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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正在思考“王放阴谋”的庞青山,耳闻身后有兵甲响动,便立刻回头望去。只见最先抵达集结点的步军,毫无疑问,乃是由五百名先锋刀盾兵所组成的登城一营……
“齐彪你看,燕京城已然闭境绝关,唯有护城河以南,却有百余名北燕军正在叫阵。现在我还吃不准对方的意图,你就带人去冲上一阵吧。记得,此战务必万分小心,以打探虚实为重。若本将所料不错的话,这一小股北燕军,应该是王放那头老狐狸,放出来的诱饵!如果能将其当场歼灭是为最好;如果你感觉情况有异,可以立即率军后撤,任何人不得贸然追击,听清楚了吗?”
登城一营的营正齐彪,如今年过五旬,是个闽江水贼出身。不过,由于他并不属于两江商团的人,宗族的地位也非常卑微;再加上他本性不拘小节、不服礼教规则;所以被南康朝廷招安二十余载,却几经起落,始终未曾得到重用。
而庞青山愿意容忍齐彪的古怪火爆的脾气,无理莽撞的性格,也必然有其原因。这位老海贼不但是位称职的营官,更是一员作战勇猛、头脑机敏的先锋大将之才!
如今听闻庞青山欲派自己去打头阵,齐彪拍着胸脯当场应下:
“放心吧,这事交给老齐,保证他们一个都跑不脱……”
庞青山一把拽住了风风火火的齐彪,双眼直视对方的瞳孔,一字一顿的再次叮嘱:
“我要你亲口重复,不许追杀!”
“……不许追杀!”
“去吧!打探虚实为主,小心为上!”
一生几经起落的齐彪,深知军法无情,上下有别。如今又见庞青山难得如此郑重其事,才总算把这句话听到了耳朵里。
五百名闽江子弟兵,在军往齐彪的率领之下,朝着燕京城下迅速突进……
躲过两阵箭雨,仍然安然无恙的牛子方,此时拿着家传的冷月枪,一边咒骂庞青山无信无义、没脸没皮;一边耍猴似的反复摆出威风凛凛的架势,继续挑衅叫阵;但他眼神的余光,却始终盯着晴朗天空,两只耳朵也高高竖起,随时防备敌军第三道箭雨来袭……
“你这北侉子的牙口倒是够锐,就是不知道手上的能耐如何!你不是要战吗?来,先跟你齐爷爷分个高下!”
就在牛子方对弟兄们耍弄着一招“白蛇入洞”的时候,由打官道的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暴喝。牛子方闻言停枪势,望着从地平线缓缓而来的解忧军……
待双方距离逐渐拉近之后,只见队首之人,乃是一名六尺左右的中年汉子!他的皮肤黝黑发亮,但肌肉结实饱满,看起来力量感十足;他的右手,握着一柄南康军制式的雁翎刀,身后还背着一枚牛皮蒙面的单兵圆盾。就看这副打扮,典型是那先锋与登城二营的“送死鬼”。
牛子方看清对方的眉眼之时,齐彪也骤然提高了迈步的速度,与反蹬土地的力道!显然,他是架起了冲阵厮杀的势头,也进入了牛子方理想当中的战斗节奏。
眼见战斗方式重新走回正轨,牛子方大喝一声“来得好!”;随即挺枪向前,一招长枪破单刀的起手式应运而生,仗着枪杆的长度,直取对方右肩!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十全十美的人,虽然这牛子方性格莽撞,好像不太靠谱、兵法韬略的造诣更是幼稚可笑,不值一提;但他那一身家传的武艺,却着实不错!
毕竟他牛家也是北燕名门,父兄三人皆深受天佑帝的信任,怎么会是那种滥竽充数之辈呢?他这一招涮枪,除了由于实战经验不足、出招方式略显呆板以外,真可谓是炉火纯青,恰到好处!
而齐彪是闽江水贼出身,家庭环境也平平无奇,自然没有投名师、访高友的条件。在多年的水贼生涯之中,算是练就了操舟与射术的看家本事;但说起刀招与盾挡,最多也就是“平平无奇”四个字罢了。
如果单从纸面战力判断结果,恐怕这齐彪的脑子,也清楚不到哪去……





马过江河 第1060章 364.败当阳(三)
兵家先贤曾留下过一句名言: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世间的道理,大都是一通百通的。两军厮杀也好,民间私斗也罢,并不是下棋斗点,也不是比大小、推牌九;所谓的纸面战力、只能作为前期的辅助参考;也只有那些榆木脑袋,才会将这种差距奉为圭臬。
今日两军于阵前交锋,京中名门出身的牛子方大将军,自然坦荡磊落;他只想效仿故事里的英雄人物,光明正大的斩将夺魁,从此扬名天下、青史留名。可惜的是,他的对手齐彪,却是闽江水贼的底子,身上又带着庞青山的严令,根本没有与他拼命斗狠的心思!
