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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其实这位中年客官开口点春,并没出现什么纰漏,也不像是个误打误撞的半开脸;但在南康这地界,身在江湖虽然没有任何罪名,却很容易会被谛听的人抹了脖子。所以,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念头,朱掌柜的算畴也暂时停了下来。他抬起头来,看着对面这位客人,没好气的说道:
“什么天地牌啊?还是听不懂啊!客官若是想玩两手,恐怕来错了地方。我们朱家店是正经客栈,不是滥赌窝子。想玩的话,您就沿着河岸一直往北走,不出三里路,准能寻到个好去处。”
话虽然有些不客气,可也还算是生意口;然而这位客官听完之后,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冷笑,随手取下了已经倒扣在桌面上的板凳,一屁股就坐在了上面:
“纱帽生有尺卧,同为老相,为何就得冲天趟呢?(为什么官家的人有床睡,我与你同是江湖道,却得睡在桌子上呢?)”
朱掌柜眉头紧皱,立刻又恢复如常,继续低头将算畴拨动的劈啪作响,不敢再看对面这个男子:
“客官是外阜人吧?在下耳笨,实在听不懂您的家乡话。”
“嗯……小绺门,百鸟,报号杜鹃。”
朱掌柜猛然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这位自称“秦秋秦子规”的中年人;狐疑地盯了许久之后,这才对他开口吐出了四个字,却仍然还是大白话:
“何以见得呢?”
“你家的那个小伙计,偷了柜上十四枚铜钱,就藏在他那卷白堂布里……”
说到这里,秦秋伸出空空如也的右手,在朱掌柜面前一晃;随即又轻飘飘地落在了栏柜台面上。紧接着右手缓缓滑动,十四枚铜钱依次排开……
这就叫贼吃贼、越吃越肥!俩人明明都没照过面,秦秋却愣是把贼赃给偷回来了!
朱掌柜迅速向门外看去、同时伸手将铜钱往怀里胡乱一拢,又在银匣子上虚挂了一把小锁,随即便看着台面上那把旧算盘发愣!
可秦秋却是亲眼看着那位小伙计偷银子的,如今他朱掌柜也亲眼见到了贼赃,怎么反而一言不发了呢?
秦秋纳闷问道:
“你既然是立窑口(开旅店)的,怎么招了个六指伙计?刚才你骂的他狗血淋头,如今走了水(案子犯了)、怎么又不管不问了呢?”
“哎,……儿子偷爹,不能算贼啊。”
朱掌柜这么一说,秦秋才算明白过来:原来这位手脚不干净的小伙计,竟然是这间朱家店的少掌柜!既然是家神闹家鬼,他一个外人,也就不便插手了。
两人低声盘过了道之后,秦秋对这个朱掌柜也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原来这个身材微胖,面容憨厚的老朱掌柜,竟然是个水贼出身,而且还是个小头目,位列四梁八柱当中的“引泉柱”,也就是后勤总管、兼账房先生。
早在十几年前,他们那一股太湖水贼,便在谛听与南康水军的围剿之下,彻底覆灭了。只不过他原本就是个粮店的小伙计,也是在押粮车的过程中,无意被水贼所劫;多年以来只给他们算账管粮、并没害过人命;有了粮店师父作证,底子也变得非常干净。所以水寨被焚之后,当时的主管官员,也就把他算作是水贼绑去的肉票,直接给放了。
两次大难不死的朱掌柜,便用自己多年克扣积攒的水贼口粮,开起了这么一间规模不小的店铺;娶妻生子,过了十几年的太平日子。
如此看来,朱掌柜本身倒没什么问题;可对于秦秋的计划来说,就有些麻烦了。
原来秦秋得知林思忧在南康出现之后,便立刻星夜出关南下、扑奔南康而来。现在全华禹大陆的人,都认为沈归已经死了;除了必须知道内幕的颜青鸿与万长宁之外,齐雁和齐返哥俩,也同样得知了这个消息。
齐雁解决了想要投毒破关的鬼手门苏青秀之后,如今正在中山路的青山城中等待时机;而齐返则组建了一伙幽北使团,刚刚离开东海关,准备与北燕展开正式会谈。他们都被沈归安排了很重要的事情,一刻半刻也脱不开身;于是齐雁听到林思忧出现的消息之后,便打算将自己的事,托付给同门师兄秦秋去办。
然而秦秋却拒绝了齐雁的请求,而是应下了林思忧的事,亲自前来南康救人。因为如果齐雁南下的话,小绺门人的确会听他的调遣,可百鸟却不会买他的账;而秦秋如果留在青山城的话,无论是泰宁大将军丁朔、还是中山路总督黄玉梅,也都不会拿他的话当成是一回事。
