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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按照你方才所说,如今最危险的竟然不是我本人?那我倒是想听听,你这家伙究竟有何高见,又为什么敢下那样的判断。”
说完,颜青鸿四下看了看,最终也没找到空着的凳子,只好抱着肩膀斜依在了门框上。
沈归翻了一个白眼,语气极为不耐烦的说:
“刚才不是都说的很明白了吗?那北燕大军看似来势汹汹,但是谁家的难处谁自己知道。你以为这大军一动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吗?无论是兵饷粮草、军械补给、营寨消耗等等等等,那可都是一笔天文数字。无论北燕此时的国库充裕到什么程度,在这春耕时节出关北上,那可都是件力不讨好的事。所以依我来判断,这次北燕人仍然是佯攻而已。你仔细想想,他北燕虽然得了前朝大燕的衣钵传承不假,但也同时继承了前燕的那些积疲恶疾。单说冗官重税和树大根深的门阀士族,再加上各种财阀商团,只要哪家开始冒个头出来,就足以把整个北燕朝堂拖入无休止的内斗泥潭之中。那些底蕴雄厚的北燕人,要是真的为眼前这场战争扯起皮来,那可与幽北不同,根本谁也不可能知道,到哪里才是个头啊。所以如今最头疼的只怕不是我们那位宣德陛下,而是他北燕的天佑帝啊!”
颜青鸿听到后半段,脑子就有些乱了,一时间没来得及跟上沈归的思路,继续锲而不舍的追问道:
“他们北燕和草原怎么样我管不着,我他娘也管不着!我现在就是想知道我母妃为何会被卷入到危机之中。”
沈归砸着嘴斜了他一眼,嘴上却跟铁怜儿说着话:
“我说怜儿姐姐,你看上他什么了?目光短浅的就像一个睁眼瞎,要不然你去跟刘半仙学摸骨算命吧?我再送你一个名号,就叫二瞎子你看怎么样?”
他前半句话,把这个青楼女子出身的铁怜儿也羞得满面通红。当然这一方面,是因为沈归的挪耶,一方面是因为颜青鸿的猪脑子。
沈归伸出一只手来,沾了沾水,在桌面上详细的给颜青鸿分析起来:
“如今刚过去多年罕见的寒冬,据说东幽路的百姓日子也不好过,更遑论以游牧为生的漠北草原了。依我看来,他们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被北燕人推倒台面上来打头阵,八成是自己也没了活路……”
沈归的话说到这里,还是十分准确的。他虽然还不清楚太子颜昼那道八面漏风的绝世妙计,但根据三家目前的局势,也还是能稍微推算出一个大概。
“北燕人是想步步为营,逐渐分化蚕食掉整个幽北三路,进而彻底统一华禹大路华河以北的所有领土。这是他们的一贯对外思路,从来也没有改变过;而漠北人不同,他们没有那么大的抱负,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依我看来,他们是为了整个草原的生计而战,这是在做困兽之斗,就像是一个押上了全部身家,等待翻本或死亡的赌徒。既然是这样,那分化他们的同盟也就没有多难了,只要我幽北面对的只有北燕一家,那么东海关这座天下雄关之首,就会成为北燕自己架起来的一具石磨,碾碎榨干所有北燕士卒的鲜血骨肉。”
颜青鸿听到这里,略微想了想便得出一个结论: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成功分化两家联盟,那么眼前的局势也就不攻自破了?可这些天下大事,与我母妃的安全有什么关系呢?”
沈归听到这里被气笑了,上前摸了摸颜青鸿的脑门,又反手摸了摸自己的:“不烧啊……”而后又正色的对铁怜儿说:“姐……要不然咱再想想?南康的风流才子可是名声远播,要不然你去南康找铁叔叔,让他再寻一家如意郎君给你?”
刚被森鬼训到一头包的傅忆,此时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真笨!漠北人之所以会这样孤注一掷,无非就几种可能:要么是受到了北燕或者南康的贸易威胁;要么是被北燕人直接断了商道,没有粮食流入草原,这才会让他们背水一战。其实只要是银子或者粮食能解决的事,对我幽北来说就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能让草原百姓安全熬过荒年,有哪家愿意妄动刀兵呢!”
