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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躲在远处角落之中的索永宽、见沈游牵马走远之后,迅速挥了挥手,那几十名黑衣探子便无声四散而去;直到一阵恼人的夜枭之声响起、沈家大宅附近的任何动向,已然尽在索永宽的掌握之中。
索永宽的年纪虽大、但身手还勉强过得去;他无视可以轻易撬开的大门不走、反而向后助跑两步、跃起半人来高,双手一搭沈宅院墙、腰杆一较劲、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深宅大院之中。整套翻墙的动作干净利落,看的暗处的沈归也连连点头。
索永宽左顾右盼了一阵、见宅院中一片反常寂静、连家丁婢女的都没有一个!在这种情况之下、自己也没敢轻举妄动,继续趴伏在花木深处、安安静静地等了一会。大约三百息过后、偌大的沈宅仍然还是死一般的寂静、索永宽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以四脚同时着地、仿佛一只偷入鸡窝的黄鼠狼相仿、直扑水榭当中的冰心亭而去。
沈家大宅是一座典型的姑苏院落,楼阁典雅纤巧、不见半分金银流俗;而院中景致却错落繁复、极尽瑰美之能事。这座冰心亭,位于侧院主花园的湖心正中,乃是供本家消暑观花之用。
然而,除去那水天一色的静置之外、冰心亭的本身,倒是没什么出奇之处。除了四根略显陈旧的廊柱之外、就只有最常见的石桌、以及四个石凳罢了。
眼下夜深月明、索永宽一人爬行在水榭的甬道之上,那副鬼头鬼脑的贼模样,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就别提有多显眼了!好在沈家门规森严、又有沈游这尊大佛亲自坐镇;所以入夜之后,院中不会有下人随意走动;无形之中,也帮了不擅此道的索永宽一把。
按常理来说,林思忧究竟关押在沈宅何处,以索永宽这种身份,根本就没资格知道;而他今日胆敢夜探沈宅、也是从浩如烟海的信息存档之中、自行调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经过反复比对、大胆猜测,他终于还是把这最重要的一宝、压在了冰心亭身上。
据索永宽得到的消息显示:早在十五年前、沈宅便有过一次大兴土木的记录;这场翻修扩建工作,前后历时共计三年零十个月、耗银钱人力无数。可奇怪的,据谛听中确切的消息显示,经过一番扩建之后的沈宅、却并未有任何明显的变化。事后经过好一番调查得知、原来这是家主沈居的主意:他吩咐工匠们按照自己出具的图纸,在湖心下开凿修筑出了一座水下地宫!而地宫的入口,便在这冰心亭当中!
无论是高官还是富商、在自家院子里修几个密室地牢、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沈家地宫的布局构思的确大胆、工程规模也十分浩大;可这事毕竟发生在姑苏沈家、也算是合情合理。如果不是今日涉及到林思忧身上、索永宽也绝对想不起这件小事来!
正当索永宽取出了一枚天机坊出品的上等手锯、盯着足有两条大腿粗细的石桌腿发愣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刻意压低之后的声音:
“怎么样,找到机关了吗?”
“没有!只能硬锯了……别在这搅合,出去看着沈游。”
索永宽以为是外面的弟兄按捺不住、潜入府中、所以并没在意、仍然盘算着锯开石桌脚需要花的时间;而沈归却无心再等、从后捏住了对方的颈骨、二指运力相互一错……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索永宽就完成了此生最后的使命,与前几任兕虎在阴间会面去了。





马过江河 第851章 155.一缕残魂
沈归了解掉索永宽之后,随意将尸首踢在一边,还低声对他嘟囔了一句:
“本以为你是个明人、怎会干出这等蠢事来?就凭着这把破玩意,还想锯断上品汉白玉的桌子?没本事就别逞能、老老实实做你的文职工作、哪会走到今日这步田地呢?”
数落完索永宽的遗体之后、沈归围着汉白玉石桌转了三圈、以内息包裹指关节、反复叩击桌面、借此探测比对声音与力道的不同反馈方式;直到某一声“空响”传入耳中,沈归这才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并俯身小心转动起了桌面……
二正一反、连续转了三圈之后、只听“咔嗒”的一声脆响传来、沈归立刻按住了忽然松活的桌面;之后又站到了那个空鼓的位置,奋力推动已然变成滑轨的粗壮桌角……
一阵刺耳沉闷的石响过后、冰心亭正中、赫然露出了一方黑漆漆的地道口来!
