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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虽说你是咱幽北三路的孙少爷,但是现在朝堂局势不明,二老太太不该让你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出来办事。”
说到这,周围车马行的伙计和带沈归来的那个瘦小男子都面露惊慌。
沈归摇摇头:“我自懂事就和二婆婆住在太白山脚下,朝局如何于我祖孙二人何干?至于年级就更不劳金老挂心,我这次虽说是头次自己下山办事,但也就是买些药材而已。您要是觉得我人小不牢靠,我就去其他药店再访访。”说完把怀里的药方扬了扬:“更何况,我自己来也是二婆婆准了的。”
这老头儿听完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嘴齐全洁白的牙齿:“拿来我看。”说罢伸手就去接药房,没想到沈归一抬手躲了过去。
“嘿嘿,别看你人不大,江湖还不小。”大金牙从兜里掏出一方田黄石章,刻着篆文五字:幽北抚山金。沈归见章没问题,递过了药方。大金牙双手接过,接着阳光洒下的方向粗略打了一眼,然后扔进了旁边滚着热水的小火炉里。
“就这张纸上的东西,离了小老儿我,孙少爷您找遍了整个华禹,也找不到。”起身指着跟带沈归来的瘦小男子说:“二小子,你带孙少爷去一趟老拐家,说是金爷让去的。”然后又一摆手:“去吧,回去给二老太太带好,告诉他,老金我一直等着听她老人家的雷声。”
都吩咐完了以后,他又托起那个巧的小茶壶,一摇三晃的往城里走去了,一边走一遍嘴里哼哼唧唧的唱着戏。大金牙调门低沉沙哑,好像森林里的野兽在树干上磨爪一样难听。沈归隐约记得,戏文里唱的是:
“老程婴提笔泪难忍,千万头绪涌在心。十五年屈辱俱受尽,佯装笑脸对奸臣。”沈归一愣,听出老金所唱的戏词,竟然是京剧赵氏孤儿。
沈归低着头默默的跟着被大金牙叫做二小子的瘦小男人,一路无话。心里想的是,这个鬼地方,到底有什么是自己原来那里有的,又有什么是原来没有的。他在还是婴孩的几年里,看了不少这里的书,也曾比较过这里历史文化的一脉传承。其实总体大同小异,只是有些历史人物没有;有些哲学思想更浅薄一些;有些地方的文化氛围要更多元化一些。只是有些诗词曲赋戏文典籍之类的还要再考究一下。
想到这里,他抬头问了一嘴二小子:“二哥,你听过桃园三结义和火烧赤壁吗?”二小子一瞪眼:“我虽没念过啥书,但是这三国的故事说书先生也常说啊!”“那五霸七雄呢?说书先生也说过啊。不就是春秋五霸战国七雄吗?我好歹也是个大人,还能让你一个孩子考住咯?那不白活这几十年了。”“那李白杜甫苏东坡呢?”“那是谁啊?哪部书里的?”沈归差点跳起来,心里默默的给自己喝了一声:唐宋没人来就好办了。感觉到一直注视着自己的二小子,他随口回了一句:“哦,没啥,都是些不咋出名的文人。”二小子一撇嘴:“最讨厌那些念书的学生了,满嘴的仁义道德。”沈归随意接到:“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二小子一拍巴掌:“说的太好了,过年我就写成春联贴自己家门上,横批就写,不要脸。”“二哥,横批一般都是四个字的。”“老哥我又没念过几天书。要不你给想想?”“四个字啊,那就在前面加一个臭字。”二小子击掌叫好。
