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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对于朝鲁大汗劝降李子麟这档子事儿,只从表面上来看,怎么想都摸不到一丁点的脉络!
沈归与李乐安之间的关系,早就成了人尽皆知的事。虽然他们二位没有明确表示,究竟会在何时何地完婚;但整个华禹大陆的人,除了一个咬牙切齿的颜书卿之外,都已经将李乐安视为了正牌的沈夫人。从这一层关系来看,有一位兴平帝的铁杆盟友作为李家的姑老爷,李家的东幽路,实际上已经成为了沈归囊中之物!
仅从这个角度来看,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李子麟都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
可自从郭兴率军抵达扶余城下之后,望着分割了东幽与中山两路的混同江,也可以理解萨尔迪此行的真正原因了。至于假使李子麟真的率军投诚,到底会有几分真假这种事,对于防备心理一向甚重的郭兴,这次竟也没放在心上。
因为对于眼下的神石部族来说,就算李子麟的投诚是真,也仅仅是锦上添花而已;而如果他投诚有诈,仅凭他那点兵力,也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可对于李子麟来说,神石军却已经是他唯一能够抓紧的救命稻草了!
自从神石军与幽北军发生摩擦开始,兴平皇帝就指派了同样与漠北草原接壤的东幽路,与中山督府军共守北境。从表面上看,李子麟承继了李登的全部势力,但他必须先是李家人,然后才能是幽北三路的封疆大吏!不只是他李子麟、所有的李家人,对于这道铁律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如果他胆敢调转主次,那么守了一座枯坟近两年时光的老丞相,随时都可以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这样的东幽路总督、这样的李家家主,当起来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何况以李子麟近两年取得的成绩来看,无论是他的真实本领、还是耍起那些阴损手段,他与李登之间都存在着天差地别之远!造成这个差距的原因,也不仅仅是他受到李登余威的掣肘而已;借一句李家耄老天天挂在嘴边上的话:子麟这孩子人不坏,就是没学到齐元的那一身能耐!
虽然才智与手段无法同日而语,但李登抠门的特点,却被李子麟完美的传承下来。早在开战之处,颜青鸿便发布了一道明旨,令他率领齐元军北上抗敌;但他却阳奉阴违地发去了一伙老弱残兵,驻扎在混同江畔应付差事。之后,泰宁县兵败被付之一炬、城中百姓残兵尽数惨死!
毫无疑问,泰宁大将军丁朔,当然要将首战兵败的主责,全部推到冷盘旁观的齐元军头上。颜青鸿得知也大发雷霆,竟先后向大荒城降下了十二道圣旨。
开始的时候,还仅仅以中旨为名,遣词琢句也是以好言相劝为主,命李子麟率齐元军火速渡江、于丁朔夹击来犯之敌。可李子麟是个多细的人呐!他领旨之后,便将齐元军全部拉了出来,明晃晃的摆在了混同江东岸;而且他们还每日三练,备战口号更喊得震天响!
可哪怕是一柄战刀、一杆大枪,只要掉入了混同江中,齐元军就将其视为“战损”,连取个钩杆捞一下的想法都没有,唯恐令神石军产生误会,给东幽路惹祸上身!
早在这个时候,朝鲁便先后派遣了六批使节,明三人、暗三人;以各种方式各种手段、反复试探李子麟的口风。而这六批使节虽然全部无功而返,但仅从他们被区别对待这件事上,就透露出了很多值得玩味的细节。
那些明面上派过去和谈的使节,都被李子麟当堂呵斥一番之后拔剑斩杀,并将头颅遥寄奉京城、以此向兴平皇帝表达了自己的一片忠心;可是暗地里派去的三名密使,他却只是将其软禁在自己的一座外宅当中;每日好酒好菜好招待,可就是未曾召见。单等日子一到,便遣人秘密送回漠北草原了。
而且,第一名密使,只在李子麟的外宅住了一日而已;第二名密使,却整整住了三日;而最后一名密使的待遇则更加奇怪,总督府外宅的老管事李梁,竟只是给他安排了住处与下人,却再没有安排一兵一卒监视、任其在大荒城中自由行动了整整七日!
而促使朝鲁汗王做出“杀马盟约”的根本原因,就是与兴平皇帝最后的一道明旨息息相关。
兴平皇帝的第十二道圣旨乃是明发通喻,而且用词和语气也变得异常严厉!他不但派遣了一名颜姓皇亲,亲自送抵混同江东岸大营;更吩咐了吏部将此诏抄写三千份,凡是朝廷驿路尚且通畅的城池人人有份。
如此一来,李子麟抗旨不遵的罪名已经坐实;即便他现在幡然醒悟,渡江参战,事后颜青鸿想杀他的头,也没人能说出一个不字来!
