怕,但也不怕。我窝囊的死,但不怕光荣的战死。”
“呵呵,所以你才是东盟草原星空下的第一勇士。可像你这样的勇士,万里挑一都算是幸运;而我也不可能把你这样的勇士,轻易放在战场之上,化作敌人箭雨洗礼下的一缕冤魂。”
“学生不懂。”
“好钢难寻,必须得用在刀刃上!”
“那他们呢?学生也曾眼见前日攻打泰宁县一战,这些华神教的勇士们,也为了履行盟约诺言、付出了自己的鲜血与性命;即便伤亡再重、也罕有后退半步之人!沁巴日,他们绝不是孬种,也是如同你我一样的好汉子呀!”
说道这里,胡勒根十分激动的指着神锋营方向;而郭兴微微一笑,拍了拍胡勒根的手臂说道:
“当然,他们也是勇士,不过却是被骗成了勇士的普通人;而你的体内,天生就长出了一副英雄的血肉。你们之间,可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胡勒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心中却压下了一个不好出口的疑问:沁巴日如今说话的口吻,为何在我还是奴隶的时候,好像反复听人说起过许多次呢?
那位当众表演过“三昧真火”的大师兄,此时正用大刀使劲儿拍打着赤露的胸脯,慷慨激昂的做起了战前动员来:
“弟兄们,都亲眼看见了吧,这可是章教主亲自赐给我的钢不坏之体!你们大家伙说说,那些不相信华禹神大神的蠢货,能活多少日子啊?算他们牟足了劲的活,顶多也就几十岁吧?你们再看看我,知道我今年多大岁数了吗?告诉你们都听清了,老头子我今年八十有四了!这身子板,这神头,怎么样?厉害不厉害!你们问我为啥看起来这么年轻壮实?还不是华神教尊大人为了奖赏我的诚心,亲自下了一趟阴曹地府,与阎王爷爷交代过了吗?现在我在生死簿上的阳寿,已经从九十二岁,改成了三百八十岁!要不然的话,能看着这么年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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