齐雁是个飞贼不假,但并不是百鸟的人;而秦秋虽然是齐雁的亲师兄,但他却不是幽北人,也无法获取十成的信任。原因,就这么简单。
直到秦秋进入了姑苏地面之后,立刻听说了林思忧已经进入了姑苏府衙的消息。然而百鸟的人忙了一个下午,却仍然没有打探到任何关于沈归的消息。也正是由于不敢确定沈归的打算,秦秋便只能自行采取行动,权当是一道后备计划。如果沈归那边真的出现了什么意外的话,再由自己出手救下林思忧。
那么他今日前来朱家店,究竟是为了做些什么呢?答案也很简单,偷家伙。
这一百二十位招摇过市的解忧军,手里拿的天机弩、背上负的二郎神火铳,全都是威力无比的杀人重器!或许这些东西对于秦秋来说,不算什么威胁;可对于百鸟的其他人来说,却是极其致命的大杀器。
而且最可怕的是,这东西使用起来极其方便简单;即便是没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摆弄一会也能玩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所以秦秋打算把他们放在客栈的家伙,全部销毁;再尽可能的杀伤解忧军的有生力量,最好能在深夜子时之前,将这一百二十名虎狼之师全部暗杀。随后百鸟夜行,直取姑苏府衙。
然而问题就出在了朱掌柜父子的身上。说他是江湖道呢,朱掌柜却是上了岸的水贼;说他是安善良民呢,他又确实在水贼的海底上挂了名号。对于他们来说,秦秋此举无论成败,这间朱家店都没法再开下去了;可人家父子爷俩的小日子过的好好的,何苦给他们招惹这样的麻烦呢?
莫非为了救一个林思忧,就要害了朱家父子不成?
事有凑巧,就在他们俩闲谈的时候,门外气冲冲的走进来了一个壮硕的“员外爷”:
“掌柜的,没看出来啊!你这朱家店原来是间黑店!今天老子刚分到五十两银子;可刚在你们这店里落了个脚的功夫,到了赌坊就只剩下了四十两!我不管是谁偷的,银子都是在朱家店丢的!所以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来!”
朱掌柜诧异的看了秦秋一眼,秦秋也只是隐晦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心里有底之后,他立刻换上了一副生意人面孔,一边开口道歉、一边急忙从钱匣子里取出了两枚十两官锭,将其双手捧在掌中,奉送到这解忧军的面前:
“是是是,是小店招呼不周,可谁知道这朗朗乾坤的姑苏城,还有贼人敢来呢?小人开了这么多年的客店,可从来都没遇见过这样的事啊……大爷,这锭银子就算是小店赔您的,还请您多多包涵……”
“呸!你想的倒是挺美!就拿出这么点银子来、还想堵爷的嘴不成?我今天在你们店里丢了银子,要么就是你们朱家店的人,手脚不干净,“家神闹了家鬼”;要么就是你朱掌柜本人不地道,暗中私通江洋大盗,开的是间黑店!”
“您看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啊?客官在小店丢了银子,我们双倍赔偿还不行吗?再者说了,就算明天您去告官,按照朝廷律法来判,也就是这意思了。咱省了这道麻烦,您也方便、我也方便……”
朱掌柜之所以会选择退让,除了不想招惹解忧军之外,也是自己心中有愧。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没出息,最近添了毛病,手脚有些不干净,很可能会干出这样的糊涂事来;再加上自己是开客店的,一旦传出闹贼的事,很容易会影响生意;再者说来,自己本身也不算太干净,能少于官府打交道,就尽量不招惹他们。
否则的话,又怎么可能因为此人的一面之词,立刻就奉上银子来呢?





马过江河 第876章 180.人生长恨水长东(五)
要做生意,得讲究和气生财;要过安生日子,得知道“光棍不斗势力”;可朱掌柜的主动退让,落到这个半醺的壮汉眼中,就成了他得寸进尺的大好机会!
“嗝……那可不成!你既然畏惧官府,分明就是与江洋大盗有所勾结,肯定干了不少图财害命的勾当!老子可是官军,哪能私你这等人的赃银!”
朱掌柜闻着他喷出来的酒气、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身子,心中泛起了一阵阵的恶心;而一直闭口不言的秦秋,此时却意外的插了一句嘴:
“那依军爷您的经验看,他这案子,得多少银子才能平呢?”
“嘿……咱南康律法规定,偷一罚十!他这档子事要是想私了,少八十两银子的话,提都别提!”