沈归听到这里也接着他的话补充到:
“所以你认为自己的危险首当其冲,是错误的。虽然你与包贵妃都是与草原人和解的沟通筹码,但这也只是对我幽北三路而言,才有些价值。而且在这场博弈之中,幽北一直都是被动的一方;占据主动方的北燕,如果能派人暗杀掉包贵妃,再嫁祸给任何一个幽北的头面人物,那么草原人自然就会与我们结下不死不休的血仇……你要知道包贵妃的娘家虽然如今已经颓败没落,但终究也是漠北历史上的第一雄主——孛儿只斤家族。”
颜青鸿的脑袋,被这些自己没想到的这些问题塞得满满当当,一时间转不弯来。他浑浑噩噩的说:
“但我母妃毕竟在幽北皇宫居住,怎么可能会被北燕人暗杀?再厉害的奸细,也不可能闯入皇宫里杀人啊!”
他这话音刚落,屋中所有的人,都用着极为暧昧的看着他。实在看不过去的铁怜儿凑到了颜青鸿耳边,说出了“刘半仙”三个字,颜青鸿顿时就萎靡了下来。虽然嘴上仍然不肯服输:
“那天灵脉武者又不是大白菜,只要你看紧了那个老骗子,就不可能有人能闯入皇宫刺杀贵妃!”
沈归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提醒他道: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杀手,并不是武艺高超的杀手,也不是刘半仙那样的天灵脉武者……而是内奸!”
颜青鸿彻底陷入了沈归这颇有些阴谋论角度的推理之中。一刹那在他脑中闪过了无数太监宫女的面孔,就连御膳房和浣衣局都没有漏下,却仍然还是一头浆糊。
“而且……”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沈归又开口说道:“而且你说的也不全错,你自己目前也处在危险之中。当然,倒不是因为你也被北燕人盯上了。我所担心的,反而是住在东宫的那两位……”
颜青鸿一听这话,浑身骤然打了一个冷颤,脑中也变得无比清明:是啊,自己已经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隐形着过了二十余年。最近也不知道那阵妖风吹错了方向,竟然把这件大事的中心点,吹到了自己母子身上。自己之所以会放浪形骸的隐忍了这么多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很清楚大哥那心狭量窄的性子。既然自己并不想当皇帝,又何必去招他怀疑呢。可是如今,自己已经被推倒了风口浪尖之上避无可避,再加上自己现在这有些尴尬的年纪,自然会被大哥当做眼中钉一般看待了。
颜青鸿还是想的有些简单了,他要是知道这档子糟心事,完全是因为太子爷惹出来的,眼下居然还要靠着自己出面摆平,那他此时就一定更慌张了。
沈归见颜青鸿面色惨白,也是略带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实也没这么严重,你先去把包贵妃寝宫的所有太监和宫女悄悄过一遍筛子,然后再暗中布上几道暗桩,同时你们两个也尽量避与生人接触,特别是皇后与太子的近人。等到此次事件逐渐平息之后,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颜青鸿仍然是一脸懵,但听了沈归的话还是木然的点了点头。没过多久又冷不防地转头看着沈归:
“不让我出门的话,那有急事还怎么来找你啊?”
沈归用手搓了错下巴,牙疼一般的吸了口气,而后挠了挠自己的鬓边说:
“现在你能用的人,无论是明还是暗,什么时候是人、什么时候变鬼谁都说不好,确实不能再信任了。不如这样吧,就让奉阳公主那小狐狸做个居中传话之人,这样虽然有些招摇,但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证消息不会外泄……”
这话一出口,众人立刻都带着些暧昧的看向沈归,沈归倒是一脸的坦荡,只是脖根有些微微泛红而已。
“沈归!你受了伤干嘛不去我那!”