这事在朝鲁看来,纯粹是颜青鸿的不是。眼下幽北战事不利,封疆大吏心中有一些波动也实属正常,为人君者,哪能受不了这点委屈呢?如今来了这么一手,不就是明明白白的把李子麟推上死路了吗?
由于李子麟的故意迁延时日,导致扶余城下的四面合围依然完成。眼下这种局面,即便李子麟想要遵旨而行,也再没有率军渡江的机会了。
而将全部兵力屯驻在青山成附近的中山督府军,也并非无意驰援扶余城;而是以丁朔那点捉襟见肘兵力,就只有一次押注的机会而已。如果这次他倾全军之力、北上驰援扶余战场;仅那四百里的长途行军,就会被漠北骑兵的快马弯刀、绞成一条直通阎罗殿的血肉通道!
这也正是郭兴选择保守进军策略的原因之一。他以稳扎稳扎的方式逐步蚕食敌境,更有一队无敌于天下的骑兵,随时准备打援;他们只需要按图索骥、步步稳赢,就绝不会给幽北三路留下任何翻盘的机会。
看天时、眼下正值春末夏初,距离无法在野外驻军的寒冬时节,足足还有大半年的光景;探地利,己方还有谛听提供的后勤保障,可以作为依托,哪怕是靠着围而不攻的笨方式,这座固若金汤的扶余城,也迟早会落于己方掌中。
所以无论是郭兴也好、朝鲁也罢,其实都不急于拿下这座城池。即便扶余城唯一可期之援军——东幽齐元军,实在顶不住颜青鸿施加的压力,被迫渡江加入扶余战场;那么即便他李子麟倾尽东幽可用之兵、又得到混同江龙王的神通相助,全军安全渡河,不过就是多出八万步卒而已,又何惧之有呢?
所以眼下李子麟是否反水投诚,其实对神石军根本就无关紧要;也可以说他李子麟,已经被商人惯用的一手待价而沽,生生逼到了眼前这条绝路上!
有道是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朝鲁猜到李子麟的处境极其尴尬,便派出了自己的夫人,向对方传递了神石部族最后的善意。他杀了自己的爱马剥下皮来,欲与李子麟缔结生死盟约。
如果此计能成,天时、地利、人和,已尽在神石军掌握之中。
郭兴虽然无从揣测朝鲁的想法,但李子麟的态度本就无关紧要,根本就不值得自己心。扪心自问,如果他郭兴与李子麟易地而处,除了一脚踹开颜青鸿,宣布东幽路自立自治以外;也就只有向己方投诚这一条路可走,不过就是早晚的事而已。
如果他识趣的话,那不妨就将他与他麾下那几万个废物,视为另一伙不要银子的华神教徒来用;如果李子麟给脸不要脸的话,那只待打下青山城之后,关北与东幽两路便被彻底分割开来!全军大可以顺势北上,取他的脑袋,也只是弹指一挥罢了。
郭兴覆摸这卷马皮思考良久,认为朝鲁汗王只是借此机会,向天下人展示自己的英雄气概,自己可能把事给想复杂了。
“咳,敢问主母来时,汗王可曾对扶余城战局有所指示呢?您也看见了,今日凌晨,我军已然开始攻城;而主母此行欲过江游说敌军,战场凶险多有不便……是否需要我等休战一日?为主母保驾送行?”
萨尔迪拍了拍郭兴日渐消瘦的脸庞,满面慈爱的的说道:
“还是沁巴日的心思细,知道关心额赫!哎,额赫不说你们也能猜到,汗王送走了老巴图,情绪一直都不好。我这次来,他除了吩咐东边那位的事情,其余的什么都没说。沁巴日呀,早在起兵之前,汗王便将此战的胜败得失,全部托付在了你的脊背上了。咱们要是打赢了,汗王与额赫就借你们兄弟的光,也去那皇宫里住上几日;若是打败了,也无所谓嘛。大不了咱们一家子重新退回东盟草原、每日放马牧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郭兴年纪并不算大,但经历却极其坎坷。他几经起落成败、曾无数次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他看过北燕同僚那副阴阳怪气的白眼,也遭过漠北人排挤羞辱的冷遇;甚至就连那些平北军的老兄弟们,也有不少人在最危难时刻弃他而去;一个天之骄子、侯门少爷,过早的感受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再加上他本就心思甚重,早已失去了完全信任他人的能力。
可唯独对于萨尔迪的话,郭兴从未有半分的怀疑;哪怕这位模样不堪的丑妇人,命自己跳进熔炉冰库,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欣然而往!





