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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过江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溪柴暖
沈归看着郭孝有了反应,面上也带出了些许颓然之色的说:
“可惜的是沈某一无功名傍身、二无爵位承袭,无法亲自领兵御敌。不然的话,哪还用的着那么的劲呢?罢了罢了,说这些也没用,您只需要记住,今日设计绞杀你十万大军之人,是我幽北沈归!”
说到这里,沈归抽出自己腰间春雨佩剑,双手递到平北侯郭孝面前:
“这剑乃是沈某贴身佩剑,名唤春雨!剑长三尺八寸有余,乃是北海剑奴生前遗作。如老帅不弃的话,便用此柄宝剑殉国成仁,以保全您一世英名罢!”
郭孝看着沈归递来的这柄白色连鞘长剑:就这么一柄向自己索命的佩剑,竟然把他看得是眼波流转、满面皆是欣喜之色。
接过春雨长剑后,郭孝先是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坚定地扶正了倒在地上的平北军的大旗——此时这面战旗早已是残破不堪,被老帅郭孝仔细地插在了暗红色的土地上;随即他又解下了自己腰间的佩剑,朝着沈归方向扔了过去……
沈归接剑在手,面带疑惑的说:
“是要我把这柄佩剑带给郭兴吗?抱歉,我已经说过了,自从你们踏入幽北国土的那一瞬间开始,便已经注定了十五万平北大军,已经不可能有任何一个活口,能活着回到家乡的土地上了……”
可郭孝听完不怒反笑,随即便摇了摇头,伸出苍老干枯、又满是血污的手,指了指沈归。
“给我的?”
郭孝只是点了点头,下个瞬间沈归便听到一道破空之声传来;他再次定睛看去,郭孝已经直挺挺地跪在了平北大军的军旗之前,随着他身子软弱无力的依靠之下,那杆军旗连同平北侯郭孝的遗体,二者一起轰然倒地。
就这样,东海关前的一代名将——平北侯郭孝,最终还是落了个兵败身死的下场。
沈归弯腰捡起了春雨长剑,借着天黑前最后的一丝光亮,看着岸边正在杀俘地飞熊军士,只觉得这幅画面极为陌生、又带着些莫名的错乱之感。
此时的东海关,由不到两千的北燕老弱残兵把守;而飞虎军营盘之中,少侯爷郭兴也在享受着缴获的酒肉,翘首以盼老侯爷郭兴率后军而至;燕京皇宫之中的御书房,天佑帝周元庆还在心地修剪着花瓶里摆放的枝叶;而奉京沈宅之中正在养伤的颜青鸿,也终于迎来了一个够‘份量’的访客!
前日被严重烧伤的颜青鸿,此时刚被铁怜儿换上了纱布与药膏,正躺在病床之上傻呆呆的犯楞。就在万籁俱静的时候,自房屋顶上传来了‘啪、啪’两声脆响!
颜青鸿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无法出门见风,但是日常行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除了还有些痒痛之外,日子比原来可好过多了!此时这两声奇怪的脆响传入屋中,他连个磕巴都没打,扯开嗓子朝着门口大喊起来:
“来人呐!不好了!有人刺杀皇子啦!”
