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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关城门,只是为了二、三十两银子而已。
撇开这十二名财迷、如何倒霉不提,单说回头复查现场的小吕捕头。当他举着火把,来到城门洞中之时,起初并未发现有任何明显异常;可当他施展轻身法门,踩着光滑如新的洞壁、凭借攀爬工具“摇山动”、攀上城门洞的圆弧顶之时,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证据……
左三右三、共六枚圆洞。
小吕捕头伸出手来,轻轻将大拇指、食指与中指,探入圆洞之中;随后嘴角一扯,翻身落在地面之上,上前拍着罗源的肩膀说道:
“啧啧啧……如果我猜得没错,直到你将所有百姓遣散,案犯人等押回死牢之时;那个出手行凶之人,仍然还“挂”在城门洞顶呢!恭喜你了罗大人,就因为你的粗心大意、没有抬头看上一眼,可捡回了不只一条人命啊!”
“挂在城门洞顶?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蝎虎子(壁虎)成了?”
“蝎虎子哪有这么大本事?是人成了!走吧,带我去义庄看看尸首。”
很快,众人来到城南二十里的官家义庄。随行的仵作才刚刚展开祝云涛身上的草席,吕方便露出了略显尴尬的神情:
“可以了,盖上吧,案子有着落了。”
祝云涛胸前印着一个塌陷的掌印,赫然是“大开碑手”留下的痕迹。放眼普天之下,能将这手绝活练至此等地步之人,本就不多;而且那些有名有姓的顶尖高手,也都死在了沈归手中、或是姜小楼剑下。至少对于吕方来说,如今能想起来的唯一人选,便只有那个幽北太监——柳执了!
金刀捕头也是捕头,能算半个江湖人、只是不在江湖道行走罢了。凭着家学渊源、恩师教诲,他对于陆向寅师徒的武学传承,自然也不陌生。
按照惯例来说,这桩案子查到这,就算跟罗源的燕京府衙没什么关系了。正所谓江湖事、江湖了;案犯既是江湖人,就必然落在金刀捕头的身上。责无旁贷的吕方回家打点行囊、正准备外出捉拿柳执归案的时候,恰好被他起夜的父亲,撞破了行藏。
“你说说你,都快三十的人了,干什么事都风风火火的……扳不倒骑兔子、就没个稳当劲!那衣服能这么一堆,就往包袱里塞吗?再拿出来穿、还不全是褶子……嘿嘿嘿,老子跟你说话呢!”
老吕看着手忙脚乱打点行囊的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如今见吕方充耳不闻,挥起手中的拐棍、敲打了吕方的脚踝骨一下;吕方吃痛不过、蹲下身子揉着脚踝、脸上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爹!我这是出去办差、又不是相亲,衣服弄那么平整有什么用啊……”
“嘿,你小子吃了没几天皇粮、能耐见长啊!老子出去办差的时候,你还在胡同口撒尿合泥呢!现在我不是你老子、是你上司,说说看,这次什么事啊!”
“这不是嘛,巴蜀道总督祝大人、还有信安侯周长风,晌午在南西门里被人刺死了;案子现在落到我手上了,总得出去拿人归案啊!”
老吕捕头一听这事,仿佛牙疼般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嘶……感情是这档子事啊……我跟你说,这事跟“那一位”牵连不小,你办差的时候,可千万站住了根脚!记住了!咱们金刀捕头办案当差,规矩可千万不能忘……”
“只忠于陛下一人……我知道了爹,您可别絮叨了,耳朵都磨出茧子了!哦对了,缸里的咸菜快吃完了,我这着急出门,没工夫给您置办了,您就自个跑一趟吧!”





马过江河 第1026章 330.食君之禄
吕家爷俩的性格,向来是仗义疏财、挥金如土;所以尽管俸禄丰厚、一年到头也攒不下来几个银子来;好在小吕在宫中当值,老吕虽是习武之人,但近来年事已高,很久不曾大幅度操练,所以日常饮食也以清淡为主,一天三顿不力清粥小菜,偶尔才会吃点干粮,花不了几个钱。
吕方背好了行囊,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回头对拄着拐棍望门的亲爹,嘱咐完了咸菜的事,便打算离家远行……
“嘿!你别着急走啊!爹还有话没说完呢……这倒霉孩子……元凶正犯到底是谁啊!”
“幽北的一个太监,名叫柳执!”