马过江河 第786章 90.守墓人
大荒城以南的官道之上,有三匹战马飞驰而过。为首一名中年男子,身穿金丝锦缎袍,从衣着来看,应该是一位有钱人家员外爷;后两匹马则跟着两位武夫模样的壮汉,作最典型的护卫打扮。这主仆三人,都在用力抽打着座下战马,全速向大荒城以南飞奔而去。
根据萨满巫师的口口相传,在上古时期,幽北三路这个化外蛮荒之地,曾出现过一个极其庞大的兴盛帝国,名叫扶余国。岁月变迁,沧海桑田,曾经无比辉煌的扶余国,早已经被掩埋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而他们的目的地——扶余小县,就是古扶余国国主的龙兴之地;而眼下正被神石大军四面合围的扶余城,便是当年扶余王国的国都所在。
而这座盛产粮食的扶余小县,也是李家先祖的发迹宝地。
大约赶了一个时辰的路,主仆三人在扶余县外的一座荒山脚下,勒停了嘴角满是白沫的疲马。衣着富贵的男子翻身落地,挥手由鞍韂上取下宝剑系在背后,又伸手取下了一个小包袱挎在肩头,随后便对两名护卫吩咐道:
“你们哥俩自去扶余县吃喝饮马;一个时辰之后,还在这里等我。”
“当家的,俺们哥俩不饿,还是护着你进山吧?”
“就算你们不饿,马也饿了。不用给我省银子,捡那些大鱼大肉、好草好料的吃,一会咱们还得赶回混同江大营呢,走吧!”
说完之后,中年男子扬手扔出了一个银袋子,随即双腿一蹬,便消失在蜿蜒曲折的山路尽头……
扶余县土地肥美、水源丰沛,所以才能生长出全华禹最好的粮食来。而位于扶余县南这座毫不起眼的荒山,被当地人称为莽牛山;此山不高也不陡,山势却绵延数百里之远。在群山环抱之中,还有一湾清澈见底的湖泊,此等世间难觅的美景,足称得上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每逢深秋时节,都会有许许多多的当地百姓、牵着牲口来此驻扎歇息。他们进山的目的,大多都是为了采摘山货、换些银钱贴补家用。久而久之,这片宁静清澈的湖泊,便被进山采货的百姓们,称之为饮马湖了。
自从幽北三路改元兴平之后,这饮马湖畔便多出了一座无名野店;来此开店的掌柜,是个孤老头子,名叫齐元,附近的百姓都叫他齐老头。
眼下正值春夏相交时节,附近居住的老百姓都在农忙,所以无论是莽牛山还是饮马湖畔、都非常清净安详。
这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在水汽丰沛的山道上奔跑起来、身手异常敏捷。还没过多大一会,他便翻山越岭的来到了饮马湖畔。刚刚翻下山坡,他本打算直奔饮马野店而去;但见平静如水的湖面上、停有一叶小舟,便立刻停住了脚步。
这中年男子神色略显兴奋,将双手拢在嘴边,朝着小舟上大声喊去:
“爹!我来看你了!”
回声打在犹如铜镜一般的湖面上、反复荡了几个来回;湖心小舟的尾端也微微一动,一名脸上扣着破草帽的老头子高声打了个哈欠,微微站起身来。他手搭凉棚,朝着岸边的中年人远眺了一会,这才通常扯开嗓门大声回道:
“子麟来了?走,咱爷俩屋里说去!”
鱼竿,熄炭炉,摇船桨,一气呵成。若不是他眉宇间尚有一团凝而不散的英气犹在,谁又能想到,这个开店养老的孤老头子,曾是幽北三路的首辅重臣呢?
“爹啊,春夏露水重,容易沉进骨头缝里;不要经常在船上睡了,店里不是垒了土炕吗?没到夏天之前,您这岁数的人还得继续烧啊!”
李子麟一边帮李登脱着外衣,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家常话;而李登将空空如也的鱼篓随意一甩,便撸胳膊挽袖子的走出院外,弯腰揪住了一只没来得及逃跑的公鸡,攥住那根长长的脖子打趣道:
“嘿,平时数你最能;怎么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反而跑这么慢呢?”