先放下二小子大年三十被抚山县学里的先生学子砸门扯联不提,单说这二人来到了城郊一座破草庐前,二小子上前想要敲门却被无处下手,只能站在门外高声喊叫:“老拐头在家吗,是金爷让我来的。”
连喊了三声,屋里传出一个连咳带喘的回话:
“屋门没锁,进来吧。”
二人进屋,只见草屋内北墙根上半躺半卧着一个老头。这老头一身满是尘土的破衣服,皱纹交错的脸上,眼屎鼻涕好像从生下来后就没再擦过。这个老头瘦的一身皮包骨头,两眼内扣脸颊下陷,就像个活死人一样。此时这老头听见声音,抬头看了看来人,咧开一嘴烂牙笑了起来,然后又立马愤恨得吐了一口吐沫:
“可算到日子了,早就他妈活够了。”
沈归仔细一看,发现这老者的双腿早已溃烂的斑斑点点,有些地方烂的深些,本该是白色的骨头看上去已经是酱黑色了。沈归强压恶心,对老头拱手施礼:“老爷子,我叫沈归,是大金牙让我来寻你的。”





马过江河 第10章 10.长辞
老拐没回话,只是抬眼皮往沈归身后看去,从旁边乱草堆里摸出一杆烟枪来。二小子从兜里掏出一个硬纸包,正滚在老拐的手边。老拐用自己柴火棍一般的双手摸摸索索的打开纸包,用塞满黑泥的手从纸包里扣出一小块不知名的黑色硬块。沈归定睛一看他手里的那杆烟枪,不禁在心头暗赞了一声好。这杆已经略微看不出本色的烟枪,实际做工用料美异常,犀角头翡翠嘴,寿海(烟斗)紫砂烧制,上嵌鹤顶骨装饰。
这老拐左手紧握着这杆宝贝,右手一下下的往前爬。
“他有这么好的玩意儿,怎么会过得如此落魄?”
沈归摸不着头绪的问二小子,二小子一撇嘴:
“你看他现在这身子骨,能去哪啊?要不是我们牙行的兄弟轮番来送吃喝,早就饿死了。也不知道我们金老板干嘛要一直养着他。”
说完他走到角落里,拿出一盏小油灯。点着了火放在老拐的面前。又回头和沈归说:“不用管他,这种人不值得可怜。”老拐仿佛根本没听见,抬手就从怀里掏出一根细棍,竟然也是黄金而制。
“拿出来吧,孙少爷没工夫和你在这耗。”
二小子看着趴在地上的老拐厉声道。老拐也不以为意:
“孙少爷也是你幽北的孙少爷,与我一个将死之人何干?”想要我的东西也简单,小子,你来。先给你拐爷爷烧一泡。”
说罢朝着沈归招了招手,咧着烂牙丛生的嘴嘿嘿的笑着。二小子飞起一脚踹在了老拐的脸上,本来已经爬到油灯前面的老拐一下滚出去了老远。老拐翻过身吐出一口脓血,还带着几块不规则的碎牙。
沈归皱了皱眉:“我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走这一趟。我本是应了二老太太来买药的,为什么要来见老拐?他要是有药还能把自己烂成这样?”
