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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原来就在刚才,建康城府衙、配合着南康的外务司,一举打掉了一个藏匿敌国谍探多年的窝点;而且在这次网行动当中,他们还意外的捕获了一个逃匿多年的老牌敌探!
就在他们聊着闲话的时候,衙门口的放告牌,也贴出了正式的朝廷告示。有这一纸公文在,就算彻底把这个耸人听闻的消息,给直接坐实了。一时之间,建康城街面上的百姓,便开始热烈地讨论起了同一个话题:
这个刚刚落网的幽北谍探头目——林幼薇,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其实林幼薇这个名号,在建康城老一辈人的心目当中,还能唤起一些回忆来。有的人,记得她是一名画舫之上的风月女子;这个女子凭借绝世的容貌,竟绊住了一位天灵脉者足足半年之久。
还有的人,记得曾有一对悬壶济世的医家夫妇、解决了一场来势汹汹的大瘟疫;而后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彼此又闹了一个不欢而散。而那位夫人的名字就叫林幼薇,也就是在药王庙偏殿供奉的那一尊“药菩萨”!
说起清倌人这个职业,在文化人的圈子里固然广受追捧,也有无数的文人墨客、高官富商,愿意一掷千金、只为求得美人一笑;可实际上这些人只是附庸风雅、仿学上古名仕的风流做派而已。在内心深处,他们与普通百姓的看法也没什么不同。
所谓的清倌人,只是贵一些的婊子罢了。
至于说起医者的身份,就更令人心凉了。那尊在药王庙偏殿享受供奉的药菩萨,本应领受建康百姓的万家香火;然而今时今日的药王庙,却已然变成了一个流民窝子;连药王爷都自身难保、更何况那尊供奉在偏殿的“药菩萨”了。
人总是健忘的,纵然林幼薇与贺星海这一对医者夫妇,曾经对建康百姓恩泽不浅;但日子一长,就算是天大的恩德,也会随着每个人生活中的柴米油盐、一起烟消云散了。
而且在很大一部分人心中,药菩萨林幼薇的心底再善良,始终改变不了卑贱的出身、以及被贺家休妻的事实;而她的医术造诣再高明,也始终是“偷师”夫家的祖传绝技,来路本就不正。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林幼薇都不可能得到普世价值的认可。即便是在今时今日的南康,也只能得到两种评价而已。
不过是个女人,可惜是个女人。
如此看来,林思忧当年远遁幽北三路求学行医,也算是找对了地方。起码放眼普天之下,也没人敢对大萨满李玄鱼,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所以林幼薇这三个字,在建康城男子的心目当中,根本就是一个笑柄;虽然有一些活到今时今日的老妇人,还能记起药菩萨的大恩大德;可她们本身没什么话语权,再加上年纪高迈、身体衰弱,根本就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
于是乎,林幼薇曾经的事迹,便彻底在建康城里传讲开来。
她的本名既然是林思忧,又为何要化名林幼薇呢?一个普普通通的烟花女子,又如何能受到白衡这等仙人的垂青?当她嫁给贺星海之后,为什么建康城就蔓延了一场大疫?贺家世代行医,家学渊源,连贺星海都对疫病束手无策,为何会被她一个刚刚学医没几天的妇道人家,给出手解决了呢?
其实每一个问题,都能得出各种各样的答案来。而建康的百姓,对于所谓的真相,其实也没什么兴趣。他们无非就是选一个最受欢迎、或是另辟蹊径的说法,相信它,记住它;然后再添加一些自己的理解,讲给那些不知道的亲戚朋友而已。
在这些人的口口相传之下,一个坚忍不拔、阴狠毒辣的女谍形象,便彻底披在了林幼薇的身上。
其实这样一个故事,想要具有不容辩驳的说服力,仅靠着口口相传的小道消息,是远远不够的。
可是又一天时间过去之后,建康城八成以上的百姓,已经全都相信了这个说法。每个人都认定了当年那个林幼薇,就是受幽北人之命,前来盗取贺家祖传医术,顺便投毒,残害建康百姓的罪魁祸首。
因为昨日子夜时分,两具男子的尸体,被姑苏城知府谢汝昌,遣人运抵建康城。其中那具年轻些的尸体,被人一刀割开了咽喉,死的还算干净利落;可老一些的那具尸体,除了脸庞还算完整之外,周身上下根本找不出一块好皮!更可怕的是,竟然连命根子都被歹人给割了去!