沈归向下望去、却被地道当中传出的冷空气迎面拍来、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看来这沈家地宫的构思与设计、果然远比陆向寅那厮的御马监可比!不但技术难度成倍增加、零散部件的运转也更加顺畅!虽然开解机关的方式有些老套、但起码地宫之中的空气非常清新、就连防潮效果也十分出色……
有钱真好。
沈归感慨了一番“自家”那惊人的财力之后、随手取下壁阁上备置的引火照明之物、依次点燃了墙壁上的每一根火把……
这是一条阴森狭长的向下通道,沈归由于身在其中、也不好准确测算到底走出了多远、潜下了多深,只能提高万分警惕、以防中途生变。如今沈归的目力与耳音、已然远非往日可比;但在如此闭塞阴森的环境之中、却仍然生出了多年不见天日的绝望子感……
“呼……呼……呼……”
自沈归探入地宫开始,便刻意敛了自己的呼吸声;可随着他继续向下深入、耳中传来的呼吸声也愈加清晰!这呼吸声听来短促虚浮、节奏频率也十分混乱、显然是个不会武功、身体机能也即将崩溃的将死之人……
直到沈归迈下最后一级台阶、身子已经从陡峭狭窄的甬道之中离开、站在了地宫主洞入口,被一片破旧之极的木栅栏阻住了去路。由于地宫通风良好、防潮效果也不错、所以这木栅栏门非但没有腐朽变形,门上还格外挂着一把锈迹斑驳的大铜锁。沈归举起手中火把一晃,发现这锁竟然是个装饰品、根本就没搭扣!
如此儿戏的看守等级、根本不值一提!沈归随手丢开铜锁,推门走入甬道;穿过这曲折的甬道之后、眼前便出现了一处四面见方的石室。
“呼……呼……呼……”
耳听呼吸声传出的方向、就在耳边不远、沈归也就不急于一时了。他将洞中的火把与火盆依次点亮之后、整个地宫主洞竟亮如白昼!
“哈…谁啊?”
沈归耳边传来了一声询问,只觉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可一时之间、他也没能想起究竟是谁,只能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
“我……”
“……告诉沈游那小子、心疼他的女人,也换个会聊天的人来啊!”
这声音越听越熟、沈归将火把放在架子上之后、立刻缓步寻声而去;只见洞中西北角落之中、正摆着一架大床;穿上躺着一位白发老者、正蜷缩在被子里、背对着自己。沈归再次打量着那道熟悉的背影、心中竟然瞬间浮现了一个脱离现实的可能性……
“老骗子……?”
这白发老者一听此言、立刻一梗脖子转过身来、同时破口大骂:
“嘿!我他妈……沈归?咋?你搬回姑苏了?”
沈归仔细打量着对方的五官,却又想不起到底在哪见过这么一位老者,便只能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是是是……姑苏城的生活条件好点,空气也足够湿润……您老人家尊姓大名来着?”
“我你都不记得了!白衡啊!”
沈归闻言、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压根就往心里去!
白衡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僧道儒推掌断江河,衍圣公一剑灭三圣”的头号天灵脉者!死在他手下的凡夫俗子、根本连名号都不值一提;而那些有字有号、有头有脸的天灵脉者,对白衡来说,也就是多点功夫而已。
放眼江湖之大、无论谁提起武道二字、都绕不过衍圣公的大名!
沈归与白衡并不陌生、与他的另外一副面孔——“刘半仙”,更有过一段朝夕相处的时日。然而再看眼前这位白发老者,形容枯槁、呼吸紊乱不说,皮肤上的皱纹更是层层叠叠,活像是一颗老槐树成!更可怕的是,他的脸庞极瘦、就像是一颗颅骨披上了人皮那般恐怖!莫说与那纵横天下、从无败绩的衍圣公相提并论;就算是打个喷嚏、准备都会把那根细长的脖子给晃断了!
“呸!下次给你带面铜镜来,好好看看自己这副德行!你要是白衡的话、那我就是天王老子了!”
“……变化有那么大吗?”
“好好好……那既然你非说自己就是白衡,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你会假扮成刘半仙、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护着我?”
“还不是因为咱爷俩投缘呗!”
“……这个不行,重新编。”
“林思忧!林思忧托付的!这总行了吧?”