二小子刚要答话,老拐突然中气十足的哈哈大笑起来:“林思忧这个烂货哪是让你来取药?分明是来取我这条命的。小子,你才多大?杀过鸡没有哇?啊哈哈哈哈哈……”
二小子真急了,从靴边‘噌’的一声抽出一柄小匕首,指着老拐说:“老王八蛋,我知道你不怕死,也知道你想找死。但是我告诉你,这世间有的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我不介意让你试个遍。”
老拐指着二小子认真的说:“像你这样继续在江湖上跑下去,我保你活不到五年。这世界上兴许有的是折磨人的法门,但其中之最,只能是这口‘阿芙蓉’。”
沈归哈哈大笑:“我还当你是怎样了不起的人物呢,原来就仗着口大烟膏子啊。”说罢大步向前,拿起了地上的纸包,也扣出来一小块生膏,拿起两根烟钳,凑近了油灯,一边烘烤一边用烟钳来回揉搓。上下几手就弄出一个小筒型。
老拐眼睛一亮赞到:“这烟泡烧的俊,非得要几年功夫,不然绝下不来。”沈归腼腆的一笑:“以前听过看过没玩过,还是第一次上手,好了坏了的,您多担待吧。”说完就退到一边:“这一泡就当送老爷子上路了。”
老拐侧过身子,把烟斗靠近小油灯慢慢的吸着,偶尔还用手中的金烟签通一下气孔,表情祥和安逸,搭配着眼前的画面,让自觉能接受一切的沈归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浑身战栗。用林婆婆的话说,这是独属于活死人的微笑。
“不赖。”老拐呼出一口烟,把烟枪往面前一横。“就冲这泡烟,老子的东西全归你了。说罢在怀里一摸,一方美的石章丢在了沈归脚前。”
沈归捡起把玩了两下,然后很随意的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当然我也不在乎。但您,无论拿出什么来,今天都必须得死。”
老拐冷笑了一声:“喝……呸,你当是老子自己想活这么久的?”反手就把烟枪顺着嘴巴狠狠地戳进了喉咙里,双眼瞪的大大的,随即便不再动了。
沈归朝着老拐一动不动的身子行了一个礼,而后上前蹲下身子来。
“烟枪戳一下就不动了,也许是诈死。孙少爷您小心他暴起伤人!”二小子见沈归俯身下去,赶忙出声提醒。
沈归拿出一把小短剑,回头看着二小子:“二哥,真死诈死,最终都还是要死的。”
说完面色不变,左手揪着老拐肮脏的头发,右手很认真的持着短剑,一下一下的前后锯着老拐的脖子。二小子直觉脑中嗡的一声,跑出草屋扶着门边不停干呕。过了一段时间,一脸平静的沈归手中拎着一颗脸部被乱发覆盖的头颅,身上斑斑血迹:
“回去问问你们大金牙,就和他说我沈归取了一颗人头,也得了一方印章。可是没见婆婆要的东西。”
二小子声音有些颤抖:“我们金爷没和我吩咐,让你拿东西回去换,所以我猜这方印章可能就是你要拿回去的东西了。”
沈归略微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和大金牙说,改日我沈归自会登门拜谢。”
二人说完话,沈归就把人头高挂在门外的槐树上。人头面向南方,林间微风吹过,随着风势在树上孤单的摇摆。
沈归一路上无拿着这方印,在手里不断把玩,一直到了家门口也没看出个什么来。进了篱笆小院发现,有一个载着几只小箱子的小车停在篱笆院里,一个一身筋肉高高隆起的汉子正在车边上赶着不停扑过来的狗,沈归一个呼哨吹过去,这只狗便跑过来蹭了蹭小腿,然后跑远了。
“这位大哥您找谁啊?”
这汉子憨厚的一笑,两只蒲扇大的糙掌来回搓了一下:“是牙行金老爷让我来送货的。”说罢一拍箱子。沈归鼻子差点给气歪了。
屋里传来林婆婆的声音:“是小乌龟回来了吧,给小哥点谢银,再把箱子搬屋里来。”
沈归掏出一小枚银锭,抛了过去:“谢了兄弟,你回去见着大金牙问问他,是不是你们牙行雇不起刀手了?”
说罢开始往屋子里搬东西。这汉子把小箱全卸下来,道了声谢转身走了。沈归把东西都搬进了厨房,又走进里屋,发现屋里满满的都是人。齐家男丁全部到齐,还有一老一小两个穿着铁匠皮兜打扮的人,苏乙青正在一点点的给已经清醒过来的古戒喂着一小碗粥。
沈归看见这么多人,张了张的嘴又闭上了。林婆婆笑了笑指着他的鼻尖:“有什么话就说吧。”沈归这才把左手攥着的印章往林婆婆的方向一丢:“下次再要我杀人,您直说就可以。”
林婆婆接过印章自己的摩挲着,等了一会抬头问沈归:“人死了?”
