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几名亲卫队长一见此状,彼此相视一笑,便悄悄地退开了老远,就帅令中的不明之处,自行商议起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本还在酣甜的梦乡之中熟睡的郭孝,却被一股浓烟呛醒。他刚刚睁开眼睛爬起身来,想要看清楚是从何处传来的浓烟,又立刻被熏得流下泪来。使劲儿的揉搓了几下之后微睁二目,没想到入眼处尽是一片浓烟与火光。
与此同时,四周也有不少被浓烟呛醒的民夫与辅兵,见状都手足无措地高声叫嚷着:
“不好啦!粮草车失火啦!快救火呀!……”
紧接着便是一团嘈杂之声四起,老帅也顾不上眼睛的疼痛,急忙大声呵斥:
“慌什么慌?都别喊了,快去北面的小河沟取水救火!如今这火势刚起还不算大,就是烟多了一些而已!扯下一些麻袋片蘸湿了,捂住口鼻便可行动自如了!”
说完郭孝便站起身来,略微活动了一下僵硬酸疼的身子,急忙忙地加入了救火的队伍之中。待最后一团火苗熄灭,东方的天空已经隐约泛起了鱼肚白。
“禀君侯,四位哨兵被贼人割喉身亡。而对方用的是些黑泥一般的东西,点燃我军运粮车。所幸的是您指挥得当,再加上火势刚起便被扑灭,只是烟多了些,辎重粮草损失也不算太大;只是此时有不少将士们都被浓烟熏伤了眼睛,看不清路不说,双眼还在不停地流着眼泪……”
郭孝也使劲揉了揉血红的双眼,随意的摆了摆手说:
“被熏了眼不怕,找些干净水洗洗便是。告诉他们,无论有多么困难,我们既然已经出关,就绝对不能退后半步!这些江湖人越是卖力地滋扰我们,便说明幽北三路的局面越是惨淡。他们越是拼命阻挠,也就从侧面证明了我们急行军的重要性。传我帅令,丢下被焚毁的粮车,大家继续赶路。待三军会师奉京城下,再另行休整一日。”
这亲卫队长面色有些为难,但是沉吟了半响仍然点头应是,转身传令而去了。郭孝也是长叹了一声,亲手扶起不远处的一辆粮车,前后动了动见还堪使用,便双膀一用力,高喝了一声“出发!”,便推起粮车当先而行。
锦城距奉京城不过区区五百里路程,而这些民夫辅兵,推着粮车可以日行五十里路,如此算来,不过十天便可抵达奉京城下。眼下虽然正值雨季,道路泥泞难行,但是在平北侯郭孝的身先士卒之下,众人还是紧咬着牙关,以一种近乎‘日夜兼程’的方式,朝着奉京城下急行军而去。
三日之后,在冬至众人不停地沿途袭扰之下,疲惫不堪的郭孝终于率领十万辎重部队来到了一条河流之前。而这道河流,当地人都称它为蒲河!
其实按照原本行军路线,本应是绕道蒲河下游,走旱路绕过去的。但若是如此一来,需要多耗一整天的时间不说,沿途还要经过一片幽暗的密林。如今所有的人都被十四与冬至的众人,给惊扰的一个头足有两个大,再也没有谁愿意去绕远路过深林了。
郭孝这几日也被扰的没有睡过一个整觉,此时面对河岸上被砸毁的船只与烧掉的渡桥,更是愁的唉声叹气。旁边那位暂代亲卫营长的校尉一见,适时地凑上来说:
“君侯无需忧虑,咱们此时提领的可是辅兵部队,修桥铺路可就是他们的老本行啊!依末将看,只需一个晌午过后,我十万大军便可以顺利渡河了。而河对岸的地势也是一马平川,不但官道好走,而且既无密林也无峡谷。待渡河之后,末将想办法在多去弄回几匹牲口,咱们便只需三日,即可与少帅汇合了。”
郭孝看着四周一片的开阔地带,发现也并没有什么便于藏身之处,如今天色又是正午时分,艳阳高照之下更是无需担忧偷袭滋扰,也就点了点头,对这代营长吩咐到:
“让将士们趁着这个时候赶紧小憩一番。那些修桥造船的民夫也分成几班轮流休息。待渡过蒲河之后,立刻全速向奉京方向进发!”