沈归听到这里,心中仍有几分难以置信;他走上前去、一手分开对方的乱发、惊雷剑在手中飞速旋转几下、割开了几缕打结的长发、终于露出了对方的本来面目……
沈归清晰的记得,白衡虽然已经三百多岁了,可如果从外表来看,与四十出头的姜小楼,基本可以算作同龄人;可这位老爷子的模样、虽然五官与轮廓、都与白衡有几分相似、但放在棺材里都可以直接落土了,怎么可能……等等,莫非这又是易容术不成?毕竟李乐安的易容术、就是跟化作刘半仙的白文衍学回来的……
“把你这张假脸给我摘了,天天带着它不怕闷出脓包来啊?拾拾,跟我出去。”
“脸是摘不下来了,爹娘生的;走也是没法走了,何况我又不想离开这里……”
“咋就没法走了?没长腿啊?”
“长了,但现在没了……”
沈归闻言咧嘴一笑、伸手便去拽对方的胳膊,想把这个犯了小孩脾气的“天下第一”强行拽起身来、拖出沈家地宫;可自己伸手一捞、除了厚厚的被子之外、竟然什么都没摸到……
“咋?腿弄丢了、胳膊也弄丢了呀?白文衍成肉墩子了?别闹了,时间不宽裕!外面还放了个死鬼没来得及处理、沈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打道回府;真叫他给堵在沈家大宅的话,我可没把握把能护住你的周全!赶紧起来,跟我走……”
单从这副衰老之极的模样来看,沈归心中便已经有了几分预感:白衡定然是身受重伤、无法与人交手过招了;而白衡倒是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用目光平静的看着沈归、看着那副焦急而年轻的面孔而已……
沈归实在是等不及了,上前一把掀开了他身上那层厚厚的被子……
一股腥臊恶臭的气味扑鼻而来、呛得嗅觉格外敏感的沈归、瞬间涕泪横流、身体也不自觉地连退三步;而白衡却尴尬的苦笑了一声,略带抱歉地说道:
“哈,青梅今天没来……我这副身子、自己也用不了恭桶……”
沈归紧皱眉头回头观瞧、只见掀开被子的白衡、竟真的只剩下了一具枯瘦至极的驱赶而已!那个纵横华禹大陆三百余年、从无一场败绩的衍圣公白衡、如今就躺卧在一张污秽横流的床榻之上!他的双腿齐胯、双臂齐肩而断、右脸颊与右脖颈、磨的也是血肉模糊,显然是借力翻身造成的结果。
沈归如遭雷击一般、忽然想通了自己为何听不出白衡的声音来!他强忍着空气中四下弥漫的恶味,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捏开白衡的嘴巴:只见白衡那满口的牙齿、已经被人尽数敲断;仅留下了些许的牙根断碴、仍然固执地留在牙龈上;口中那混合着血丝与脓液的口水、与恶臭扑鼻的血腐味喷涌而出、仿佛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了沈归的脸上、也锤出了滔滔不绝的泪水……
沈归心知时间紧迫、无暇顾及伤心痛楚;他果断地抬起右臂、先使劲儿蹭干了脸上发痒的泪水;随即弯下腰去、一手抄起关北斗血肉模糊的脖颈、一手托起还沾着脓血粪汤的腰身、作势便要将其抱出这座地宫……
“沈归……沈归!你先放我下来,我有话要说……”
“你那张嘴都要熏死人了!有什么话出去再说!出去之后咱先换身干净衣服……”
“我日子已经不多了……”
“走不了路了倒是没事,万瘸子那轮椅就是我出的图,伺候残废咱有经验……”
“眼下又成了废人,就算你把我带出去、也要受你的牵连、最终还不是得死在别人手上……”
“我家李小胖医术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你这一口烂牙,她到底会不会摆弄!不过你也别担心,我这还有个法子虽然恶心了点、但好歹也能让你恢复正常吃喝,不至于把牙龈都磨烂了……”
“沈归!!!你这是又是何必呢?”




马过江河 第852章 156.一死一生
身不由己的废人白衡、用额头使劲地撞向正在自说自话的沈归;然而就是这样轻轻的一击、却仿佛直接击中了沈归的心灵深处、令他不自觉的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通往冰心亭的甬道之前……
白衡听着那压抑过后的悲鸣、语气也前所未有的宁静安详:
“站起来也是八尺高汉子了,哭什么劲?死嘛,谁都有这么一遭,没什么可怕的。况且我还多活了别人的几辈子,早对这个操蛋世道腻味透顶了!我死在这里,好歹还能留下个体面的名声呢!沈归,还是把我放回去吧、我不想见光……”
沈归呜咽着回了一句:
“现在是半夜。”
“呵……半夜好,半夜凉快……沈归啊,侧室有水缸、大木箱子里也有几件干净衣裳,给我拾拾吧?一定还有人正等着我呢,见人总得打扮的体面些……”
“……哎!”
