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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方才从三楼跃下、即便萨尔迪“皮糙肉厚”、却也被摔的头晕脑胀、气闷难当;再加上邀月楼火势汹涌、四周烟雾愈发浓郁、根本就看不清来者的身份。所以,她也只能一手拽着朝鲁的臂膀、一手抽出别在腰间的短刀,跟着朝鲁的脚步,勉强护住对方的背后。
朝鲁本就不是以武力著称的马上雄主,待他咬牙迎上那十名李家壮丁之时,才仅仅伤了两人之后,便被由打侧墙头上飞下来的一张渔网,死死兜在了自己的身上;下一个瞬间,几根长杆同时一拍一送,便死死架住了他的脖颈与四肢,使他根本动弹不得。
一阵夜风吹过,浓烟被吹散了些许、萨尔迪也勉强睁开了眼睛。泪水滂沱的她扭头望去、只见一个其貌不扬的幽北青年、正抡着一柄寒芒耀眼的钢刀、直奔渔网当中的朝鲁砍去……
“不!!!”
萨尔迪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同时拼命向前奔袭而去……然而,双方距离实在太远、纵然萨尔迪有心已身救夫;但这短短的几步距离、却仿佛相隔千里之遥,无法瞬间跨越生死……
就在萨尔迪心生绝望之际,从这十名李家壮丁的身后、突然传出了一声暴喝:
“大汗!主母!”
“在这!”
趁着对方这短短的一个愣神之间、萨尔迪已然迅速欺近身前;她毫不犹豫地抬起双手、死死握在对方的刀锋之上、也不顾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掌、猛然向对方怀中一撞;将这个神色错愕的李家壮丁,直接带倒在地。
“啊!!!”
萨尔迪发出一声母狼护崽般的嘶吼、双手一抡、生生凭着一双肉掌、从对方手中夺过那柄钢刀、随手丢开;随即,她借着体重的优势、牢牢骑在对方的腰身之上,用鲜血淋漓的双手、死死按平对方的肩膀、用额头瞬间撞断了对方的鼻梁骨、同时张开一张血盆大口、死死咬在了对方的咽喉之上!
天可怜见!别瞧这名李家的壮丁,平日里就喜欢舞枪弄棒、也颇练过几年的庄稼把式;但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拥有杀敌立功的机会、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敌人、是个什么样子!
谁能想象得到,这个面貌善良朴实的漠北妇人、竟然会突然变成一只搏命的母狼、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战斗力!
其实,就算十个萨尔迪捆在一起、也未必是他一个人的对手;可生死相搏毕竟不是赌坊斗牌,生死成败、并不完全靠着硬实力说话。
萨尔迪第一口下去、便已经咬断了这名后生的喉管;可当她生生撕下了一块皮肉之后、仍然不依不饶;扭头吐出这口血肉、又再次俯身上前;直到朝鲁将渔网割破、亲自将不断撕咬敌人的萨尔迪反抱起来,她的双手与双脚、仍然还在不停向前挥舞、五官扭曲、一如中邪疯魔那般。
“好了好了!人已经死透了!”
“没死透!他没死透!……身子还在动、血还是热的!!!”
“听我的,走了!”
萨尔迪被朝鲁这么一吼、也迅速从癫狂状态之中、恢复了一丝理智。她木然的扭过头来,只见邀月楼西侧的小胡同中,已然横七竖八地躺倒了十几具尸体;其中还有一名正在不断抽搐的年轻人、正用惊恐交加的目光望着自己、眼神已然空洞涣散……
萨尔迪扭头再看,只见月光下有二十名赤裸上身、发束鼠尾状的漠北汉子、每人手执一柄闪亮的马刀、正满面钦佩的望着自己。
“走……走哪里去?”
