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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沈归带着一群江湖上的“刨的快”(盗墓贼),光明正大的掘开了周家天子的“祖坟”、并捣毁了所谓的“龙脉”,成功敛了老叫花子伍乘风的骸骨,并顺手将一些骨质手把件,重新填回了墓穴之中。
这些骨质手把件的“原材料”,来自于玄岳道宫三代弟子的首徒,无鹤道人关北斗。
对于那些“吃臭”的盗墓贼来说,这次的工程量虽大,又不允许“摸鱼网”,几乎是白帮忙的朋友活;但整个全过程却十分梦幻,也足矣填补他们在经济上的亏损!
这些连下九流都算不上的盗墓贼,挖了一辈子的贵人陵墓,还是第一次挖当朝天子祖上的坟茔!而且平日里“下河”,他们都是三更半夜才敢出动;工作之时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半点声响,引来黑白两道的窥伺……
可这一次,光天化日、甩开膀子,把工具抡的是叮当乱响,更有朝廷官军帮自己“放风撩高”,光明正大的挖了皇帝老儿的祖坟!
如此轻松的“下河”,只怕谈不到绝后,也定然算得上是空前了!
而对于周长安来说,大哥疯了,二哥、三哥身子骨都弱,自己这个排行第四的皇子,承继大统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更关键的是,他这次递补上位,还没有以军功胁迫父皇;而出手害人的痕迹,也被成功伪装成了一次意外;就算必然要追究责任,那也是吓疯了太子的天佑帝与王放二人首当其冲;与自己这个远在三秦戍边平乱的四皇子,压根扯不上半点干系!
这次周长安前来送别沈归,就是因为心中还有许多心结没能解开;而太子失心疯的这个“意外”,也有一些破绽没有完全化解。
就比如说“逍遥法外”的沈归、若然有一日将屠刀对准自己,谁又能为君分忧、为国除贼呢?就比如说某日沈归酒后失言,导致此事败露,他又当如何?就比如说那个“吸魂夺魄”的萨满教香囊,若是换了个形状,悄悄摆入自己的书房寝宫,又有谁能发现?
比如说那些神通广大、三教九流的江湖人;比如说渗透北燕各个角落的“半开脸”……这些问题,对于向来心思缜密、办事周详的四皇子来说,就如同鞋里的砂砾一般,不除不快!
至于太子患了失心疯的事,压根不用沈归废话,周长安早就得到了消息。
赤乌的指挥权,虽然暂时移交在他恩师王放的手中;但这只是四皇子对远在京中的父皇,表明自己忠心的方式罢了。毕竟他手握重兵,足矣对燕京城产生威胁;如果还要死死扣着情报机构不放的话,为君者难心中起疑。
殊不知,也正是因为他展现出了成熟周全的臣子智慧,周元庆心中才泯灭了心中最后一丝父子之情。
因为对于周元庆来说,四皇子此举,分明是在站在为人臣子的角度上,耍弄油滑市侩的手段,去缓释拥兵自重的嫌疑。赤乌,是周长安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一手建立起来的谍报组织;所谓的权力移交,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既然他耍了这样一杆花枪,那么真实想法与个人立场,也就不言自喻了。
所以太子失心疯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而周长安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原因,沈归心里也同样清楚。
所以二人长安城话别,周长安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要打探沈归的下一步动向,顺便瞧瞧这个曾经的朋友,有没有什么破绽可寻。是的,他起了过河拆桥、杀人灭口的心思。
就在周长安拿着失而复得的天子玉佩,双眼发怔的时候;正坐在车辕上赶车的齐返,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句:
“哥,周长安那个老小子,好像打算铲除整个江湖道!这江湖和朝堂,可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啊……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车厢之中的沈归,左手正捧着一本《食经录》,右手拢着一枚乳白色的骨灰坛,小声品评着菜式的优劣高低;如今一听齐返开口询问,他反手扣下了书本,将车厢的麻布帘挥手撩开,抱着伍乘风的骨灰,倒坐在了齐返身边:
“嘿,说来你可能不信。他并非只想效仿南康、彻底铲除整个江湖道,把银子都一个人挣了;现在他周长安啊,是想做第二个关北斗!”
齐返闻言扭过头来,神情颇有些怀疑地注视着沈归;而此时车厢顶部,也传来了一个懒散的声音;此人无打采的打了一个哈欠之后,口齿不清的搭话道:
“哈……南康会有什么样的下场,难道他不是亲眼得见吗?咱们容不下南康,他还想当第二个关北斗?脑子没病吧?”
