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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正如沈归所言,丁海真能够在错综复杂的内宫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太监行里的魁首,就定然不会个等闲之辈。而龅大牙这种老套的刑讯方式,对于这些肢体不全、心理扭曲的阉货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而灰狗也仿佛知道沈归在想些什么、只是略微含蓄的一笑,便详细给沈归介绍起了龅大牙的手段来。
华禹大陆民风好赌,玩法也是千奇百怪、五花八门,并不局限于宝局子里的各种赌具。小一些的斗虫、斗鸟;大一些的斗鸡、斗猪、斗牛等等等等,其中观赏性最强、吸注码最多的博戏,也当属斗狗无疑。
有利便有私、有私便生弊。十赌九骗的老话,放在斗物上也如是一样。这些以活物开赌做宝之人,各家都会一些秘不示人的手段,令斗物的临场表现更加出色,以增加自己操纵结果的准确率。
在五花八门的作弊手法之中,最古老、也是最有效的一门手艺,叫做点药;只不过“点药”之后的斗物,无论性情还是体表特征,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极容易露出马脚。所以随着“作弊方式”的逐渐进步,龅大牙作为奉京城里“斗狗”的顶尖行家,除了改进药物的配方之外、已经开始琢磨着从物种起源下手了!
简单说来,就是点药外加杂交。
而今日他带来的四条斗狗,虽然都是灰狗看家的“镇物”;但无论育种、驯养、还是点药,却都是由此行顶尖高手龅大牙、亲自完成的。订制至今,还从未派上过用场呢!
为了防止被人看出破绽,这四只斗狗的外观,与寻常看家笨狗无异,甚至还有些憨态可掬、软弱可欺的味道;然而,只要它们一闻见血味,便会立刻发疯、至死方休!
就在灰狗详细为沈归讲解斗狗门道的时候,一名赤裸着身子、上牙凸出的中年男子,大踏步地走入了侧厅。此人用余光瞥了一眼易容过后的沈归,并没搭理他;而是将手中的两张信纸,直接拍在了灰狗身边的桌子上:
“活给你办完了,狗也拴门口了,晾半个时辰之后,派人把它们送回去就行。”
“人怎么样了?”
“腿废了,脑子有没有事,我就不清楚了。”
灰狗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对方,道了一声“辛苦”;待龅大牙走后,他才双手捧起两张信纸、直接递给了沈归。
果不其然,这前后两份供状的出入不大,无非就是华神教的探子,如何以他中山路的家人为质;又是如何唆使他在前任内廷总管的水中投毒、并借邓皇后的信任为阶成功上位,并暗中监视颜青鸿罢了。
“哎……也是个可怜人。灰狗,你过去看看,如果还有救的话,就把他在这里关上几天;待乱世终结之后,趁着陛下大赦天下的机会,将其放出宫去也就是了。”
灰狗点头应是,很快又去而复返:
“恩公,人已经疯了,两条腿自膝盖以下,连一点肉丝都没了……还留着吗?”
沈归沉默了半晌,站起身来叹了口气:
“哎,给他个痛快的吧。还有,把那四条吃人的疯狗也宰了。另外告诉龅大牙,斗狗可以作弊、别损了阴德。”
就在沈归的马车,经由西门离开奉京城之时;一名风尘仆仆的驿兵,自东门狂奔入城。此人马鞍上的驿旗已然跑丢,上半身爬俯在马背上,双眼也无法聚焦;看他这副神状态,若不是双脚还死死扣在马镫里,可能早已经被甩下了马背、生生拖死了。
此人进城之后,也是一路横冲直撞,将沿途百姓与摊贩撞的是人仰马翻。直到来到南门大街之时,这才被闻讯赶来御林军大统领宋寒青,一把抓住缰绳,将其连人带马一起放翻在地。
由于眼下战情紧急、消息往来极其频繁;人手眼中不足的情况下、也只能采取这种换马不歇人的方式。如今这位驿兵已然累脱了力、躺在地上昏厥过去;而那匹被宋寒青放倒的驽马,只是就地打了一个滚,便站起了身子。
当军情传至冬暖阁以后、万长宁检验了竹筒无误,这才打去了火漆、取出了其中的信函。
朝鲁以及萨尔迪夫妇、率领五百漠北力士,向东幽路进发。
根据落款书写的时辰来估计,此时此刻,朝鲁夫妇以及那五百勇士,应该已经抵达了大荒城下。
也就是说,失去利用价值的李子麟,危在旦夕!