这声音刚一传出屋门,便有三个人同时行动起来。
这头一位,便是刚刚端着热水盆出门的铁怜儿!她本就是风月场中混出来的人,如今一听颜青鸿的呼喊,立马把手中铜盆随意一扔,整个人迅速躲入身后的柴房之中,关门落栓的动作也在一瞬间全部完成。铁怜儿这个聪明的女人,极其清楚自己手下到底有多少斤两——除非这名杀手是个市井泼妇,否则自己只要一露面,至多也只能落个束手就擒的下场;
这第二位,便是正在门房里打盹的刘半仙了!自从沈归走后,刘半仙便起了卦幡。整日里窝在沈府的门房之中喝酒抽烟,偶尔再拾掉几个不知哪位派来的杀手,小日子过得倒也称得上是清闲懒散。如今听见颜青鸿的呼救之声,刘半仙也根本没有着急,仍然不紧不慢地走向颜青鸿养伤的厢房方向;
而这第三个人,便是落在颜青鸿房顶之上的杀手!这位踩碎了屋头瓦的杀手,被屋内传来杀猪一般的嚎叫所惊之下,导致一脚踏空,‘轱辘轱辘’地从房顶之上滚了下来。随着‘嘭’的一声闷响,整个人狠狠地拍在了地上。





马过江河 第197章 143.大开碑手
这位‘笨贼’平日也是个明之人,做起这档子事呢,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是被‘受害者’一嗓子从房顶上吼下来这种情况,对于他来说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此人身上本有着极为深厚的功力,就算一脚踩空滚落在地,根本连皮外伤都谈不上。可如今他正四脚朝天地注视着天空,看样子仿佛是还需要点时间,在脑中好好消化一下自己失误的前因后果。
而慢悠悠走来的刘半仙,看了一眼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黑衣蒙面人’,也是极不耐烦地朝着屋内喊了起来:
“颜老二你嚷什么嚷啊?就这么个腌臜玩意儿,你用得着叫得像杀猪一样吗?咋?五行忌太监啊?”
颜青鸿还没来得及还嘴,这地上的黑衣人便一股脑爬起了身形!此人一听刘半仙所说,心中顿时一惊:自己已经缠头蒙面,还穿着一身夜行衣,居然也会被这老头一语道破身份,难道是自己做事不密,哪里漏出了马脚来?
想到此处,这位‘黑衣太监’便四下寻找了一番,可找了好长时间,也没发现出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泄了底。
“别找了别找了,你拾的已经很利落了。之所以会露出本相,皆因你是六根不全之人,哪怕洗的再勤,身上也难带着些尿味。”
刘半仙这话才刚一说完,身形便骤然消失不见!下个瞬间,他那犹如竹节般大手,便已经紧紧扣在了此人的咽喉之处。
“半仙半仙,这人是个太监对吗?那可别把他弄死了!押进来押进来,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他呢!”
颜青鸿那中气十足的声音由屋内传出,一字不差地落在了屋外二人耳朵之中。这位被刘半仙所制的太监,此时脑中又多了一个问题:这老头究竟是怎么拿住我的?
而刘半仙一听颜青鸿的话,双手顺势在对方的琵琶骨上轻轻一捋,只听‘咔嚓咔嚓’两声,此人便再也无法活动半分了!
单就这卸骨的手法上来看,便知道刘半仙这个天灵脉高手,平日里也一定没少做那些‘伤天害理’的缺德事!
凡是身上有功夫的江湖人,无论份属内外两门、本人的修为高低,有两处罩门都是绝对无法练出来的:一者便是肩胛位置的两扇琵琶骨;另一者便是小腿与脚跟之间的那根大筋;只要这两处被卸,就算其人是大罗金仙转世,都难逃受制于人的下场。
刘半仙拎着这个太监,仿佛擒住一只野兔相仿,不紧不慢地走入了颜青鸿的病房之中。
还未等刘半仙摘下此人的蒙面,颜青鸿只是略一打眼,便已经清楚了来者的身份!
“柳执?你来这里干嘛?”
刘半仙闻言右手一抹,柳执那张圆脸便映入二人眼帘之中。随即刘半仙飞起一脚,又把柳执踹了一个前趴,两手顺着小腿向下用力一抹……随着柳执发出了两声闷哼,便再也无法动弹了。
“你们俩聊吧,我去厨房弄点吃的……太长时间没活动,这才动了一下就饿的眼前发昏……也不知道宋行舟那小子的酒楼,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休灶……”
这位天灵脉者嘴里面絮絮叨叨地念个不停,推开门向后厨走去。
颜青鸿看见如同岸边搁浅的鱼一般、正在注视自己的柳执,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这么沉的身子还敢学别人穿屋跃脊?踩碎了瓦传出声来,除了十四他们,有谁会听不见啊!若是你师傅有事派你来寻我,也大可走正门啊!……哦对了,你师傅怕刘半仙……可你若是来找我,又为什么要穿夜行衣呢?……怜儿!”
