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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于梁安指着朝鲁的头颅、语气平淡的为方钧平介绍起了他的生平琐事。而方钧平不但被这一番话语说服、也被对方如此详细准确的情报集能力,惊的是目瞪口呆。
“你……不是奉京城中的一名牲口贩子吗?”
“别误会,朝鲁的底细与我无关,乃是由至尊赌坊而来。”
方钧平沉默盯了一会朝鲁的头颅,随后又用疑惑的语气,小声问于梁安:
“既然朝鲁夫妇已然伏诛,神石部族大势已去、陛下为何还令我等现身呢?”
“方将军,这是你们君臣之间的大事,而我只是一个平头百姓,帮不到您什么忙。好了,如今话我已然带到,便就此拜别。还要劳烦你借一个兄弟、送在下出山。”
心乱如麻的方钧平、遣人送走了于梁安之后,自己也陷入了苦恼的沉思之中。
朝鲁夫妇一死、无论外面战况究竟如何、神石军必然阵脚大乱、军心涣散;而自己麾下这两千劲足、又都是飞熊军中抽调出来的顶尖锐;再加上他们还得到了两千套重甲骑兵的装备与马匹,堪称富的流油、强的可怕。
可他们这两千人的任务,却是每日打熬筋骨、排演阵型、培养协同作战的默契、还有傻吃闷睡而已。上到骑军主将方钧平,下到哨马探骑、都与山外的世界彻底断了联系。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所有人都已经忘了今朝是何日、今夕是何年!
然而,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艰苦整训、方钧平可以毫不客气的断言,他麾下的这两千重甲骑兵,无论是单兵作战能力、还是整体战术素养,都可以代表幽北三路、乃至整个华禹大陆的最高水平!
英雄无用武之地、是非常苦恼的事。这些已然习惯了重骑兵作战方式的锐们,心中也早就生出了与敌人真刀真枪厮杀一场的渴望;每一个人,都希望能用一场血肉飞溅的实战、来验证自己艰苦训练的成果。
可惜的是,中山王早已有言在先:只要一日没有陛下的旨意,就连奉京围场里的一堆马粪,都不能铲向山外!所以尽管方钧平自己也渴求一战、却只能不断听着手下的弟兄们的牢骚、每日紧咬牙关、将胸中那滔天的战役,投入到加倍刻苦的整训之中。
可眼前这场血战、虽是彻底平定幽北兵祸的惊世之战;可这份功劳与声明实在太重、并不是方钧平这种出身微末之人,能够染指的果实。
既然朝鲁与萨尔迪双双殒命,那么神石军兵败中山的结局,也已然注定。似这等唾手可得的定国之功,为何不是陛下御驾亲征;为何不是飞熊军的颜重武;为何不是泰宁大将军丁朔;为何不是刚刚立下大功的李子麟,却偏偏是他方钧平呢?
所以今日于梁安传来一道口旨、也打开了困住猛虎的闸笼,却反而令群虎之首的方钧平,有些患得患失……
他渴望的是一场势均力敌、血腥惨烈的硬仗!而不是从友军的手中、窃取根本不属于自己的功劳。
就在他暗自纠结之时,一名年轻的俊俏士卒走上前来;他一把揪住了朝鲁的小辫子、左右把玩观赏,也同时开口向方钧平问道:
“老方,看你愁眉不展,是陛下传来了什么新旨意吗?”
在非训练与作战之时,方钧平与这两千名弟兄,素来以兄弟相称、彼此不分高低贵贱。如今方钧平闻言扭回头去,只见开口问话之人、正是自己刚刚结交的一位挚友:户部下属盐铁司丞家的大公子,薛弥薛德昭。
“德昭啊,陛下允许咱们出山了。”
“许咱们出山了?这不是好事吗,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嗨,你不知道。这两颗头颅的主人,乃是神石部族的大汗朝鲁、以及王妃萨尔迪!”
薛大少爷本就是个文武双全的官宦子弟,脑筋也比微末出身的方钧平,灵活的多。他才刚听到这里,便明白了方钧平心中所想……
只不过在他看来,这既是贼子郭兴的死期、也是方钧平的一步大运!





