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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慢着,还忘了件事……”
说完之后,萧富伸手敞开了郭兴半干的前衣襟,又捡起那柄小刀、刺上了一个浅浅的“墨”字……
天光大亮,东幽路总督李子麟,正在校军场点兵,忽然有手下传令兵来报:
“报!禀李督,昨夜丑时前后、敌酋郭兴束手就擒;如今已由六营校尉押至大荒城外、是否要将此人下狱看押,待他清醒之后好生拷问一番?”
李子麟本想点头应承、可眉头忽然一皱,又摇了摇头说道:
“郭兴此子牵连慎重,我等皆无权审问。你现在去一趟城北三山镖局、挂上一支“活镖”,把郭兴交给他们押往奉京城、送予陛下驾前御审。”
此人得令而归,李子麟则扶拢盔头甲胄、又重新系紧腰间宝剑,迈步站上了校军场的拜将台。
除李子麟之外、拜将台上还站着一名漠北壮汉。此人被数道绳索捆的活像是个粽子,双眼与嘴巴也被布条死死封住,然而他却始终面无惧色,仍昂首挺胸的迎接暖阳的抚慰。
李子麟走上拜将台之后、照准对方的膝弯连踢三脚、却仍然未能将他击倒。
李子麟冷笑了一声、回身从兵器架子上取来一柄金锤,抡圆了胳膊,将对方的膝盖砸碎;随后,他又换上一柄短斧、伸手拽着漠北汉子的鼠尾辫、对着脖颈劈砍而去……
从头到尾、李子麟连一个字,都没有对他说过。
由于二人的姿势不便发力、所以李子麟剁了三下,才终于胡勒根的首级斩下;随后,他扬手将头颅扔下拜将台、擎起那杆沾染了胡勒根鲜血的幽北王旗,高声喝道:
“将士们,随某出征!”
李登留下的家底、再加上李子麟暗中重新混编整训,如今的齐元军,已经渡过去芜存菁的阶段、变成了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军队。而他们的第一场实战,便是奉皇命跨江而过、全面清缴中山路北境、复幽北失地。





马过江河 第970章 274.官与民
三日、仅仅三日光景,李子麟便率领着三万齐元军,全部渡过混同江,进驻中山路的扶余城。有了这一支生力军,再加上终于得到补给、急于报仇雪恨的数千名中山督府军;以及那两千名已然脱去了重甲的幽北骑兵,三方互相依托、共同编织出了一道三角形的巨网,并以缓缓紧口袋的方式,按部就班的绞杀着神石部族的所有溃逃之兵。
与此同时,正在云中城御敌的穆格尔,也接到了自家外甥颜青鸿,遣使送来的两宗礼物。当他打开那两枚做工美的金丝楠木匣子,竟发现里面装着两颗以白灰“腌制”的人头!拎出来仔细辨认了一番之后,穆戈尔兴奋的差点当场猝死!
这两颗人头的主人,正是自己的心头巨患——神石部族的大汉朝鲁、以及主母萨尔迪!
大喜过望之下,穆格尔立刻命麾下八千游骑倾巢而出,全力挥军东进,彻底席卷东盟草场!至此,漠北草原的汗王金帐之争,已经彻底落下了帷幕;至于余下的那些细节,只不过是尾善后工作罢了。
草原即将迎来一位天命雄主,穆格尔大汗。而漠北人为之付出的代价,则是超过六成以上的青壮男子、以及超过八成的马匹牛羊。无论是中原还是漠北,改朝换代都等于是易经伐髓、脱胎换骨,必然要走上一程痛断肝肠的苦难之路。
与此同时,奉京城北的一间上等酒楼——酒仙居,迎来了一伙保镖为生的达官爷。站在店门口支应的小二,看了一眼这些人的穿着打扮,神色便露出了些许轻佻。
毕竟这些江湖人吃的都是刀头饭,一年到头豁出命去走镖,也挣不来几两银子,根本就达不到他们这里的“消标准”。
人往往就是这么奇怪。虽然这小二哥自己,每个月也挣不到二两银子的工钱;但由于他每日迎来送往的客官,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久而久之,自己也就把自己当成是半位“老爷”看待了。
“几位几位,先别急着往里闯啊!啧啧啧……我看诸位达官爷面生,应该不是本地的师傅吧?”
为首的一名老镖头皱了皱眉、神色颇有些不悦地开口说道:
“怎么?莫非这奉京城里的饭庄子规矩大,进店吃饭,还得先“盘道”?”