听到萨尔迪的呓语、朝鲁扬手接过了半空中丢来的一柄马刀,随即将上身的薄锦袍一把撕开、露出了满布伤痕的胸膛、豪气冲天地说道:
“去找李子麟算账。”
其实无论是拥有大智慧的萨尔迪也好、还是直到紧要关头、才会恢复正常思维的朝鲁也罢;此时此刻,他们夫妇心中,已然都有了自己的猜测:要么就是四大长老舍不得粮食,想要玩一手“连锅端”、连李子麟带漠北人一起灭了口;要么,就是这东幽路的倒戈投诚,从头到尾都是一出猴戏;而李子麟不惜自污自贱、自损自伤、也都是为了今日这一手“瓮中捉鳖”。
此去东幽王府,朝鲁就是为了亲眼看个明白:如果李子麟死了,那么就证明是自己逼人太甚、导致四大长老铤而走险,与旁人无忧;如果李子麟还活着的话……那么大荒城就再没有一个幽北人,还有资格见到明日清晨的太阳!
至于这二十名及时出现的漠北汉子,乃是朝鲁与萨尔迪的贴身近卫。这种以十人为一组的军中结构,在漠北语中,被称为“阿尔巴特儿”。阿尔的意思,代表着数字“十”;而巴特尔的意思,便是英雄。
这二十名漠北勇士,都是神石部族的顶尖锐;而他们也果然不负朝鲁的厚望,无视李子麟早已备下的“胭粉计”,一直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而自打朝鲁与萨尔迪离开东幽王府之后,他们也舍弃了喧哗热闹的烧烤酒宴,而是偷偷溜出了东幽王府,暗中守护着自己曾经发誓效忠一生的主人。
没办法,在幽北人的眼中,几乎所有的漠北汉子,长得都是一个模样;多几个少几个,根本也看不出来。
其实早在朝鲁夫妇踏入东幽路之前,李子麟也不是没想过,要暗中调一批齐元军锐、回大荒城协助设伏。
可一来眼下幽北局势吃紧、无论是军中将帅、还是民间百姓,出几个内奸暗鬼,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一旦调齐元军回城、难会打草惊蛇、惊了这一对面目忠厚、暗藏狡诈的草原狐狸!
二来,他也是怕朝鲁此行另有所图,密令郭兴暗中派出一支伏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趁虚夺取混同江畔的某一座营寨,将东幽路的整体防线击穿一个豁口,使郭兴那一批强弩之末的漠北军,有机会进入东幽路进行休整。
无论最终是哪一个结果,李子麟与大荒城的百姓,也都必死无疑;所以齐元军这个“幌子”绝不能动;而伏杀朝鲁夫妇的重任,就只能交给李家的青壮、以及那些刺杀李子麟的“江湖人物”了。
江湖上的习武之人,大多都是想要入世争名、光大门楣。所以幽北三路这化外蛮荒之地,武林高手本就不多。凭着这些三教九流的江湖人,要与漠北人做生意、肯定能把他们骗的毛干爪净钱财;但真让他们当面锣对面鼓、去跟漠北勇士扳扳手腕,那就纯粹是茅房里点灯,找死。
双方实力上的差距,李子麟明白、朝鲁心里也非常清楚。有了这二十名勇士护卫,起码自身的安全问题,已然有了充足的保障。朝鲁沉吟了半晌、听着耳边越来越急促的铜锣声,立刻做出了非常正确的决定:先杀向东幽王府、试试能否救出那几百名好酒贪杯的蠢猪;之后再转向大荒城西门、一举杀出城去。
这二十二名漠北人,一路上解决了不下五支闻锣声而来的李家壮丁;看来这抡锄头刨土块练出来的疙瘩肉,放在两军疆场之上,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可直到他们从狭窄的胡同里杀出重围、来到府衙前街的时候……
映入眼帘的、乃是烧成一片火海的东幽王府!
那些饱含油脂的木料、在火焰的炙烤之下,发出了“噼里啪啦”的脆响,混合着四百余名漠北勇士、濒死的惨叫声,将萨尔迪的眼泪生生催了出来;而朝鲁则面色不改,对身后的二十名勇士用力一挥臂膀:
“向西城门突围!”