颜青鸿养伤了许久,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生人,便一股脑地说了一大串话,说完之后他也没等柳执回答,便直接扯着脖子喊起自己的那位红颜知己来!
没过多久,虚掩的房门便被一柄巧华美的短剑轻轻拨开一道缝隙,等了几个呼吸之后,铁怜儿确认屋内安全之后,才一侧身钻进了屋子。
“哎呀!这谁啊?屋子这么多张椅子怎么趴地上呢?快起来吧,多凉啊!”
铁怜儿刚进屋,就被趴在地上的柳执给绊了一下。待看清之后,俏脸一红,又继续说到:
“颜青鸿你可以啊!人家这五体投地的大礼,你这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二皇子,也能承受得起?”
“什么眼神啊?这位小公公可是御马监监事,陆向寅的关门弟子,御马监的少监事柳执……哎不对啊!柳执,你来到底有什么事,还没说呢!怜儿,你去搜搜他的身上,看看他都带了什么东西!”
几次被抢白的柳执索性闭口不言,躺在地上直接闭眼装死了。反而铁怜儿满面兴奋之色的上前弯腰,仔仔细细的搜查了起来:
“这有个瓶子……哦,好像是药粉,也不知道是害人的还是救人的……”说到这里,铁怜儿反手一剑,把柳执的手背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大口子,又把瓷瓶中的药粉厚厚的倒了一层:“嗯……没求饶,估计应该是外伤红药……”
“这还有一捆麻绳,一块腰牌,一包银子……嗯,银子是咱的了……还有唔……这是一本书啊,我来瞧瞧写的是什么……大开碑手?这是什么闲书话本吗?”
搜到这里,铁怜儿一扬手中的古籍,在颜青鸿眼前晃了晃。颜青鸿看都没看,便随意地一摆手:
“我哪懂这个?若是本‘风月宝鉴’或者‘群芳图谱’,我还能与你细细地说个明白;不过他即使再得宠,毕竟也是个太监,又怎么可能随身携带那等宝典呢?”
铁怜儿也是欢场老手,此时面对情郎的调笑也是不急不恼:
“既然你我都不明白,不如让刘半仙来瞧瞧吧?”
“半仙半仙!”颜青鸿又高声喊叫起来。
没过多久,刘半仙啃着半扇羊排,满嘴流油地走了回来。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没完没了了是吧?家里有大人管吗?别人吃饭和睡觉的时候,是能随便打扰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正在不住摇头的颜青鸿与铁怜儿,懊恼的说:
“嗨,怪我怪我。你们这两个娃娃,一个有爹等于没有,另外一个自小便被官卖到青楼之中,还能从哪里学规矩呢?没关系没关系,半仙日后慢慢教你俩……说说吧,这次又瞎嚷嚷什么呀?”
铁怜儿闻言一摇手中古籍,然后轻手轻脚的递给了刘半仙。刘半仙微微眯二目,刚看清了书籍上所写的四个大字,便轻蔑的一笑,伸手接过这本‘大开碑手’来,扯下几页便开始胡乱地擦着自己手上的油汤。
如此一来,颜青鸿与铁怜儿还没觉得如何,犹如一条死鱼般躺在地上的柳执却心疼的大喊出声:
“快住手!那可是家师赠予我的孤本独门秘籍!华禹大陆上也仅此一本了!你竟如此暴殄天物!就不怕遭报应吗?呜呜呜……”
说着说着小胖子柳执竟然急哭了起来:这本大开碑手秘笈,可是他恩师陆向寅所赠。尽管自己早已背诵的滚瓜烂熟,但仍然还是视如珍宝,每日都贴身携带。可眼前如此珍贵的礼物,却被这个怪老头当成草纸一般随意扯碎,他又怎能不恼火,他又怎能不心疼呢?