“那倒不是。只不过眼下这兵荒马乱的,本店的酒菜价格也涨了不少;小人是怕一会几位爷会帐的时候,闹出什么误会来,岂不是伤了和气吗?”
其实这位小二哥“狗眼看人低”的表达方式,已经相当含蓄了;但这位老镖头也是久走江湖之人,焉能听不出他话里话外藏着的软钉子?不过这事倒是也不能全怪人家,毕竟镖师平日经常光顾的饭铺、大半都是非常便宜的二荤铺。所以在没有东家跟着的时候,镖师也一般不会这种档次的酒楼。
老镖头毕竟年纪大了,自身的涵养与气度,都被丰富的阅历和过人的本领托起来了,自然犯不上与一个小伙计置气。于是他伸手入怀,掏出了一锭十两的金锭子,放在他的手中:
“压柜。给我们找个清净的二楼雅间;坐在楼下的弟兄们也都给我伺候好了,好菜不怕贵,你让后厨尽管上;但每个镖师只能分二两酒!否则的话,别怪老爷不认账!”
“好嘞几位爷,里边请!楼上雅间三位,当年的新茶叶伺候着嘞!”
打开门做生意,见钱眼开本是份内之事。三山镖局的杨老镖头,也没拿这小二哥当回事,自顾自地带着自己的儿子与大徒弟,迈步上了二楼雅间。
待摒退了奉茶的二楼伙计之后,杨老镖头低声对身边二子说道:
“托祖师爷的洪福、托陛下的恩典,咱们这一趟镖走下来,还真没遇到什么“碴口”。至于陛下赏下来的银子,也足够咱们再开上一间分号了。爹琢磨着,是不是让你跟着大师兄,去徽州大码头闯一闯字号……”
二位锐意进取的年轻人,一听师父开了口子,脸上立刻露出掩饰不住的欣喜;然而就在他们二人兴奋的拍着胸脯、准备向师父抒发情感之时,楼下却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隐隐还有自家镖师的喝骂声传来。
杨少镖头年轻气盛、还是压不住能耐的年纪。他眉毛一横、“嗤啦”一声把刀抽了出来,作势便要推门而出;却反被自己的大师兄扬手扣住了肩膀、死死按在了原地:
“京城地面,你也敢随意的亮家伙?别给师父招事,坐下。”
说完之后,大师兄将自己的长条包袱放在了桌上,又重新整了整衣襟,对杨老镖头拱手说了一句:
“师父您先喝茶,我下去瞧瞧……”
话还没说完、包厢的大门便被人一脚踹开;门里门外两拨人四目相对,俱是一愣;唯有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小伙计,躲在一个捕快的背后、指着杨老镖头叽叽喳喳的叫嚷着:
“卫大人你看,就是这个老棺材瓤子!您说他一个穷走镖的,出手就是十两金子的官锭,那肯定不是好道来的呀!”
其实也怪不得这个小伙计横生事端、实在是那锭金字有点扎眼。
三日之前,三山镖局的杨老镖头,接下了大荒城总督府的一单“生意”。他们师徒一行十三人,跋山涉水穿过了赤地千里、烽火狼烟的中山路,成功将朝廷钦犯郭兴、秘密押解到了御林军统领宋寒青手中。而兴平皇帝颜青鸿,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当场便批下了一百两金子的赏钱,足够整个三山镖局十年左右的花销!
而方才杨老镖头被这小伙计暗地里挤兑了几句,便拿出了一锭金子压柜,省的他多口舌;殊不知金子与银子虽然都是硬通货,但稀缺性却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再加上最近华禹大陆战火四起、在黑市上的金银兑价,几乎已经涨到了一比十五的恐怖程度!
所以在幽北三路这个化外蛮荒之地,金子就等同于御用之物;他一个穷走镖的江湖人,根本没有接触金子的可能性!所以这小伙计判断、这锭金子不干净,非奸即盗!
就在这小伙计得意洋洋的时候、从四名手执钢刀的捕快背后,闪出了一位须发斑白、神矍铄的老者。他站在门外、眼中略带歉意,高拱手对杨老镖头说道:
“杨兄,你我又见面了!”
小伙计一听这开场白,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上:
“卫大人……敢情你们认识啊…倒是小的多事了……”
“无妨无妨,他的金子,是陛下的赏赐之物,本官可以为他作证。”
小二哥面色极其尴尬、又凭着过人的职业素养,瞬间扯出了一张憨笑的面孔:
“哎呀哎呀,小人真是白长了一双狗眼…竟没看出老镖头是陛下的“密使”……”
“没关系没关系,现在世道不太平、奉京城中也是鱼龙混杂;你们店家能有这样的警惕心,也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想必杨兄……也应该不会怪罪于他吧?”