一句话才刚刚落地,吕方已经快步走出了胡同口;然而他只听脑后响起一阵风声、下意识回头观看,只见方才走路还颤颤巍巍的老吕捕头、已经面含嗔怒地“从天而降”;他的双脚呈半弓步、双臂上下分出阴阳架、双手十指微张、呈虎爪式、显然做出了一副捕俘的架势:
“小兔崽子,你他娘不要命了?跟老子回去!”
要说这父子同行同业,虽是一脉相承、但也总有些为难之处。尽管外人都说他们吕家父子、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老吕捕头怎么看自己的儿子,怎么觉得还欠些火候。
尽管儿子的刀法、实际已然高过自己半筹;气血与力道更是鼎盛之年,远胜自己这一副老骨头架子;但老江湖的做派、再加上父亲与上司的尊严,令他一直都对儿子横挑鼻子竖挑眼,人前人后都是一副“看不上他”的模样。
当然,凡是那些“虎老雄心在”的倔老头,大部分都是这副模样,小吕捕头也早就习惯了。
然而今日他看老吕亮出的这个架门,乃是吕家爷们“守门户”的绝招——六十四路阴阳手!这老吕显然是已经动了真怒!
“爹,父亲!咱有话可好好说啊!亲父子爷俩,闹着玩可不带下黑手的!”
吕方急忙站稳了脚跟,双腿并拢、低头垂手,恭恭敬敬等着老爷子那一顿劈头盖脸的申斥。然而,颜见儿子这副虚心受教、任打任骂的模样,老吕捕头竟然也愣在了原地,不知该怎么开口才是……
对于儿子身上有几分能耐,老吕嘴上虽硬,但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这孩子除了阅历不足、容易“吃诈”以外,已经处处高过自己。可对上这桩案子的凶犯柳执,就算他们父子齐上阵,也未必就是人家的对手。
柳执的师父陆向寅,出自于玄岳道宫门下,一手绕指柔式早已出神入化。只不过他被性格之中的偏执所害,自以为是的将一门绵密悠长的玄门武学,练成了奇诡狡诈的杀人功法;如此一来,战斗力虽有了偏门的提升,但却大大缩短了他个人修为、所能达到的上限。
到了晚年之时,修为始终未得寸进的陆向寅,终于悟出自己的问题所在:这部玄门功法,已经被自己练岔了路。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徒弟柳执身上;为了培养出一个顶尖高手,他更不惜跨越千山万水、夜入南康闽江道的南泉禅宗,经过一场生死鏖战、盗出了《大开碑手》的掌法要。
陆向寅之所以令徒儿舍玄修释,也是他高明的一点。柳执与他不同,此子心性单纯、性格坚韧,可惜聪颖不足,悟性平平,很难参破玄门武学的妙之处。而如此一来,需要大毅力与空灵心神、方能有所成就的释门武学,也就成了柳执的不二之选。
假如今时今日的柳执、已然将释门顶尖武学——大开碑手,练至化境;那么从实力上来看,此子只怕与他的师父陆向寅,已然不相上下了。面对这样的顶尖高手,单凭吕方那一手快刀,恐怕就只有送死的份!
所以从这一点看,老吕是肯定不会让儿子自寻死路的。
然而,老吕捕头虽是父亲的身份,但同样也是金刀捕头,有公职在身。而从公事的角度来看,既食君之禄、必担君之忧;自己的儿子吕方,已经是金刀捕快当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了!他要是都拿不下来的话,派别人去,也一样白给!
于工于私、左右为难。所以憋了半天,老吕捕头才艰难的吐出了一句:
“儿啊……你能打过人家吗?”
正在年轻气盛之时、满心都是建功立业的吕方,一听父亲这个朴实无华的问题,脑中立刻浮现了城门洞顶端的那六个圆洞……
“悬……”
老吕捕头一听这话,心中倒是长出了一口气。原来自己的儿子,也知道好歹啊!二人把话说开、老吕也放松了阴阳手的架门,随即想了半天之后,这才一拍大腿:
“去,给爹也拾拾,咱爷俩一起办差去。”
吕方瞧着自己年迈苍苍的老父亲,沉默了半晌,这才低声开口问道:
“爹啊……那咱爷俩加一块,能打过柳执吗?”
“哎,说你经验浅,你还老不服!打不打得过先搁一边,办案就没有一个人去的规矩!就算打不过,咱爷俩也能跑一个回来报信啊!”
