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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北狼八部将,谨尊大将军号令,典军出征!”
一道沙哑而苍老的声音直冲天际,其余五名老者,也随着声音的飘散仰面视天,齐齐发出一阵苍凉而悲壮的嘶嚎……
六个人,八团火苗,在众人的眼中一闪而过,缓慢而坚定地走下城楼……





马过江河 第1067章 371.败当阳(十)
燕京护城军的甲士们,虽不是什么锐边军、虎贲之师;但谁家里又没有个长辈、哪个爷们又愿意成为躲在老者背后的孬种呢?战场经验与厮杀技巧,都只是战术上的缺陷;与骨气尊严,并没有直接关系。
至于文官出身的罗源罗知府,也不会比那些双眼冒火的行伍之人,软弱半分:
“相爷此举,岂不是要那些南蛮贻笑大方?莫非我偌大北燕、竟无一男儿胸怀肝胆不成?罗某人虽官卑职小、又是文弱书生出身,但无论是年纪还是血气,理应当诸位前辈之先而行!纵然北狼军赫赫威名,罗某年幼之时、便已然名满天下,但终究那也是……”
“浅溪啊,老夫也正是看中了你那一身傲骨与满腹才学、才愿意与你结下忘年之交!你的心迹如何,也无需急于表白……想老夫的前半生,策马塞外,为北燕王朝披肝沥胆、御守边疆;而后半生则入京为官,进而登阁拜相,为君父万民分忧解难……老夫这一辈子无儿无女、也不曾为男女之情所牵绊;回首望经年,这一生真可谓是快意恩仇、畅快淋漓……唯独!唯独当年不该在回京之际、将这六名北狼军的老兄弟,从西北边疆带回这一架燕京牢笼啊……我王放唯此一憾!悔也、谬也!!!”
“可……可罗某人与将士们、也同样受百姓膏血奉养、食君王甘霖禄米!相爷您回头看看,我们这些北燕后辈胸膛之中的鲜血,如今正滚烫炙热……”
“我们这些老家伙的血,也从未有一日冷却!浅溪啊,比起那三尺黄土的坟茔、我们更想要一张糙马皮;比起那方正华美的青石墓碑,我们更想要敌人掌中的一柄断刃!”
罗源能看见王放那宽阔的脊背、已经出现了微微的颤抖;也能看到他抠在箭垛上的双臂,正在用力支撑着身躯……他能理解王放与诸位老前辈的心,却仍然不愿意见到这六位已然无力作战的老翁,出城送死……
“相爷……好歹也让罗某人率一支先锋,去替那几位前辈掠阵啊!”
“……说句大不敬的话,我王放也好,蔡驴子也罢,甚至就连咱们的陛下,也如是一样……我们人已经老了,是北燕王朝的过去;而你们这些人,正处于壮年之时,既是北燕的现在、更是北燕的未来!浅溪,不要做小女儿态了;战死沙场,是每一个行伍之人最好的归宿!无论是任何人、有任何理由,都不能剥夺一个老兵去追求此生最后的荣耀!”
说到这里,王放回过身来,双目早已血灌瞳仁,饱含泪水;而十根苍老粗糙的手指,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城墙垛口的青石,磨出了一片血肉模糊……
北狼八部将出城破除的“巫术妖法”,也就是天机工坊发明的火炮,仅一发炮弹,便将被投石机砸到千疮百孔的瓮城,瞬间轰击成了一片碎砖乱石……
翁城一毁,解忧军立刻发起潮水般的攻势;那些经过反复改良的浮桥车,也展现出了极其优良的战场可适性。
庞青山一声令下,借着弓弩的压制、借着烟尘的遮挡,四十架浮桥很快便架设完毕、横跨京南护城河!这一架架“浮桥”,对于尽头的北燕军来说,不亚于黄泉路一般危险;但对于正在冲锋的解忧军来说,却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攻防倒错,生死各安天命。
二十架云梯营、八百名长盾兵飞快渡过浮桥,站在了瓮城的废墟之上;技术指导廉伟廉副将,打量了登城与先锋两位营正,使劲儿吞下了一口吐沫,随后拱手说道:
“这炮车只有一架,万万不容有失!就劳李营正,率先锋营弟兄上前清理战场;而梁营正则率登城营将士,负责防护两翼,我们也会尽快调试,避承受太大的损伤。”
早已被炮车威力吓傻的梁、李二将,互相对了个眼神,便点头应从了这个“匠户将军”的指令。由于沐浴在尘烟之中的瓮城,已然化作一片废墟,所以镇守瓮城的北燕军,自然也损伤惨重,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救援行动、就更别提死守护城河,反攻解忧军了!