放血、褪毛、开膛、剁块,混合着五花八门的调料,再丢一把早已泡发的榛蘑后,顺手压上了足有铜盆大小的木锅盖。李登下厨的手艺、一如当年纵横朝野那般,干净利落、丝毫不见拖泥带水。
爷俩谁都没提家国天下之事,就这样围着热乎乎的灶台,吃完了一顿稍显奢侈的幽北家常饭。待锅里最后一点汤汁,被浇在了李子麟剩余的半碗饭上,李登这才用脏兮兮的袖子一抹嘴唇,拍了拍微鼓的肚皮说道:
“你还别说,沈归那小子写的菜谱,虽然技法不太致,但味道还真不错呀!”
“是,沈妹丈爱吃、会吃的名声,早已传遍朝野上下。”
“北边来人了?”
“……是。”
李子麟回了一句,便穿着那身价格不菲的锦袍,刷起了油腻腻的碗筷锅勺来。
“子麟啊,其实你也不必耿耿于怀,你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爹啊,我到底有几斤几两,自己还能不清楚吗?怎敢与你们二位龙俊相比;就连士安出众的才情与智慧,都是令孩儿我望尘莫及的。”
“说到士安…子麟啊,我将放在你在大荒城三十余载,就是想传你一手静心养气的功夫。如今看你身处风暴之中能处变不惊、做事条理清晰、进退有法,已足有我八成火候了;不过,那数十载隐忍不发的日子、既磨平了你的棱角与少年意气,也影响了你的判断力与进取心。所以就算你得机逢时、也不敢做出放手一搏的决定。单就这一点来说,你的确不如找错了时机,丢掉了双腿的士安,来的更加果断。”
说到这里,李登重新穿上衣服,又拉开柜子的门,取出了一叠纸张入里怀,又伸手揽住了李子麟的胳膊:
“咱爷俩边走边说……说起士安啊,他自幼与我长在繁花似锦的奉京城,眼睛见的东西多了,气量也就被挤小了。他的心胸与眼界,皆远不如你。接我的班,给青鸿当个副手,倒是出不了什么乱子来;可若是让你们易地而处,你一定能干的比他更出色;可他却绝对无法做到你今日的成绩。”
爷俩一边说着话,一边翻过了一道荒丘,停到了一座矮坟之前。说是坟墓,却既没有墓碑,也没有贡品与烛台,就只是一个小土包而已。
李登走上前去,从一棵树后取来了一柄大扫帚,轻轻理顺并不杂乱的地面;而后,又掏出了那一叠写满了字迹的纸张,分给了李子麟几张之后,这才取出了火褶子,轻轻点燃了一些……
饮马湖野店,李子麟倒是常来常往;可眼前这座荒坟,还是他第一次前来祭拜。如今见李登不烧纸钱、反而焚烧宣纸,自然有些奇怪;他展开自己手中的一张,打量起了上面的墨迹。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李子麟看完了这首五言绝句,眼前立刻展现出一副满是孤独寂寥、又暗含一副不屈傲骨的美妙画卷。
“这……这!”
“惊讶?叹服?还是沉醉其中?纵观华禹古今文人墨客,所作五言四句多如牛毛;但在我看来,即便将古来至今所有诗篇编纂成册,亦无法与这区区的二十字相提并论。”
“您在诗文方面的造诣……”
“不,这并不是我的诗,我也永远写不出此等诗篇。也不仅仅这一篇天人之作,近两年以来,我在这里焚化的每一篇诗文辞赋,也都不是出自我手。哦对了,你不是一直好奇,那些假扮山货而来的行脚商人,到底都是什么来路吗?他们都是江湖人,是沈归的朋友。这些人每次前来,都会给我带来一些小东西解闷。有的时候,是几首绝妙天下的诗文;有的时候,是一部话本小说;有的时候,是几页菜谱、几份特殊香料;还有一次,他竟托一个戏师,给我带来了一本《鹅幻汇编》,哈哈哈……”
李子麟虽然没有功名、也没有座师、更没有表字;但他肚子里的墨水,也绝不会比任何一位状元郎逊色半分。他如今反复打量着自己手上的诗文辞赋,虽都是李登的笔迹,但行文措辞之中蕴含的情感与气势,却根本找不到半分规律可言!
“这……每篇诗文的气韵情感都大不相同,甚至还有几篇词赋,明显是出自女儿家的手笔!这显然不是他沈归……不对!若他只是拾人牙慧、冒承前人佳作的话,似这等绝妙佳作,又何以会埋没至今呢?…爹…我不大明白!”