“大汗,如今胜负已分,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刺破夜空,穿过那痛苦的哀嚎,直接打在了每一名漠北人的心间。朝鲁循声扭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穿黑衣、露出一张白净面皮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府衙东侧的房顶之上、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李子麟!





马过江河 第956章 260.中山王驾帖
虽然朝鲁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眼见如今李子麟自现其身、仍然不了被气的睚眦尽裂,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此行、也同样没打算放过李子麟这回事。
世上五十步笑百步的事,也根本就不新鲜。
自以为站在受害者立场的朝鲁、抬起被气到颤抖的右手、指着“高高在上”的李子麟、朗声怒斥道
“李子麟,你这不知恩义为何物的畜生,弑父背君在先、违背杀马盟约在后,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吗?想我夫妇二人诚心待你,你怎敢……”
李子麟摇了摇头、冷笑一声,出言打断了朝鲁在道德层面上对于自己的指责:
“朝鲁,亏你还是一方诸侯、竟能说出如此幼稚的言语!如今你指责我李子麟无信无义;可那些死在你神石大军铁蹄之下的无辜百姓,又去向谁喊冤?如今华禹无义战,诸侯尽交兵,谁也不比谁干净一分!而你所谓的天理正义、也不过是由胜利者、讲给后人去听的故事罢了!”
说完之后,李子麟也不等朝鲁回话、立刻从背后掏出一柄幽北皇旗,高声呼唤道:
“东幽路总督李子麟、奉兴平皇帝密旨、诛杀漠北贼酋朝鲁!将士们,放箭!”
李子麟一声令下、瞬间激起了犹如蝗虫般密集的箭雨、朝着长街之上的二十二名漠北人席卷而来;而那些效忠于神石部族的漠北勇士、才刚刚听到那令人心悸的控弦之声、便立刻将朝鲁与萨尔迪夫妇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由打府衙前街的东西两侧、走来了无数名年轻的后手;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杆长枪,脸上闪烁着兴奋的目光、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箭雨的落点走去。尽管对手不多,但李子麟也显然做好了万全准备、将这场对于朝鲁等人的伏杀、上升到了歼灭战的高度。
并不是每一场“单刀赴会”、都能变成名垂青史的故事。
漠北草原,究竟是什么样子呢?与中原百姓脑中的固有不同;那里既有丘陵河谷、也有山川戈壁、还有那一望无尽、郁郁葱葱的大草原。那些在长生天怀抱之中繁衍生息的漠北子孙,千百年来,都在凭着惊人的意志力、与恶劣的自然环境相抗相生。
他们以帐为家、以牛马为产、始终过着缺医少药、漂泊无依的困苦生活;一旦爆发天灾、瘟疫、饥荒或是暴风雪,他们就只能顶着敌人的城墙发起攻势、用鲜血与生命为刀、生生劈开一条活路。
如果只有靠着屠杀与掠夺、才能令自己与家人活下去的话,那他们也并不会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半分羞耻;所谓的道德与伦理,是活人才需要考虑的问题。
漠北汉子的身材,也并非都是壮硕高大、犹如战神下凡一般威武;而漠北战马的骨架线条,也是所有马种当中、最为矮小瘦弱的一支血脉。所以漠北人也都是血肉之躯、并不是天生的英雄种族;但无可否认,漠北草原,乃是一片盛产英雄的土壤。
这个族群在自然环境的磨炼与煎熬之下、逐渐学会了如何生存;他们的繁衍方式、便是极度团结、彼此信任;他们的胜利与荣耀,也从来都不是个人的英雄主义,而是来源于他们遵循百年的纪律、与人人心中的奉献牺牲神。
他们成群而来、他们呼啸而去;他们重情重义、他们生死相依。死去的人,是为了生者的荣耀而死;生存之人、则为了死者的荣耀而生。
今日,这二十名漠北勇士,便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矢志不渝的履行了他们对长生天所许下的诺言。那些逐渐被华禹人弃如敝履、甚至视为愚蠢腐朽的“信义”,竟在代表着野蛮与暴力的漠北人身上,得到了最文明的延续。
次日清晨,重兵把守的奉京城东门外十里,走来了一名中年的红脸汉子。此人眼圈漆黑、皮肤油腻、肩头还搭着一件粗布小褂,右手牵着一头粉鼻子的小黑驴。而驴身的两侧,则担着两个大号竹筐、上面盖着厚厚的棉被,随着驴背颠簸的节奏,上下不停摇晃……
“停停停!牵驴那个,说你呢!通关文牒!”
