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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沉默了良久,沈归内心之中的万千纠葛,终究还是化作了一声叹息。他紧紧攥住老吕捕头的双手,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老人家,吕方是在下的义兄啊……”
老吕捕头猛然抬起头来,望着同样面带悲戚的沈归,浑浊的眼泪滚滚而下……
待二人情绪恢复如常之后,沈归借客栈后厨煮了一锅菜粥,半强迫地喂老吕捕头喝下一碗。
“老爷子,不知您日后又作何打算呢?”
“打算……还有什么可打算的呢?既然朝廷钦犯已经被贤侄打落山崖了,老朽也应该带着……带着他回京交差去了……”
“嗯……有始自当有终。不过依小侄看,老爷子的年纪也不小了,不如这样,罢。等您交过了差事,办完了后事,便去幽北找……”
“贤侄不必心了,老朽哪也不去!”
沈归本是怕老捕头回到家中,睹物思人,会无法走出丧子之痛的困境;只不过看他的态度仿佛格外坚决,自己也不好强人所难……
“哎……那既然是这样的话,就劳烦您给周元庆带句话吧。就说,解决南康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个“等”字。”
“哎,我记下了。贤侄,你此行又去往何方啊?”
“长安,祭拜家中先人。”
一锅菜粥分食完毕,客栈外的大雨也终于停了下来。一老一小互道珍重,就此分别。沈归骑上那头漂亮的小驴,踏上三晋地面,直奔长安方向;而痛失爱子的老吕捕头,带着两匹快马、一具尸身,返回燕京交差。
可惜的是,拒绝了沈归邀请的老吕捕头,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坚强。天佑帝的封赏嘉奖、文武同僚的嘘寒问暖,并没有令他逃开睹物思人的困局。就在北燕王朝成功平定华江以北的那一天,老吕捕头也在普天同庆、大赦天下的欢腾气氛之中,静悄悄吊死在了自家的房梁之上……
小人物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在大世代的进程面前,永远显得非常苍白……
此时此刻,北燕王朝原本窘迫的局面,经祝云涛的一手釜底抽薪,立刻翻转过来。解忧军大统领庞青山,虽然成功拢了秦军残部,壮大了己方军威;但前有石门、燕京两座坚城阻拦、后有蔡宁、项青两军三面合围,解忧军正面临着走投无路的绝境。
其实所谓的绝境,对于一支强队来说,未必只有溃败一途可循。古往今来、无数以弱胜强、名震天下的经典战役,大多都是发生在一方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困兽之斗,濒死一击,往往会爆发出极其惊人的战斗力;而围三阙一之法,也就是为了在心理上给对方士卒一个纾解、瓦解他们那死战不降的决心,从而避己方承受过大的伤亡数字。
公平的说,虽然解忧军的战斗力、早已被天下人所不齿;但那也是南康朝廷花大笔金银供养的正规军!而且仗着财大气粗、工匠手艺湛的优势,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后勤给养、这一支解忧军、足可称华禹历代兵家之最!
只不过南地百姓,生活环境富足;就连那些最普通人家的孩子,也会去找一间正经商号,打杂学徒;绝不会让他们来吃这一碗沾了人血的刀头饭!也只有那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孤儿或是配军,才会为了一口吃食、一条活路,而投身军伍之中。
兵源素质也就可想而知了。
换句话说,如果今朝被四面合围之军,都是陈子陵麾下的秦地虎狼;再有这一批天机工坊的新式军械作为辅助的话;那么背水一战、一鼓作气打下燕京城,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可如今乃是南康解忧军被人合围,还是刚刚经过拢混编的“杂牌军”!
更可怕的是,其中大部分的三秦老兵,对陈子陵“阵亡”的前因后果,都心如明镜一般……
所以这些人微言轻的秦军士卒,都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才会被上官裹挟,全体向南康军投诚倒戈;而庞青山麾下的正统解忧军呢,也必须时刻警醒,以防秦军士卒为了替主帅报仇、随时会反戈一击。毕竟强宾压主的事,可从来都不是天方夜谈!