马过江河 第958章 262.开战
近两年之内的华禹大陆,以弱胜强的战例屡有发生,其中也都有沈归的影子出现。但拨开过度神化与盲目吹捧的光环,其实沈归的用兵之道,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他所采用的战术策略,乃是根据敌方主将的性格与现实因素、而专门制定的;而且他的首选战术打击目标,也始终围绕后勤辎重、以及敌方核心主力部队进行。
所以在外行人眼中看来,沈归用兵、可谓料敌机先、出神入化;但对于那些深知兵家之事的“业内人士”,却都在惊叹于沈归天马行空的构思、以及三教九流的人脉资源、还有完备而准确的情报体系。
换句话说,只要拥有这些软性的辅助条件,想要达到沈归的程度,其实一点都不难。
这位薛弥薛德昭,本是一名官宦子弟;自幼家境殷实、请得起名师点拨教导、自然是文武双全的少年英才。在他的心中,一直暗暗佩服乘风鹊起的沈归;也被他那神乎其神的名声、与相当的年纪、激出了少年的好胜心。所以当别人都在神化中山王的时候,他却在真正脚踏实地的研究沈归的过往战例。如今的薛大少爷,对沈归的思维方式,已经总结出了一些规律。
所以如今对于方钧平产生的疑惑,他并不认为有何不妥之处。
“我说老方啊,你这脑袋是榆木疙瘩雕的吧?怎么就不知道转弯呢?中山路的那位小王爷如此安排,正可谓理所当然,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呢?你仔细想一想,现在的幽北三路,也只有你方钧平、才能抗下这一桩大功劳了!”
“德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真笨!你想想看,颜大帅也好、李总督也罢、甚至也包括小王爷自己在内,都必须要极力避功高盖主之扰;而我等弟兄,奉命在围场练兵、一直未曾遭遇敌军搜山、也就直接证明了驻守青山城的泰宁大将军丁朔、也顶住了神石军的兵锋、至少没有一溃千里。而丁朔本人,也同样起于微末之中;有了这桩牵制住神石军主力的大功劳,已然达到他能够承受的顶峰。如果将这桩破敌之功,安在他的头上,蹿升速度太快、对他来说也是一桩杀身之祸。只要陛下没有“妒杀功臣”的心思,那么这桩天大的定国之功、也就只能安在你的头上了!”
经薛闽掰开揉碎的一番解释之后,不擅此道的方钧平,也终于转过了这道弯来。原来沈归如此安排的原因,竟然并非是为了成全他方钧平的一世英名;而是为了救下三位功高震主的忠臣、以及不想“被迫杀良”的天佑帝!
一旦这些幽北功臣被“逼到”赏无可赏、封无可封的地步,也就只剩下三尺白绫、或是一杯鸩酒了。
与此同时,青山城的西门以外,战情已然发展到了白热化阶段。
神石军的主母萨尔迪,曾经给她最疼爱的幽北儿子郭兴,取了一个“沁巴日”的漠北名字。这三个字在漠北语中,代表“智虎”的意思。
萨尔迪知道郭兴武艺湛、手中一杆寒芒枪威力无比、堪称横扫千军的绝世战将;只不过萨尔迪认为,神石军并不缺少万人敌的勇将,但智勇双全、深知兵法的统帅之才、却是百年难得一见。
所以萨尔迪摒弃了族群的偏见、甚至还花了不少的功夫、说服了同样身怀幽北血脉的朝鲁大汗,将郭兴强行推上了神石军主帅的宝座。然而,在大军出征之前,萨尔迪也曾千叮咛万嘱咐、绝不允许郭兴冲锋陷阵、只能坐镇中军帅帐、远离血肉横飞的正面战场。
然而这座久攻不下的青山城,却将郭兴心中的理智与矜持、彻底消耗殆尽了。
此时此刻、郭兴正手执家传兵刃寒芒枪、恶狠狠地指向游骑队长胡勒根,厉声呵斥道:
“眼下战情紧急、我没有时间跟你耗下去了!日后主母有何怪罪、皆由我一人承担!若你再不知进退、强行阻拦本帅上阵,我……我就先杀你祭旗!”
此时胡勒根的一张大脸,也涨得通红;他反手抽出自己腰间利剑、死死抵在喉间,瞪着血红的眼睛、与郭兴对吼起来:
“我与主母有约再先,只要我胡勒根一日没死,就绝不会允许你率军冲锋!如果你铁了心要强攻青山城的话、那么也得是我来打头阵!想上阵的话,等我回归了长生天的怀抱之后,你再做些什么,我也就管不着了!”
“胡闹!”
郭兴气哼哼走上前去、扬手攥住了胡勒根的宝剑:
“你麾下的将士都是游骑兵、莫非你们要催动胯下战马、去撞击青山城的大门不成?”
“不!咱们草原的汉子,下了马,也同样可以驰骋沙场!沁巴日,你看看那两扇城门、已经扛不住几次撞击了!两刻钟,我只需要两刻钟的时间,再加上那两万名华神教的废物,就算是用牙咬、用头撞、我也一定把青山城的大门给你轰开!”