就在屋中气氛极为暧昧的时候,由打门外传来了一个在沈归听起来,感觉十分熟悉的女人声音。





马过江河 第141章 87.喜乐平安
沈归一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便知道,门外之人定是丞相府大小姐,与自己勉强可以算成师出同门的李乐安李大小姐。之前在他与李登的一番开诚布公之后,再想到李乐安心中就有些尴尬。皆因为其实他也不十分清楚,自己对李乐安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若按照华禹大陆当世通行的审美眼光来看,李乐安的模样,只能算是普通姿色而已:圆滚滚的脸蛋,不高不矮、还有些肉嘟嘟的身材,性子还颇为泼辣古怪,除了那手林思忧亲传的高超医术以外,可以说简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不过李乐安还有一个连瞎子都看的出来的优点——那就是她家世极为显赫!李家的家底厚实到什么程度,恐怕除了李登之外没人清楚;但若是用富可敌国来形容的话,又略嫌苍白了一些。李家发迹的历史,简直可以追溯到萨满教兴起的远古年代。自那个时候起,李家祖先凭着种地起家,经过千百年的历史沉淀,起起落落的折腾了不知多少来回,竟然没有被湮灭在时光的长河之中。就单凭这份稳定性,就足以让所有的李家人傲视群雄了。
而如今的李家更是凭着一己之力,硬生生的维持了幽北这种草台班子政权的近百年的稳定。虽然这个超大家族垄断幽北所有的土地与粮食生意,从民间口碑来看是颇有些争议的;但任谁都无法想象,若是没有李家,这幽北三路究竟能再撑过几个年头。
如今李登丞相,就是这个豪族的现任家主,而李乐安也是这位丞相族长的唯一后人。虽然是个女儿身,但李家毕竟是东幽土著,在历代家族的历史上,由女子当家作主的先例也并不罕见。所以可以这么说,若是谁娶了李乐安,谁就同时拿到了李家库房一半的钥匙。
沈归虽然不缺银子,但旁人只当他是个破落的纨绔而已。若真是他娶了李乐安,名声上不好听还不再紧要,最重要的是,有一道巨大的天谴鸿沟,正摆在李郭两家面前。
原本按照宣德帝颜狩的计划,就是让一个颜氏子弟,娶了这位丞相独女。如此一来,他先摆平了掌军的郭家,把军权彻底分化干净;再借着李家那位乘龙快婿的东风,顺手把幽北三路的钱袋子兵不血刃的放在自家怀里;这两手联动真可谓是一石二鸟。如此一来,困扰了幽北颜家近百年的权利分散问题,就此圆满解决,而自己这个主事之人,还岂有不成为千古一帝的理由?
当然,颜狩有颜狩的想法,李登有李登的角度,无论这二人当初盘算了什么,颜氏飞虎军与中山路总督的位置,都可以实打实地看成为,那是双方在进行着礼与嫁妆的等价交换。不过就在这双方都已经达成默契的时候,竟然横空杀出来了一个郭家外戚沈归。而且也不知道他施展了什么妖术,竟然三下五除二地,把颜青鸿和李乐安的“天作之合”生生给劫了糊!
虽然这两方的利益交换已经完成,但丞相大人出于对女儿无比的宠爱,也就任由这对“野鸳鸯”发展下去;可如此一来,却差点把宣德帝颜狩给活活气疯!这眼看着就要军权财政一把抓,居然会被一个游手好闲的破落子弟给抢了先,任谁都会火冒三丈;不过自己毕竟刚刚夺了人家外祖父那世袭罔替的官爵,还顺带着全盘接了郭家的“遗产”;此时再找个由头宰了那小子不是不行,就是吃相实在太难看了!被名声所累的宣德帝,也只能咬牙忍到了今天。
当然,这也是颜狩记恨沈归的原因之一,而前几日刘半仙托颜复九带回来的警告,更是给这份恨意添上了一把火。
抛开万事缠身的颜狩不说,此时的沈归面对李乐安的责问,也颇有些心虚:
“其实就一点皮外伤而已,孙老二也能治。最近李府上下只怕并不清闲,不让人去请你来,也是想给你时间,好多陪陪丞相大人。”
沈归此时的语气罕见的有些软弱,有些唯诺的声调听起来,就知道他没说实话。大小姐李乐安刚一进门,也不理会屋内其他人,径直走到了沈归面前,抓着他的衣襟就向往外扯,嘴里还嚷着:
“孙老二弄死了多少人你不知道吗?还敢让那个草包给你疗伤?把衣袍解开我给你检查检查,省的本小姐还得给你提前预备出一块坟地来。”
旁边那位被称作草包的孙白芷,见这位同行李小姐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生气。他用药碗之中的银勺敲了敲碗边,发出了清脆的瓷器之声:
“嘿嘿李大小姐,在下这个“草包同行”可还在呢,下次您再想要说谁坏话,最好能放尊重些,再不济至少别当着人家面说啊!”
“哎呦?孙老二你可以啊,入一回宫长行市了,忘了自己有多大能耐了吧?你要是真觉得自己医术高明,那本小姐就讨教一番:宫中御马监的那位老太监,孙二神医您,打算是怎么个治法呢?”
一听她说起这个来,孙白芷就觉得头疼。虽然在半唬半骗之下,把这位大护法给救了回来,但是今日陆向寅已经吃下了最后一丸“三日定魂丹”,若是明天还没有起色,那陆向寅这条命,再加上自己一家老小,就通通死定了!