而这具老人的尸体,本是姑苏城中的一位劁猪匠,名叫贺星海。
时隔近四十年的一场千里情杀谍探案,跃然于众人眼前;而整件事情,也因为这两具尸体的出现,而不再显得扑朔迷离。
贺星海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劁猪匠,除了猪之外,还能与谁结下如此大的仇怨呢?所以这分明就是林幼薇二次到访南康,执行机密任务;由于怀恨前夫贺星海休妻另娶,愤极之下便出手杀人!
人一旦陷入群体事件当中,想要保持时刻清醒的头脑、与独立思考独立判断的能力,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其实这种风言风语,如果仔细推敲一下,不难看出只是个漏洞百出的故事而已。可每个人心里的所谓“事实”,也都只是他们愿意相信的故事罢了。
只要这个故事足够刺激,死的也不是自己家的人;那么朝廷爱怎么判案,关平头百姓什么事呢?
于是乎,得到了两具尸体的铁证之后,林思忧一案,便直接捅到了永嘉帝的龙书案前。吉祥物永嘉帝大笔一挥,御笔亲批四个大字:丧心病狂。随后便按照惯例,将卷宗发往内阁长老会代审。
长老会的会长沈居,前些日子由于三弟的婚事,赶了夜路受了风寒,至今仍然抱病在家;而闽江道的副会长于浮生,接手此案之后,遵循着特事特办的原则,迅速做出批示。
由于此案案情重大,特由长老会负责牵头,督察院、大理寺、刑部三堂会审,议法会三百参议旁听陪审,南康百姓负责监审。待次日清晨,于玄武门外设立起一座临时公棚,公开审理此案。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整个建康城算是彻底轰动了!平日虽然也经常会有大案公审,但案情本身并不复杂,都是一些财阀豪绅之间的商业纠纷而已;普通百姓既听不明白律法、更算不清楚账目,毫无趣味性可言。
然而林幼薇这一案,既充满了血腥暴利的刺激元素、又夹杂着缠绵悱恻的情感纠葛;还有些乱世佳人、身不由己的撕裂感,可谓集家长里短、国仇家恨于一身,故事性强到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这真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马过江河 第888章 192.老鼠过街
就算新南康模式再先进、社会结构也是无法产生根本性变化的。无论在什么样社会体系之下,肯定都是穷人多如牛毛、富人凤毛菱角。因为无论选择怎样的分配制度,资源的总体数量都不会改变。
所以富人的娱乐生活,自然是多种多样,千姿百态;但穷人的娱乐生活,就会受到了消层次的严格限制。
在不花银子的娱乐活动当中,看杀人,可谓是百姓喜闻乐见的保留节目!
在衙门口放出公审告示的当天夜里,建康城的熟食、干粮、水果、点心等一系列小吃零食,集体迎来一次井喷式的销售高峰;有钱的人家买鸭子买酒肉、还得备上几坛好酒;而穷人家也得勒紧了裤腰带,至少买上一大捧瓜子,等着明天去看这出热热闹闹的大戏。
百姓是看戏的,只需养足了神头而已;可南康朝廷却是唱戏的,无论是“锣鼓家伙”还是“唱词念白”,都必须要在一夜之间,排出一个模样来。既要成功激起民愤,也要从法理上无可挑剔;否则的话,他们交口称颂的新南康,岂不就成了一个笑柄吗?
至于这场大戏的压轴主角——林思忧,此时正在大理寺的天牢之中,安然入睡。
次日清晨,一位嘴上长着细小绒毛的狱卒,拎着一个食盒走进了天牢之中。他拿着钥匙打开栅栏门小窗的锁链、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响,也将林思忧从睡梦之中吵醒。
“犯妇,给您道喜。”
这话本是句好话,可要是从衙门口的人嘴里说出来,那么就代表着犯人今日就要开刀问斩。林思忧听完之后,也伸手拢了拢鬓边的乱发,打了个哈欠,笑吟吟的对他说道:
“不是说还要公审吗?怎么如今连你一个小小的狱卒,都知道我今日有喜了呢?”