说罢,他向身后的粮车一靠,便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若说冬至众人在这三日间的日夜自扰之下,有什么战绩,倒也根本无从谈起。除了趁人不备,抽冷子取上几条性命之外,可以说是毫无建树;而粮车虽然烧了不少,但是面对平北军的充足准备、再加上时刻不肯放松的警惕性,损失也并不算太大。
而这几日间的昼夜扰敌,说穿了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笨办法。这被扰之人不得休息,十四他们也同样得不到休息。他们除了没有辎重的挂碍之外,根本就是与郭孝的十万后军‘同甘共苦’的。
眼下在这条四周尽是开阔地带的蒲河渡口之前,大家终于放松了警惕。而且亲卫营众人在休息之前,还特意放火烧掉了几处茂密的草丛,如今在四周这一片焦黑之上,就算落下一直麻雀来,都犹如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
时至午后,蒲河岸边已经架起了足足五座简易浮桥,而可以载运人车的小船,也修好打造出了几艘。被亲卫唤醒的郭孝,看着眼前这骄人的成绩,更是深感老怀安慰。
看着这些满面倦容的将士们,郭孝心知他们方才只怕一刻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感动之下他颤抖着双唇,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良久之后,千言万语都汇成了的一句话,伸出右手虚空中用力一挥,高声喊道:“将士们!随某渡河!”
与此同时,河对岸不远处的沈归,也对颜重武轻声说了一句:“时候到了,你们出发!”
飞熊军统领颜重武,此时披挂齐整,正骑在一匹雄健无比的战马之上,身后跟着杀气腾腾的两千骑兵,每个人都是眼神冷冽神情肃穆,长枪的枪尖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支小股部队,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站在蒲河东岸的不远处。只要他们再往前走上那么几步,就可以看见蒲河岸上平北军那些忙碌的身影了。
颜重武也没再说什么废话,挥手一鞭直抽马臀,随即便一骑绝尘,朝着蒲河西岸方向绕路奔去了。而他身后那两千骑兵,也都整齐划一地拐了个大弯,直抄平北大军的后路而去。
之前在测验马蹄之声能传出多远的时候,颜重武也曾问过沈归:
“我们面对的不过是一群疲累了三日有余的民夫辅兵而已,为何要如此尽心力,还要创造出半渡而击的局面才肯主动出击,真的有必要这么小心吗?”
沈归看着他所率的这两千骑兵,沉吟半晌才终于开口说道:
“以最小的损伤,获得最大的战果,这就是兵法的意义所在了。只要你的这些同袍手足,能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无论事先准备多么繁琐,那便都是值得的。”
“哎?真没想到你还是个大善人!可被竖子郭兴一把大火焚为焦炭的三万金甲军,难道就不是人命吗?别以为我是个粗鄙武夫就看不出来,自两位使臣入京之后,这三家的所有动作你沈归都已经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之后所有走向也都在你的意料之内!你可别告诉我,金甲军被围而焚之,你这样的人事先竟然没有想到过!”
沈归听到这里,不急不恼地嘻嘻一笑:
“你误会了,我沈归可不是什么善人,我只救自己想救之人,只怜真正可怜之人;若是按照我原本的计策,金甲军能奋起反击的话,再加上张黄羚也能支援即使,竖子郭兴那八千先锋部队,早就被钉在奉京城外了;若是直接攻城,便只能靠骑兵撞向奉京坚实的城防;而金甲军与飞虎军,二军驻地又呈掎角之势互相依托防御,攻杀其中一人,便要同时遭受两方夹击;而若是郭兴选择暂时退走那就更好了,张黄羚只需派遣骑兵衔尾追杀,皆是他那八千先锋营将士,哪怕能留下点血脉来,都能算是他郭兴用兵如神了!”