得!他的道一划出来,无论是秦秋还是朱掌柜,心里都算是彻底踏实下来了。
解忧军这道高槛,能不能迈过去单说;可如今他说了这么一番话,至少证明了朱掌柜家的孩子,还没烂到根上!儿子偷爹的事,确实不好打成匪盗;可一旦出手偷了客人,那就完全是两个概念了。
秦秋是个贼王、朱掌柜也开了十几年的客栈,二人都是看人识人的顶尖好手。通过之前那一番试探,他们已经可以确定:这个解忧军卒,就是来朱家店敲竹杠的。
五十两银子的“零花钱”不少,可对于这位嗜赌如命的军爷来说,也根本不够塞牙缝的;再加上姑苏城本地的赌坊,为了招揽客源、还无限量供应本地的特产佳酿——古酒“吴宫黄”。那些滥赌客们玩着玩着、就被黄酒的后劲冲上了头顶;下注押宝的时候,也就彻底失了分寸……
仅仅才半柱香的功夫,这位军爷不但输光了沈居赏下的五十两银子,更签下了一张五十两的高利。
要知道,在南康白纸黑字签下的赌债,可是受到朝廷律法的严格保护的。无论双方身份高低、约定多少利息,只要有了文书画押,就算是结成了一笔借贷关系。
而解忧军的驻地,远在建康城以东的摄山脚下。所以如果在他离开姑苏城之前,还没能填上这个大窟窿的话……那么驴打滚的账只要拱起了头来,那他这一辈子也别想翻身了。
无可奈何之下,这位半醉的解忧军卒,便把主意打到了朱家店的头上。也是活该这人倒霉,这朱家店的生意,原本就是勉强支应;让朱掌柜突然拿出八十两银子来,实在是强人所难。
朱掌柜听到对方开出的价码,急忙翻开自己的银匣子;好在今天汪志提前付过了三十多人的店钱,里面还真有二十多两银子;再加上自己多年攒下来的辛苦钱,差不多能凑出个五十两;都给了他虽然十分心疼,但有这么个店面戳着,还不至于倾家荡产。
“爷,我这店小利薄,平日也没多大进项;就这二十七、八两银子,还是你们官长白天给的店钱呢。这样吧,小人自己攒下了五十两,本来是打算留着说一房儿媳妇的,今日也全都赔给了您。差个三两五两的,你老人家就多多包涵、高抬贵手吧……”
朱家店总共有三十多间房,规模不小,但消水平却不高,的确也赚不了多少银子。按照道理来说,老掌柜的态度已经足够卑躬屈膝、又甘愿忍气吞声;如今只是少了几两碎银子而已,谁都不该再斤斤计较了……
而这位解忧军的军爷,平日里也并不是个十恶不赦之辈;只是他与赌坊签下的文书约定,提前还债的话,就是八十两银子这个死价!如此一来,双方就算是顶上了牛!
“不行,一个铜板都不能少!嗝,老朱掌柜啊,说句心里话,咱可没跟你多要啊!你琢磨琢磨,这事要是闹到官府去,一百两银子你得认掏吧?就差这几两银子的事,找熟人拆兑拆兑不就凑齐了吗?”
这壮汉一边“宽慰”着朱掌柜,一边用眼神往秦秋身上带。而秦秋本身就是个大手大脚的飞贼,过了一辈子仗义疏财、挥金如土的日子;别说这区区几两碎银子了,就是成千上万的大数目,他只需要出门解个手的功夫,也能轻松解决了!
秦秋本来都掏出了银荷包,可没想到老朱掌柜面色一沉,伸手止住了秦秋的动作;随即他又对着这位军爷憨厚一笑,不好意思的说道:
“行吧……那军爷您跟我来后院取银子?”
“就知道你不老实!嗝……前面带路……”
秦秋不知道朱掌柜的经济状况,还只当他是心疼银子,想要临时跟对方砍砍价呢;可谁知道二人才刚刚走入了客栈后院,那一直持续不断的劈柴声、竟立刻戛然而止了……
秦秋心中一紧,急忙跑向后院;只见方才还憨厚朴实的朱掌柜、双手死死握着一柄旧斧子,斧头已经结结实实的抡进了解忧军士的咽喉当中!
好果断的朱掌柜!好倒霉的军爷!被酒劲麻痹了神智的他,竟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来,便死在了这区区三两碎银子的手上!
“老朱!你这是何苦啊!我有的是银子,再多也能给你弄到!”