所以眼下的解忧军,正处于内忧外患、互相猜忌的微妙状态之下;而这十几万杂牌,除了四处逃窜与消耗粮草之外,也做不出什么有意义的应对之法。
周长安奉旨拢三秦大地,无法回到蓟州指挥作战;所以左丞相王放重新挂帅,全盘接过了战场指挥权。就算所有北燕人,都准备好要将南康军一举歼灭的时候,他竟发布了一道别有意味的帅令。
他将战场划分在中州以北、鲁东以西、燕京以南、三晋以东的范围之内;所有在野的北燕军、同时向中心点缓缓进军,一步一个脚印;只要敌军仍然还在蓟州平原以内,那么所有人都不必着急;直到冬至来临之前,将这十几万军队消灭即可。
蔡宁对此老成持重之计、倒是毫无异议,并迅速上书附议;可当项青接到此令之后,却并未理会王放的进军方略;他只是修书一封,呈天佑帝驾前、要求朝廷给他祝家父子一个说法而已。
次日朝会之上,天佑帝将项青的呈文掷于堂下,目光如冰似刃,直刺太子周长永。不过,他并没有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斥责太子,甚至都没有提过一个字;他只是铿锵有力的做出了一个天子承诺:
朝廷必会继续深挖祝云涛一案,不会因为以一个名唤柳执的“杀人剑”伏法,而彻底宣告此案终结!





马过江河 第1031章 335.父子档
抛开周长风这个幌子不说,其实单就祝云涛一条人命,如果抛弃掉个人情感因素的话,并不值得如此劳师动众。何况项青的祝家血脉,至今还未得到巴蜀军民的一致认可;而他本人也是个文官出身,虽眼下也统兵在外,但背后没有祝云涛这棵大树撑着,他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
所以他如今倒逼天佑帝、必须就此案给出说法的“犯上之举”,也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可言。而且从他手中那一支新军的具体动向来看,也并没有枉顾内阁批示、拥兵自重、胁迫君王的迹象存在。
如此看来,项青纯粹只是打出一手“感情牌”而已。
不过感情方面的问题,有的时候也可大可小。尽管如今北燕朝廷的根基,已经基本稳固下来;但天佑帝却必须给项青一个交代,哪怕他手中没有一兵一卒、哪怕他血脉存疑、哪怕他人微言轻……
紫金殿上的文武官员,俱是唯利是图之辈不假;但如果天佑帝辜负了祝家父子,那么日后就别想再有人愿意替天家真心卖命了!无论是体恤忠臣、成就一番千古佳话也好;千金买马骨、拢因战事而离乱动荡的民心威望也罢。对于现在的项青来说,只要没有扯旗造反的举动;那么无论他做出何等恶事,只要周元庆还在位一天,就必然要将这个忠臣遗孤、视如己出一般优待。
奸佞忠臣、昏君明主,百姓小吏,乡绅商贾,本质上不都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痛失爱子的金刀捕头老吕,成功带回了钦犯柳执的发髻,并作为结案的凭证,交给了燕京知府罗源。而罗大人也按照“沈归”的说法,进行了归档结案,并依照北燕律法,上交刑部复查。
然而此事内情究竟如何,无论是天佑帝还是满朝文武,心中都如同明镜一般。
这个已然束手伏诛的案犯柳执,本是幽北三路的阉宦出身,来路并不算什么秘密,也十分容易查明。他与他的师父陆向寅,本是幽北前任太子颜昼的铁杆心腹;在颜昼倒台之后,柳执也被兴平皇帝颜青鸿、定为幽北反叛,并签发了海捕公文。从此,柳执便流落于江湖之中,成了一条“流浪恶犬”,为了一口吃食而四处给人卖命。
这样的一个疯狗,能与祝云涛、周长风有什么恩怨纠葛呢?而这两条朝廷大员的人命,又如何值得一个江湖人、在北燕国都、天子脚下,光天化日的当街行刺呢?
正所谓水有源、树有根;出现了一个杀手死士,那么也必定有背后指使其行凶之人。而罗知府本想就此案继续深挖下去,将真凶连根拔起;但还未来得及开头,便被他的贤内助——水烛先生强行阻止。于是,罗知府就此草草结案,装傻充楞地将罪名钉在了柳执身上,并上交给刑部进行复验。
如此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一桩案子,背后究竟有无隐情,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此案牵连慎重,没有人想与之扯上关系,统统选择冷眼旁观。
如今燕京知府罗源,也同样装傻充楞,就这么将结案的卷宗,呈上了刑部;而刑部尚书梁禄,却万万不敢就此结案!
梁大人乃是六部尚书之一,北燕朝廷的股肱之臣、王党风头正劲的魁首之一!既然身居高位、对于此案背后的牵连、自然也心如明镜。他心里清楚,一旦就此归档结案的话;加入日后“那一位”不慎倒台,这桩案子必然要被重新翻出来……
皆时,贪赃或许没有他的事,但枉法的罪名,他根本洗不干净。届时,他梁禄也会从一个铁杆的王党魁首,变成了蔡党的奸细、太子的门人……这个污点,他根本就洗不干净!