三名手提长刀的幽北军卒、一边大声呼唤、一边将这名红脸汉子拦了下来;待此人喝停了驴子之后,三人迅速呈品字形将其围在当中,全神戒备地反复打量着两枚大竹筐、并向这名意欲进城之人,讨要通关文牒。
眼下正值盛夏时节、此人又是一身贩夫走卒的打扮、更赤裸着上身,根本没有私藏兵刃的可能;但这三名守门军卒,却仍然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性,并且展现出了良好的战斗素养。毫无疑问,这三人显然不是那些得过且过、贪婪愚蠢的护城军、可以比拟的锐。
这红脸汉子脸上一边陪着笑、一边拽下了肩头的小褂、擦了擦身上的汗水,语带委屈的说道:
“前面的游骑老爷们,已经查过我三次了、怎么现在还要再查啊?”
“别废话!你昨天也吃饭了,今天还吃不吃啊?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谁知道你是不是漠北的探子?有文牒你就掏文牒、没文牒你就跟我们走一趟!”
正面那名持刀的士卒,一边迅速夺过了驴缰绳、一边与这红脸汉子拉开了一段安全距离;而对方一见这守门卒出手夺驴、立刻就急了起来:
“哎哎哎老总,您等我给您拿文牒,别抢我的驴啊……”
二人迅速推搡了一番、那名守门卒身子一僵、松开了驴缰绳之后、又立刻推后三步;二人互相对了一个眼神之后,此人立刻摆了摆手、用不耐烦的声音说道:
“走吧走吧走吧,有文牒下次早点拿出来,别让军爷事!”
“谢谢老总、谢谢二位军爷……”
红脸的汉子点头哈腰的进了城,而另外两位士卒,则刀入鞘、皱着眉头凑上前来:
“我说大头啊,连筐都不搜一下、咋就给放进城去了呢?你是不是拿了人家的好处啊?我可告诉你,这事是让宋将军知道了,可得靠你自己担着、跟我们哥俩没关系!”
那主动放人的士卒眉毛一挑、阴阳怪气的应道:
“好啊!咱可这么说定了!这档子事要是捅出了篓子,我自己来顶;可要是得了什么好处,那也是我一个人独吞,好赖都跟你们哥俩没关系!”
这三人在御林军中,乃是同营同伍的弟兄,彼此还算是知根知。而这个名叫大头的士卒,也一直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从军入伍以来、根本就没吃过亏!
其中一名士卒眼珠一转、上前一把攥住了大头的手,低声问道:
“怎么回事,刚才看见什么了你?”
“呵,还是你小子!咳咳,你俩听仔细了!刚才那牵驴的那个汉子,拿出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通关文牒;而是中山王的驾帖!”
这一句话出口,另外两名士卒的面色同时一怔。其中年轻一些的士卒,是刚刚入伍两年的新丁;可另外二个年长之人,却都是太白卫的老底子!
“嚯!中山王的驾帖……老的还是小的?”
“废话,当然是小的!”
“啧啧啧,你小子怕是要飞黄腾达了呀!”