与君臣二人此前的判断大不相同;朝鲁夫妇此大荒城一行,既没有携大军前往,也没有轻车简行。尽管那五万“神石锐”,只是吓唬人的奴隶兵而已;但保护他们夫妇一同前往大荒城的五百勇士,则是名副其实的百里挑一!
此举既能彰显出他对于李子麟的“充分信任”;也能在足以自保的前提之下,拥有猝然实施斩首行动的可能性。
如此看来,似朝鲁这般起于微末之人,必有其过人之处。
此举不但在大义上说的说去,也使得幽北三路谋划出的应变手段,彻底落在了空处。
因为按照幽北三路最初的构想来看,如果朝鲁带兵前往,大军行进速度必然迟缓。而李子麟便可以趁着这个时机,亲率一支人马,打着前去支援郭兴的幌子,直接杀到河东城下。如此一来,大荒城的守将,也有合理的借口拒绝开城。
如果朝鲁为了展现自己博大的胸怀、亲身涉险的话;李子麟也正好可以痛下杀手,将他们夫妇二人伏杀在大荒城中。
此时此刻,“东幽王”李子麟,望着朝鲁身后那五百名杀气腾腾的漠北汉子,一时之间也拿不出一个准主意来。
神石部盟的主母萨尔迪,与李子麟有过一面之缘;也是她冒着生命危险,带来了一卷马皮,用诚意打动了李子麟“倒反幽北”。今时二人重逢,萨尔迪照旧穿着一身朴素却十分干净的漠北装束,离着大荒城西门五十步开外,便翻身下了战马,直奔盔甲齐整的李子麟奔去。
一名赤裸着上身、胸前满布旧疤的方脸大汉神色一滞,刚准备拍马上前,便被一个矮小壮硕的男子,伸出一根马鞭,拦在了原地。
“无须担心,这个幽北人,是一只咬死了自家绵羊的疯狗。除了归顺我神石部盟,已经走投无路了……”
“可这样的疯狗,也会咬伤我们自己的孩子!”
“阿日斯兰,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所以,我们也不会留下它的。”





马过江河 第951章 255.备选项
战争这两个字,往往被人描述成是一台“巨型绞肉机”。可实际上来说,它大量绞杀的不仅仅是双方将士的血肉之躯,还有参战双方积攒多年财富与社会资源。套句老百姓的俗话来说,打仗,就是打钱。
幽北三路本就是个草台班子,往颜青鸿的祖上三辈算起,压根也没一个富裕人;而漠北草原虽然也换了两位主子,但依旧改变不了一贫如洗、全靠友邦接济的窘迫事实;而三秦大地虽然富庶,但供养数十万军民百姓,勉强还算可以支应;如果发动一场战争的话,也同样是天方夜谭。
所以失去了谛听的持续供血,这俩家主动挑起战争的诸侯,如今都有些无以为继之感。今日朝鲁与萨尔迪夫妇二人,放着摇摇欲坠、就差一把干柴的青山城不顾;反而冒着生命危险、直奔“降将”李子麟的大荒城而来。
因为漠北草原的神石部盟、与青山城下的神石大军,已然全部断粮了。
无论是秦军也好、神石军也罢;他们两家的粮草、兵甲、军械、甚至部分饷银,以及情报来源,都是来自于谛听的全力支持。所以两北双方的这场战争,其实是谛听、或是说南康挥舞着大量银票,暗中操纵的一场“代理人”战争。
多年以来,谛听明暗两条路线齐头并进,深耕华禹大陆的每一寸土地,早已经着手部署了两条物资运转通道。只不过在关北斗最初的布局之中,此时此刻的幽北三路,应该已经在阿芙蓉膏的荼毒之下、沦为了南康的一块“飞地”;而幽北朝廷的整体框架,也变成了南康借尸还魂的一具躯壳。
有了幽北三路与秦军的两面夹击,根本用不着漠北人参与其中。
只不过沈归的出现,不但阻止了关北斗“挟颜昼以令幽北”的计划,更通过无意识地持续施压、迫使谛听在东线的物资运转通道、还尚未重新打通的情况下,抓住了朝鲁这根救命稻草、并提前发起全面战争。
在关北斗早期的构想之中,秦军西线的物资运输路线,应该是经由华江的益州段北上,入三秦大地;而幽北大军的东线补给,则应该是由申城码头装船、走外海水路,入东幽湾、最终抵达关北路的宁海港。
也是沈归的横空出世,直接摧毁了这条效率更高、损耗更低的外海粮道;所以自从华禹大陆开战以来,所有东线战场的物资补给、都是经由益州北渡华江,在三秦大地重新拆为两份;之后再北上入漠北河套,随后一路向东,送抵扶余城下,供神石大军补充给养。
且不说这条被迫启用的运转路线,本就崎岖坎坷、艰涩难行;单以距离而言,从益州经河套到扶余城,也足有六千里之遥!