很快,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牛子方看准了机会,将手中的家传大枪一涮一抖,竟变幻出了四道虚影!只凭这摧山填海的劲道、与炉火纯青的枪法功底,便立刻把齐彪惊出了一身冷汗!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虽然齐彪自己不是练家子,但见识却一点都不浅薄!面对气势惊人的牛子方,齐彪起了托大的心态、更不敢试图接招化解!他就地一个前滚,踉踉跄跄地让过了势若奔马的牛子方,随后更以双手撑地、化解未消的力道,这才没有摔出一个狗啃泥来!
练家子与野路子之间,有一个微小的区别。前者招式的连贯性更强、应对之法多变,更通过经年累月的打磨,将那些应变与转换之法,逐渐融入了肌肉记忆当中;无论敌人拨打闪架、攻杀退守,自身都能即刻采取应对之法。
省去了思考与选择的时间,动作自然也就快的令人不可思议!
如今一招“白蛇入洞”打在空处,牛子方连想都没想、后手一压枪尾,枪头被余劲驱使直指苍天;紧接着牛子方上步换手,同时身体变换朝向、左手掌心向下猛拽枪杆、右手反向抬起……
一招泰山压顶呼啸而至、单以目光的速度,根本无法捕获大枪的运动轨迹!而且,这还是一条通体铁打造的大枪,竟会在牛子方的舞弄之下、带出了肉眼可见的弧度!
这又快又猛的一枪,呼啸而来、直奔齐彪的天灵盖砸去!
齐彪虽然是野路子出身,可他既然能全须全尾的活到这把年纪,警惕性必然极其敏锐!自己就地一滚,导致牛子方先手落空;而成功滚至对方背后的齐彪,也丝毫不敢托大!
他一个前滚之后并未起身、而是继续接上了一个“前扑虎”、落地之后又是一滚,直接撞入了密密麻麻的混战人群,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牛子方这一招泰山压顶,没有将齐彪的天灵盖砸碎,固然可惜;但却也在无意之间,将一名躲闪不及的南康军胸腹正中,带出了一道若隐若现的“红丝”……
混战之中,自然是摩肩接踵;身边的将士踉跄而过,撞了一下此人的背后;随着“扑啦啦”一阵声音、满肚子的杂碎尽数垂落于地面之上!
可能是由于冷月枪的枪头过于锋利,那名闪躲不及、被牛子方误伤的解忧军卒,已然被枪头开膛剖腹、竟依旧浑然不觉!他竟然还挥舞着雁翎大刀,踩着自己的腑脏,向前强冲了几步……
直到五息过后,他才软绵绵的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珠抽搐起来……
这血腥惨烈、令人作呕的厮杀场,与牛子方多年以来的幻想美梦,可谓截然不同;也将这个当了二十年大将军,还是生平第一次上阵杀敌的牛家二少爷,吓得是目瞪口呆!
就在牛子方拼命压抑着呕吐欲望之时,脑后却突然炸响了一道“雷音”:
“北燕贼将!”
齐彪的声音很好辨认,带着浓浓的闽江腔调;而声音的来处,对于自幼习武的牛子方来说,也很好把握:此人就在他身后的十步范围以内。
如果牛子方是一员经验丰富的边军老将,那么这种情形根本不敢立刻回头;按照实战经验与战情状况分析,他应该仗着迅捷的身法,拉开一段安全距离才是。
然而,齐彪在海上讨了二十年的生活,把嗓门练的是又高又亮;这一声毫无防备之下的大喝,也把正沉浸在血腥之中的牛子方,彻底给喊懵了!
“啊?”