解忧军的将士们本就以逸待劳、再加上天机工坊改进的辎重底车,可以令炮车在废墟瓦砾之上,依旧如履平地;很快,先锋营将士们便用战刀与勇武,生生清出了一条通路,并将解忧军获胜的王牌,安全护送到一座砖石堆积的矮坡之上!
此地,距燕京外城大门,仅有不到五十步之遥!而城墙上的箭雨、也仿佛没头苍蝇一般不住坠落;若不是先锋营换回盾牌兵抵死防护,北燕军的这一阵“盲射”、定然会给廉伟所部,造成极大的杀伤。
“就是几根破箭而已,弟兄们都不要乱,铁卫营的弟兄们也不是吃素的!所有人全都各司其职,先将炮筒用清水彻底冷却,再用棉布小心清理干净!……妈的,负责转运“雷弹”的人呢?让他们手脚麻利点,军情如火不懂吗?!”
技术指导廉伟,一边扯着脖子下达命令,一边从腰间的粗布挂包之中,取出了一枚矩尺,并趴在炮车下的砖瓦堆上、小心翼翼地测算起来:
“此处距地面二尺一寸,右后轮悬空下坠三寸两分……”
“回廉将军,辎重营尚未得到准许渡河的将令,弟兄们壶中清水已然用罢,炮管仍然热的发烫,是否可以……”
“……垫高六分……还是七分啊!烦死了,这事在家的时候,我没教过你们吗?炮管没有彻底冷却之前,绝对不能进行再次填装;护城河就在身后,你们是没有吊桶、还是不会撒尿啊?”
“遵命……”
随着时间的流逝,瓮城倒塌掀起的烟尘,也逐渐落了下来;就在廉伟测算出了正确结果、并亲自调试好了炮车的攻击角度之后,远处传来一阵城门响动……
廉伟回头,只见一名赤裸着上身、背着一柄宽背长刀白发老翁,缓缓由城门的缝隙中现出身影,并昂首挺胸、踏上两军疆场……
正在护城河北岸,指挥后军渡桥的庞青山,也被这情况给彻底搞迷糊了!说他是投降倒戈吧,人家可背着刀呢;说是想要正面对垒吧,又只走出来了一个老棺材瓤子;若是想要武将比斗的话呢,好歹也派一个身上能挂住肉的年轻人……
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庞青山策马向前,远远望去;只见这白发老者已然瘦到了极致,根本不可能还有一战之力;再看那柄长刀的规格,份量绝对不轻;而今日风也劲道十足,吹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这瘦如干鸡般的老头一路走来,步伐也是左摇右摆、进退两难……简直就是个能活动的死人幌子啊!
待对方勉强走进五十步远,以长刀拄地、才算是扎稳了阵脚。他挺胸抬头地喘了几口大气,这才哑着嗓子嚷道:
“我们家将军说了,南康的水土,长不出一个带把的爷们来!他让我来挑一个“粗使丫头”,跟我回燕京城去。府上有个端茶递水的小厮回娘家了,你们谁来顶上啊?”
这就是最典型、最老牌的叫阵方法,而且还是那种颇有涵养的高级方法;虽然这老头光着膀子、扛着家伙、单枪匹马往战场当中一杵,看起来像是个为老不尊的陈年泼皮;但他的言语却绝不算脏、句句都直奔对手的肺管子上戳去,暗劲十足。
庞青山本想仿效此前一战,将这叫阵的老头子乱箭射翻;但考虑到炮车重新填装完毕,还需要不短的时间准备;而这老头一现身,城墙上的弓手也偃旗息鼓,时机难得……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妨就跟这位老头子起个腻好了!
“梁营正,虽说这黄泉路上无老少,但对面这个老棺材板,既然自己找死,就劳烦您亲自去送他一程吧!”
登城营的梁营正,一听庞青山阵前点将,立刻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庞帅,当着明人我也不说假话。瞧瞧那老头的德性,我真怕自己说话声大点,都能把他给活活吓死!再者说来,跟这老货阵前厮杀,我又能落下什么好处啊?打赢了不露脸、打输了更寒碜……我看啊,咱还是让老廉专心鼓捣他的“炸雷子”吧,跟这个老王八蛋较什么劲啊!”
“某家将令已下,你去是不去?”
“去去去,去还不行吗?但我自己不想去……给您再挑个人总行了吧!嘿,老活孙!你的买卖来了!”