从地图上看,无非也只是绕了一段远路罢了;不过可以简单的算一笔账、就知道南康这位金主,到底顶着多大的后勤压力了。
华禹大陆最肥沃的土地,当属幽北三路。这里一亩一季可获大概三百斤左右的粮食;至于普通一些的土地,亩产大概在二百斤左右;只不过北方气候寒冷,所以只能一年一而已;而南方气候温暖、水源丰沛,所以可以达到一年两、甚至三的程度。
而一名军士的口粮平均消耗,每人每日大概需要两斤左右,一个月也就是六十斤粮食。此役之中,秦军分三次出动,近五十万可战之兵;而神石部盟,约有六万骑兵;至于华神教作为“炮灰团”,虽然出动人员最多,但由于消耗速度极快,所以准备五万人的常备口粮,也就差不多了。
算完了消耗,再算一下运输。
三个民夫负重的粮食,可以供给前方一名将士,三十日的消耗用度。而他们穿过六千里的漫长补给线,最快也要在两到三个月之后,才能抵达扶余城;而这三位民夫在路程上所消耗掉的粮食,至少比他们所负重的要多出十倍有余!
然而,这还仅仅是口粮的消耗而已;牲畜需要的豆饼、伤员需要的药材;将士们替换的兵甲、弓弩手箭壶之中的羽箭;大到攻城器械的长途运输、小到战马的鞍韂与马蹄铁等零碎之物;诸如此类极易被人忽略的“小问题”,都给后勤保障工作带来极大的负担。
在华禹大陆疯狂敛财数十载的谛听组织;再加上割据丰腴江南、易通天下的南康王朝、凭着如此丰厚的家底,也仅仅为东西两线战场补给了三次,便已然挥霍一空。
看似沈归与谛听之间的私人恩怨,与华禹大陆的天下大势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可实际上也正是由于沈归的所作所为,导致了东线海运的缺失、直接放干了南康人体内的每一滴鲜血。
试想一下,如果此时此刻,幽北三路已然掌握在南康人的手中,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呢?尽管从申城到宁海县补给的航程,仍然还是两到三个月之间;但一艘巨型飞沙船的载重量,却是二百万斤左右;而所需船员与押船的士卒,也仅仅五十人就足够了。
说论及操舟水战的能耐、就算把整个华语大陆的诸侯捆在一起,再翻上几个跟头,也不是南康一家之敌!
所以当第三批物资运抵长安之后,其实建康城的议法会,就已经吵成了一锅热粥。所以当关北斗得知谛听的靠山——宋行舟,被一个道童一铳放翻之后,也没有半分犹豫、立刻就带着黑狗赶回了南康。
别人或许还不清楚,但关北斗却比谁都明白:宋行舟的猝然离事,究竟会带来何等巨大的影响。
首先来说,谛听只是一个半黑半百的民间组织,能够在南康王朝掌握隐形话语权的根本原因,就是在于谛听无孔不入的情报网络,再加上宋行舟这个绝对的大杀器而已。
有了情报系统的辅助,谛听便可以准的拿捏每一个人的短处;有了天灵脉者坐镇,便可以网罗天下英才、并令那些顽固不化、性格耿直的硬骨头、消弭于无形之中。
可如今宋行舟死了,且不说仅凭一个黑狗、与远在幽北战场的麒麟君、能否安抚住那些江湖草莽;单说被钳制已久的长老会与议法会,也终于松开了绑绳,必然会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便是与谛听进行全面割裂。
归根结底,谛听提出的“大一统”计划,之所以会得到南康多家势力的鼎力支持,就是因为其中蕴含着巨大的利益。幽北三路的土地与自然资源,三秦大地拥有绝佳的商业底蕴,漠北草原是得天独厚的战马牧场,中州与鲁东两路,更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苦工与奴隶”……
只要北燕王朝彻底倒台、那么这一切的美好,都会向南康敞开怀抱。
当南康成功改朝换代之后,那些把持着此类财富的固有实力,必然会遭到一次彻头彻尾的大清除;而那些空出来的盘口,也刚好可以满足南康人日渐膨胀的野心与胃口……
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除去那些商道绝顶天才之外,普通商人的目光,难都有些浅薄。如今东西两线战事同时受挫,即便幽北与北燕再无抵抗之力,可想要拿下华禹大陆,最快也要拖到深秋或是初冬时节。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获利的话,这些富可敌国的豪商巨贾、名门望族,至少还需要再凑出另外一半的本钱、为东西两线再凑出三轮补给。
平心而论,这些豪商望族、都是做大生意的人,自然明白“富贵险中求”的道理;只可惜粮食、木材、药材、铁矿、人口等一切资源,都已经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
如此巨大的消耗量,华禹大陆已然供不起了!