没法子,既然这桩案子,自己这个二品的脖子顶不下来,那就只能继续往上报了!斥责就听着、贬职就忍着,总比被罢官夺爵、抄家灭族的好!
由于日前右丞相蔡熹、为国事操劳过度、导致积劳成疾,在一家古玩铺子里口吐鲜血,自此卧床不起。近日以来,在太医院的心调养之下,终于悠悠转醒;但每日仍需老参吊命,根本无力过问政事。而如今右丞相的职务,暂时都由户部尚书程谊程大人、全权代劳。
程谊虽有“北燕铁算盘”之称,但平生却只于账目,不善政事人情;在内阁之中、也断断无法与王放这等不世出的人杰,分庭抗礼。而蔡熹的本意,也只是想让程谊帮自己“占个位置”;待来年春暖花开,病痛消褪之时,他再重新杀回内阁,与王放继续周旋……
那么从朝廷章程来看,祝云涛与周长风的命案,刑部尚书梁禄也拿捏不准,就要发到内阁、等待中批或圣旨的朱复。可如今内阁虽是王放一家独大,但此事背后毕竟关乎于当朝太子,牵连甚广、干系甚重。王放虽是个粗放豪迈的武人性子,头脑却并不比蔡熹愚蠢半分;他对此案也为恐避之而不及,便直接一退六二五、干脆捅到了陛下面前……
于是乎,便有了天佑帝亲口宣布深究此案,并由他一手督办。
究竟是谁做出来的事,谁自己心里再明白不过了。
“杀人剑”柳执,就是太子门下的走狗;而祝云涛与周长风、包括在城门洞中枉死的那几十位无辜百姓、也都是太子爷的一手安排。
按照太子的想法来说,父皇洞悉先机、布局妙;在最危急的关头、将祝云涛这手布了几十载的暗棋摆上台面,成功将北燕王朝溃败的局势,彻底翻转过来。既然眼下朝廷已经胜券在握,以父皇高瞻远瞩的眼光、于谋划布局心机,应该已经为即将到来的天下太平,做出提前准备了。
所以,太子之所以敢在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光天化日派出柳执这样的顶级恶犬“出口咬人”;一半是给旧党中人擦屁股,一般则是出于揣摩圣意,替父皇分忧的心情,充分展示自己具备了“上位者”必要的果决与狠辣!
既然祝云涛已经发挥了作用,那么就等于再没了作用。除掉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站在帝王术的角度来看,太子的这个想法,倒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古往今来、千秋百代;每至“刀枪入库日、马放南山时”,那些曾经立下汗马功劳的重臣,也鲜有善终的例子。
而天佑帝周元庆,也的确为祝家父子日后的安排,颇了一番心思。首先来说,华江以北平定之后,类似三秦大地,巴蜀道、包括必然要复的“西疆失地”,是肯定不会再交给身份格外敏感的封疆大吏了。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祝家父子,必须要留在蓟州,最好能住在天子脚下,稳稳当当的做几年安乐公侯。什么时候祝云涛与世长辞,项青、也就是真正的祝文翰,才能得到朝廷的重用。
父子同殿称臣的事,还是颇为麻烦的。
至于天佑帝想出的安置方法,其实也不算什么上策。以祝家父子的功绩来说,那种明升暗降、明褒暗贬的封赏手法,肯定是行不通的。财富与土地的封赏,绝不能小气了;而祝云涛入朝为官,也必须握有实权,真正能够掌握北燕王朝的时局走向那种;之后,还要招赘项青一个驸马爷,更需破除先祖立下的规矩、许这位驸马爷,兼任朝廷公职;许他一个锦绣前程,送他一片铁杆的庄稼……
如此铺张的封赏,原因也很好理解:天佑帝不想被人说自己过河拆桥、也不愿意做出那兔死狗烹之事。大丈夫既生于天地间,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更何况他还是一朝天子,万民之主。假如格局狭窄、目光短浅,事事工于心计的话,又岂能令治下官员百姓信服呢?
这就是周元庆与太子,在本质上的区别。
权术也好,制衡法也好、帝王心术也罢,终究只是手段和工具而已;为人君主者,绝不能被此等小道术法蒙蔽心智、最终泯灭了人性的光辉!