马过江河 第195章 141.半渡击之
其实沈归所说并不算完全。之所以他会希望金甲飞虎二军能够奋起反击,主要还是为了打消郭孝心底的顾虑。毕竟北燕与幽北,双方交战已近百年,可谓是大仗打过三百六,小仗见过赛牛毛;两方对于互相之间的战力,已经都有了极为深刻的认识与了解。
但如今郭兴与冯廉也,仅率八千骑兵孤军深入,便连破飞熊、飞虎、金甲三军。战事发展如此顺利,一生谨慎的郭孝又怎么会不起疑心呢?一旦他转过神来,从自己心编制出的骗局中脱身而出,那么这心准备的一锅好饭,只怕注定就要‘夹生’了。
可他万没想到,刚刚重组后的金甲军,竟然会无能到此等地步;而东幽李家的‘家生子’张黄羚,又会这般胆小如鼠,竟连敌人的面都未见到,便先望风而逃了。
可怜三万金甲儿郎,就在郭兴的一场大火下尽数化为焦炭。但沈归心中却没有一丝的怜惜。这并非是他麻木不仁,而是在整片华禹大陆上,也没有谁能比沈归更清楚:若是面对敌人的屠刀放弃抵抗的话,无论你是将军还是士卒、是平民百姓还是老幼妇孺,等待他们的都只有这一个下场。
而沈归听过的‘此等下场’,要比这三万名只会‘吃白饷’的废物,还要更加惨烈的多。
颜重武已经带着两千骑兵飞驰而去,沈归看着自己身后挺立的三千骑兵,语气平和地说:
“诸位飞熊军的兄弟们!此战,便是我幽北三路吹响反击号角的首战!我等只需等待颜将军率军而至,同时两路出击,便可把对方一举击溃!请诸位将士们牢记,此役万万不可留恋斩获物资。对于敌军,上至平北侯老儿郭孝,下至普通民夫辅兵,我们的战刀之下都不需要任何一个活口!”
一句话说完,沈归便翻身跃上了那匹盗骊,把颜重武赠他的头盔端正的戴好,紧了紧系带之后,便安静地等待起对岸传来的喊杀之声。
此时正在指挥大军渡河的平北侯郭孝,望着前后一览无遗的河岸两边,心中却不知怎的,生出了一股无来由的烦躁之感。他打从军之初,便在其父的故意安排下,成为了平北军先锋营的一名小卒;时至今日,无论是平北侯的爵位,还是平北军统帅的位子,那都是靠着实打实的军功,一步一个脚印爬上来的。在尸山血海里打滚多年的郭孝,一向不信奉鬼神之说;但对于这种不详的预感,却十分笃信。
他看了看正在警戒的亲卫营将士,张了张嘴仍然没说出什么话来,最后也只能扯着脖子,发泄似的催促着正在搬运物资渡河的民夫与辅兵们。
就在这股莫名的烦躁达到鼎盛之时,由打背后方向传来了极为密集的奔马之声。就在隆隆马蹄声刚刚传来之际,郭孝还以为是自家哪只斥候部队前来传递消息的;待马蹄声由远而近、声音愈发密集之后,他这才听了个清楚——依他的经验而断,来犯之敌绝不会少于两千之数!
“敌袭!还在渡河的民夫与辅兵迅速上岸,岸上之人立即背靠河流列阵防御,所有人都加快速度,以防敌军两面合围!亲卫营上马,与本帅一起前去阻击来犯之敌!”