“我亲手做的,现在老拐的头还在大槐树上晃着呢。”
林婆婆一皱眉:“怎么说也该留一条全尸。”
沈归顿了顿,然后低声的回道:“您说的是,本来是该有的。”
床上喝完了粥的古戒又睡了过去,苏乙青拿着碗筷去厨房就再也没出来。齐家父子四人也跟着去了厨房,从箱子里拿出来各种药材,开始按照林婆婆的吩咐一样样的炮制起来。站在门边的吴打铁一伸手,小徒弟递过来一卷牛皮刀袋。吴打铁拿着这皮卷走到炕边站定,在林婆婆的炕沿边上慢慢展开:原来是一套形态各异的小型刀具。
就在吴打铁向林婆婆低声讨论这套刀具的时候,看清楚的沈归噗呲一笑:
“我说老太太,你救个人还用得着这么大劲吗?”说着右手虚空挥舞了一下:“唰一下就完事了呗。”
林婆婆没搭理他,只是和吴打铁继续说着。过了一会,吴打铁跪下,小徒弟在身后一见师傅跪下,自己也连忙跟着师傅一起叩了三个响头。打这以后,吴打铁的农具炊具,看上去只和别人家有些细小差别,可就是比别人家的顺手耐用。
“小乌龟你过来。”林婆婆招了招手。“我好像从来没和你谈过天灵脉地灵脉的事。”
沈归坐在林婆婆的对面,顺手从窗台把瓜子盒抄在手中。
“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我华禹大陆英雄辈出。乱世有英雄,承平有圣贤,他们的勇气与智慧,在这片大地上被人们口口相传了千百年。其实,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天灵脉者。他们是岁月长河孕育而出的明珠,在每一个属于他们的时代中熠熠生辉。而如今,已有近百年没有出过新的天灵脉者了。”
沈归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搭着话:“天灵脉到底是什么啊?”林婆婆想了想,用探究的口吻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天灵脉是什么,只知道他们的天赋无与伦比。对任何的事都触类旁通,悟性极高。而且在某一个方面可以做到承上启下。简单说来,他们可以视为华禹大陆的传承与发扬者。”
“可如今近百年都没再出现过新的天灵脉者,大家都还好好的活着,我没看出有什么问题啊。”
林婆婆重重的叹息了一声,略带疲惫地说:“在这世间的一切,往往都是周而复始的。上到一个王朝的兴衰更迭,下到普通百姓的香火延续。这一切的种种,只是变了一副嘴脸去而复返。而天灵脉者,就是这个黑暗里的火把。没有他们,所有人都会不停地在原地打转。”
“那大婆婆和你,不都是天灵脉者吗?怎么就近百年没出现过了呢?”沈归试图理解这件无法理喻的事情,向林婆婆发问道。
林婆婆笑着摸着他的脑袋:“你大婆婆是最后一个出现的天灵脉者啊,而且已经归天了。二婆婆我啊,只是地灵脉而已。”




马过江河 第11章 11.规则
“天灵脉者,上可观天之道下有辨人之能。施法以自身灵脉之力灌注,可以觉醒一凡人,是为地灵脉者。“林婆婆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串萨满常用的骨制腕铃,眼神温柔的摩挲着:“若是你大婆婆没有强行帮我灌顶醒魂,怎么可能这么早就走了呢?”
沈归还是一脸的不解:“远的不知,单说我这一段时间所听过的武林轶事,乃至各大门派的掌门大能,甚至江湖传闻,都还是有英雄出现的啊。无论是三剑镇北燕的岳海山;亦或是百鸟之首秦秋秦子规;还有北燕皇宫钦天司正关北斗,甚至是那个杳无音信的白衡白文衍,尽皆是当世人杰啊?”