沈归颔首应承、将白衡抱回了洞中、并手脚笨拙地做起了准备;白衡则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安静的注视着低头忙碌的沈归;一时之间,这间沈宅地宫之中、竟然显得异常安静祥和,可沈归眼中那浓郁的哀伤、心中刺骨的疼痛,却始终没有得到缓解。
待沈归架起水缸、并在刚下点燃了一团篝火之后、白衡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沈归啊,你还记得李玄鱼吗?那可是个亘古未见的奇女子啊……可笑世人都奉我白衡白文衍是天下第一;但在我的心里,她李玄鱼才是天下第一、而且还是毫无疑问的第一!若不是为了你……”
“不,她是为了自己。在玄岳道宫的炼心洞中、她曾布下一道幻阵。我在那里与她有过一次交流,只是还分不清那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发生的事而已……”
白衡听完之后、再次陷入了沉默;直到沈归试好了水温、将其小心翼翼地置入水缸之中、这才再次开口说道:
“不要想着报仇的事了……”
“连你都败了,我自然也不是宋行舟的对手。有心无力,您老人家多担待吧。”
“我是说真的,不要想着报仇,而且我也真的不记恨他。”
“……我和宋行舟的仇恨、这辈子已经算不清、解不开了。老骗子,有你这笔不多、没你这笔不少、结果都是一样的。”
“……难道李玄鱼没跟你交代清楚吗?宋行舟死在你的手里、或是你死在宋行舟的手里,结果不都是一样的吗!沈归,你忍心将我们这人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吗?”
听到这里,沈归手中那柄惊雷剑微微一滞、随即又再滑动、割下了一绺干枯散乱的白
“你们这些人给我的庇护,足够小心、也非常温暖;你们能把饭帮我嚼碎、但无法替我吃下去……老骗子,儿孙自有儿孙福,别操心了。”
离开之前、沈归将一粒丸药放入白衡舌下;之后便按照双方的君子约定、立刻反身离去。他坐在转角的甬道边上、背靠着冰凉刺骨的地宫岩壁、心中一片萧索颓然。他耳边不断传来白衡那逐渐衰弱的呼吸声、脑中不自觉地模拟着体内毒发的全过程;那每一分痛苦、每一分挣扎、都如同反复剜刺在自己身上的一柄柄钢刀、寒彻腑脏、痛断肝肠……
直到白衡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沈归挥手擦干了脸上的泪痕,走到干净体面的白衡床前、用厚厚的棉被将其一卷、单手扛在肩上,迈上了通往冰心亭入口的台阶……
姑苏城西北方向、有一片烂沼泽;沼泽地的深处、有一间荒废多年的破庙。沈游的婢女青梅,清晨被谛听的探子诱捕之后、被灌下麻药放翻、便带到了此处藏匿。
青梅是什么人、沈游又是什么人,恐怕这世上也没人比索永宽的手下更清楚了。住在姑苏城中的寻常百姓,只当姑苏沈家的三公子,是个人模狗样、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可作为谛听的内部人士、却显然不会那么天真。
当然,沈游的确是个要命的大麻烦,可只要利益喂足、这些人就没有不敢干的!
赤乌也好、御马监也罢、甚至包括已成昨日黄花的冬至,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保留着一些绝对不会染指的禁地;可谛听之人、本就是为了银钱而来;只要价码合适,无论是刀山火海还是天子寝宫、甚至包括了三家皇族的内部事务,就没有他们拒绝的差事。
当然,这也是华禹大陆“地下行业”的共识;无论从专业性还是可靠程度来看,谛听都是当仁不让的第一把交易。具体以价码来计算的话,北燕周元庆的头颅价码最高、足足两千万两白银;颜青鸿次之、一千两百万两;而南康田文庆则最寒碜、区区五十万两白银而已。不过花这么高昂的价格、买凶刺杀一名君王,任何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做出这种毫无意义的投资。
至于沈游夜袭北燕皇宫、行刺颜青鸿那一趟差事,也与金银无关。
老人常说,有命挣钱、也得有命花;同样的道理、放在谛听这些“钱串子脑袋”身上,也如是一样;今日索永宽使出调虎离山计、共调用了八十位谛听顶尖探子。其中有三十位,被留在姑苏城中“站岗放哨”、防止沈游与索永宽撞上;而另外的五十人,则全部留在了这间破庙之中、小心保护青梅的安全。
是的,索永宽无意与沈游交恶;他只是想要借着青梅失踪这件事,调走沈游一时而已;至于谛听的探子们、更无意与沈归为难;他们只是出于“法不责众”的心态,想要赚一桩白捡的富贵罢了。
退一万步讲,即便被沈游找到了这里,他还能把自己人杀个干干净净不成?