其实他也问过刘半仙,有什么办法能延他个十天二十天的阳寿。如今幽北被两面夹击,估计那皇帝老儿也没闲功夫,天天盯着那个半死不活的老太监。所以只要他能多活上一时半刻的,让自己对皇帝能有所交代,不会连累兄长家人也就是了。但刘半仙就只给了自己两个字:没戏。
眼下被李乐安一句话道破心事,孙白芷便骤然萎靡下去。面对满门家小的性命危机,再暴躁的脾气也都燃不起一点火星来。
李乐安看着他这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而后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在孙白芷面前晃了晃:
“孙老二你瞧瞧,我这瓶药可是临出师之前,我师父送的。我师父可是当代大萨满——南斗回春林思忧,活死人肉白骨都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一个老太监了。就这瓶要只要他服下去,那再活个十年八年的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李乐安这话刚一落地,孙白芷便眼前一亮,劈手夺过了她手中的瓷瓶,如获至宝般的捧在手心,点头哈腰的念叨着:
“嫂子您的医术确是天下无双,只在贵恩师一人之下,却在世间万人之上。谢谢嫂子救我全家性命,以后我孙小二愿当牛做马来报答您的恩情……您先给沈哥仔细验伤,我就不多打扰了……”
孙白芷这些不要脸的恭维话,说的仿佛高山流水一般顺当,一边说着一边就往门外跑,那副德行就像是害怕李乐安后悔一样。
一直沉默的沈归却觉得有些可惜,看着李乐安说:
“林婆婆的药,那可都是人间罕见的灵丹妙药,你让他拿去给敌人救命,多少有些浪吧?”
李乐安仍然笑呵呵的看着孙白芷的背影,嘴里回答着沈归:
“师父说过,只要是药,那就是救人用的。如今看似是救了陆向寅一条命,但其实我真正救的是孙氏满门啊。你啊你,以后也多为自己的朋友考虑考虑,人家不说,也不代表真的不担心啊……”
沈归挠了挠脑袋,他心中其实早已为孙白芷考虑了一个方法,但远不如李乐安这个办法周全。如今被李乐安指责,也只是讪讪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旁边的人见这一对儿鸳鸯虽然不再开口,但是已经十分暧昧的气氛,分明更加浓烈了。众人纷纷识趣的起身告退,临走之时也都给沈归递过来一些奇怪的眼神。
沈归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受到众人的轮番调戏仍然可以面不改色,但李乐安此时却已经转过头去,一张小圆脸红的仿佛熟透的苹果一般。
待屋中彻底安静下来之后,李乐安才重新整理好的心态,故作平静的又把双手放在了沈归的衣襟上:
“赶紧脱了衣衫我看看伤口,若是恢复不好的话我还得给你重新用药,孙白芷平素用药过于刚烈,不小心容易出大问题……”
李乐安扯了几下,见沈归并没有松手,于是抬起头来,顺着沈归的眼神向后看去。只见床上还躺着一个瞪大了眼睛,神色也颇为尴尬的何文道。
屋中霎时间安静下来,三个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都有些愣神。
还得说人家何护法年纪大经验老,他一掀被子,用手紧紧抵着喉咙,用沙哑的气音对沈归与李乐安说:
“我这伤还没好利落,实在下不了床。要不要我背过身子,你俩上来验伤?”




马过江河 第142章 88.裴涯之忧
目前幽北的边境线上,接任傅野中山总督之职的裴涯裴总督,原本是礼部侍郎出身。虽然他年幼之时也曾在三北书院苦读,而三北书院的君子六艺之中,也有着射、御两门课程。但无论他成绩如何,在理论与实践之间还仍然有着一道不可轻易跨越的鸿沟。所以纠其根本,此时的裴涯仍然还是个文官底子。
不过就是这个文官出身的中山总督,此时却盔甲齐整,腰间斜挎宝剑、紧皱眉头地站在了中山北部的边境线前,而在他的身后,还背挎着一张硬弓,看起来威风凛凛煞气腾腾。此时的裴涯,已经颇有些文武双全的味道了。
“裴督我们还是回营吧,今日风太硬,没准马上就要迎来一场大战,若是此时被风吹到个伤风高热,那可怎么是好啊!”