林婆婆罕见的出了神,沈归也没有催促,只是默默的等着,耳边传来厨房齐家四人和苏乙青吵闹的声音,半室安静半室烟火。
“你说的人啊,岳海山连地灵脉都不是,秦子规这孩子也没有天灵脉者传灵。关北斗那老儿最可笑,他本是玄岳道宫五百年来天赋之首,在前代天灵脉者掌教兵解飞升前,为他种下一颗道心,但也留下了遗命:关北斗永不可为道宫掌教。这关北斗送别先师道身之后,立即下山。凭着玄岳道宫掌教,天灵脉者木莲真人唯一弟子的名号,博了一个司正的官位。姐姐曾说,关北斗这人天赋奇高,甚至高于某些天灵脉者,但其心庸碌,成不得大事。可惜了那颗木莲真人留下的,名唤无为的地灵脉道心。”
沈归马上反问:“那林婆婆你的地灵脉就是可以治病的那‘嗖’一下吗?”说完还用手虚空一划来应景。
林婆婆笑着说:“你二婆婆我啊,本是一个愚陋的人,只传承了你大萨满婆婆治病救人的能耐啊。”
沈归慢慢的消化着这些事,突然想起什么来:“那白衡白文衍呢?”
林婆婆笑的极其温柔,就像盛开的桃花一样:“你早晚会见到他的呀。”
厨房内的几人拎着一些瓶瓶罐罐走出来,婆婆卷起了桌上的那一套刀,和沈归郑重的说:“无论是天灵脉还是地灵脉,乃至于普通的人。做什么决定都会有相应的后果。婆婆这种地灵脉的治疗能力,是靠着透支所治之人剩余阳寿的。就好像你今天受了伤,我加快了你三个月的恢复期直接痊愈。但这三个月,还是要实打实的损耗殆尽。若你想用医术保护自己与对自己来说极重要的人,还是要学医的。人间私语天闻如雷,暗室欺心神目如电。任你万千神通,也不能欺瞒天道。”
齐家父子、沈归、和苏乙青各怀心事,坐在篱笆院里发呆。齐雁走过来,低下头对沈归说:“孙少爷,身上还有些血。一会婆婆治好了古戒,你换洗一下。”沈归木然的点了点头没说话,齐雁又问:“你杀人了?”沈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感觉怎么样?”
沈归摸了摸身上的血污:“我也以为该有什么感觉,但现在真的没有,我好像只是做了一件自己想做,也应该做的事。”
齐雁听完点点头,转身走回齐返身边说:“五十文。”
“四年左右的阳寿,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林婆婆一脸苍白的说。
苏乙青跪在地上,对林婆婆磕着头:“有什么样的意外能长一些呢?求南斗婆婆指点。”林婆婆笑了笑指着一直都在放空状态的沈归说:“看他了。”
沈归回过神来:“我?我哪知道啊!”
林婆婆说:“不只是古戒,这片大地上的人都在看,因为你就是近百年来唯一出现的天灵脉者啊,不然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可是我好像什么都不会啊!你看人家天灵脉者哪一个不是通天彻地的人物啊?我?我什么都不会啊!”