秦秋骂了一句之后,立刻纵腰上房,四处打量起了朱家店周围的动静;而朱掌柜则扔了手中破旧不堪的斧子,又抹了一把脸上温热的血迹,伸手指着柴堆前目瞪口呆的亲生儿子,语气平淡的说道:
“再敢偷银子,老子就亲手宰了你。”
其实,朱掌柜既然听过秦秋的大名,也自然知道他的来历。对于这样的顶尖大贼来说,别说区区几十两银子了,就算是皇宫大内的至宝,他只要想要,就没有弄不到手的东西!可如果开口求秦秋帮忙,他老朱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呢?
要过普通百姓的日子,就别麻烦江湖道的朋友!要受江湖道的恩惠,就别装成一副安善良民的模样。自古以来,这甘蔗就没有两头甜的美事!他老朱虽然不是什么大英雄,但毕竟也是上过海底、拜过老头子的江湖!金盆洗手之后,他为了安稳的生活,为了养大儿子,已经习惯了卑躬屈膝、忍气吞声。老百姓过日子嘛,还不都是这样吗?
然而他心里清楚,今天这个槛不高,但作为朱掌柜的自己,却肯定是过不去了;可如果作为江湖人的他,只要一个眼神,秦秋定会帮他渡过难关。
可他毕竟是老派的江湖人,又当婊子又立牌坊的下贱事,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做的!
愚蠢,固执,却令人钦佩。
与此同时,河坊街的一家小饭铺,也提前上好了门板。喝了足足两大坛三秦米酒的汪志,正跟在“结义大哥”的身后,缓缓走到了城南的一间小巷子里。
这位结义大哥告诉他说,自家存着新来的一批正经河套面粉,还有从长安城托人带回来的香辣子!一会到家之后,给兄弟抻上一碗地地道道的油泼面,也好解解他肚子里被勾起来的馋虫!
黄酒的后劲大,米酒的后劲也不小!平日里的汪志,本就与解忧军的同袍兄弟,没什么共同语言;今日好不容易遇见了三秦乡党,当然是极其兴奋了!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现在的汪志,脚底下就仿佛是踩了棉花、要不是被大哥搀着,早就趴在地上了!
究竟不光麻痹身体、也会麻痹思维。汪志也不知道好好想一想,正所谓“南甜北咸、东辣西酸”,每一个地方,都有一个地方偏爱的口味。江南道人士,饮食向来以清淡为主、鲜甜为佳!而辣子这东西,又是多金贵的物件啊!如果这小饭铺老板的脑子没什么问题,在姑苏城里卖这路平民吃食,还用这么贵的调味料,不早就把自己赔死了吗?
没过多久,一碗冒着热气的裤带面,便摆在了汪志的面前;一勺滚油泼下去、鲜红的半碎干辣子,翻滚着调皮的油花,激出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汪志闻着这股熟悉的味道,也顾不得先试试温度,一把抄起了筷子,直接端起了大海碗,三两下拌匀了调料,入口之前,还不忘跟大哥吆喝了一声:
“大哥,饿等不及咧!”
“看给你娃馋滴那怂样子,吃,使劲滴吃!泥哥奏似开店滴,不怕大肚汉!”
一碗回魂面下了肚,酒气上头的汪志也开始犯起了困意;可他仍然心念厨房中正在忙活的大哥,不好意思就这么趴在桌上睡死过去,便想开口把对方喊来交代两句……
然而他的头才刚刚抬起来,突然觉得脖子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的勒住了他的喉咙!与此同时,背后也传来了一道反力,死死的抵在自己的后脖颈上!舌根被这两股力量一挤,满肚子的三秦小吃与香醇的米酒,立刻就从胃里向上翻涌;可勒在脖子上的那一圈索套、却根本没给他留下任何呕吐的空间!
其实以汪志的身手来说,在解忧军中至少算的上前五!可身后这人也不是个普通货色,双手死死拽着绳子、右膝盖也一直顶在汪志的后脖颈处,更反复调整用力方向,以防对方身子一歪、滚到了地上去……
没挣扎几下,这位已经攀上了姑苏沈家的副将大人,便死在了他“结义大哥”的手里!