同来护卫裴涯边境视察的总督府内府侍卫长,此时凑上前来在裴涯的耳边轻声说着。在侍卫长看来,这位接替老长官傅野的裴督,虽然有些书生意气,但也不失为一个能人。首先他极为注重中山路的经商环境,经常亲自带领士卒主动出击巡视商路,在训练新兵的同时顺带着肃清中山境内的大小匪窝三十余家,深受中山路百姓与来往客商的称赞与爱戴;这没有了匪患,货运成本自然也就降低了不少,中山路的物价也逐渐趋于稳定,百姓的生活也渐渐富足起来。
这个裴涯以总督的身份,同时兼揽了课税司与布政使三个人的活。这本是个极犯忌讳的事,不过到了裴涯这里,因为皇帝的宠信,也乐得让他把那两个无能的颜氏子弟束之高阁。如今的裴涯,在宣德帝的放任下,手中的权力已经隐隐与当初的郭云松差不多了,当然,只是表面上的差不多而已。
最近幽北边关告急,朝廷飞骑也送来了内廷密报。裴涯刚刚看完便披挂上马,带上了几个亲信护卫去边境开始实地勘察了。单就这份办事效率来看的态度,就足以甩那位游手好闲的前任总督傅野好几条街了。
此时身披重甲的裴涯咬着牙,顶着草原上吹来的硬风仔细地观察着远处,观察着那一马平川的两国边境线。他摇了摇头,转过身来对那位督府护卫长说:
“也怪不得咱们中山路年年春秋两季,都总会有马贼作乱。这样的边境线,就算我督府军有再多的兵力,也是于事无补啊……”说到这里,裴涯用脚尖刨了刨地上的沙土:“你看看这里的土地,干涩的地方全碎石沙土,而稍微湿润些的地方又暗藏着泥潭沼泽……这样的环境别说筑墙,就连步兵行军都有很大的危险……也不知道那些草原马贼为何总能来去如风,行动自如的……哎……”
是的,裴涯接到了内廷送来的秘奏,其中倒是也没提起什么新鲜事来。只是在说明情况的同时,让裴涯既不要先发制人,也不能让漠北大军踏入幽北领土一步。之后的一切行动计划,都要等对方的使节进入奉京之后,才会再做下一步的具体部署。
裴涯一看这有些自相矛盾的密奏,就有些楞神。若是只有北燕大军还好说,毕竟多年来北燕与幽北两方,都极有默契的以东海关这座天下第一雄关为中心点,一切明暗大小的动作行为,都会在这个兵家必争之地展开。多年来两方互有胜败,但双方就像演习一般的你来我往、又进退有序,早就彼此知根知底了;
反而自己面前这道漠北防线,才是最为凶险的:整个中山路与漠北草原足有千余里接壤的边境线,虽然按照往日经验可以大致上推断出几个重点防守区域,但人家漠北人可是马背上的民族,无论是进攻撤退还是敌后穿插速度,都不是自己手上那些普通士卒可以比拟的。
文人出身的裴涯尽管在才华与天赋上极为出众,但终究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自指挥战争,看着眼前这道无比糟心的边境,一时间有些心烦意乱。一旁的总督府护卫长看见裴督紧皱着眉头,牙疼般的不住抽着凉气,心中也明白了几分。
对于这个新任总督,侍卫长还是很欣赏的。无论是他对于军中事务的勤勉认真,还是他为民间百姓谋求更高生活水平的施政纲领,都能看得出裴涯其人是一个有能力的实干型总督。于是他也不顾着会犯忌讳,给这位新主子献出了一个自己的意见:
“裴督您终究是读书人出身,如今面对这些战场军务自然有些无处下手的感觉。依卑职看,不如您回到军营之中,向一些久经沙场的将军请教一二,或许能得到一些不错的意见。当然,卑职也不是说您……”
“好!这个主意好!”差点钻进牛角尖中的裴涯此时一听侍卫长的话,立刻眼前一亮:“这的确是本督疏忽了,闭门造车能想出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来?还是要兼听则明嘛。你说的对,我终究是从书本上学来的军务,绝不会比那些久经沙场的将领体会的更深。好!就这么办了!”
裴涯一句话说完,赞赏对着侍卫长点了点头,然后雷厉风行的重新跨上了战马,右臂一挥:“诸位兄弟,回营开会!”话音刚落,他便一骑绝尘的先行而去了。
还在原地有些愣神的侍卫长极为感动,随便揉了揉眼睛,便一个翻身也跨上战马,朝着军营方向飞驰而去。
裴涯就是这么个务实的性子,下了决定就直接着手开始。他也不在乎什么礼仪威严,连身上的沉重披挂都没顾得上卸,就直接走入了军中主将的大帐之中。
他提领的中山督府军,原本是太白卫主力的预备队。在幽北三路平定以后,便由当时的皇帝下旨,又经时任中山路总督郭云松亲手改制,把原本太白卫的锐都调入宫中,护卫皇室安全;而第二梯队的预备人员,就成了如今这些护卫中山边境的中山督府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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