郭兴并不回答、而是瞪着血红的双眼、反复又拽了几下锋利的剑身;然而胡勒根的意志坚决、不但没有半分退让、反而还被双方力量抗衡所带来的拨动、将自己的脖颈割开了一条细细的红线……
郭兴见状、狠狠咬了咬牙、终于松口说道:
“好!那我就给你两刻钟;不过却有一件事,你必须清楚的记在心里。”
“你说!”
“待城门洞开之后,你必须立即率军回撤!”
“不可能!”
听到郭兴的这个要求、胡勒根立刻发出一声怒吼、双眼瞪大犹如牛铃、脖颈的青筋也全部凸出皮肤之外!郭兴看着他眼中失望的神色、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他只是附耳上前、交代了几句之后,对方的面色立刻有所缓和、更连连点头称是。
眼下战局打到了这个程度,双方将士已经全都杀红了眼;并非是主帅郭兴与丁朔二人,因为个人因素,犯起了死心眼;而是双方谁也不敢率先退让、只能硬着头皮、拼到鲜血流尽的那一刻!
因为这一场战役的结果,可以决定幽北三路的民心所向。
青山城若失、则中山路再无险可守;而幽北三路也被郭兴成功当中切割开来,左右不能相顾;而此战若郭兴退去,不但大大折损军心士气、更会令幽北百姓小觑神石兵锋、进而鼓起守土抗敌的勇气。
即便那些手执农具、面有菜色的农夫与流民,战力根本就不值一提;可眼下神石军也已然断粮、若是一旦被幽北军民死死咬住尾巴的话,恐怕他们也没人能逃回漠北草原。
不过,局势也正如胡勒根所言,己方的主攻方向——青山城的西门、已然在犹如潮水一般的密集攻势之下、变得摇摇欲坠;最多也就再抗下一到两拨的冲锋,青山城必将门户洞开。
所以郭兴此计,也并不是害怕胡勒根会抢先立下破城首功;而是己方士卒已然断粮两日,又经历了连番浴血征战、无论是神还是躯体,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再加上多日以来、敌军始终退守孤城,也不见有援军意图向城中偷运粮草,显然丁朔的粮草极其充足,不怕与己方继续对峙消耗。
试想一下,待胡勒根破开城门、率军杀入城中之际;那些“酒足饭饱”、蓄势待发的幽北守军,必将提起那一鼓作气,疯狂地展开一场临终前的反扑。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果胡勒根破城之后并不着急抢攻、而是扭头便走;自己再令派不上用场的八千游骑兵、在四道城门以外扎好一张大网,皆时青山城中的守军与百姓、又将如何应对呢?
是连夜弃城逃跑?或是全军乱作一团?还是从那具终于被砸破的“乌龟壳”中挣脱出来、与己方进行最后的决战呢?
无论最终得到哪个结果,都可以避开敌军在覆灭之前的困兽死斗。
这,就是郭兴自己的战争节奏。
胡勒根一直跟随在郭兴身边,习学兵法韬略、排兵布阵之道;时至今日、虽然尚不足矣出师、但至少也能接受以计谋辅助勇武的作战方式。此时他虽然未能全部吃透郭兴的“呼吸作战法”、但仍然出于对他百分之百的信任程度、应下了这个奇怪的军令。
一刻钟之后,震天震地的大将军鼓、再一次激荡在青山城的西门以外;身为先锋大将的胡勒根,此时也赤裸着上身、任凭华神教的大师兄、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肌肉上写写画画、勾勒出所谓刀枪不入的“功德纹”。待鼓声由平缓转为急促之际;华神教的大师兄、迅速弯下腰去、从地上抹了一指血泥,涂抹在胡勒根的眉心正中……
随着一声古朴悠扬的号角声、鼓点瞬间激昂高亢、声声点点、直入人心。胡勒根回头看了看身后那群“老弱病残”、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他无视了正在阵前跳舞的华神教大师兄、也听不懂他那些神神叨叨的口号、只是高高扬起手中马刀,缓步朝着青山城西门迈步杀去……
这,将是神石部族与幽北三路的最后一战!