梁营正这么一喊,一个贼眉鼠眼、面容猥琐的解忧军士卒,从炮车边上提着裤子走上前来,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念叨着牢骚话……
片刻之后,这外号是“老活孙”的南康军士,叼着一根草杆,腰间挎着一把雁翎刀,大大咧咧的站在了那老头的二十步以外……
“爷叫老活孙……”
“王双石……”
最后一个石字才刚刚出口,那名看起来“随时暴毙”的老棺材板子、浑浊的双眼突然射出一阵直刺人心的锋芒!这两道目光仿佛具有形质一般、瞬间穿透了老活孙的灵魂,令这泼皮一般的解忧军,仿佛是受惊的鹿,竟陷入了呆滞状态……




马过江河 第1068章 372.老狼
时至今日,曾经饱受耻笑非议的南康解忧军,已然在南北战场之中,经历了脱胎换骨的蜕变。然而,成长,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那些需要在血水里摔跤、生死线上打磨而成的搏杀技巧与临敌禁忌,却还是他们的知识盲点。
比如说“战场愣神”,就是大忌之中的大忌……
方才还左摇右摆的王双石,准地捕捉到了这个绝佳的出手时机!他前脚掌一踹刀背、双臂顺势前后扶把、刀头借那一脚之力高高扬起、荡至半路途中、又借反刃之势调转锋刃!王双石同时转腰上步、沉肩压柄,驱使着那柄长刀走上了一段“回头路”……
王双石的这一刀,既无招无式,也没有与之配套的刀路与步伐,更没有后手变招的可能,可谓是野狐禅中的野狐禅、土把式之中的土把式;这招唯一的可取之处,便是视觉欺骗性极强;如果敌人看破了这是一记骗手,那王双石就彻底被搁在那了!
早年征战西北边疆之时,他也是凭着几手“自行研发”的独门刀法,以投机取巧、坑蒙拐骗的战斗风格,立下了赫赫战功,最终摇身一变、成为了王放手下的一员副将。待日后解甲归田、成为丞相府的一名老花匠之后,他已然年老体衰、也就放弃了打熬筋骨。可这几手“独门路数”,他却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化入了“沾知了、晾衣服、挑灯笼、架藤蔓”之类的竿活当中……
至于气力方面的缺失,也可以用发力技巧与刀刃轨迹进行弥补;对于王双石这样的老卒来说,刀招无需力劈华山、撼山填海;只要能迅速将敌人斩一个骨折筋断、也就足够他用了!
至于今日对付这个呆若木鸡的“老活孙”,这一刀也当然够用!
长刀呼啸而过、老活孙胸前乍开一蓬血红,登时命丧于燕京城下!
从传统规则上来讲,老将王双石,的确履行了战场上的传统礼节;但是从道义上来说,他这一刀又快又急,还带着点“招打冷不防”的小心机,也谈不上什么正大光明。
就这,还是王双石给自己留下的一点体面!也不光是王双石一人,凡是这种百战余生的老兵油子,早都有了充足的自知之明。他们不会成为主将,更没有统军挂帅的野心;所以什么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毫无意义,只会成为活命的拖累。
这话也可以反过来说:他们之所以能够历经百战而不死,就是因为手段足够卑鄙下流……
至于死在他刀下的“老活孙”,从这外号就看得出来,也同样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解忧军当中,他那卑劣人性与肮脏手段,也被众人所不齿;否则的话,在众目睽睽之下、欺负一瘦弱老叟的事,也不会落在他的头上……
也不知道这一老一小,方才都说了些什么;所有人都亲眼看到,那老头一刀斩下,老活孙死尸倒地……能把这么个心眼多如牛毛、又毫无道德底线的狗东西,弄死的仿佛杀鸡一般容易……这老头的心眼,到底得有多脏啊!
王双石刀劈“老活孙”之后,感受着拂面而来的血腥味,仿佛又回到了数十年前的西北边境。而他那行将朽木的身躯,被敌军的鲜血润过之后,也好像大地回春、冰河解冻一般舒坦……
自从回到京城之后,他还从未感觉到这般畅快淋漓的滋味!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将王双石扬刀问天,仿佛成为了典型的英雄人物,发出了一阵干涩刺耳的狂笑;随后他右肩一抖、反拖长刀缓步向前,直奔顶在阵线前沿的先锋、铁卫二营杀去!