可谁知道自己分明已经做好了放血割肉、千金买马骨的心理准备;而自己钦定的继位者、却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砸碎了自家的锅台!无论这案子最后如何尾,至少他天佑帝周元庆,再也洗不脱“功高震主、妒杀功臣”的嫌疑了……
其实早在太子授意四处散布谣言、中伤四皇子周长安、试图离间君臣、父子之间的信任之时,天佑帝就已经在为战后退位的事,做提前准备了。他将季家满门被害之事,通过一场血花四溅的廷杖、统统揽在了自己头上。如此做法,就是以为了给太子留下一具清白之身,他日君临天下。
天下为人父母者、往往都会如此;北燕天家之人,也不外如是。可自甘揽过罪责,与被亲生之子“栽赃陷害”,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即便是往好处想,太子此举,本意是为君父分忧;只是头脑愚蠢、手法幼稚,这才好心办了坏事……
但即将迎来中兴之治的北燕王朝,真的需要一个愚蠢幼稚的君王吗?




马过江河 第1032章 336.忠仆
江湖上有一个叫做“吃臭”的行当,也被称之为“地老鼠、穿山甲”,官称盗墓的。在这个古老的行业之中,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规矩。
通常来说,这行手艺都是家传的绝技;外出做活的时候,也都是父子搭档。只不过“下河摸鱼”之人,都是儿子;而父亲则留在“岸上”,负责掌眼纤绳、瞭高放风。
之所以会传下这个规矩,除了因为儿子年轻力壮、身手矫捷,更方便爬上爬下之外,还有一个更深层的理由。因为做儿子的,可能会见钱眼看;一旦摸到了值钱的好物件,一时被贪欲蒙了心窍,很可能会将父亲活埋在“河里”;但为人父者、却永远都不会做出这等恶事来。
同样的道理,周元庆与周长永二人“下河”、为人父者的周元庆,就犯了类似的忌讳。无论有意还是无意,太子此举,都不亚于割断了绳索,拿起了铁锹的孽子……
这一手卸磨杀驴、被他玩的是“光明正大”、人尽皆知;这分明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的亲爹钉在桀纣之君的耻辱柱上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原本周元庆属意周长永继位的原因,也大多都是因为祖上曾留下了“不可废长立幼”的规矩;可如今祝云涛死了,他膝下独子“项青”,必会成为一任手握实权的驸马,也就等同于破开了“驸马不得入朝理政”的祖宗规矩……
既然破都已经破了,那破一个还是两个,也就不成问题了……
即便如此,周元庆也没有立刻废掉太子的打算。而他当众宣布深挖此案的用意,也只是想借此事敲打敲打频频出错的太子,顺带再仔细考教他一番。如果他能够春风化雨、无声无息的解决问题,那么就证明此子只是一时犯了糊涂,未必不可托付祖宗基业……
可如果他做的不好嘛,周元庆也还有别的儿子可立。北燕王朝即将到来的中兴之治,本是天下大势,不会因个人意志而更改。一个英明神武、继往开来的圣君明君,也未必就比那些昏聩无道、贪图享乐的庸主,更加适合这个时代。
散朝之后,始终一言未发的太子周长永,在两个小内监的搀扶下缓缓出宫,坐上了太子府的马车。盛夏时节的阳光真是又毒又辣、那些咸涩的汗液、流淌在尚未愈合的廷杖伤口之中、杀出了一阵阵难耐的痛痒。
闷热的天气、伤口的不适,神的紧绷,再加上父皇那锋锐如刀的目光,都使得太子处于一个非常暴躁的情绪之中。如今回到了相对狭窄封闭的车厢里,他终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与舒适……
“快快快,帮我吹吹……吹吹!太医送来的“凉药”带了吗,赶紧敷在伤口上……”
太子刚刚钻进车厢,便手忙脚乱的将一袭杏黄色色朝服扯开,露出了汗津津的中衣,以及那些早已被汗液与脓血泡软的伤痂。车厢之中两个伺候的小厮,一人取来湿巾为其擦拭伤口、另一人则从车厢中的小柜子里、取出了一枚巧的瓷瓶,小心翼翼地为太子敷药……
“嘶!该死的奴才!”