很快,这些要钱不要命的家伙,就得到了验证结果的机会。
谛听的探子们,的确十分擅长隐藏自己的行踪;饶是沈游这种熟门熟路的本地人士,仍然还是找错了三个藏匿点。直到他来到城北烂沼泽附近、庙中被麻翻的青梅,已经被迫灌下了第三道麻药。
沈游站在树上远眺、但见庙中有火光闪动、片刻都未曾停歇;双脚反蹬树干、整个人迅速落在了破败的庙门以前。沈游不是沈归,也没他那么复杂谨慎的心思;少时张狂老要稳这句俗语、放在这对冤家叔侄身上、算是彻底调换了过来。
沈游刺杀颜青鸿未果、的确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可那瘦死的骆驼、终究也比马大;而沈游这匹正职盛年的骆驼、又没瘦成“白衡”那副模样,料理几十个谛听探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
既然这五十几名谛听探子、都是被索永宽放心委以重任的绝对心腹,焉能不识沈游的面目呢?索永宽坐下的头号心腹走上前去、刚想把提前编好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述一边、却只觉喉头一凉、眼前便是一片天旋地转……
江湖上有句老话、好马长在腿上,好汉出在嘴上;一个人的演技再逼真,瞎话编的再天衣无缝;可对方如果不愿意给他留下表演空间的话,也是枉一番心思。
自幼长在大户人家的沈游,与他那不孝的侄儿一样;看似平静温和的外表之下、隐藏着毁灭性十足的乖张与暴戾;心情好的时候,被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也能够淡然处之;心情不好的时候,什么对错恩仇一概不问、生死都凭手中长剑说话。
今日清晨、青梅说是出去采买新鲜食材,可夜深之后还未回家,显然是遇到了麻烦。沈游拖着病体外出搜寻、依然扑了三个空,心情更是糟糕到了极点。如今自己才刚刚落在庙门口、便有一名“陌生人”出来搭话,眉宇间充满了谄媚与狡诈之色、令人望之生厌……
单以武学修为而论、沈游与未曾顿悟的姜小楼相比,还要更胜一筹;而显赫至极的家世、顶尖的武学修为、用之不竭的无尽财富,都能带来同一个好处:不必再看他人的脸色行事。
莫说就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是千八百人、几万甚至十几万人、杀也就杀了,凭他沈游二字、扛得住也担得起。对待生命如此冷漠的态度,也不仅仅是他一人、放眼天下、莫不如是。
沈游将其一剑封喉之后、大步流星地走入院中;伸手推开残破不堪的庙门、便见在角落的一根廊柱下面、正是自己的贴身丫鬟青梅;而庙中还坐着另外几十号男子、形态各异、面目不一;从火堆附近的一片狼藉分辨、他们在此间破庙之中、已盘桓了好长一段时间……
“沈二爷是吧?我们都是四爷黑狗的人……”
“唰……!”
又一名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蠢人,倒在了沈游剑下;余下的生还者、也被沈游那快到匪夷所思的剑法、与出手便索命的狠辣所惊、纷纷别过头去、谁也不敢触这个眉头了……
沈游旁若无人的走到青梅身边、先附身探了探鼻息、随后一剑挑断绳索、仔细检查起来……
没过多大一会,沈游便发现了青梅手臂之上的紫红色淤痕、与她被人下药麻翻的事实……




马过江河 第853章 157.眷属
半刻钟之后、杀成血人一般的沈游、小心翼翼的抱着清瘦至极的青梅,略带摇晃地走出了那间荒废多年的破庙;在二人的身后,留下了满地无法分辨本来面目的肉块、以及换上了一身簇新血衣的残破泥胎…
待青梅体内的药劲散去、初夏的暖阳已经蒙在了窗纸上;青梅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刚想翻身下床、只觉双腿根本不听使唤;撑起半截身子一看、只见沈游正趴在床榻边上酣睡、脑袋恰好枕在了自己的小腿上、手边还散落着一本礼记杂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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