老吕这话倒是没错,无论是官面上的差人、还是江湖上的匪盗;除了向来独来独往的飞贼以外、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行动的规矩!正所谓一个人是死的、两个人是活的,彼此之间有个照应才是。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吕方又回去拾了几件父亲的衣物、又翻出了一份盘缠细软,父子二人作普通打扮,自南西门连夜出京、奔西而去……
父子二人不愧是皇家捕快,敢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毅然向西而去。不得不说,经验与与阅历,的确是需要靠着沉淀与打磨的财富。
老吕之所以如此武断,皆因为综合考量现在的局势,不会再有别的可能了。
幽北三路,本就是柳执的死地。而且很可能有沈归这一尊大佛坐镇、萨满教与绿林道的众多眼线,也在眼巴巴的等着柳执。所以说一千道一万、他也绝对不敢北上出关。
而往正北走,过了长城便是漠北草原。柳执之前藏身于华神教,可自郭兴兵败、教主章源失踪之后、华神教便失去了主心骨,变成了一滩散沙,几乎已经覆灭。所以他这条丧家之犬,如今才会南下入关,投了一位新主子。
而根据祝云涛被刺这桩案子的内中因由判断,柳执的这位新主子,应该就是北燕太子周长永。也只有他,眼下才有理由不惜铤而走险、悍然刺死已经彻底垮台、囚车已进入京城的周长风。
眼下太子周长永最担心什么?无非就是那个血战护国、复三秦失地、立下汗马功劳的四弟周长安了。如果柳执是他的走狗,那么在京中刺杀周长风,已然彻底败露了行藏;当然要趁着这条恶犬还有用的时候,去尽可能的解决更多的心头大患了。
所以根据老吕捕头的判断,柳执的下一个行刺目标,就是正在长安城拾残局的四皇子周长安。正所谓殊途同归、至于柳执走哪条路,已经不重要了。
父子二人骑着快马,赶了一个昼夜的远路。直到次日傍晚,老吕捕头算了算脚程,这才做主就近找个村镇,暂且饮马歇息一夜。
父子二人顺着官道走了不远,直奔夕阳迎出的袅袅炊烟而去;不肖半刻钟的功夫,他们便来到了村口。
此地位于蓟州与三晋的交界处,由于眼下北燕大军正在四处围堵庞青山所部,所以村口仍然有不少壮丁团练、拎着简易扎枪与大号铜锣,谨慎巡逻戒备。
“停!”
一见有两名男子骑着快马飞驰而来,正在村口巡防的团练教头、一晃手中扎枪,指着策马先行的吕方高声喝到;位于望楼之上的村民,也将手中的铜锣提了起来,随时准备向村中示警。
“别紧张,我等乃是朝廷四品官差,亦有公文为凭,尔等皆可验看证身!”
“啥意思?”
“……我俩都是官,有朝廷公文的!你叫个认识字的过来查查行不?”
吕方无可奈何的翻了个白眼,同时下马摘刀,并取出一枚金刀捕快的牌子晃了晃。而那名团练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轻易相信他的话语,而是对身边一个村民耳语了几句;待对方跑远之后,这才高声喊道:
“那你先把刀放在地上,一个人慢慢走过来……”
吕方应言而行,走到这位团练教头的对面;没过多久,一个须发皆白、神矍铄的老夫子,在那个村民的带领下,走到了村口。
村里的村民,大半都是农夫或是猎户,识字的不多。待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夫子、验过了父子二人的公文凭证之后,这才长鞠一躬、连声道歉,并请二位京差入村歇息。
待吕家父子走入村中之后,那团练教头凑上前来,低声问道:
“村长,这一老一小都是啥人啊?”
“嘿,大了去了,这两可是四品京差!但我看他们都像事习武之人,今天夜里可能会出乱子,叫乡亲们都神着点啊!”
“哎呀,练武的啊……那不能闹出人命吧?”
这所谓的团练教头,本就是个身大力不亏的庄稼汉,知道自己的斤两;一听二人都是武者,语气立刻就有些含糊。而这夫子模样的村长一瞪眼睛,低声呵斥道:
“咱村人又没人犯王法,能有啥人命可出?看样子就是俩过路的神仙,伺候好了就行。记住了,他们要烧村子,你去帮着点火把;他们要拆房,你去给搬梯子!”