杨老镖头望着奉京城知府卫安恒,那张和善的面孔,也立刻连连点头:
“那是自然。眼下时局艰难,我幽北都城之中,也难有敌国谍探浑水摸鱼。卫大人御民有方,老朽自是万分敬佩,又岂会怪罪一个孩子呢?”
三言两语,双方将误会解开;酒仙居的胆小掌柜也前来赔礼,还亲自送上了一坛看家的好酒——桂花酿。
卫安恒遣走了所有捕快,并亲自为杨老镖头斟满一杯美酒:
“卫某人今日就借花献佛,以这杯美酒为凭、向兄台赔罪了。”
杨老镖头急忙起身让开:
“岂敢岂敢、我等俱是一介草民、怎受的起卫大人如此折节下拜!若生受此礼,岂不折了老朽的阳寿吗?来来来,老朽当回敬卫公……”
一番客套过后,卫大人用余光瞥了瞥二位少侠客;杨老镖头会意地摆了摆手,将二子摒退,等待着卫安恒的下话。
“杨兄是江湖人,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卫某人今日虽是恰逢其会、但也确有一事,想问问杨兄的意见。”
卫安恒卫大人是何许人也?幽北三路的四朝元老,是经受过无数生死考验的铁杆直臣。可以说在整个幽北三路之中,除了瘸相万长宁、与中山王沈归之外;最能令兴平天子安心的臣子,便是这位卫大人了!
一个幽北三路的股肱老臣、与杨老镖头这样的江湖草莽,又能有什么事可以商议呢?
“岂敢岂敢,卫公有何处用得着老朽,尽管吩咐便是。”
“其实,这也不是卫某人的私事,而是陛下的意思。”
此言一出口,杨老镖头心中反而安定了下来。从始至终、兴平皇帝都没有召见过自己;就连那百两金子的赏赐,也御林军大统领宋寒青送出宫门的。而如今卫安恒开口询问、却并未以传旨的态度相商,想来定是一桩宫闱私事。
坦白的说,对于这样的“进身之阶”,杨老镖头并不想参与其中。
“既然是陛下旨意,那卫公请讲无妨,老朽当向南而叩、聆听圣训。”
话说的虽然十分恭敬、但并未作出任何保障;如果颜青鸿强人所难的话,他大可以推脱自己年纪高迈、贱体有恙,谅颜青鸿也不能拿他一个老朽如何!




马过江河 第971章 275.江湖阅历
江湖从来都不是打打杀杀,“挂子行”尤为如此。如果护镖之人,想要仗着自己武艺高强、逢山灭山、遇寨挑寨的话;那光是普通镖师的安家,便足够他赔一个倾家荡产了!
所以真正意义上的江湖人,从来都是靠舌头吃饭、靠能耐撑腰。自老江湖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四面八方也都会留着活扣,绝不会给旁人留下任何话柄。
恰好,卫安恒也在京城这个是非之地、打滚多年;虽然双方走的不是一路,但人情世故却是彼此相通的。
耳听得杨老镖头卖起了“江湖口”,卫大人心知对方会错了意,立刻笑呵呵的解释道:
“哈,杨兄也不必如此拘谨。陛下既然没有吩咐宋统领传旨、而是派卫某人私下前来询问,便已经给了杨兄拒绝的机会。至于这档子事嘛,倒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陛下只是问问老镖头,还愿不愿意继续带着那一宗“镖物”、向西再走一程罢了。”
杨老镖头神色一怔,想到了那个正处于昏迷之中、手脚皆被废掉的青年人,心中顿时乱做一团。
卫安恒见他面露难色,继续出言劝慰道:
“杨兄也无需过于紧张,此行并不凶险,也没有任何犯忌之处。只是此人身上干系重大,陛下认为不便声张、所以礼部的大人们,也不好出面接手罢了。虽然由兄台的镖队负责押运、穿州过府也难招摇;可比起礼部的道队而言,目标就小得多了。想必当日李督也是顾忌树大招风这一节、才会将此“镖”托付杨兄送入奉京城的。”
杨老镖头走了大半辈子的镖,焉能不知前路深浅?这一趟“二路镖”,绝对不会像卫安恒说的那般轻松安全。所以当他面对这个“简在帝心”的大好机会,也并未当即应承下来,而是继续追问道:
“且不知陛下要老朽将此一支“镖”、运往西边何处呢?”