于是乎,在长老会会长、姑苏沈家家主、沈居沈草堂的首倡之下;南康长老会、与三百名议法会的参事,最终达成了一个共识。
及时止损。
当然,站在南康人的角度来看,与专干脏活的谛听割席、本就是早晚的事而已。如今谛听最大的威胁宋行舟已死,他们也就再没了顾忌。
当然,不再为东西两位代理人补给,也不代表他们就会放弃逐鹿中原的欲望;毕竟海量的本钱已经投下去了,每一文银子,都绝不能白花!
关北斗心里清楚,大长老沈居,与谛听反目成仇,本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因为幽北李子麟的意外倒戈、并大肆向朝鲁献媚邀宠,直接导致姑苏沈家,面临着绝后的下场!
如今谛听自家后院起火,关北斗必然要回去主持大局。而东西两线的“战争代理人”,自然也就被晾在了那里。
秦王周长风的日子,勉强还过得去;毕竟他父子两代经略三秦大地,平日也足够勤政俭朴;多年积攒下来,也算是“薄有家底”;再加上那一座繁花似锦的长安城、可以随时与胡商进行贸易;即便谛听撤了梯子,他们也还能勉强支应一阵。
可奴隶出身的朝鲁,算是彻底崩溃了;他不但军中无粮、族中无粮;甚至连与别家贸易的机会都没有!如果不抢在秋之前、迅速拿下东幽路这座大粮仓的话,且不说幽北一战该如何场;单说已然归顺了神石部盟的那些小族,也一样会将他生生撕碎!
所以,朝鲁夫妇这次南下,就没有再返回东盟草场的打算!




马过江河 第952章 256.求人不如求己
华禹大陆的穷苦人,经常把这样一句老话挂在嘴边,说的是“衙门钱、一燧烟;买卖钱、六十年;种田钱,万万年。”
这句俗话当中的道理,也十分浅显;说的就是衙门口里的人,从下面“黑”来的脏钱,很快还得孝敬给上官,就像是一道烽烟,只是“击鼓传花”的过路财神罢了;而生意场上也有个说法,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天赚了明天赔,也不是能够传家的富贵。
诚然,这句俗语之中,颇有些穷苦人用来宽慰自己的酸醋味;可从秦军与神石军尴尬的现状来看,也还是很有道理的。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随时都有失去的可能。
从表面上来看,神石部族的大汗朝鲁,是李子麟的新主子;而李子麟也的确是恨咬了一口旧主的疯狗,无家可归。但如果把姿态摆的太高,导致这条疯狗狠下心来,想要自立为王的时候;那么已然全面断粮的神石部族,必然会倒在李子麟之先!
李子麟出自于东幽望族李家,又师从齐元公李登,半世为官,算是个体面的念书人;而朝鲁却是个奴隶出身的漠北汉子,其貌不扬、身材矮小,在待人接物方面,也有着天生的劣势。
所以平日笼络人心这种“场面活”,也历来都是小牧场主的女儿——萨尔迪,负责出面。
“子麟,我的弟弟;短短几日不见,你可是瘦多了!是不是公务繁忙、吃得不大好啊?没关系,姐姐这次带来了上好的茶砖,走,咱们这就进城去,给你煮一道锅茶补补身子……”
再傻的人,相处时间长了,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情感是否真挚。而萨尔迪的为人,也正如她的名字“凤凰”一样,本身就是一团炙热温暖的火焰。这个漠北妇人,对待任何人都秉着真心换真心的原则,无论是一个普通的奴隶,还是一名刚刚成年的战士,或者是郭兴、李子麟这样的异族降将,她都会付出自己全部的感情,真心诚意的善待、尊重对方。
可以说若是没有萨尔迪的辅助,朝鲁恐怕早已经烂在了草原上的某一处沼泽地里,焉有统领千军万马、逐鹿中原的今天呢!