“……犯妇,接犒劳。”
这小狱卒没接林思忧的话茬,只是将那个三层食盒,放在向牢内支起的窗板之上。林思忧也无心与他为难,伸手取下了食盒,又帮他把小门重新锁上。
“多吃点,吃仔细一些。两刻钟以后,我再来食盒。”
说完之后,这小狱卒便转身离开了天牢;可是当林思忧打开食盒,取出顶层的一笼蟹黄汤包之后,却忽然发现笼屉下面、还摆着一把黑漆漆的铁钥匙!林思忧抚摸着略有水气的钥匙,抬头再看牢门;只见那枚钢大锁,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换了一个角度;而黑洞洞的锁眼,此时也正注视着自己,唾手可得。
林思忧知道,以自己的身手,即便能逃出这间牢房,也逃不过谛听的魔掌。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轻举妄动,将这个好心的狱卒置入危险的境地;所以她根本没动任何念头,只是将这枚铁钥匙入自己的袖口,便继续品尝起了这一餐造价不菲的“断头饭”。
两刻钟之后,那名小狱卒果然去而复返。当他看见牢中的林思忧之后,脸上写满了不解之色。林思忧没有开口与他解释什么,只是在带上木枷铁链的时候,偷偷将袖口当中的那柄钥匙,还给了他。
这套木枷锁链可谓工料足,足矣锁住如同山岳一般坚实的壮汉;可压在林思忧那纤瘦的躯体之上,却仿佛不带一丝重量那般;只待小狱卒松开了手,竟发现林思忧的腰杆,比方才还更加挺直!
林思忧趟着镣铐、顺着监牢的台阶拾级而上,只见天牢的前厅之中,早已经站满了凶神恶煞、盔甲齐整的解忧军。
喝……呸!
一个满面络腮胡子的壮汉上前几步,吐出一口黄痰,直接落在了林思忧的银发之上;而林思忧受此大辱,反而站定了脚步,颇为奇怪的看着这名解忧军问道:
“我认识你吗?”
“哼,老子认得你!我的结拜大哥汪志、还有一百一十九名解忧军的弟兄,就是死在你们这群幽北狗的手上!别看你这么大的岁数,又是个女流之辈,但要不是还得留着你去受审,老子立刻就活剐了你!”
林思忧还真的仔细思索了一会,随后才笃定的对他说道:
“与我无关。”
随着“啪”一声脆响,只见那满眼血红的解忧军探子,竟再次冲上前来,狠狠抽了林思忧一记耳光!若不是木枷与镣铐分量十足,恐怕林思忧就不仅仅是摔倒在地那么简单了。
其余的解忧军见他动了真火,纷纷上前撕扯阻拦;而林思忧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抽了抽鼻腔不断涌出的鲜血、缓缓活动了一下脖子,一言不发地继续向门外走去。
由于林思忧被关押在大理寺的天牢,所以今日提审,也理应由大理寺负责押送。而今日负责押送囚车的兵丁,虽然俱是大理寺的人没错;但本不该在南康城出现的这一伙解忧军,也同样是为了护送人犯而来。
这一次,解忧军出动了足足五百人马;而且除了两位骑在马上的正副将官之外、每一位兵卒都手持一柄新式的三眼神火铳,防卫力量可谓是强到了极点。
而负责运送林思忧的这辆囚车,也是北燕刑部的传统制式。囚车的型号只有大小两种,分别对应男女犯人之用。而林思忧所乘的这一辆囚车,正是小一号的女囚车。
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而北燕王朝的经典刑具款式,也是木匠行之中,理应浓墨重书写的一笔。这种囚车与枷板的舒适性,当然无从谈起;但是在功能性方面,却完全符合了主家的全部需求。
首先来说,无论男犯女犯,只要带着枷板进了囚车,身材高过标准的话,还勉强能踮着脚尖;如果身材普通、或是稍微矮小一些的话,那么整个人便只能悬在囚车之中。
而且由于枷板与车壁,存在一种特殊的拼接结构,所以一旦人犯进入囚车,枷板的颈洞口,还会凭空紧一扣。也正是这不起眼的一扣,可以遏制喉咙的部分机能;勉强喘气不成问题,但想要在押解途中大吼大叫、胡说八道的话,根本是件不可能办到的事。
而那些身材消瘦的人,如果鼻子通畅的话,倒是没有呼吸方面的困难;可由于双脚悬空,下颌自然会死死抵在枷板之上。如此一来,根本连嘴都张不开,又如何能喊冤叫屈呢?
早已经换上了一身囚服的林思忧,灰白的发髻已然被彻底打散;发丝上那一缕污渍,也已然垂在了鬓边,看起来既肮脏、又显眼。她在四个小吏的推搡之下,被半架半抬的弄上了囚车;只待枷板的四个角往下一落,一道轻微的“咔嚓”声传来之后,四名小吏齐齐松手,离开了囚车附近。而林思忧则双脚悬空,下颌也死死抵在了枷板之上,彻底的被封住了嘴巴。
五百名佩戴三眼神火铳的解忧军卒,早已经将沿途街道清理开来。然而这些人却并没有对街道两旁的围观百姓,采取任何强硬的措施。他们只是吩咐建康护城兵,向前架起枪杆,并以此作为警戒线;只要不越过这条“线”,百姓们爱怎么看就怎么看,根本也没人去管。
建康城的围观百姓们,在此时也展现出了良好的素质;每个人都乖乖站在“红线”以外,抻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没过多久,一位眼尖的后生,指着大理寺的方向大吼一声:
“唷!来了!”