马过江河 第1027章 331.悲白发
由于这个村子,地处蓟州与三晋交界,所以规模不小,甚至在显眼的临街位置,还坐落着几间像模像样的店铺。粗略看去,客店、酒肆、货栈一样不缺,显然赚的就是客商与货队的银子。
只不过最近华禹大陆烽烟四起,各地商路都不甚通达,而他们两路交接的小村子,也就彻底断了主雇。原本偌大的一座村落,如今不见了来来往往的外阜商人,只剩下本村的乡亲,显得十分冷清……
既然那位村长暗中传下了话来,便没人再跟着吕家父子了。二人一进村,便看见了一间上下两层的客栈,门口还挑着一盏亮幌。老吕捕头四下看了看,见附近的店铺都已经歇业,便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了吕方说道:
“进去吧,让伙计把马伺候好了,一人再打二两酒解乏,再要上两碗面条;要是有肉食的话也叫一点来,油水多了扎实一下;咱爷俩今天吃饱喝足、再好好睡上一觉,明天继续赶路。”
“知道了爹!您……去茅房啊?”
“去什么茅房?咱办案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不知道先去仔细探查一遍地形吗?万一被贼人给“窝”在店里,你跑都不知道往哪跑!你小子啊……跟我年轻的时候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还有的练呢!”
“得,您老人家经验丰富,我还是进去吃面吧我……”
小吕捕头满不在乎地哼着小调,将两匹快马交给门外迎客的小伙计;随即抬腿迈步走进客栈前厅,便四下打量了一番。
这间客栈的前厅不大,一共八张桌子;二楼虽都是客房,眼下也没什么人气。前厅除了正在唉声叹气拨弄算畴的掌柜之外,就只剩下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计,正依在柱子上打瞌睡;而在角落之中,还有一名身上沾染了些许尘土的青年男子,坐窗边的位置低头吃面。
此时夜色已深,照明的烛火,正顺着夏夜的微风摇曳生姿……
小吕捕头轻咳了一声,对刚从栏柜后跑出来迎客的掌柜拱手施礼,笑着说道:
“您辛苦,麻烦给号两间上房,倒四两好酒,上两碗面条;如果有肉食的话,也来上一盘……”
点完了菜后,小吕捕头将长条包袱往桌上一放,发出了一声响动。在余光之中,吕方见那个正在低头吃面的男子,动作略停滞了一下,心中顿时飞快旋转起来……
凡是会光顾这种客栈的主雇,大多都是惜时如金的商人、或是饭量不小的镖师;所以卖给他们的吃食,也都是以快、便宜、量大为主要特点。过了冷水的手擀面、涂上一层油脂就不会坨;外面客官一叫,厨房里直接下锅,热水里涮一下捞起来就是一碗。所以小吕捕头才刚坐下没一会,掌柜的便端出了两大碗热气腾腾的打卤面来:
“久等啊,小伙计后院斟酒去了,您慢用。”
说完之后,掌柜点头微笑、便回到柜台继续算账去了。
小吕捕头轻咳一声,左手端起粗瓷大海碗,右手从筷笼中抽出两根筷子,一边拌着面条、一边站起身来,慢慢悠悠地坐到了那名男子的对面,自来熟地搭起了腔来:
“兄弟也是外阜来的吧?哪的人啊?”
这名身材略胖的男子没有搭话,只是眯着眼睛、憨笑着指了指自己嘴巴、又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是个哑人。
“哦,原来不会说话啊……”
小吕捕头百无聊赖的挑了一筷子面,就在将吃还未吃的时候,突然开口暴喝一声:
“柳执!”
那男子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心中同时一沉。他明白,自己这个反应,已经中了对方的圈套,身份必然露馅!于是,他二话不说探出一掌,直奔吕方面门拍去!