听得身后有人叫嚷,他下意识的开口回应,并回身观瞧……
带着血腥味的沙石泥土,立刻扑面而来,一头扎进了牛子方那双懵懂而彷徨的眼睛当中……
“啊!!!下三滥的狗贼,我绝饶不了你……”
牛子方双眼被沙石所迷、瞬间泪雨滂沱,什么都不看不见了……
这位燕京大将军,自幼生于京中名门,父兄皆是天佑帝极为倚重信任的武将,家中从不缺银钱、也自幼享受顶级的英教育。他的文道资质低劣不堪、只能勉强脱离文盲的行列而已;但他的武艺天赋极高,为人正直善良,家族荣誉感极强,是个名副其实的正人君子。
如此单纯善良的名门之后,焉能识得齐彪这种“流氓打架、抓土扬烟”的下作手段呢?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齐彪随解忧军远征北燕,手边没有那么方便的生石灰;要不然牛子方的这一对招子,已然交代在他的手里了。
眼下两军近距离肉搏,战情如火、生死只在弹指一挥间。尽管牛子方目不能视、却依旧凭着习武之时养成的良好习惯,强行抑制了揉搓双眼的冲动;迅速将手中一条冷月枪、舞了一个虎虎生风,可谓生人勿近!
牛子方心中一慌,为了保住性命,下意识地展开了无差别攻击!凡是在他周遭一丈之内的军卒,无论隶属南康还是北燕,只要慢上一步,便是非死即残的下场;至于偷袭得手的齐彪,眼见敌将枪法高明、势如疯魔,也果断做出了转移目标的决定……
对于齐彪来说,庞青山下达的军令,只是令他打探虚实,并不需要斩将歼敌;所以牛子方死还是不死,于他也没多大干系,用不着急着兑命;而解忧军与北燕军的军卒,眼见牛子方打疯了心,也纷纷离开他周遭一丈,不愿去触那个霉头……
于是,牛子方便在一片空场之中,将祖传的牛家枪法耍了个没完没了……
牛子方的“独舞”、可谓是功架十足;但先锋营与刀斧手之间的混战厮杀,却没有因此而陷入停滞。
经过两轮箭雨的洗礼,牛子方的三百名亲兵刀斧手,仅余下不过百人而已;而解忧军的登城一营,虽刚刚经历了劳师远征,却也是满编满员的五百名刀盾兵!
野外混战,五比一的兵力差距,是无法依靠质量弥补的。
半刻钟不到,下三滥的齐彪,便带着解忧军的老兄弟,将那不足百人的刀斧手砍了一个七零八落;除了几名“失足”落入护城河中的“机灵鬼”以外,牛子方所率之兵,尽数被公认为“华禹步军之耻”的解忧军,歼灭于燕京城下!
要说牛子方的确武艺超群!自他双眼目不能视之后、便不断舞动一条祖传大枪;尽管招招用尽全力、式式落于空处,可他的动作与步伐,却丝毫没有走形!
解决了那些“小虾米”之后,登城一营的弟兄们,远远围成了一个大圈,彼此挤眉弄眼的看着牛子方,在人群当中“翩翩起舞”;神情尽是轻蔑鄙夷,就如同观赏猴戏一般……
最终,还是出手伤人的齐彪,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叫人回到正在忙着卸车的本阵之中,取来了一小捆梭枪;随即又令二十几名弟兄一字摆开、手执梭枪,远远向牛子方投射而去……
其实牛子方早就累的是疲力竭、四肢也是酸胀无力;但牛家两代、父子三人的名誉声望;牛子方自己的尊严;天佑帝的信任与嘱托;京中乡亲父老的期盼;这桩桩件件,始终都盘旋在他的脑海之中,令他不敢懈怠半分……
然而自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打“盲架”的他,却犯下了所有致命的错误……
嗖嗖嗖……
直到那一根根简易梭枪,已然欺近自己枪杆外侧之时,血气早已涌上头顶的牛子方,才勉强反应过来!他强行提起一分神、前把手迅速抖动、冷月枪头左右一颤,就仿佛是身处严冬雪地,打出一个冷颤那般迅速,准确的击落了两柄梭枪……,
叮、叮、噗……
一支飞行速度相对缓慢、来势也软弱无力的梭枪,被神高度紧张的牛子方,在无意识之间忽略掉了;随后,便不偏不倚地扎破了一层皮肉,嵌入了他的身体之中,枪杆失去力道、软塌塌的垂落于地面之上……
这伤势虽不算重,却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待一百只梭枪全部投掷完毕以后,牛子方已然被扎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箭猪,声息动作皆无,生死不明……