放下城门三名御林军不提,单说红脸的牲口贩子于梁安,拿着沈归的驾帖进入了奉京城之后,便牵着那头漂亮的小驴,直奔南门大街。
自郭云松组建太白卫之初,便立下了一个规矩:即便身为军中主帅、各营将领的上官、也必须与普通士卒们一起当值;若非如此的话,沈归的舅舅郭霜,也不会死在陆向寅的手下了。
而如今的太白卫、虽然名字变成了御林军,却还保持着郭云松定下的老规矩。宋寒青作为一军主帅,便将自己当值的班次,安排在了深夜子时。今日他起床之后,刚刚在南宫门内练完了早功、正打算去南门大街买一笼包子吃;谁知自己才一出南门,便与牵着一头小驴的牲口贩子于梁安、撞了一个面对面。
“去去去,宫里不缺驴,牵牲口市卖去!”
宋寒青作为御林军统领,自然不会对于梁安这个坊间的风云人物,一无所知了。再加上他这一张面如重枣的脸盘,极具辨识度;所以如今一眼便看破了对方的身份。
“宋统领,您的起床气是不是还没撒干净呢?不分青红皂白就赶人走,是不是有点过分啊?宫里不缺驴、莫非您家里以后就不吃肉了吗?有我于梁安的一句话在,以后府上的亲眷,就可以吃斋念佛了。”
“嘿!几天不见,你这老小子倒是涨能耐了!懒得跟你废话,怎么样,上次请你帮我搜罗的宝马良驹、有消息了吗?”
“嘿,算你小子命好。等我进宫办完了差事,回头就让伙计给你送家去。”
于梁安这一句话说完,宋寒青便皱起了眉头。大家街里街坊住着,平日斗几句闲话倒是无所谓;可眼下这个兵荒马乱的年月、放一个不知根底的江湖人入宫,他肯定是没这个胆子。
而于梁安见他面有难色,也凑上前来,将怀中的驾帖一亮;宋寒青只是瞥一眼,随后便点了点头,伸手要去掀开那两枚大竹筐……
砰!
于梁安满布老茧的大手、死死攥住了对方的腕子:
“中山王早有交代;除了当今圣上之外,这筐里的东西啊,谁都不能看!”




马过江河 第957章 261.石头
奉京围场,距离青山城约有二百五十里左右。由于此地位于山水环抱之中、所以自然资源极其丰沛,道路也自然崎岖难行;若非陛下兴起巡猎至此、平日也极少有人出没。
深夜子时,一名牵着小驴的红脸汉子,鬼鬼祟祟地进入了奉京围场的外围丛林。
“嗖!”
就在万籁俱寂的密林之中、一根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羽箭、准地擦过这名汉子的鼻子尖,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扎在了他身后的一棵参天大树之上:
“呜咕咕咕咕……”
于梁安反复抚摸着疯狂跳动的胸膛,张口发出一阵惟妙惟肖的雉鸡鸣音;片刻之后,随着一阵树林的晃动声、一名身形矫健的中年汉子,由密林深处现出了身影。
“来者何人?”
“兴平皇帝密使。”
“有何凭证?”
于梁安小心翼翼地伸手入怀,取出了一枚金光闪闪的天子令,扬手向对方丢去。待对方检验过后、双手奉还君令、并上前揽过驴缰绳,示意于梁安跟上自己的脚步、向密林深处走去。
二人兜兜转转、又走了大概两刻钟的功夫。就在久走江湖的于梁安、也即将迷失方向的时候、二人转过了一道山湾、眼前便传来了一片夺目的火光……
“启禀方将军,现有陛下派来密使传令。”
正坐在篝火前紧皱眉头的方钧平、一听此言,“呼”的一声站起了身来,随后立即单膝跪地,高声应礼:
“末将方钧平,恭迎圣旨!”