齐雁的声音飘然而至,同时双脚倒扣车顶,身形回旋于半空之中,使出了一个夜叉探海式;猿臂一伸、二指一提,把齐返的身后的酒葫芦握在了手中。
“大雁啊,懒死你好不好啊?其实周长安也没你们想的那么聪明,至少比他那老子周元庆,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他啊,是被南康王朝的繁华盛世,给耀花了眼;他以为关北斗功败垂成的根本原因,是个人能力不足、再加上运气不好,惹到了我这个李玄鱼的生魂;与“南康新世界”毫无关系。他这是想等天佑帝百年之后、自己登基坐殿之时,在北燕全盘套用新南康模式,亲手开创一个富甲天下的太平盛世!”
听了沈归的解释之后,以酒润喉的齐雁挠了挠头,颇有些不解的说:
“其实我也认为,人家南康朝廷那么阔气,百姓生活也相对富足,肯定有它的可取之处……话又说回来了,就算关北斗打造的南康王朝再差劲,那也比半死不活的北燕王朝强好吧?”
沈归听了齐雁的话,反倒显得有些惊讶。他小心翼翼的将师父的骨灰坛,放回车厢;随后站在车辕之上,双手扒着车厢边缘,看着两眼无神望天的齐雁问道:
“有病啊你?你要是认同关北斗的想法,为啥还要跟他过不去呢?”
“你有病吧?咱哥仨离开太白山之前,我爹不是有过交代吗?他说咱们兄弟,是“三个脑袋一条命”;那你跟人家关北斗过不去,我俩还能站在干岸上吗?这还有啥不明白的地方吗?”





马过江河 第1053章 357.涿鹿
听到齐雁这个简答粗暴到了极点的答案,一时之间,沈归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本着小心求证的原则,他反脚踢了一下正在专心驱车架辕的齐返,对方也只是“啧”了一声、回了一句“别闹”,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显然,齐返也同样认为,关北斗毕生追求的“新世界计划”,并没什么不妥之处……
沈归一屁股坐会了车辕之上,呆滞了许久,不解的开口问道:
“……那……你们跟谛听过不起……也只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不然呢?也不只是我们俩,包括两位嫂夫人,颜老二,何文道,伍老爷子,姜三爷……基本所有的人都认为,你和谛听的事,咱多少有点理亏……起初就是为了一个阿芙蓉膏,犯得上如此大动干戈、穷追猛打吗?”
“我…这…该怎么跟你们说呢……哎……”
沈归颓然的长叹一声,双臂环膝、肩依车厢,歪着脑袋、注视着略有些晦暗的天空……
他一直认为,那些始终愿意站在自己背后的长辈与朋友,都是因为他们也有着同样的理念、与洞悉世事的超然智慧,才会与自己不谋而合,共赴这一场华禹之变;可没想到经齐雁这么随口一说,却忽然将他单方面的想法全部打碎!
原来,根本没人能理解他的想法,也没人认为谛听的理念是有悖于这个世代的……而他们愿意以性命相帮、至死不渝;竟只是出于“朋友的信任,江湖的义气、还有长辈对于晚辈的骄纵与溺爱……
原来,那些死于非命的故人,从来都不是为了什么天下苍生、人间正义;只为区区一个沈归罢了……
沈归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也流出来了……原本正在赶车的齐返,余光一撇、立刻惊恐交加的勒住了缰绳,将两匹老马生生拽停;而躺在车厢顶部望天的齐雁,感到马车一晃,也立刻将两柄指尖刀倒扣在手中,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沈归看到他们二人的莫名紧张起来、立刻抬起袖子、胡乱抹去了泪水,大笑着拍了拍齐返说道:
“没事,挺好的,相信我就对了!咱们出发!”
齐返用探究的目光,盯着沈归好半天;见他脑子好像还真没出什么问题,这才挥舞马鞭,一抖缰绳,口中还小声念叨了一句:
“脑子让车厢门挤了吧?”
齐雁也翻了个身、躺回了车顶,懒洋洋的随声附喝道:
“你赁的这是辆夏车,挂的也是粗布帘子,根本没门……”
马车滚滚向东而去,在夏末的泥土上,碾出两道深刻的痕迹……
八个昼夜,转眼一瞬。
燕京城以南,有一个小地方名叫涿鹿郡,归蓟州路管辖。据说在数千年以前、炎黄二帝“会猎”于此,掀起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涿鹿之战。也正是这场大战,翻开了华禹文明的悠长画卷。
从那以后,此地便得名“涿鹿”,并被誉为华禹第一古战场,历史悠久,人杰地灵。
至于从更加现实的角度来看,涿鹿郡地势开阔平坦,土壤肥沃,取水便利;砂石木料等自然资源,也是丰富充沛,唾手可得,耕种畜牧极其便利、很适合人类再次繁衍生息。
当然,此地古来便有“幽燕沃土、蓟州膏腴”之美称。
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蓟州道民风向来彪悍豪迈、留名青史的勇将也犹如禹河砂砾,数不胜数。有这等文化底蕴和与优良传统,此地百姓普遍尚武,无论是渔樵耕读还是贩夫走卒,或多或少也都练过几下“庄家把式”!