马过江河 第959章 263.覆巢之下
中山路真正的总督黄玉梅,如今正在后院寝房之中。她的手中,正端着一盏华贵古朴的祁瓷碗;而碗中所盛之物、却非粮非汤,而是一碗黑褐色的浆糊。
“老爷,您还是把它喝了吧;这次我放了一些盐巴,已经有味道了。”
顾晦顾大人,此时正躺在床榻之上、身上还盖着一床布满血污的锦缎被子。如今他听到自家“母老虎”那温柔的呼唤声,咬牙睁开了眼皮,望着这一碗褐色的浆糊、使劲儿地摇了摇头:
“城里的老榆树、已经都被“扒光了脊梁”……咳咳……日后想再找到一口吃的、更是难上加难了。玉梅啊……为夫依然命不久长、又是残废之身、不值得浪这么“好”的东西。我看……还是你喝了吧……咸的喝了有力气、帮……咳咳……帮丁将军搬几块石头、也是好事。”
原来,这一碗褐色的面糊,竟是老榆树皮磨成的粉末!而黄玉梅施以妙法变出来的盐巴、也是通过“熬煮粪便”这种“恶心”的提取方式,集而来。
自打青山城彻底断粮之后、无论是督府军的将士、还是本地被困的百姓、都只能靠着眼疾手快、或鸿运当头的方式、来填饱自己的肚子了。
先是家中产蛋护院的母鸡与黄狗;而后又是拉车耕地的黄牛水牛、推磨运货的驴骡驽马;最后就连萨满教供奉的五大保家仙,也一并被宰杀成了一顿顿的口粮,填饱了饥饿的肚子……
时至今日、若非是丁朔与黄玉梅联手立下严令、禁止尸首停放过夜的话;恐怕“人吃人”的恐惧景象,已经在青山城中反复上演了!
对于此时的青山城军民人等而言,饥饿的滋味,远比敌军不知疲倦、不惧生死的猛烈攻势,更加可怕!而人对于死亡的恐惧天性、也远远比不上生生被饿杀掉、来的更加磨人。
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阵前亡。在今日清晨的攻城战之中,照例在西城楼上指挥御敌的顾大人,被一名成功攀上城墙的敌军偷袭、一刀便被卸下了整条左臂;待自发辅战的青山百姓、七手八脚将他抬回总督府之时,失血过多的顾晦、也已经彻底失去意识。
原本身为锦城“头号泼妇”的黄玉梅,见自家男人失去了左臂、又生死不明的被人抬了回来,竟连一滴眼泪都没掉下来。她当即吩咐丫鬟焚烧草木灰、敷在顾大人的伤口之上;随即又亲自前往战俘牢中、挑出了一名体态壮硕的华神教信徒、一刀结果了对方的性命,并切下了一大块腿肉制成肉糜,亲自给昏迷之中的顾大人喂了下去。
黄玉梅心里清楚,对于自家夫君这样传统文人来说,“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只是借诗咏志、大发豪情的一种说法而已;只不过眼下既无药也无粮,即便寻来大萨满何文道、也不过就是一捧草木灰罢了;
这样的应急处理方式,她已经亲手处理了不下千百次;至于额外多添的那一顿“营养餐”,对于黄玉梅来说,只要能救自己夫君一命、心中就毫无愧疚可言。至于死后会被神明如何处置,她也都甘之如饴、毫无半分悔意。
可惜的是,顾大人伤势过重、失血过多,根本不是一捧草木灰、一餐烂肉糜、就能够力挽狂澜的程度。
勉强说完了这一番话之后、顾晦闭上双眼、压抑着痛哼了几声、便再次陷入了深度昏迷;而黄玉梅则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角、将自己的目光向被中探去……
只见顾大人左肩头的伤口、此时已经布满了脓痂、已经与被子的内衬彻底粘连在了一起、根本无法完全掀开……
黄玉梅虽然不通医道,但随着顾大人渐弱的呼吸频率、伤口恶化的速度,心中已经有了充份的思想准备。
黄玉梅深吸了一口气、端起碗中的榆树皮糊糊一饮而尽;随即她又套上了夫君那套残破不堪的皮甲、并扯下了悬挂在床榻之前的白纱幔帐、紧紧缠在了失去了护肩甲的左臂之上。
临行之前,一身戎装的黄玉梅垂下身子、轻吻了一下顾大人那滚烫的额头、便毅然转身离去、步履没有丝毫拖沓。
今日的黄昏时分,泰宁大将军丁朔,吃了下属挖出来的几只“地羊”,勉强算是见了一点荤腥、能够站稳自己的脚跟。而他也顶替了身负重伤、无力再战的顾晦,全面接手了西城门的防御工作。
随着敌阵方向传来了一阵大鼓声,丁朔伸手将牙缝里的肉丝揪了出来、又舔回了肚子里。他伸了一个懒腰、又抬脚踹了一下正靠在墙垛之上、望天发呆的长弓手,哑着嗓子虚喊了一句:
“起来,来活了!”