“前路不远。西出东海关,送入燕京城附近,便会有人出面接手。”
卫大人说完之后,引进了杯中酒,便离开了酒仙居;而独坐雅间之中的杨老镖头,则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
三个时辰之后,杨老镖头带着十二名镖师,站在了奉京城西门以外。他望着正在检查马车兵刃的大徒弟彭俭,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开口呼唤道:
“俭儿,你过来。”
“什么事啊师傅?”
“你师弟呢?”
“去跟城防司的官爷,更换文牒与镖牌了,怎么了师父,要徒儿去把师弟换回来吗?”
杨老镖头摇了摇头、不错眼珠的盯着那架锁死了车门的马车,忧虑地低声开口说到:
“俭儿啊,你师弟他年轻气盛、心性不稳。为师虽是总镖头的身份,可毕竟父子情近,他也未必能把亲爹的话听进心里去。所以有些事呢,为师也只能交代给你。早在临行之前,卫大人曾私下对为师有过交代。车厢当中,已然备下了充足的干粮与清水,连恭桶都已经备齐了。所以无论里面的人说什么、做什么;我等都必须当做没听到一样。这架马车,就是一支“死镖”,你明白吗?”
三少镖局的大师兄彭俭,听到这一番话,拍了拍手上沾染的浮灰,不以为意的应了下来:
“放心吧师父,我们俩也不是第一次走镖了,行里的规矩也都清楚……”
“混账话!这次不一样!罢了罢了,为师就跟你交个实底!这次咱的镖底单子,虽然画押之人是宋寒青,但其实这是一趟皇差,弄不好是要满门抄斩的!总而言之,没有我的允许、就算是天塌地陷、江河倒流,也不许任何人打开车厢!你听清楚了吗?”
按照江湖人的老规矩,无论三百六十行,踩的是哪一道;父亲都不成为亲生儿子的师父。而杨老镖头的大师兄,名唤彭万里,乃是彭俭的父亲,也是杨少镖头的授业恩师。只不过在南康开镖局的彭万里,于三年前年病逝而亡;所以杨老镖头借着为师兄奔丧的机会,便将自己的儿子从南康的两江道,带回了幽北三路。
彭俭的性格,随了师父杨千山,可谓谦虚谨慎、厚道老成;而杨瑾的性子,则随了彭万里,飞扬洒脱、不拘小节。从道德品行上来说,彭俭与杨瑾这一对亲师兄弟,都是最典型的侠客门徒;但少镖头杨瑾,自幼随恩师学艺,久居南粤,脾气相对火爆一些;再加上年轻气盛、好奇心重,很容易会招惹无端是非。
经老镖头杨千山这么一喝,老成持重的彭俭,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恭敬的应允下来;而少镖头杨瑾,此时也举着手中的黄皮通关文牒,高高兴兴的显摆起来:
“师哥你看,卫大人给的皇封文牒!有了这宗宝贝,咱这一路上可能省下不少的花销,又能大赚一笔!”
杨万里还未来得及呵斥儿子、彭俭便劈手将文牒夺了过来,低声呵斥道:
“别闹了师弟,这趟镖多有凶险,途中不宜张扬。记住了,咱们以前是怎么走镖的,这趟还是怎么个走法!该花的银子、一个铜板都不能省!”
杨瑾神色一怔,见一向溺爱自己的大师兄,神色也如此认真,便暂时起了那颗躁动不安的心,老老实实的应了下来。
待老镖头检查好了镖队,便吩咐趟子手鸣锣起镖。
咚!咚!咚!哈吾……
悠扬的镖号声,打着旋的飞上了天际,而老镖头杨万里则亲自居中驾车,前方是一名老趟子手、与少镖头杨瑾负责开路;队尾则是武艺出众的大师兄彭俭,负责垫后;这一行十三人的镖队,至此踏上了前往燕京城的路途。
由于心中有事积压,所以这一趟镖走的极快;仅仅两日光景,镖队便安然无恙的穿过了东海关,踏上了北燕地面。
果不其然,化装成老头的沈归,在祁州城与天佑帝会面之际,讹诈永平府的举动,就只是一出恶作剧罢了。尽管天佑帝当时应承了下来、但如今东海关以西的地面、并未发生任何变化。
待镖队行至永平府地面,天色已沉,众人也恰好开进永平府打尖过夜。
“诸位达官爷辛苦了,别再往前走了,前面都住满了!小店有现成的热水,掌灶的大师傅,原来也是站过酒楼的顶尖好手;还有咱家的铺盖,那也都是新蓄的棉花,既干净又舒服……”
永平府的东城门边上,就坐落着一间脚店;门口迎客的小伙计,嘴皮子与眼力价都是一等一的上路。自打气宇轩航的杨少镖头一进城门,他便眼前一亮、取下了肩上的手巾板,殷勤的为少侠掸起了身上的浮土。
杨瑾身手不错,但江湖阅历尚浅,脸皮也薄。如今被这小伙计连拉带拽之下、便稀里糊涂地要跟着对方进入店房;可没想到他才刚一迈步,身后便传来了杨千山的喊喝声:
“芽儿全海,点细着,切踩。(这小子心眼多,你提防着点,咱再往西走走)。”
杨少镖头闻言,一张白净的俏脸迅速变得通红,立刻从对方怀中抽出了自己的胳膊,不再搭理那个明的小伙计了。
镖队一路奔西而行,路过了一家客栈门外。坐在车辕上的老镖头,搭了一眼正在打盹的小伙计,便立刻喝勒了马车,朝着趟子手点了点下颌。这老趟子手朝臊眉耷眼的杨瑾挤了挤眼,开口大声喊道:
“伙计,住店。”
那正靠在柱子上假寐的小伙计,连眼皮都没抬,开口就是冷冰冰的两个字:
“没房。”
老趟子手轻咳一声、解下了背后的长条包袱握在手中,并以刀柄一端指向店门口:
“合字的,瓦窑有伞吗?(兄弟,你们这店里能吃饭吗?)”