手指摸在清理过后的伤口上,自然带出了一丝痛楚。太子的心情本就烦闷暴躁、被此痛一激,立刻就炸了起来!他弯腰在车厢中站起身来,飞起一脚,踢中了那个替他擦药的小厮;感受到施暴带来的病态慰藉之后、他便更加疯狂地拳打脚踢,一边打还一边不停咒骂,声音也越来越大……
一直跟在车边小跑的太子府大管家忠伯、耳听得车厢中传出了太子粗鄙的咒骂之声,不禁皱了皱眉头。随即,他对车夫头和护卫长做了个手势,马车迅速改道小路,避吸引旁人之耳目……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这乘马车便停在了城北太子府的后巷。太子披着中衣、赤裸着胸膛跳下马车,冷哼了一声,便迈步入府;而忠伯则连声呼唤丫鬟,准备为太子沐浴的事宜……
这时,护卫长缓缓靠近忠伯身边,低声向他询问道:
“大总管,那丫鬟的腑脏,应该被太子爷踢碎了……现在正躺在车厢里大口大口的吐血沫呢……”
“……哎,人还能活吗?”
“据卑职估计,二成不到。”
“查查奴籍,再去账房支份白包,给家里人送些体恤过去吧。”
“是!……总管,送一份……还是两份啊?”
忠伯挥了挥手,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迈步进了府门。坦白的说,太子自幼随蔡熹刻苦攻读、自少年时代便一身儒雅之气,绝非那种暴虐成性之人。直至今日,太子的右臂上还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疤痕,就是一个小丫鬟不小心打翻烛台,烫出来的印记。而当时的太子周长永,不但厉声喝退了本欲棒杀此婢的忠伯、更轻声细语的哄了这个小丫鬟一个多时辰……
自己在太子府上当差几十载,这种殴打虐待下人的事,对于太子来说,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忠伯考虑了半天,吩咐下人去冰窖取冰,制办了一份消暑冰点,亲自端入太子的寝房。
此时太子周长永、正躺在一个大木桶中闭目养神;而两个通房大丫鬟、还不知马车上发生的事,情绪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只是照例小心伺候而已。忠伯将冰品放在接手桌上,挽起两道袖口,对两个大丫鬟摆了摆手……
“是忠伯吗?有劳了……”
忠伯心知肚明,这“有劳”二字,乃是他处理“马车之事”的谢意。正所谓主忧臣劳、主辱臣死;这也本就是自己的份内之事,不值一个谢字。
“此事怪我,是老奴年纪大了,挑下人的时候没长着眼,气着主子了。夏天暑热之气甚重,主子先进一盅冰,压压热毒吧。”
说完之后,忠伯给太子端来了一道白瓷盅;掀开盖子一看,原来里面放的是绿豆莲子磨成的泥、并混合蜂蜜调味、与冰沙搅拌而成的消暑甜品。
太子身处于温水之中,脸上被甜盅散出的寒气一敷,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低头再看,这一盅碧绿色的冰沙,看起来就更是冰爽怡人、令人食指大动。太子任由忠伯替他小心擦洗着后背,三两下便吃光了冰品。
感受着夏日难得的凉爽畅快,自然也对忠伯的办事能力交口称赞道:
“忠伯啊,我看咱们北燕王朝的奴才,除了跟随父皇的唐大伴之外,就属你最会办差了!”
“太子爷谬赞了。唐大伴乃是陛下近人,四品官身;而老朽却只是个奴才,怎配与其相提并论呢?再者说来,当年若不是殿下您、开口回绝了陛下赏赐来的宦官,只怕老奴早已经被遣散回乡、种田渡日了,焉能留在太子府颐养天年啊!”
“可惜啊……可惜你不是内监之身;否则他日我位居九五之时……”
“殿下还请慎言!”
眼下蔡熹称病在家、拒不见客;他的满腹心事,又无人可谈,实在是不吐不快,堵在心里难受极了。如今谈兴正浓、一听这话,太子本欲发作,却感到内心之中一片凉爽,也就泄去了那一份骄狂暴躁之气……
“哎……忠伯啊,你是不知道啊,这些日子我……难啊!太难了……”
其实,忠伯懂不懂朝中之事、能不能提出解决方法,太子根本就不在乎;他只是心中烦闷压抑、又倍感孤单,急需找个人倾诉罢了。
直到忠伯小心太子涂抹了伤药,又伺候他换上了一身干爽透气的夏服之后,周长永才总算说完了此事的前因后果。当然,他所谓的“实情”,顶多有四成是真罢了;其余的六成,除了无法说与旁人的“秘闻”之外、还有许多美化自己形象的“春秋笔法”……
忠伯则一直安静的听着,偶尔搭一句感叹词,作为“承上启下”的阶梯。直到太子喝了口茶,用期盼的目光等待着自己回应之时,他这才顿首含笑,颇为自谦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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