马过江河 第877章 181.人生长恨水长东(六)
眼下姑苏城的情况,正如沈居心中所忧虑的一般;有无数的江湖人,正在前来营救林思忧的半路途中;至于秦秋与他手下的百鸟,便是第一批潜入姑苏城的先锋部队。
百鸟的名头虽然不小,但从本质上来说,也只是一群自诩“义盗”的小偷而已。这些人只是已经实现了经济自由的基本目标,开始追求实现更高层次的人生价值罢了。
当然,从他们的手艺来说,的确业內最为顶尖的英;所以分别潜入这外弛内紧的姑苏城,根本不存在任何问题。
秦秋的计划也很简单、甚至还有些粗糙。只是先剿灭这一百二十余解忧军英,缴了他们手里的重器之后,便直取姑苏府衙,救出林思忧而已。不过考虑到南康士兵的战斗力本就不高、而城中守军、更是比锐边军还要低出几个档次;所以就算计划简单粗糙了一些,也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姑苏城的常住人口不多,登基在籍本地百姓,大概在四十万这个数字左右。不过商业繁荣发达,自然也会带来流动人口增多的问题;所以这区区四十万的数字,恐怕与真实情况相去甚远。
况且在华禹大陆开战之前,南康朝廷正在全力着手改革户籍制度,各州府县的籍册本就是一团乱麻;如今几十名百鸟大贼潜入姑苏城,真不亚于一把沙子洒入了禹河,连点浪花都翻不起来。
解忧军的战斗力的确非同寻常,可他们毕竟不是专业的密谍探子,在这种不见刀光的地下战场当中,根本不可能会是百鸟的对手。由此可见,其实自从赵财神受伤之后,沈居也不如往日那般镇定;相信他们能揪出姑苏城中的隐患,也完全是病急乱投医了。
直到深夜子时,姑苏府衙门前仍然是一片灯火通明。姑苏守将刘克臣衣甲齐整,右手虚按腰间雁翎刀柄,正全神贯注的站在府衙门前戒备。
更夫报时的声音才刚刚落下不久,由打街口处便传来了一阵喧哗吵闹。刘将军眉头一皱,反手抽出刀来,低声提醒着自己身后的弟兄:
“有情况!都给我打起神来!”
姑苏守军的一名小校听完之后,张口打了一个哈欠,不以为然的回复他道:
“哈~我说刘头,您能不能别总是一惊一乍的?亥时初刻,您就来了这么一出,结果人家是个卖夜宵的老头,那一筐三丁包子多香啊!方才,街口跑过去了一条土狗,您非说是有贼人派它来投石问路的;咱拎着家伙追了三四条街,总算给它堵在了一条死胡同里吧;结果大脑壳的胳膊还让它给咬了!我说您老人家就行行好吧!要是再这么抽冷子吓唬人玩,贼没招来,先把弟兄们折腾死了!”
刘将军紧皱眉头,继续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口中对这位目无官长的校尉呵斥道:
“你懂什么!这次的差事非比寻常,咱办好了未必有功,可要是办砸了的话,咱弟兄可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嗨,这事也怪他沈大长老,真是有点偏心眼了。解忧军那帮王八蛋,个个都有银子花,有功夫在城里鬼混;可再看咱本乡本土的爷们呢,不但连个狗屁都没捞着,还得跟一群傻子似的站在大街上,戳一宿的大门、灌一肚子的冷风!要我说啊,这狗屁差事算是他妈没法干了!”
“就是就是!刘将军,要不然您去给咱说说……”
“干的都是一家的差事,总不能咱们干活遭罪,他们吃喝玩乐吧!”
就在这群姑苏兵群情激愤、声讨沈居办事不公的时候,街口那一队人已经越走越近。没过多大一会,便从薄纱般的夜露之中,露出了他们的本来面目。那位嘴欠的小校,抻着脖子屈了屈眼,看清了这些人的衣着打扮之后,立刻扭头啐了一口吐沫:
“呸!真他娘晦气,刚偷了个供果,转头就撞鬼身上了。”
原来这群互相嬉笑吵嚷的人,全都身披一袭解忧军的制式鱼鳞甲,腰挎一柄柄雁翎钢刀,显然是受沈居偏袒的解忧军!看着他们那副德行,应该都醉的不轻;尤其走在最前面的那位大爷,两条腿都开始拌蒜了!
虽然两军将士的武器,看起来都差不多,都是天机工坊研究出来的南康制式刀具;可仅从刀鞘附带的纹饰上来看,姑苏兵拿的都是由南康朝廷、分发给私人铁匠铺打造的“外单货”;可人家解忧军的家伙,却都是出自于天机工坊的顶级上品!
刘克臣看了看人家腰间佩戴的家伙,再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这路货色,眼珠子都快瞪出血来了!他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冷哼,快步走上前去,刚想厉声呵斥对方一番;却反而被那个步履蹒跚、身形瘦小的解忧军士,一头撞了个满怀:
“嗝……实在对不住啊兄弟…酒都洒您身上了…嘿嘿…我……嗝!我给你擦干净……我给你擦……”
这解忧军的醉鬼,一边赔礼道歉,一边伸手不停地摩挲着刘克臣的铠甲;而刘克臣也满脸嫌弃的伸手阻拦,二人一时之间“拳脚翻飞”,嘴里也一直在鸡同鸭讲的对付着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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