那小伙计仍然没睁眼,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流丁?(一个人?)”
“亮亮招子,挑着眼呢!(你睁眼看看,我们这带着镖旗呢!)”
小伙计闻言抬了抬眼皮,又看了一眼他手中合上的镖旗,直起了身子开口问道:
“报个蔓吧?”
“犀角灵。”
听完之后,这小伙计顿时换上了一副生意人的面孔,跑下台阶开始招呼起了人来,口中还大声嚷着:
“我的杨老镖头啊,您可算是来了!自打中午的开始,掌柜的就让我在这等你们,这日头多毒啊,晒得小人是头晕眼花、差点没死在门口!方才还有好几拨客商来我们这寻房,可谁让我们掌柜答应好您了,都没把人往屋里让,生生找上门的银子,愣推出去了……”
这小伙计嘴皮子上的功夫也不浅,对着年纪最大的老镖头牟足了劲的客气;经他这么一嚷,店房之中又走出了一个破衣烂衫的老把式,默默将马车牵到了后院、卸车喂马。而余下的十一名镖师,也被他们让进了店房之中;那小伙计从柜台抄起了茶叶罐、又翻身出来,挂上了“客满”的木牌子……
与此同时,东城门的那一间脚店之中,那位被杨老镖头拦了买卖的小伙计,也挂上了客满的牌子;而故意落队的三山镖局大师兄——彭俭,也趁着关门的噪音、一个箭步蹿上了房顶,将自己的耳朵贴在了瓦片之上……




马过江河 第972章 276.理所当然的危机
彭俭凌腰上房,才刚刚摆好了窃听的姿势,屋中便传来了一声刺耳的脆响: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大耳光,呼啸着扇在了刚刚走进掌柜房中的小伙计脸上;对方受力不及摔倒在地、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先吐出了两颗后槽牙来:
“呸……呸……老掌柜的,这事可真不能怪我啊!方才你也看见了,我就快把人拉进咱们店里来了,可谁知道那老镖头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结果那年轻的镖师听完之后,转身就走。掌柜的,您说是不是他已经发现什么了?”
“哦?你还记得他都说什么了吗?”
“记得。那老头说的是“芽儿全海,点细着,切踩”。可这几个字谁也不挨着谁,我也不知道记没记错……”
这出手打人的老掌柜听完之后,也仿佛牙疼般地抽了一口凉气,搓着自己的两只胖手说道:
“这下可麻烦了……咱们“家里”除了狗爷之外,谁也不通春典啊……没法子,今天晚上就动手,直接来硬的吧!”
“掌柜的,整个长江以北的弟兄可全都到齐了;咱一旦硬来的话,无论此事成败,家底子可就都露出来了!”
“你以为我想啊?可狗爷已经下了死命令,要咱们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这小子活着靠近燕京城!记住了,能绑就绑,绑不了就杀,死的活的都行,但一定要留下尸首!”
正如这胖掌柜所虑一般,虽然永平府距离燕京城下,尚有三百里路程之远。但自永平府向西而去,便到了卫津地面;而过了卫津之后,便来到了天子脚下。这两个地方都是赤乌盘查的重中之重,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如果他们此时还不动手的话;那么北燕的头号叛臣郭兴,就必然会被这一队镖师,安全送入燕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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