郭孝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大喝出这句话来;而后便一拽长刀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右手用刀杆末端轻轻一抽马屁股,连人带马便犹如一道闪电那般、率领亲卫营的将士们向后方杀去。
马还没跑上几步,郭孝身后的河对岸方向,也传来了呼喊与喧哗之声。骑在马上的郭孝闻声回头,只看了一眼,便差点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只见河对岸的民夫与辅兵,正犹如风吹麦浪般相仿、已经被一队小股骑兵刚刚杀了一个通透!那些骑兵刚刚洞穿了己方在仓促之间结成的防御阵型之后,便纷纷一勒缰绳,齐齐调转马头,又再次朝着己方残阵杀了回去。仅这一手拨马,郭孝便看了个明白:对岸的这小股骑兵,个顶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虎狼之师!
还没等停在原地的郭孝拿出一个准主意来,自家那五百亲卫骑士便已经与这些来犯之敌接上了刃!郭孝再次扭头,这才发现来犯之敌如同对岸的骑兵一般,也俱是虎狼之师!两军二马错身仅仅一个回合,自家的五百亲卫便已经去了一小半。如今两军已经纷纷调转马头,正在分别准备第二次冲锋!
郭孝看着那些平日里最为亲近的贴身亲卫,早已是虎目带泪:尽管此时兵力悬殊,但他们每人脸上都带着桀骜不屑的浓厚战意。郭孝又扭回头去看了看对岸那些、犹如待宰羔羊一般的辅兵,终于横了横心调转马头,朝着蒲河方向飞驰而去了。
其实不用看他自己也明白,面对人数相差悬殊的锐骑兵,自己那多年心调教的这五百亲卫营,算是彻底完了。
其实,郭孝做出这个决定来也不难理解,毕竟蒲河岸边还有着近十万之数的平北军士卒;如今来犯之敌虽然来势汹汹杀意正盛,不过毕竟只有区区五千之数,若是在自己亲自坐镇指挥之下,想来这五千骑兵也翻不出多大的风浪来。
而正在蒲河对岸,领着骑兵割平北军卒性命的沈归,一见郭孝的大帅盔已经由远至近,心中顿时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来,就连手上挥舞兵刃的速度,都渐渐地慢了下来。
是的,沈归一见郭孝下定决心舍弃亲卫营,回身救援后军士卒的举动,心中这才彻底放心下来:这场蒲河大战,是郭孝败了!
说来也怪,郭孝年幼之时便已经投身军伍之中,多年来能从一个小小的先锋士卒,一步步地走到今天,靠的就是对于每位士卒的优劣长短都能捻熟于心;但这场大败,他却成也在知兵,败也在知兵!
在郭孝心中,自己那五百亲卫营尽管骁勇善战,但毕竟人数不足,无法以一当十,这才会放弃亲卫调转马头,妄图以一己之力指挥十万民夫辅兵,结成防御阵型,以抗来犯之敌;可他郭家满门俱是出身先锋营中的横勇之士,而这些民夫与辅兵,却比普通百姓抢不到哪里去。毕竟面对着敌人的马蹄与雪亮的刀锋,能够临危不惧者已是少数,更何况还要站稳脚跟以命相搏呢?
正如沈归所说,若是十万民夫与飞熊军的五千骑兵正面相抗,靠着郭孝的临阵指挥与人数优势带来的群胆,己方是定然没有任何取胜可能的!
不过眼前这十万民夫,近日来先是被十四带着冬至的杀手沿途日夜袭扰,事到如今早已成了疲兵之势;在加上眼下已呈半渡之势,首尾不得相顾,而且还要同时遭受两股锐骑兵夹击;屠刀之下那些同僚的喊杀与求饶之声,仿佛带着传染病一般,把所有人胸中那本就不多的勇气,瞬间就嚷了个一干二净。
于是,无论郭孝如何挥动军旗、如何声嘶力竭地大吼将令,都被刀锋划破皮肉与骨骼的摩擦声所掩盖,没有泛起一丝浪花来;而那些哭爹喊娘的‘待宰羔羊’,再也想不起什么将令与军法,面对敌人手中那闪亮的屠刀,只是靠着动物本能,撒开大腿四下奔逃而去了。
待颜重武把那五百平北军亲卫屠戮殆尽,又拍马赶到岸边之后,这十万‘平北大军’,直接瞬间炸营!所有民夫辅兵都抱着脑袋,也不来不及辨别方向,只顾着朝人少的方向不停跑去。但可惜的是,仅靠着两条肉腿,又怎能跑得过奔驰而来的战马呢?