官断十条路,诈语本就是官府中人常用的手段之一;那些滚惯了公堂的地痞流氓,根本就不吃这套!可饶是柳执已在江湖漂泊两载由于,但由于他的出身实在太“高”,心思性情又相对单纯一些,这辈子又从未没打过官司,更没有与官差身份的人,有过任何交集。
武艺修为的高低,与个人阅历的深浅,没有直接关系。所以柳执自然就被吕方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诈语,惊露了痕迹。
可站在吕方的角度来看,直到现在位置,他也没能猜出对方的身份。之所以有此一诈,也只是在他刚才放刀的时候,察觉到了这名男子的异动而已。他认为对方看出了自己包袱里,藏的是要命的家伙,很可能是个江湖人;所以也是想先诈一下试试看,再跟他打听打听柳执的踪迹。
所以在吕方喊话之前,心中虽然已经有了戒备,但依旧还是小看了对手;而他这句诈语的效果,也大大超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如今吕方一见对方肩头抖动,心知自己是“问对了人”!于是他左手捧着面碗、直奔对方的太阳穴砸去;右手则以手背护住面门、指缝夹着那两根沾染了面卤的筷子、直挺挺的迎向对方的肉掌。
小吕捕头不愧家学渊源,功法纯!尽管如今无刀在手、仍凭着那一份聪慧与机敏、迅速采取了最正确的应对方式!他是想借对方自投罗网的劲道,用筷子将他的手掌扎出一个“对穿”……
然而他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名身材微胖的男子,不是仅仅是知道消息的江湖人,而是柳执本人!而柳执最擅长的武学,便是一招来自于南泉禅宗的“大开碑手”……
区区两根筷子,又能耐他如之何呢?
眨眼之间、江湖人常用来骗人的“铁砂掌戏法”、便在这一间客栈之中上演开来。
柳执右掌向前平推、目光淡然、古井无波,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挺挺击中了那两根筷子!
这两根筷子的材质普通,无论是柳执还是吕方,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它击碎。但做到这一点还有个前提,它必须是从筷笼中拿出来的新筷子!
而吕方手中的这两根筷子,已经沾染了面卤之中的油汤,中下段已然滑不留手!所以,在柳执这一记大开碑手之下、这两根油腻腻的筷子、便顺着吕方的手指缝,直奔正在呐喊提气的口腔扎去……
噗!
四颗门牙带着一筷子的面条,直接扎穿了吕方的后脑!一块白生生的颅骨碎碴穿破头皮,打着旋地嵌入在了残破的门框之上……
柳执暴起一掌、毙了金刀捕快吕方;随后二话不说,拎起自己的破包袱穿窗而出,隐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其实,说到双方的真实本领,柳执想要胜过吕方不难;但双方至少也得先走上几十招,吕方才会露出败相;只不过方才吕方心中,根本没有提起十足的防备;再加上他那一身本领,都练在了刀上!而那金柄官刀,又刚好摆在自己那张桌面上,没有随身携带。
于是,在有心算无心之下,双方交手一合,生死便已然分明。
说时迟、那时快!客栈的掌柜与小伙计,只见那个面容和善的俊后生,端着面碗去跟那小胖子套近乎;二人才说了一两句话,这后生便突然大喊一声,对方就一掌把他给拍死了!
对于这二位老实巴交的村民来说,亲眼见到了“红的白的”淌了一地,吓得连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了!二人的嗓子眼也堵了,脑筋也木了;除了抱着头闭着眼、蜷缩成一团之外,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了……
此时此刻,老吕也刚刚从后巷走了出来;他只听得客栈侧面发出了一阵木料破碎的声音;眼珠一转,便立刻将包袱皮抖开,露出了那浮雕龙纹、金灿灿的官刀……
然而,等他无比谨慎的走进店房、看到了角落那一具熟悉的伏尸之时,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痛失爱子的老吕,抱着因公殉职的儿子,一个劲的哆嗦;他没有眼泪,也发不出声音,只是呆滞地搂着儿子,越箍越紧……
就在此时、一阵夏夜的微风、从窗口破洞吹入客栈、温柔的拂过了老吕的脸庞,也将这位老捕头从彻骨的悲痛之中惊醒!他强行敛住心神,上前一把拽起了裤褂湿透的掌柜,恶狠狠的问道:
“凶手呢?”
这掌柜的早已搂不住中气,心神也处在即将崩溃的边缘。尽管如今整个人都被老吕捕头揪着脖子拽了起来,但身子却仍然一直往下滑蹭……
然而他右手的食指,却无意识地指向破开的窗子……
老吕二话不说,扔下客栈掌柜,便从那个缺口蹿了出去。此时此刻,无论对方是个什么身份、武艺有多高强,对于痛失爱子的老吕来说,已经都不重要了!
要么就将仇家千刀万剐,要么自己就去追赶黄泉路上的儿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与此同时,村口巡查的那名团练教头,正在跟村民们讨论四品京官的身份;由打暗夜之中的官道方向,隐隐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夏天的夜幕,总是黑的特别晚;眼下虽然并未完全黑透,但能见度却不高;村口的诸位乡亲们虚眼观瞧,只见有一人一马,正向村口缓缓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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