“挺胖个孩子你哭个什么劲啊?又不是什么绝世神功,毁就毁了呗!而且你师父也没憋着什么好心!他本是玄岳道宫出身,他师门那些阴柔平和的武学一招没教也就罢了;眼下却让你以残缺不全之身,去习学人家南林禅宗的至刚武学,你说你这师傅到底是坏还是狠呢?若是你小子继续练下去,不过十年定会脱阳而死!”
刘半仙说到这里,柳执忽然止住了哭声!因为他既然觉得刘半仙口中所说,倒也不无道理。
“大开碑手?厉害吗?”
病床之上的颜青鸿,听到此处出言打断道。
“厉害个屁,说白了就是一种练气的普通功法而已。这门功夫养气为主,只是磨炼弟子脾性用的。就算你练到了头,也无非就是可以运用掌风伤人,内息外放也至多不超过三寸之远!你想想啊,若是能欺近敌人三寸之内,还非要练这破玩意儿作甚?十多年的苦修,就只能近身击碎人家的胸骨內腑,要我说啊,完全是瞎耽误工……”
“等等!”颜青鸿听到这里,仿佛想起什么一般,急忙出言打断刘半仙的话,紧张地问:“敢问半仙,身中这大开碑手之人,会有怎样的后果呢?”
刘半仙想了想,右手又在虚空中比划了几下,这才又摇了摇头说:
“这门功法的意义,修心养气多于交手伤敌,因此中招之人只要有内息护体,至多也就是静养个半年即可痊愈;不过中掌之人若是凡夫俗子的话,只怕也会有性命之忧……依老夫的经验看来,受伤之处多半要留下一个手掌印来……”
“柳执你这阉狗!北兰宫那场大火是不是你放的!我娘亲兰妃娘娘是不是你杀的!说!”
颜青鸿听到这里勃然大怒,整个人如同疯魔一般跳下了病床,狠狠地抓起了柳执的头发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带着滔天的恨意紧紧盯着柳执。
柳执被他抓着发髻,从地上生生地拽起了半截身子,仿佛一条毒蛇般地,离地足有一尺来高。二人四目相对之际,柳执怪异的呵呵一笑:
“嗯,不错。那趟活确实是我做的!”
“我要你的狗命!”




马过江河 第198章 144.蒲河大捷
其实在国与国交战的这个层面之上,肯定是没有绝对秘密可言的。而幽北飞熊军统帅颜重武‘死而复生’,带着五千‘英魂转世’的锐骑兵,于蒲河岸边大破平北侯郭孝‘十万大军’的光辉战绩,犹如插上了翅膀一般,仅仅一个日夜就传遍了整片华禹大陆。
在这场蒲河大捷中,颜重武充分展现出自己无愧于幽北三路青年一代的头号战将的名号。他那神鬼莫测的用兵方式,也早已经吸引了华禹大陆每一个人的目光。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颜重武‘全程指挥’的这场战役,却同时博得了两种不同取向观众的齐声喝。
在平民百姓看来,这位颜大帅此时已经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明明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平北军少帅郭兴一箭射死;之后连尸身都更是被死战不退的贴身护卫亲手火化,这都是成千上万人眼睁睁瞧着的事实吧?如今颜重武‘肉身’的骨灰,应该都已经运回了北燕国都——燕京城中;可万没想到,这位已死之人颜重武,又带着老部下从坟墓里爬了出来,单以区区五千骑兵,便一具剿灭了足有十万之众的平北大军。这样的光辉战绩,简直宛如天神下凡、武曲转世一般神奇而耀眼。如今所有幽北三路的每一个地方,无论是街边酒肆、还是饭铺茶馆中,百姓们口中谈的讲的言的论的,可都是这位颜重武颜大帅啊!