眼下华禹大战尚未终结,所以涿鹿郡的百姓,虽萌“天子脚下”之庇荫,但也没什么心思干活,终日闲暇无事。闷的时间久了,自然倍感无聊。逐渐的,乡亲们便约定俗成地聚集在茶寮酒肆,或是斗个牌、或是咬个虫、或是就着一小碟盐煎豆,二两混汤浊酒,寻一番“醉生梦死”的滋味……
至于那些没银子“沽酒博戏”的人呢,倒是也不乏消遣渡日的地界。
涿鹿郡的村口,有一间茶寮,名唤“三将军茶馆”。说是茶馆,但卖的确是大碗茶,一桶水放两芽茶叶,口感约等于白水。吃食也没什么好菜,无非就是时令的瓜果梨桃,窝头咸菜罢了。
在太平年月,这三将军茶馆,起到一个“招工处”的作用;那些卖力气给大户帮农的长短把式,穿州过府打零工的手艺匠人,过路此地的镖师商队等等等等……凡路过此处的外乡人,都习惯在此打尖歇脚,顺便等待主雇。
眼下战乱四起,商队和镖局的好客源锐减九成,生意一日不如一日;虽也有大批本地闲汉,补上了这个空缺,场面看起来同样热闹喜庆;但不同客户群体的消能力,也无法同日而语。
乡亲们当然高兴,掌柜的却打算关张歇业了!
直到某日,一位躲避战乱的小说书先生,偶然经过此处,才算是把“三将军茶馆”掌柜救了!靠着他那一张金口招揽客人,采用薄利多销的经营方式,才勉强在这混乱的世道当中,把这个小铺子维持了下去。
艰难的世道,对于生意人来说,就等于是一场大浪淘沙。这就如同遭遇大雪封山的狗熊一般,哪只皮糙肉厚、能扛过这个寒冬;那么来年春暖花开、冰河解冻之时,整座山就都是它一只熊的!
今日晌午一过,三将军茶馆内外,照例聚满了本地的闲人懒汉;就连茶馆外的那棵老歪脖子树上,也骑着好十几个半大孩子,压得树杈摇摇欲坠……
学说书,是为了养家糊口、安身立命;但除此之外,如果观众热情,气氛高涨,对于艺人本身,也是一个极大的鼓励与锻炼。最近一段时间,这水平一般、能耐有限的小先生,在涿鹿郡得到了极大的职业满足感,还颇有些乐不思蜀了!
啪!
说书先生坐在茶馆正中,一摔手中醒木,四句定场诗脱口而出,压住了乡亲们的闲言碎语:
“风水术士惯说空,指南指北指西东。若是真有龙虎地,当年何不葬乃翁!”
“好……”
“闲言不表,咱们书归正传。上回书说的是,玄德公扶老携幼渡华江,赵子龙七进七出保幼主……”
毫无疑问,这小先生说的是三国的故事,烂了大街了。昨天长坂坡,今日该说到当阳桥了。不过他这一回书,捧的正是涿鹿郡本地的头号勇将,张三将军。书是旧书,乡亲们也都滚瓜烂熟,但仍然还是爱听。没别的,就是因为这套书里,有一个本乡本土的老乡亲,听起来格外的亲切生动!
书虽是旧书,但说法却略有不同;而且在这样一个兵荒马乱的年月,能有个廉价的“娱乐活动”,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谁还能横挑鼻子竖挑眼呢?
“元让,不可冒进!那虬髯儿粗黑猛愣,自不足为虑也;但你看对岸密林深处、隐隐有尘土纷飞、这分明是……”
正当故事说到了之处,原本寂静无声的茶馆四周,竟隐隐传来了一阵金戈铁甲之声!此时此刻,乡亲们还都沉浸在说书先生用语言勾勒出的场景之中,浑不自觉;但说书先生本人,神智却非常清醒;他被这杂乱的声音一扰,立刻皱眉向远处观瞧……
果然!远处有漫天尘土纷飞、定有敌军设伏于……不对啊!这是蓟州涿鹿、又不是荆楚当阳!