经他这一声喊,方才还在议论纷纷的围观人群、立刻变得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垫着脚尖,朝着远方望去。只见在一队解忧军的开路护送之下,一辆略显破旧的囚车,正缓缓朝着自己的方向驶来……
被锁在囚车之中的林思忧,原本是双目紧闭的状态;可耳听得长街之上出奇的清净,也令她感觉有些好奇,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只见街道两旁、巷口房顶,早已经挤满了围观群众;每一个人都在用激动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这些人当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尽管人潮如此拥挤,他们每个人手边、仍然都挎着一个布袋或是竹篮。还有好些细心人,已经把自己带来的东西,高高顶在了头上……
这幅动人的画卷,落在林思忧的双眼之中,也令她原本慷慨赴死的壮烈心情,泛起了一丝涟漪……
“幽北贼妇,尝尝咱楚地男儿的厉害啵!”
万籁俱寂的街道两旁,突然不知从哪传出了这样一句话;紧接着一枚鸡蛋高高跃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了几欲落泪的林思忧面前。
林思忧诧异的扭过了头去,想要寻找向她投掷鸡蛋的人;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震耳欲聋的喝骂声直冲云霄、无数腐烂的蔬菜与日常垃圾,一股脑地直奔自己的囚车砸来。
其实,腐烂的蔬菜,质地已经变的非常柔软;而鸡蛋骨头之类的东西,也只是表面坚硬而已;可就是这些没有多少杀伤能力的“武器”,犹如雨点般不断落在林思忧的身上,也将她重新炽热滚烫起来的心,瞬间投入冰窟之中……
这一架构思巧的老式囚车,就在这人人喊打的街道上缓缓前行;而正在经受万人唾骂的敌国谍探林思忧,发丝覆盖下的嘴角,竟然还微微翘起了一个弧度来:
原来,姐姐说的没错,真的是我把这个世界,给想错了呀……




马过江河 第889章 193.公审林思忧
“启禀主审大人,今有犯妇林幼薇带到,还请主审大人示下。”
“打去囚笼,带至堂下等待审理。”
“是!”
解忧军统领庞千山,领受主审官于浮生的命令之后,大手向后一挥,立刻传来一阵车轮响动。片刻之后,四名龇牙咧嘴的解忧军,押着早已经不堪入目的囚车,来到了主审台对面的空地前。
他们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屏住呼吸将早已人事不醒的林思忧,从囚车之中抬了出来。四个人七手八脚地将那脏到腻手的木枷打开,又唬着一张唯恐避之不及的脸,将那浑身腥臭的林思忧,随手甩在了泥土地上。
尽管那些烂萝卜、烂白菜,并不具备太大的杀伤力;但现在的林思忧,已经是个年近花甲的老人;即便身体保养的再好,也忍受不住足足十里路的折磨。当几根没烂透的白萝卜,恰好砸中她的后脑勺时,林思忧便立刻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之下。
对于普遍有着洁癖的医者来说,能够如此肮脏的环境之下,维持在半昏迷的状态,已经是天赐洪福了。
如今肩项之上的木枷一去,迷迷糊糊的林思忧,只觉得项背酸涩肿痛之余,还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轻快。她无力的瘫伏在潮湿的泥土之上,只觉得那略有些霉腐味的气息,竟是所未有的芬芳!
全面负责“公审大会”安全保卫工作之人,乃是解忧军的统领庞千山。他虽然也因为汪志的死而怀恨在心,但也没想到林思忧会被弄成如今这副模样。他扭头看了看趴伏在泥土之中的林思忧,不禁皱了皱眉头:
“来人呐,取凉水将首犯泼醒,本将要验明正身。”
一声令下,四五个壮汉应声而来;眨眼间的功夫,每个人挑回了两桶冰凉的湖水,一股脑泼向了满身污秽的林思忧。十大桶水泼完之后,总算是还能看出点人模样来。庞千山走上前去,弯腰拽起了林思忧的头发,仔细辨别起了对方的五官容貌来。
“回主审于大人的话,末将已验明正身,此人确系犯妇林幼薇无误。”
“辛苦了。”
于浮生朝着对方点了点头,随即便抄起案桌上的一纸卷宗,走到围观群众面前。
“本官姓于名浮生,祖籍闽江龙溪县,现担任南康内阁长老会之副会长。今日,本官代表长老会以及三法司,主审幽北谍探之窝案。”
于浮生声音洪亮地自报家门之后,原本吵吵闹闹的人群,也逐渐变得安静下来。每个人都盯着官威十足的于浮生,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本官宣布,幽北谍探窝案,正式开始审理!”