这长弓手惫懒的翻了个身、摸出了自己箭壶中最后的三根利箭、开始依次在箭簇之上啐起了口水……
每一名中山督府军的将士们,都认为那些不知恐惧、不畏死亡的华神教信徒,准是中了邪术妖法的疯子;而他们自己“想”出破除妖法的方式、也就是往兵器上吐口水、或是直接撒尿。
仗打到现在这个地步,这种想当然的“土办法”、究竟能不能起到效果、已经不再重要了;而中山督府军的将士们,也都拿这种把戏、当成是一个恶作剧、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而已。
丁朔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又拎起脚边的示警铜锣、铛铛铛的敲了起来。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城墙甬道上的将士们、原本就像一具具尸体那般“惨烈”;可如今被丁朔这么一吵、却也都有气无力的坐起了身子……
可惜,还有十几个弟兄,就这么生生“睡死”了过去;死因可能是由于饥饿、也可能是死于一场急病、或者原本就遭受了内伤、而自己却并没在意。总而言之、最近一段时间之内,这种情况每天都在发生、已经提不起任何人的情绪波动了。
早走早托生、晚走多遭罪。至于谁先谁后、已经不重要了。
丁朔照例喊来了民夫队长——尚老头,将这些死于睡梦之中的弟兄们抬下去火化;而自己则往手掌上吐了一口吐沫、搓了搓漫布灰尘的糙掌、又拎起了顾晦之前缴获的那柄雁翎大刀,等待迎接敌军再次发起的攻势。
敌阵的鼓声一停、纷乱的脚步声也随之而来。那些不知疲倦恐惧的华神教徒、再次发出了犹如恶鬼一般的嘶吼、刺破浓郁的墨色、传入了众人耳中。早已习惯了这种气势的丁朔、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哑着嗓子吩咐道:
“都准备好了啊,还按照之前那样的打法,先扔木头、再扔石块;有人攀上城头、就直接往城下撞,最好别浪家伙……”
“知道了……”
一阵稀稀拉拉的应付声过后、丁朔也抱着那柄布满缺口的大刀、靠在了墙垛之上、单等敌军攀上城头。
然而,直到敌军的先头部队临近城门之时、那名“吐口水祛邪”的长弓手、却凭着卓越的眼力、发现了一个反常的情况。
敌阵一马当先之人、身负一柄马刀、怀中还抱着一截不粗不细的树干、看样子是奔着城门而来的。
咚!
说时迟那时快、丁朔刚刚听到这个消息之时、忽然便感觉脚下传来隐约的晃动、一道沉闷的撞击声,也随之而来。
丁朔迅速回忆了一番、还记得晌午敌军兵之后、尚老汉倒是带着乡亲们、前来紧急修补了城门。只不过普通百姓缺乏加固城门的技术、材料也都是各家各户凑出来的边角料;所以与其说他们修葺了城门、倒不如说是用一堆杂物、将城门“推挤”回了原位而已。
如此想来,城门被破、已经是无可避之事。
丁朔立刻唤来了几名亲卫、并令他们分别通传其余将官、火速调来主力部队、增援西城门战场;而自己则点齐余下的守城卒、埋伏在西门两侧的胡同民居之中、随时准备给犹如潮水一般涌入城门的敌军、喂上一口难以忘怀的“开胃菜”。
刚刚在郭兴马前讨令的胡勒根,在十名头顶长盾的华神教徒保护之下,抱着一截树干、顶着城头落下的木方与砖石、飞快地冲到了城门以下!
喝……喝……喝……
伴随着华神教徒口中齐刷刷的号子声,胡勒根仿佛化为一具人形冲城车、较起了吃奶的劲头,对看似坚固的西城门疯狂发起冲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树干所附带的力道、终于落在了空处!伴随着“哗啦啦的”一通巨响、已经彻底陷入疯狂之中的胡勒根、身子向前一个踉跄、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城门之上。
生生吃下了自己的“晃劲”,胡勒根浑身一软、胸中那团火辣辣的淤血也喷涌而出、眼前也浮现了一片金星……
“城破了!城破了!”
那些眼见城门轰然倒塌的华神教徒们,高高举起手中的兵刃、大声嘶吼起来!更有不少极度虔诚之人、双手合十、闭目仰面、在心中默默赞美着华禹天神的仁慈与宽厚……
随后便被一个个神色慌张的幽北军卒、或奋力推下城墙、或一刀了却残生……




马过江河 第960章 264.黄玉梅
已然吐出胸中淤血的胡勒根、神智也逐渐恢复如初。他耳听得城外的纷乱吵杂之声、心知城门已经被自己成功撞开、编奋力从碎木瓦砾之中爬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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