可能是由于梭枪支撑身躯,令他无法“安然入眠”;也可能是鲜血尚未流尽、气息尚未断绝,灵台之中尚有一丝清明。此时此刻,牛子方仍然直立于齐彪面前的二十步远;而他脚下璀璨夺目的血流,也不断混合着沿路的灰尘与泥土,缓缓朝着刚刚大胜一阵的解忧军流淌而来……




马过江河 第1061章 365.败当阳(四)
尽管牛子方看似只是一个莽夫、思维也过于飞扬跳脱,令寻常人难以琢磨;但在双方这一阵的“小打小闹”之后,在齐彪的内心深处,也对这个作风老派的“北燕猛将”,隐隐生出敬佩之意……
两军交战,本是各为其主;胜者为王、败者贼寇这八个大字,也早已深深镌刻在了南康人的价值观中。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人类与植物一样,生于天地之间,饱饮风霜雨露;对于“光明”的本能向往,也同样深埋在每个人的血脉之中。
南康人的生活环境相对富裕,物资的品类档次,也是应有尽有;物欲无穷,选择多了,对于财富的渴望也就愈发赤裸起来!无论是交际应酬还是亲友聚会,谈论的话题都始终绕不开一个“钱”字;平日里结朋识友,每个人肚子里也都揣着三个心眼。
就算是那些道德品行卑贱至极的“坏人”,也不愿意与同样卑鄙下流之人成为朋友。所以对于见惯了世态炎凉的老海贼齐彪来说,在如今这个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混乱年代,似牛子方这般浑拙猛愣、天真烂漫的“实诚人”,也愈发弥足珍贵了……
百感交集的齐彪,长叹了一口气,示意身边一名弟兄,前去将牛子方的尸身、当众斩首。这个十分残忍的行为,倒也并非出于他本人的“恶趣味”;而是按照攻心为上的理念,将头颅系于南康大旗之上,以此震慑城中军民人等。
齐彪眼看着那名解忧军弟兄,手持钢刀走到尸身近前;一直都无声无息的“箭猪”牛子方,竟猛然开口、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暴喝!趁着众人被他“诈尸”惊出一个愣神的时候,牛子方这位周身扎满了梭镖的“厚道人”,向前腾空跃起足有四尺、直扑那名已然被吓到坐在地上的解忧军!
毫无疑问,十死无生的牛子方,强撑着最后的一口气,就是在等待这个绝好的机会!当他成功压在对方的身体之上,那一杆杆早已扎入皮肉的梭枪,也被自身的体重所压、顿时穿透了他的身躯!只待落势停止,二人对面而视,牛子方强行睁开被沙石泥土、粗砺到血肉模糊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身下那位面色惨白的解忧军士卒……
当他从对方的双眼之中、捕捉到了浓浓的恐惧之时,便咧开一张大嘴、露出满口血红的牙齿,疲惫的笑了……
缓过神来的齐彪,立刻带着一众解忧军弟兄冲上前去,并亲手将假死伤人的牛子方枭首;钢刀过颈,齐彪提起牛子方的发髻、又抽出了那枚扎入右侧脸颊的简易梭枪……
齐彪的力气不小,膀子一横,梭枪的三角枪头,便带出了四颗紧紧咬合在一起的后槽牙。正所谓人死如灯灭,死前紧咬的牙关一松,一块鲜血淋漓的皮肉,便从牛子方的口中垂落、掉在了齐彪的鞋面之上……
还有一节红中透白的喉管!
双手紧扣城墙,仔细看完了全程的王放,挥袖抹去腮边浑浊的泪水,回头对罗源说道:
“罗知府,烦劳您落笔书记一番。燕京大将军牛子方、及其麾下三百亲兵护卫出城迎敌,并于燕京城下战死报国。此役之失,罪在王放老迈昏聩、指挥失当;而阵亡将士作战英勇果敢,大展我朝军威……”
“牧北公,您的心情下官能够理解;但如此记录战报,罪犯欺君,恕在下官不敢领命。”
被罗源拒绝之后,王放倒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只是呆滞的望着城下,看着解忧军打扫战场、拢残兵,架设攻城器械……
“…罗大人,咱们总不能这么看着啊!要不要让箭楼的弟兄们试射一轮,探探对方的虚实也好啊!”