这些士卒都是北燕人,大多都不习水性,此时一旦落入河水之中,连一刀之苦都不用遭受,直接连人带货一个跟头便栽入水中。待胸中余气吐尽,便只能与虾蟹为伍,从此长眠于蒲河之中了。
这场蒲河之站,真可谓是一触即溃,除了方才那五百亲卫骑兵,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展露出了北燕人的勇武与豪迈之外,剩下的便只是一边倒的单方面屠杀了!
老帅郭孝此时头发披散地呆立在岸边之上,早已喊哑的嗓子再也发不出一丝声响来了。他只能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下的一位位士卒们,不停被对方的战马追上,或是一刀割下头颅,或是一枪刺入后心,最后再发出毫无意义的几个音阶来,然后就被马蹄踩踏成一滩肉泥;自己在这三天时间里,又结识了不少后军之人:他们有的人帮自己推过车;有的人同自己分享过同一个水囊;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曾经一脸憨厚的央求自己,希望能给他刚出世的孩儿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可如今,他们都已经倒在了密密麻麻的尸体之中,他们都淹死在了被鲜血染红的蒲河水中,再也没有人能站起身来。
平北侯郭孝就这样拄着手中长刀,痴痴地看着这场屠杀从午后一直持续到傍晚。对方显然没有放过任何一人的打算,哪怕胯下战马已经跑累跑死,他们仍然一脸兴奋地拎着武器,仅靠着双腿还要去追杀着那些生不起一点反抗之意的平北军;尽管有不少军士已经跪在地上高举双手,但等待他们的除了屠刀,仍然只有屠刀!
这位平北侯爷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生用兵谨慎,主动出击的也只有这一次而已!可没想到就是这一次,自己的一世英名,连同这十万北燕大军,便尽数化为一滩碎肉了!
郭孝紧紧闭上了双眼,从腰间抽出佩剑搭在自己的脖颈之上,刚刚准备自刎殉国之时,耳边却传来了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
“这……是平北侯郭孝吧?着急死么?不着急的话咱爷俩聊聊呗?”




马过江河 第196章 142.首战告捷
沈归随着飞熊军将士们冲杀了一阵,待局势已定之后,便觉得有些意兴阑珊:首先他掌中这柄长刀,只是飞熊军的制式马刀。虽然比普通大路货好上一些,但质量也都是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的;这才刚刚冲杀两个来回,刀刃便已经起卷,不堪使用了;而自己腰间所佩长剑春雨,也是和李家大小姐交换的‘定情信物’,若自己是用来杀敌报国也还说得过去,可余下的工作,分明已经与肉铺的屠夫别无二致,也实在有辱这柄宝剑的名头了。
若说回去换一把好刀来呢,等他折回来早就无用武之地了;就算是赶上了最后一波,冲杀不了几次又得重新换过。于是沈归索性把长刀随意一丢,打算远离战场中心歇会,而正巧在这个时候,沈归注意到了一个呆若木鸡的老头——正是平北侯郭孝!
如今大局已定,根本也毫无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了,沈归这才出言喝止了意欲自尽的郭孝。这还是两位‘对弈’之人第一次见面,沈归认识郭孝,郭孝却不认识‘黄口孺子’的沈归。
“咋?耽误您老酝酿好的情绪了?您老人家已经这个岁数了,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着的是什么急呢?聊会再死也不晚啊!”