而他这一阵狂笑,也如同是暗号或是军令一般;那扇方才还只敞开一道缝隙的外城大门,忽然被人左右推开;五百名北燕甲士鱼贯而出,追随着王双石前进的路径,一齐冲向了炮车架设的那道废墟……
庞青山骑在马上,望着这位浑身浴血的老叟、与刚刚踏出城门的五百名大刀歩卒,神色颇为复杂的挥了挥手;沿护城河南岸排列的长弓手们,得令之后立即张弓搭箭、进行了三轮齐射……
蓟州平原,古称幽燕之地;四周少见青山绿水,多为枯山戈壁,还有纵观中土都难得一见的沙漠地貌,所以历朝历代,都是发配充军、流放边塞的苦寒之地。由于四周没有茂密植被的遮挡,再加上孤山环抱、东西见缺的特殊地貌,所以站在堪舆数术的角度来看,燕京城所在之地、便是典型的“妖风煞局”。
而玄岳道宫的先祖,力荐周家天子迁都于此,自然也在蓟州的风水格局方面,下很大的一番工夫。从结果来看,燕京城的镇脉之龙,乃是一条北海恶蛟;环山皆是孤山,水源皆是枯水与困泽;再加上这妖风之煞,残缺之城,便正好可以“负负得正”、借诸煞互冲之力、化上上大吉之势。
世上从无绝对可言,堪舆数术方面的吉凶福祸,也如同锋利的兵器一般,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势而异。究竟是杀人放火、还是保家卫国,全看执刀人如何运用;而关北斗的恩师当年布局,便是为了兴北燕周氏一脉;而关北斗改风易水,降龙破脉,便是为了败北燕周氏的气运!
同样的局,落在不同人的手里,自然也有不同的解法。
至于这风水堪舆之术,究竟是真是假,就是见仁见智的事了。只不过燕京城附近这一亩三分地,也真的谈不到风平浪静!这个鬼地方一年到头都在刮风;春夏飞沙走石、秋冬北风萧瑟;谁要是买了一顶新帽子,不加上个系带的话,那都不敢出门!只要一刮风,这帽子准要变成风筝,追都追不回来!
如今夏末秋至,风走东南;而自南向北攻城的解忧军,属于典型的顶风作案……那么这一阵箭雨的威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一阵妖风吹过,除了几十个倒霉鬼,被流矢箭簇划伤了皮肉、流出了一头一脸的鲜血以外;余下的北燕兵丁,已然逐渐跟上了腿脚不甚利落的老将军王双石,携着这位前辈、一同向已然扎住阵脚的铁卫营杀去。
解忧军的铁卫营,不光只有长盾兵的编制,还有着三分之一左右的长杆兵种。而他们除了负责为大军扎稳阵脚、抵御敌方流矢伤人以外;最主要的战术用途,便是抵挡敌军轻骑冲垮阵型。
长盾当先、长兵在后;一前一后,一攻一守,便是防守反击的战术当中,最基本的配合方式了。
庞青山虽然没打过陆战,指挥经验薄弱;但毕竟他家学渊源、自幼饱读兵法战策,照葫芦画瓢,做比成样,总还是不成问题的。可王双石却是穷苦人家出身,自幼便目不识丁;投军之后,跟随王放的北狼军戍守边关,打的也都是漠北骑兵、西疆僧兵;而这俩家番蛮麾下的战士,作战风格固然悍勇泼辣,但怎奈家底实在太薄,压根就没见过盾牌长成什么模样!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分析,攻守双方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麻杆打狼两头怕!
而深知府上“花把式”全部履历的王放,眼见敌军摆出了一道长盾拒马阵,刚打算耻笑小儿庞青山不懂兵法、忽然间神色发怔、而后惊叫出声:
“大事不好!”
其实,这种长盾阵并不难破,只需由几名力大无穷的战将力士打头,琼玉步卒则按锋矢阵型排列、紧随其后;战将力士以钝器摧毁长盾,而手持大刀的步卒便紧随其后,冲入阵中便立刻大杀大砍、扩大外围豁口;一旦长盾兵陷入混乱,阵线被迫,那么双方距离拉近、就形成了混战肉搏之势……
皆时手执长杆兵器的防守方,就必然要吃上一场大败!
只不过这北狼八部将,都是威震西北边塞的骁将不假,但那也都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武夫又不是老酒,年头越长,则越不经事。再加上他们这些老弟兄,都是从底层摸爬滚打、凭着军功拾级而上的老**,文化水平勉强能达到从一写到十、外加本人大名的程度。
对于正在向前冲阵的王双石来说,回城取重兵器破敌军盾阵,不但时间上来不及、而且以他现在的年纪,也根本就拿不动了;如果他能集中优势兵力、猛攻敌军盾阵的一点,想来付出一些代价,也未尝没有破阵的机会……
战场形式,瞬息万变;就在王放登高狂呼“北狼军出城接应老石头”的时候,王双石已然将手中长刀抡出一道弯月,重重劈在了牛皮蒙面的长盾之上……
咔!