李子麟颔首微笑,任由萨尔迪热情地揽住自己的臂膀,却没有回答她的问号;而是朝着远处貌不惊人的朝鲁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漠北的抚胸礼:
“降将李子麟,参见大汗。”
朝鲁见李子麟如此懂事,立即一个翻身跃下了马背、龙骧虎步地朝着大荒城西门走来。尽管朝鲁身量略矮、相貌也非常频繁,但李子麟却仿佛见到了一阵横扫草原的罡风、他的一举一动、都携带着气吞山河的豪迈气势……
“啊哈哈哈哈……你我既有杀马盟约,那便是同生共死的弟兄,而不是主仆!来来来,既然你跪了我、我也再跪还给你……”
朝鲁摇摇晃晃的向前走来、同时张开双臂,单腿跪地抚胸,也还了李子麟一礼。二人互相搀扶、双膀交替、同时借力站起身来,仰天发出一阵大笑、又并肩走入饿大荒城中。
两刻钟之后,偌大一间“东幽王府”,已然挤满了浑身膻气、赤膊上身的漠北汉子;而衣着朴素的萨尔迪,也拒绝了东幽王新纳的二十四房妻妾,只要了一架炭炉,一具铜锅,便在李子麟的议事厅中,熬起了漠北锅茶。
李子麟已对方年长为由,强行将朝鲁让在了上首主位;自己则屈居下首,侧身端坐,等待聆听大汗的训示。朝鲁虽然已经是一路诸侯、占据漠北半壁草场;但他身边的手下,却都是些不知礼数的糙汉子;命令这些人上阵杀敌,倒是没有一个胆怯的孬种;但让他们来逢迎拍马,却没一个人能做到李子麟这般自然、不带烟火气的程度。
“咳,兄弟,大哥没念过书,又是个直肠子,有话就直说了吧。沁巴日那边的仗、已经打得差不多了;所以我们夫妇此次南下,也不是请你去支援青山城的。只是最近谛听那帮南蛮子出尔反尔,答应给的粮食,直到现在也没见着;所以呢,我想跟你这借点粮食,先给家中的儿郎们应急”
朝鲁大大咧咧的说完之后,下意识地将眼神递向正在煮茶的萨尔迪;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这才回过了头来,等待着李子麟的回话。
而李子麟心中迅速一转,也瞥了一眼萨尔迪的背影,随即便叫门外的管家,将书房当中的账簿取来。
“大汗请过目,这是东幽路现有存粮、以及往年秋之后的涨幅、以及……”
“嗨,我不认识字,兄弟就直说吧,我信得过你。”
“倒是小弟疏忽了。东幽路共有耕地约两万亩左右,每年可产新粮五万石;如今官仓的存粮,再加上各家大户的存货,共有约十五万石左右、也就是一千五百万斤粮食。不过还要去掉霉变折损、和已然售出、却尚未交货的货底子;所以总数大概在一千二到一千三百万斤左右;至今年八月下旬,也就是秋分前后,还可再产四百万斤以上的新粮。”
听完李子麟的报账,朝鲁差点把眼珠都瞪出来!怪不得每年幽北最大宗的出口货物,便是粮食呢!有了这一笔存货、再加上今年八月底的新粮,莫说扛过这个冬天;就连明年必将迎来的华禹大饥荒,他们神石部族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就在朝鲁激动的不明所以之时、萨尔迪却一边搅动着锅茶,一边开口称赞起了李子麟:
“大汗,瞧见了吗?我这兄弟不光是能上阵杀敌的勇士,脑子也特别好用!这么复杂的一笔大账,从人家口中说出来、就这么井井有条、分毫不乱!大汗啊大汗,纵然您帐下的勇士千千万万,又有哪一个比得上我这子麟兄弟呀!”
“那是那是,子麟兄弟是能文能武啊!日后咱神石部族有了李兄弟的辅助,又何愁大事不成啊!啊哈哈哈哈哈……”
“只不过……”
李子麟看着放肆大笑的朝鲁,突然语带犹豫的出言打断;而朝鲁一听李子麟话中有话,也探低了身子,语气平和的问道:
“啊?不过啥啊?”
“只不过大汗想调军粮一用,这原本没有任何问题;可子麟手中掌握的粮食,也仅仅是大荒城附近的二座小粮仓,共有存粮两万石。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分出一仓给您;至于余下的一万石,还得留给城中百姓、以及我齐元军的日常用度。”
且不说这一万粮食,只能勉强一解燃眉之急;单就李子麟这个说话方式,也分明是在激起朝鲁的落差心理。
“兄弟,我们漠北汉子心里藏不住话,有啥说的不对的地方,你可得多多包涵啊!我来跟你借粮食,可没说不还啊!而且说句大点的话,哥哥的心思,没你想的那么狭窄,这幽北三路虽然民生富庶,却也绊不住我神石大军南下的铁蹄!而且来的时候,我就跟你姐说过了;等日后我们神石大军占据中原之时,就把整个幽北三路都封给兄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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