这一声回应,也将四周的将士们全部惊醒过来。所有人都揉着眼睛,望着方钧平跪倒的方向,满眼期盼的看着于梁安。
而于梁安则老脸一红,侧身上前扶起方钧平,略带歉意的说道:
“方将军切莫如此,陛下只是吩咐小人、前来传一句口旨而已、无需大礼参拜。”
说完之后,于梁安从那名哨探手中接过了驴缰绳,手脚麻利地将那两个大竹筐解下、并推至篝火以前。
“此乃陛下赏赐之物、还请方将军亲自验来。”
方钧平回过头去,望着这两千名同吃同住的弟兄,神色显得十分激动;他抬起头来、先看了看于梁安的颜色、随即才伸出了颤抖的右手,深深吸满了一口气……
只听“唰”的一声,方钧平将那层厚厚的棉被掀开,只见竹筐的粗布内衬之中,盛满了白色的石灰粉末,以及一颗脑后扎着鼠尾辫的男子头颅!
毫无疑问,仅凭这标志性的发型,便可判断出这颗男子头颅、乃是属于漠北人无疑;但由于方钧平等人久驻深林、无从知晓华禹战情发展、此时仍然是一头雾水。他伸出手去、拉住那根细细的辫子,将头颅从石灰粉中提起,借着篝火仔细观瞧……
这是一颗中年男子的头颅,右脸颊上破开了一个足有四指宽的豁口,透过洞开的皮肉、已然能够看清口腔之中的具体伤势。
方钧平是个久经沙场的骁勇战将、仅仅一眼、便看了个八九不离十:此人脸颊洞开、又缺了半口的牙齿;而能够造成这种伤口的武器,应该一枝箭簇铸有倒钩的致羽箭、或是一杆质地良的铁长枪。
再看这颗头颅的五官,下颌圆长、嘴唇略薄、颅骨的规格略小、并不是漠北人方面大脸、高颧塌鼻的典型长相。方钧平狐疑地摇了摇头、将这枚头颅放回竹筐之中、又掀开了另外一个竹筐……
只见这枚竹筐之中,装的却是一颗中年妇人的头颅。只不过这名女子的死状、要比男子更加凄惨一些:她的整个后脑已经没了头发、尽管刀疤已经被石灰粉所凝、但透过那纵横交错的刀口枪伤、仍然能够推断出这名漠北妇人、生前究竟遭遇了何等程度的围攻……
“上差……不知陛下有何口旨传于末将;而陛下赏末将这两颗人头,又是何用意呢?”
于梁安笑了笑,指着这两颗“白花花”的人头说道:
“这男子名叫朝鲁,女子名叫萨尔迪,乃是东幽总督李子麟,进献给陛下的礼物。如今陛下命我转交于你,并问你方钧平以及麾下的将士们,可敢就此离开围场、与贼子郭兴放手一搏?”
方钧平虽然没有听过萨尔迪的名号,但“朝鲁”这两个字,却早已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之中。毕竟这是自己的老冤家郭兴,新晋投靠的干爹,也是割据漠北半壁的草莽豪杰。
对于这样的一位乱世枭雄的风采,方钧平也曾在心中幻想过无数次。可当他亲眼见到了这颗面目全非的头颅之时,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朝鲁?你是说这颗头颅,竟会属于神石部族的大汗朝鲁?怎么可能……别是李督搞错了人吧?”
“绝对没错。此人原本姓康,乳名石头,亲生父母俱是中山路野马台人氏。在康石头六岁那年,他的父母被劫掠边境的漠北马贼残害,自己也被贩至一个东盟草场的小部族——多哈河部盟之中,成为了一名奴隶。大约在十年以前,此人与本家大小姐私通有染,并被多哈大汗打断了两条腿;伤好之后,他便出手毒杀了多哈大汗、并于同年迎娶多哈萨尔迪为妻;两年之后,博尔木汗病逝,他也将多哈河部盟改名为神石部盟、并借着谛听的大力支持、迅速吞下了整个东盟草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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