“那就做你想做的就行,天灵脉者自有天灵庇佑。”林婆婆随口说着,语气没有丝毫诚恳可言。
一月之后,古戒和苏乙青走了。临走时古戒把惊雷送给了沈归,并和他说:“愚兄古戒欠你一条命,但现在还有些事不得不做。这柄惊雷送你。即用来防身,也用作信物。若有事差遣,用剑柄花纹拓在信上,差人送往燕京南城庆和楼,天涯海角愚兄也一定如期而至。”
这二人走后,沈归和齐雁齐返也曾去救出他们的木屋前查看,篱笆院里的官人早已不在了,只剩下他们当初鬼打墙留下的一片片圆形脚印。沈归回去问了林婆婆,林婆婆说忘了放出来,全都饿死了。想起来的时候,才找人把他们都拉出来葬了。原来这迷魂阵用来困人还是杀人,也要看布阵之人的心情。
这一日沈归和齐雁齐返从山中返回,离家老远就发现两辆华贵的马车停在篱笆院外。进屋一看,里屋火炕下跪了一地的人。林婆婆见三个孩子进门,自己站起来拍了拍大腿说:
“有些没有解决的事情,终归还是要解决的。老身年岁大了,也不想再过问你们的事了。既然你们坚持,那就让孙少爷跟你们回去吧。顺带告诉你们主子一声。也许自我之后,幽北三路,就再也不需要有大萨满了。话——我已经说完了,你们滚吧。”
此时林婆婆笑眯眯的脸上有风雷涌动,下跪的官人身子都有些晃动,有胆小的竟然打起了摆子。沈归这次真正的感受到,萨满这一身份,带给普通人的压迫有多强;也真正的感受到了来自南斗婆婆——幽北北幽三路现任大萨满地灵脉林思忧气吞山河的威势。地上的人磕完头极快的走出木屋,出篱笆院门又把马车拉走了很远,站在官道上默默的看着木屋的方向。
沈归有些被吓到了,一时间没说话。林婆婆掏出那枚老拐的印章,塞进了沈归衣服的里怀:
“去吧去吧,小兽总是得学着长大。临走了得给你些盘缠,若是以后若是缺银子了,就拿这印章去汇南钱庄取吧。”说完,又从床头的木箱里掏出三套衣服来:“你们三个小家伙一人一身,本打算过年的时候给你们,现在就自己带着吧。”
齐雁走到林婆婆面前低下头:“我们也一起去吗?可是这事还没和爹爹说啊。”
林婆婆摸着他的脸蛋:“自打你们三个小娃娃认识的那天起,你爹就是同意的。”
齐雁齐返带着合身的新衣服回家了。沈归梳洗完毕后低落的坐在窗前的炕上,从天亮坐到天黑,没说过话。林婆婆走过来把沈归的小脑袋抱进怀里,一下一下的用手梳理着他披散下来的黑
“可怜的小乌龟啊,你总是要长大的啊。姐姐用性命唤你来了这里,是好是歹你都要在这走一遭呀。”
沈归靠在林婆婆温暖的怀抱里,哽咽地说:“我不是要推卸责任,只是觉得有些害怕。”
就这样,小沈归流着泪,听着林婆婆唱起不知名字的歌谣,他渐渐的睡去了。沈归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甚至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读了再多的书、听了再多的故事终究只是与自己无关的,这片大陆的美妙与危险,终究还是需要他自己来探索。今夜之后,沈归将离开这个熟悉的太白山;离开这熟悉的抚山县;离开他熟悉又深爱的至亲。
天边渐渐泛白,沈归缓缓醒来,身边再无一人。
“大哥,我不想走啊,我娘昨天哭了一夜,我想她了。”
被齐雁硬拖着的齐返,眼睛肿的和桃子一样大,哭的浑身颤抖。沈归走过去,一手牵着一个,然后微笑着低声安抚着两个弟弟,晨光从树叶间的缝隙洒下,落在沈归脸上,竟把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映出几分慈祥来:
“不要哭了啊,大哥会照顾好你们两个的。等你们学好本事,大牛叔二牛叔、和你们的母亲叔母,就不用再辛苦的工作了呀。”
齐雁想了想说:“我觉得,能靠着辛苦工作而让全家吃饱饭,也没什么不好。”
沈归楞了一下,然后朝着齐雁点点头:“你说得很对。”
篱笆院外的马车前,这些冠带整齐的官府中人就幕天席地的等了一夜。现在看去都有些疲倦。见沈归一手领了一个朝着马车方向走来,连忙齐整衣冠调整站姿。
“孙少爷,上车吧。”车夫是一个武人模样打扮的汉子,跪在轿门前。沈归并没有踩着他的背,而是双腿微曲身形一纵就上了车,他站在车上,伸出了双手,齐雁齐返一人拉着一只也跳上了车。其余的人跟在车后亦步亦趋,朝着奉京城的方向缓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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