“喏,下面不是都有名款吗?我记得刚才那篇《江雪》,乃是柳三变之作。沈归说这些词句骈文,都是声名不显的隐士所作;他只是借大家之言、给我这个老头子解闷的。我想他既然不愿意说破,那我也就不再追问了;只是闲暇之时誊抄咀嚼这些妙手天成的旷世佳句,再来此处焚而化之,交还于苍生厚土”
李子麟听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一个早已没人提及的荒唐谣言。据坊间传闻,皇太后李怜“病逝”之后,并未与先帝合葬于颜氏皇陵;而她的尸首,至今也不知所踪……
李登本就是先帝的国舅爷,再结合皇太后李怜、生前偏爱诗文佳句这个特点想来……
李子麟立刻止住这个念头,也被自己的猜想一激之下、不只觉的打了一个寒蝉。李登却仿佛背后生眼一般、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了一颗足有手掌大的明珠,放进了李子麟汗津津的右掌心,轻声对他说道:
“子麟,爹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猜到的结果,都是错的。”
说完之后,李登取过李子麟攥在手中的几张诗文、在坟前焚化之后,这才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你,该出山了。”




马过江河 第787章 91.两道下马威
谁也没能想到,这位相貌身材之平凡、甚至可以用“不堪”二字形容的神石军主母萨尔迪,竟然做出了足以令天下男儿也为之侧目的壮举!
在千万双眼睛的共同见证之下,萨尔迪慢条斯理地牵着一匹胭脂马,从战火纷飞的扶余城下走过。她的眼前眼、身后身,都见证了无数的华神教信徒,被几乎遮天蔽日的箭雨夺去性命;更有几根神箭手独有的白羽箭,堪堪擦着她的发丝与脸庞呼啸而过,最险的一次,已然挑破了脸庞的一层油皮,渗出的血珠红线如嫣似碧。
然而萨尔迪的脸上却不见一丝惊慌,她就这样固执地牵着那匹坐骑,从西城战场出发,慢慢穿行血肉横飞的城南战场,向混同江畔而去。
如此危险至极、已近乎于自寻死路的行为,也让郭兴与胡勒根跪在地上、苦劝了半个时辰。然而,两位义子的泣血相阻,却没打消这个漠北妇道的固执念头。萨尔迪对他们说,神石军的盟友与战士们,都正在为了漠北以后的好日子而浴血奋战。她只是个妇道人家,既不会打仗,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就只能在不打扰战士们的前提下,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而已。
郭兴早有将令在先,第二场攻城战,必须在今晨准时打响!而神石军主母的行动,任何人也都无权干预;这既是她腰间那柄汗王金刀,赋予她的无上权利;也是这个曾在暴风雪中,把即将冻毙而亡的郭兴、徒手刨出来的漠北女子,隐藏灵魂深处的倔强与硬气。
萨尔迪披着一袭火红火红的狐皮大氅,穿梭在满是土黄色小褂的华神教信徒阵中,就别提有多显眼了!今日战在南城墙上统兵御敌的督府军主官,名叫林丰,只有右边的一只耳朵。
林丰是个小人,也是个坏人。他见到敌军派出了一个迷路的胖娘们,穿的还极其嚣张,立刻就调来了军中最出色的神箭手,对这个惹眼的妇人进行准点杀!双方相距大概有八十步左右,这个距离虽然说不上近;但好在今晨风平浪静,神箭手的羽箭与长弓、又都是上上佳品;所以从理论上来说,最多需要三次试射调整,就足可以猎杀城下那名火红色的妇人!
执行狙杀人物的弓手,是出了名的百步穿杨,更是扶余城防军的射术教官。可就是这样一位行家里手,连射九箭之后,竟只给对方的侧脸添上了一条血痕而已;只待他恼羞交加、准备补射第十箭的时候,却立刻被林丰拦了下来。
“林先生!这绝不是我的正常水平!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再一次机会就足够了!”
昨日欲私下逃命、却始终未得其路的林丰,摇着不知从谁家偷来的鹅毛扇,嘴角向上微扯、却摇着脑袋笑而不言;单看他这服模样、竟带上了一些高深莫测的味道;而另外一名身穿七孔雀翎祭袍、头顶九色鸟羽冠的萨满神婆,却神神叨叨的按住了他架弓的左手,语气慈祥地对他说道:
“孩子,你的射术没有生疏,问题是出在了她的身上!如果老身没有看错的话,这名妇道身负凰女血脉,可是有九道命数的!方才你弓开九箭,那九条凰命已尽数死于你的长弓之下。你若是执意要放出这第十箭的话,一旦将她的肉身消灭、则必会引动凰血涅槃,为此地引来天火焚城之祸啊!”
这一番充满了神棍味道的鬼话,立刻将射术教官给说懵了!毕竟每一个土生土长的幽北娃娃,都绝对不敢质疑萨满巫师的灵谕;可眼下自己又军务在身,这忠孝两难全……又该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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