郭孝本就是满怀悲怆之情,羞愤交加之下这才打算拔剑自刎。没成想刚打算一闭眼抹了脖子,便被沈归出言喝止;就仿佛一个刚烧好的炭炉子,路过一个小孩撒了一泡尿,一股脑地全给滋灭了,顿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其实沈某本没想把你们引到这条绝路上,但是您那位小公子做事也太不知轻重了,一把大火,烧死了我们三万幽北子弟!我琢磨着,这个仇怎么也得报了不是?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们北燕十万辅兵,来换我们幽北三万‘甲’,这买卖做的,还算是童叟无欺吧?”
沈归说着话把头盔往地上一丢,又把三根入肉不深的羽箭随手一拔,这副眉头都没皱一下的模样,看起来要多横有横、要多勇武有多勇武。
“说好了聊会再死,您怎么光听我说,自己不言语呢?莫非平安侯爷也是个聋人?还是岁数大了耳朵背?要不然把我那十四兄弟叫来,跟您比划一段儿?”
听到沈归的调笑,郭孝顿觉满腔愤怒!要不是方才徒劳地一通嘶吼把嗓子彻底喊废,真有心把沈归连爹带娘的臭骂一通。当然,要是郭兴也在这,听了这笔十万辅兵换三万甲的买卖,也得活活撕下他一块肉来!
郭孝被他唠叨的实在有些心烦意乱,再加上这几天将帅齐心的急行军,还被十四等人沿途不停滋扰;如今在被眼前这片人间炼狱一激,再也站不稳身形,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你们北燕人哭起来,都是干下雨不打雷么?中间隔着一个东海关,民风习俗能差这么大?”
沈归看着老泪横流,张开大嘴不发出一丝声音来的郭孝,纳闷地问着。直到郭孝奋力发出了沙哑的气声之后,沈归这才拍了下脑门:
“原来是把嗓子喊劈了!依我说啊老头,你都多余浪这情感,自打你那鲜衣怒马的宝贝儿子,抢回了那具女尸之后,今日的局面便已经注定好了。事到如今,也不怕明明白白的告诉您,等您老人家走到奈何桥头之时,若是能再等上几天,一准还落得个父子相距的圆满结局呢!”
沈归一边说着风凉话,一边仔细打量着自己手掌上被刀柄磨出的水泡,看这模样,郭孝是否听得进去、听完有什么反应,仿佛也都无关紧要一般。
事到如今,二人耳边不住传来的求饶与厮杀之声,已有了渐弱的趋势,听来也知道,这场惨烈无比的蒲河之战,已经接近了尾声;而那些高举双手跪在地上求饶的‘俘虏’,也同老帅郭孝一样神色木然,仿佛周围正在被砍杀屠戮的同袍兄弟,与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罢了罢了,既在战场之上两军相见,本就是各为其主,成王败寇自没什么可说的。可念您偌大的年纪,在华禹大陆上又有着名将的美誉,再加上您还姓郭,晚辈怎么也该让您死个明白不是!”
听到这里,正灵魂出窍一般发愣的郭孝突然扭过头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这位嘴碎至极的‘飞熊军士’。
“在下姓沈名归,正值弱冠之年,由于课业上未得名师指点,因此也无有表字在身;自幼生长于幽北中山路太白山脚下,乃是萨满教先代大萨满——北斗祭祀李玄鱼、与现任大萨满——南斗回春林思忧,二位萨满合力抚养长大的;外祖则是幽北中山王爷,名讳上郭,下云松,早年疆场厮杀之际,也曾有‘太白飞虎’的美誉……”
随着沈归详细地报出自己的生平家世,平北侯那木然的双眼竟也逐渐有了神采!他与颜重武彼此之间极为熟悉,深知如此连环毒计一定不是会那头‘黑熊’所谋。以他原本的判断,本以为那‘幕后黑手’,是奉京城相府之中那位丞相——李登李齐元!可万万没想到,这样一场惊天骗局,谋划者竟然会是眼前这个还未举行授冠之礼的少年郎!
1...7374757677...439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