一听这种声音,王双石的脸色,骤然浮现一片惨白!他虽然没用大刀砍过长盾;但几十年的院工当下来,劈门板、砍柴伙的工作也绝不陌生。很显然,自己这一刀命中、并没有将长盾劈成两片……
人老不以筋骨为能这句话,方才被老活孙的鲜血掩盖;如今又被自己那丰富的生活经验,与实打实的战场情况,重新唤醒……
聊发少年之狂的王双石,对于自己这苍老的年纪、与不堪身体的状况,产生了严重的误判;这个失误对于解忧军来说,便成了绝佳的战机!八杆明晃晃、冷飕飕的长枪、从盾牌的边缘与缝隙之中迅速蹿出、直奔正在反手抽刀的王双石捅去……




马过江河 第1069章 373.啸月
枪杆摩擦盾沿发出的声音,定然要被战场混乱嘈杂的环境所掩盖;但枪尖刺破空气、带出的锋利,也令久经沙场的老将王双石、敏锐地捕捉到了死亡逼近的气味、毫无预兆地打出了一个冷颤!
无数次死里逃生的经验,令他连眼珠都没动一下,便果断松开双手、放弃了那柄被彻底卡死的长刀;放手的同时,他前脚掌用尽全身的气力,死命蹬踏地面、整个人借力向后飞退……
可惜的是,王双石只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而已,并不是“越老越妖”的武道名宿。丰富的搏杀经验、敏锐的危机感知,并不能让他那残破不堪的身躯,重新焕发生机……
噗!
两杆速度极快的枪尖,几乎同时刺破了王双石左肩与右腰的肌肤;随后枪杆一转,搅烂了皮下的肌肉筋膜、枪尖的倒三角形状,尾部也紧紧卡在了骨骼缝隙之中,一如那柄楔在盾牌之中的长刀……;两名解忧军的长枪兵、感到枪尖受阻、心知已然命中目标、便同时向后发力撤枪!
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爆发力远非垂垂老矣、身受重伤的老卒可比!二人协力之下,竟将身体薄如蝉翼的老将王双石,顺着枪杆生生拽了回来……
“侧盾!”
命中目标的二人,同时发出一声低沉的口令;盾阵前沿应声空门大开、而正在咬牙切齿抵挡疼痛的王双石,也被这两杆长枪、凌空拽回了解忧军的长盾阵中……
一阵刀光人影此起彼伏过后,重新闭合的长盾底沿,缓缓油上了一层显眼腥甜的血漆……
北狼八部将的王双石,也算达成了他的夙愿——战死沙场……
不过,王双石的死固然惨烈,却也不是毫无价值的;至少在长盾手侧盾之时,有不少跟随他而来的北燕军甲士,趁势闯入了盾阵内围。
从现实角度衡量,这些闯阵之人,能够造成的杀伤非常有限;可他们扑入阵中以后、遭到了解忧军的扑杀不假;但双方推搡之间、也顺带将原本有条不紊的长盾手,撞得是东倒西歪……
眼看铁卫营的阵型摇摇欲坠,先锋营也放弃了从侧翼包抄的本来计划,提前加入战团,强行维持着己方阵线的深度,令敌军无法迅速突进,直捣炮车本阵……
有了这一群生力军的加入,那五百名跟随着王双石,一同撞入敌阵的北燕护城军,很快便被潮水般的敌军冲散分化;阵型已破,冲劲受阻、看来全军覆没也就在眨眼之间……
但经王双石所部的牵制拉扯,奉王放帅令出城驰援战场的北狼八部将、与他们手下的两千余护城兵丁,却已经从城门洞口喷涌而出……
“老石头,你可给我撑住了啊!老弟兄们可都到了!”
北狼八部将之中,年纪最大、名望最高之人,乃是丞相府的老管家王狄。时隔近四十年后,重新披挂上阵的他,与其他五名披发赤身的老将,造型略有不同。他背后绑着一柄无鞘大环刀,右手拎着一杆簇新的黑漆长杆;那皮肉松弛的左侧前胸上,还斜斜绑着一枚海碗大小的护心镜,周身上下都散发出野蛮的气息……
就这副模样,哪还有半点“相府二爷”的文雅与体面可寻!
这枚斑驳凹陷的护心镜,王放已经完全忘在了脑后;但所有北狼军的老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正是他当年孤身杀入重围、身受三箭八刀之伤,救下半死不活的王狄,并亲自为他佩戴的“赏赐”!
诚然,这枚护心镜早已不堪大用了,但眼下重见天日、却连半点污渍与锈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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