很快,一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中年将领,由打漫天尘土之中现出身影。此人年纪大概在四旬上下,身量不高、却足够结实;他面色微黄,颌下一缕短髯,眉眼间略带几分书卷气;可他的嘴唇干裂,肤色暗淡、周身上下风尘仆仆、看起来像是刚刚赶了一大段远路,十分疲惫……
此人,正是南康解忧军主帅,庞青山。
起初,乡亲们还有些纳闷,这一人三个铜板随便喝的大碗茶,说起书来还真不糊弄,今天居然还带着“场面”……可随着对方距离越拉越近、乡亲眼见涿鹿郡的团练大师傅胡庆海,带着几个乡勇上去盘查询问,随后被人家当场乱刃分尸……
血腥味一飘过来,所有人都从纷呈的故事之中迅速抽离……
“妈呀!快跑啊!南蛮兵打过来了……”
足有一刻钟的大乱之后,那些抱头鼠窜、准备举家北逃的乡亲们,又折回了茶馆附近……
原来这座涿鹿小郡,早已经被数万解忧军围了一个铁桶相仿!
庞青山见这群没头苍蝇惊慌失措的模样,颇为轻蔑的冷笑了一声,随即片腿下马,大步流星地走进了三将军茶馆。他四下打量了一番,随手抄起桌上的半截青萝卜,也不问本主是谁,便啃出了“嘎嘎蹦蹦”的声音……
那说书先生本就年纪不大,望着敌军手中腥红的钢刀,望着远处被剁成一滩滩烂肉的乡勇遗骸,心中恐惧到了极点!腿脚一软、腰也跟着软;腰一软,椅子也就坐不住了……随着庞青山啃萝卜的声音越发清脆,他整个人也瘫软如泥的向椅子下方滑去……
茶馆外面,则是涿州郡的本地乡亲、以及数万名抱定必死决心、浑身杀气腾腾的解忧军!场面诡异而安静,紧绷到了极点,谁也不敢大声喘气……
忽然之间,庞青山被一口青萝卜辣到了舌头;他咳嗽了几声、歪头吐出了嘴里的残渣:
“呸……嘿,那个说书的!我刚才听你说,这对岸有尘土飞扬……然后呢?又怎么了?”
“回……回……回军爷的话!……然后就……然后就……”




马过江河 第1054章 358.人鬼两殊途
庞青山出身名门,自幼饱读诗书;对于这个烂大街的传说故事,后面的走向当然了然于胸。而他如此耍弄一个乡野说书先生,也只是因为还没想好,究竟要如何处置涿鹿县的乡亲们罢了。
此地距离燕京城,仅百余里而已。但眼下解忧军没了谛听探子的辅助,自然也无法准确估计燕京城的城防部署。纵然燕京城的守军不多,但有赤乌坐镇的话,只要哨探靠近燕京城下百里,必然会激起燕京守军的警惕之心……
而解忧军到达涿鹿县境内,半个时辰之后便是黄昏,定然是无法继续行军了。既然大军必须要在此地休整一日,无论是清理出供大军休息过夜的房屋,还是防止走漏消息,都必然要下手屠村。
不理会那个战战兢兢的说书先生,一根青萝卜吃完之后,庞青山又连喝了三大碗温吞水,整个过程未发一言。直到他慢条斯理的吃饱喝足,这才一抹嘴唇,对身后的将士们挥了挥手:
“听听他说的是什么破玩意儿,宰了!”
仗打到现在这个地步,对于解忧军的将士们来说,已经没什么可在乎的了,其中也包括了“伪善”与“损阴德”之类的心理问题。尽管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初上战阵的“老兵新丁”;但通过他们与西北军之间的恩怨情仇、逐渐也就习惯了血腥味,刀下也多少沾了几条人命。
这些解忧军卒,正处于刚开杀戒的兴奋期;直到他们杀寒了心、累软了手之前,根本无法敛杀戮的欲望!