说完之后,于浮生转回身来,对着一名中年长须文士点了点头;随即自己便走回主审书案后落座;而那名文士则手捻长髯,走出主审台,高声喊喝道:
“咳咳,堂上犯妇,乃此窝案之首要主犯。此人本名林思忧,假名林幼薇,现年五十有八,祖籍幽北中山;另有从犯两名,乃是一对夫妻。夫家名唤陈公武,现年六十有七,祖籍江南淮阴县;陈犯娶妻常氏夫人,现年六十有三,江南阳羡人士。来啊,带从犯过堂!”
文书官报堂过后,几名身强力壮的衙役,半拖半拽着一对衣着华贵、但神色惊慌的老夫妻,来到了林思忧的身边。皂班班头一转手中水火棍,分别敲在了夫妻二人的膝盖窝后,将二人抽打的跪倒在地。
其实在近几年时间,南康朝廷几乎已经废除了这种传统审案模式。但每逢大案要案举行公开审理之时,仍然还是会将这一套老掉牙的规矩,重新捡起来。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种模式早已深入人心,想要调动百姓同仇敌忾的心情,就只能用这种老规矩。
任何习惯,都不是一天能够养成的事;当然,也不是一天就能更改的。
主审官于浮生坐在堂上,望着两名惊慌失措的从案犯,一拍手中的惊堂木,厉声呵道:
“陈姓案犯,你夫妻二人,与林幼薇是因何结识?”
“于大人啊……小人冤枉!冤枉死小人了呀!”
陈公武这个退了休的“王老虎”,早已不复当年之勇。也无需于大人吓唬,他早就被那轻轻的两棍、给“敲”破了胆子。惊慌失措之下,他不但答非所问,更是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起了响头!围观百姓望着他身上名贵的刺绣衣料、又看着他这副五体投地的怂德行,快活的笑出了声来……
“陈公武,别磕了!本官问你,究竟因何与犯妇林幼薇结识,又为何会与她沆瀣一气,甘愿做那等卖国求荣之恶事?”
“冤枉啊大老爷……冤枉啊……”
年近古稀的陈公武,仿佛进入了一种魔障状态;嘴里面除了喊冤的话,根本就说不出别的词;而云霞画舫的前任“顶首”,如今的常氏夫人,见于大人皱紧了眉头,手也伸向了刑签筒子,立刻扬手甩了自家夫君一巴掌:
“真是越老越混蛋!别喊了,大人问咱什么,你就说什么呗!这么大的岁数了,怕成这个德行,也不知道害臊!大人啊,要不然还是民妇来说吧?”
“准!”
常氏夫人,不愧是鸨儿娘出身,说起话来真可谓是口齿清晰、声音清脆;没用多长时间,便把林幼薇的底细彻底抖落出来;顺带着三言两语,也把自己夫妇二人摘了个干干净净。
然而,尽管她说的大半都是实话,但显然这套说辞,并不是于浮生心目当中的“实话”。听完常氏夫人的一番自辩之后,于浮生再次将手中惊堂木一甩,横眉立目的指着常氏夫人呵道:
“好你个刁妇,三言两语便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莫非你以为本官糊涂、诸位参议大人、与前来听审的乡亲们,也都糊涂不成?看来你夫妇是打定了主意,坐上幽北三路的那艘大船了……好好好,今日本官便要瞧瞧,究竟是你们的舌头硬,还是本官的刑具强!”
说到这里,于浮生探手抽出两枚红色刑签,朝着堂下一扔:
“来人,为这夫妇二人掌嘴!”
刑签落在了湿润的泥土之中,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两名带着高帽的皂吏走上前来,伸手抽出了别在腰上的木质掌嘴,分别攥紧了陈氏夫妇的发髻,抡圆了刑具,反复抽打了足足二十下。
正所谓“业于勤而荒于嬉”,动刑这门手艺,也如是一样。南康衙门皂班的掌刑人,与北燕王朝的同行们相去甚远。如果将这“木掌嘴”玩到处,能够一两百下拍出个满面鲜血,但实际上却什么事都没有,只不过是嘴唇破裂而已;当然,也能一掌嘴抽下去,便将四颗门牙、连带四颗虎牙齐齐打落;如果实在恨透了对方的话,三下之内拍烂一张嘴,也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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