王放听到一名校尉,正在小声向罗源提议,终于也回过了神来。他缓缓摇了摇头,指着护城河对岸的解忧军说道:
“两军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今日又刮起大风,何必还要白白浪箭枝呢?再者说来,仗已经打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庞清山他们是狗急跳墙,想着跟咱们兑命呢!在这种非生即死的情况下,他还能来什么虚的?不必探了。”
时间对北燕有利,而对解忧军不利,所以这仗改怎么打,也明摆着的事。天佑帝指派王左丞尾,他也早就制定好了整体作战方略:主要依靠燕京坚固的城防工事拖延时间;生吃敌军的试射与第一轮攻势,探探对方的力道与底气,才好制订反制措施。
所以,牛子方与三百刀斧手之死,虽然足够壮烈悲凉,却于此战毫无意义可言。
不过,按照王放的战法来说,护城兵勇可以暗兵不动;但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北燕天子周元庆呢?当牛子方的头颅,开口吐出“碧血丹心”的同时,唐福全与内监侍卫,在半推半抬之下,强行将天佑帝掳至了紫金宫的地道之中。
这条皇家地道,入口在紫金宫西北角,中途在西门外三十里处的的皇家丰润园重见天日,换乘小舟,改走水道离京。这条御用逃生通道直奔西北,有两条延长线路备选;如“天子北望”,则可出关口外,巡视北段长城;如“天子西顾”,可以直奔旧都长安,奉天祭祖。
如果抛弃掉那些“名义”的说辞,单从逃跑路线来看,这条密道,显然就是防备南康、幽北、漠北三家而建立的。
既然这是天子离京的退路,那么工程质量自然也有着充足的保证。只不过今日总管大太监唐福全,“胁迫”天佑帝进入密道,并不是打算护驾离宫;他只是本着一片护主忠心,防备敌军攻城器械开动之后,有损龙体。
既然是北燕天子的离京密道,自然不会像是黑煤窑的矿洞那般阴森狭窄。这条甬道的宽度,可以供五名成年男子并排通过;墙面地面与顶面,也都是由平整的石板铺就而成;墙壁上三步一盏灯、五步一举火,简直亮如白昼;除了潮湿的地气、与滑腻的青苔以外,并不会令人感到压抑与憋闷。
进入甬道前行五里路左右,众人便抵达了一个人工开凿而成的“停驻所”。向来办事周到细心的唐福全,早已在迎驾之前、命人将一切应用之物,全部搬来此处备用;偌大一间石室早已塞得满满当当,就连天佑帝经常取阅的书籍账册、手边把玩的心爱器物,都好端端地摆在了正中的“龙书案”上……
“既然陛下不愿巡幸江山,那么便在此处歇息片刻;王左丞与罗大人,正在奉命清缴南康叛军!据老奴想来,上有天家龙气庇佑燕京,中有二位良臣辅国平乱、下有三军将士忠心用命,料那些土鸡瓦狗、跳梁小丑们,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来!”
天佑帝压根就没搭理唐福全这一番宽心话,反而指着更深处的点点光亮,开口问道:
“内中是何物发光?”
“回陛下,那一盏灯火,便是一间石室,供随驾的嫔妃与龙子休憩更衣之所。皇后娘娘与太子爷,也被奴才安顿在了第一间石室当中,陛下无需忧虑。”
天佑帝听闻太子二字,神色略显嗔怒;可眼前那微弱的灯火、无力地摇曳了几番之后,天佑帝的面容一转,反而显得有些颓唐……
“唐福全,带朕去见见皇后……与太子吧……”
“老奴遵旨。”
唐福全小心翼翼的扶着周元庆,缓步走向内中石室。待主仆二人行之第一枚火把附近,唐福全用力敲了敲石壁,轻声请安道:
“老奴唐福全、恭请皇后金安。陛下前来探望娘娘与太子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之后,温暖的火光,映出了一名身披锦色常服的华贵妇人。见这名老妇略带僵硬的下拜施礼,周元庆急忙上前两步,扶住这位比自己大了整整三岁的结发之妻,并迅速朝着唐福全摆了摆手……
按照天家礼法来说,每年的开朝庆日、新年除夕、八月十五、祭祖大典、先王祭日等等节祭重日……身为一国之母的张皇后,都该随天佑帝一同出席。但近年以来、张皇后便一直称病卧床,无法参与节庆宴会;所以就连天佑帝自己也记不清楚,他上一次与皇后会面,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了……
“……丽华……你……还好吗?”
身处地下暗室之中、天子的情感,也会变得敏锐细腻起来。再加上他们这一对老夫老妻,早已“分别”多年;今日在此患难时节久别重逢,自然是倍感唏嘘。
然而,他才刚刚抬起右手,想要去扶住张皇后,又突然被石室之中响起的鼾声打断……
“太子睡了?”
“是,永儿的身子,近来一直不大爽利……”
太子疯了的事,周元庆乃是亲身经历、并亲眼目睹。只不过在他的心中,太子这场犹如“及时雨”一般的疯病,肯定是他急中生智、想出的善后方法!
而且在天佑帝看来,“装疯”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除了丢人现眼之外,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硬伤。在那种危机关头之下,也称得上是非常聪明的选择!




马过江河 第1062章 366.败当阳(五)
毫无疑问,如果北燕的储君之位,必然要花落别家的话;那么仅从纸面上来看,也就只有四皇子堪当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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