而且眼下的解忧军,自己都是背水一战、四面楚歌的状态;假如他们无法在粮草枯竭之前、攻占敌都燕京;那无论如何,都只有一个死字,在等待着他们。
人之将死、也不一定都会大发善心、吐露真言;而行伍之人的选择,普遍还是铤而走险、殊死一搏、或是“多拉上几个垫背的”……
庞青山一声令下,刀刃掠过之处,血光冲天而起!一颗颗斗大的人头,落在地上四处乱滚,在黄昏残阳蒸腾之下,飘散出沁人肺腑的腥甜……
直到月上柳梢之时,解忧军宣告封刀罢手;胳膊酸软无力的将士们,一边大肆搜刮“战利品”、一边打扫着血腥恶臭的“屠宰场”……
不过庞青山毕竟是读书之人,也没有把事情“彻底做绝”。有一位自称“过路的”半百老翁,在刀压脖项之时,奋力呼喊“谛听”二字!也正是谛听的名号,将他这条老命生生救了回来;除此之外,再无一人生还,也包括那名水平一般的说书先生。
自此之后,涿鹿郡那一万上下的本地人口,尽数于北燕朝廷的户部籍册除名;而大发善心的庞青山,则将那名“刀口脱险”的老翁,带入了一间大宅之中审问:
“就你这倒霉模样……会是谛听的人?你是负责打更下夜?还是充人头份冒领军饷的呀?我怎么没见过你呢?”
“庞帅,您这是贵人多忘事!您不但见过我,更带着小老儿一起上阵杀敌来着!您乱箭射杀西北贼将陈子陵的风采,小老儿可是历历在目啊……还记得那天夜里,您挽弓……”
庞青山一听这老头话茬,眉头都拧成了一个大疙瘩。从家国天下的角度来说,这档子背信弃义的事,他干的是理直气壮,毫无悔意;可从个人操守的角度来看,这事也足够卑鄙下流、为人所不齿。
所以,射杀西北军大统领如此露脸的功绩,他却一直都羞于提起,并将其引为自己生平之耻……
“别说了,我信了!你们谛听不是散了吗?那你为何不带着银子,回老家颐养天年,却要偷偷追着本帅来到蓟州?说,你这老小子究竟意欲何为?”
“冤枉啊庞帅!小老儿祖籍涿鹿,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啊!现在谛听散了,我琢磨着自己年纪也大了,本想着落叶归根,衣锦还乡;可谁知道小老儿前脚刚到、诸位后脚就来了,真是神兵天降、兵贵神速……”
庞青山遮蔽了后面的一番吹捧,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这位老汉。看了半晌,见他的态度不像是在说谎,细节之处也全对得上号,心中也就认定了这真是一次意外事件。
这位谛听的老余孽,对于如今的庞青山与解忧军来说,还真是想吃冰下雹子,来的正是时候!眼下自己正缺成熟的哨探,前去摸查燕京城的具体情况。而这个意外撞上刀刃的老头子,岂不就是最佳人选吗?
于是,庞青山吩咐手下,将这老头子浑身上下剥了个光,用冷水泡一刻钟、又用热水泡一刻钟;就在这老家伙以为,解忧军是准备拿他这把老骨头“打牙祭”的时候,一套颇为华贵服饰,便摆在了他的面前。
“庞帅……您这是何意啊?端午已过……”
“你误会了,易容变装的事屡有发生,我也这也是不得不防啊!现在我这有一桩小事,想麻烦你连夜跑一趟燕京城。”
“嗯,您说,小老儿听着呢。”
“我想知道燕京城的城防部署、兵力配置,以及守城大小将领的生平履历、用兵习惯。当然,其他的消息也是越多越好,是非曲直我也会自己判断。待事成之后,我庞青山必有一份重礼相赠,至少也是建康城中一套独门独院的宅子!如果事情办的不好,倒也没什么关系,本帅也一样会放你离开、只是这赏格就没有了。怎么样,这趟差事你愿意接下来吗?”
如果庞青山今日抓住的是赤乌探子,他肯定懒得白这一番口舌;即便对方主动表示投诚,他也一个字都不想听。可这老头出身谛听,细节对答也全都毫无疑问,身上也没有易容乔装的痕迹,来路非常清楚。如此一来,也就可以信任、并充为己用了。
谛听的探子,除了纯粹的利益之外,不会被任何关系与情感左右。而这老头年纪不小,经验丰富,警惕性也不弱,更颇有几分“虎口脱险”的急智;再加上谛听出身,只要给他足够丰厚的利益,更不用担心他会临阵反水,简直是理想之中的哨探!
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这老头接下了差事,又嫌弃地拒绝了那套员外老爷的衣裳。半刻钟之后,一个衣衫褴褛、鬓发蓬松的老乞儿,拄着一根木棍,离开了涿鹿郡。他先是坐了半个时辰的马车,又徒步走了一个时辰;直到三更天的时候,他才终于抵达燕京城的南门以外……
在黑夜的笼罩之中,这如同叫花子一般的老头,在林子里捡起了一块尖锐的石头、奋力朝脚踝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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