而在稍懂兵家之事的明白人眼中,这位颜帅的能力更是被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任他们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个颜重武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能把平北侯郭孝这位龟缩防守了一辈子的当世名将引出东海关,并且还一次性的压上了所有筹码;之后,他又是如何准确算出敌军的每一步动向,甚至连郭孝会临阵更改行进路线这种事,他都已经谋划在内,双方仿佛约定好一般准,一起参演了这场十足的战争大戏!
当然,颜重武本人其实也不比他们清楚多少,也是仿佛雾里看花那般,静静地等着那位‘戏师沈归’,从自己的包袱皮中抖出一个五光十色的瑰丽景象来。
奉京皇宫,冬暖阁
“好!孤王这位族叔果然是知兵懂兵之人,不愧是我幽北三路的擎天之柱!传孤王旨意,飞熊军统帅颜重武,以区区五千骑兵,剿灭北燕十万来犯之敌于蒲河岸前,大展我幽北军威!孤王为表其勇、彰其功,着,进爵一级,封其……”
“启禀监国太子殿下……”
方才在太子颜昼得到战报之后,心中顿时大喜过望:自己才刚刚暂代监国之职,正苦于北燕大军围城,寸功未立而无颜面对满朝文武与幽北百姓,没想到颜重武竟然玩出了一手瞒天过海之计:诈死瞒名在先,等到最危难之时才如同一道奔雷相仿,迅速出手便直接绞杀了平北军的整个后勤辎重部队。更可贵的是颜重武的这张捷报奏章,竟还连同着平北侯郭孝的帅旗,一起送到了自己的龙书案前。
面对如此喜讯,颜昼立刻朗声开始宣旨,他是想尽快把自己这位有勇有谋的族叔,牢牢地笼络在自己身边。眼下奉京城外的平北大军携大胜之势而来势汹汹,可毕竟整个后军辎重部队,已经被颜重武这手妙计给彻底绞杀干净,瞬间就变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根本不足为虑,彻底剿灭干净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若是日后颜重武在自己的‘指挥’之下,全歼来犯之敌的话,那么日后自己这个监国太子的声望,无论在百姓心中还是在朝野上下,都会达到一个空前绝后的高度!
这份不世之功,已经明晃晃地摆在了自己案前。而自己要做的,不过就是给这位颜大帅加官进爵,好言抚慰罢了。
可没想到此时自己这才刚刚开口,便被屋中端坐的丞相李登出言打断了。
“启禀监国太子殿下,殿下此时虽然奉旨暂代监国之职,但飞熊军统帅颜重武,早前便已是侯爵之位;若是殿下如今为赏其战功,想为其晋封王爵之位,按照朝廷法度与宗族府规矩来说,怎么也要得到陛下的首肯,再入永灵殿祭奠先祖之后,才能由陛下拟一道圣旨,才可以颁布封王恩赏……”
李登这话说的虽然极为繁复,但是个中意味却十分明白:你颜昼如今只是个监国太子,虽然北幽三路的军民人等,暂时皆归你一人调遣;但在您正是登基之前,还没有自行封赏朝臣的权利!实在想要封赏也成,先问问你那装病的爹,还有老眼昏花的颜久宁去!
颜昼高昂兴致被李登拦下,生生地卡了后半截‘圣旨’在嗓子眼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他那副张着大嘴瞪着眼睛的模样,让李登看了都觉得十分难受。如此一来,场面上冷了一会之后,李登也自觉有些莽撞,于是便左右看了看,淡淡一笑说道:
“殿下也无需着急,眼下奉京城外仍然还有北燕的五万兵枕戈待旦,而贼首郭孝此时虽已伏诛,但与此同时,与他们平北军也算结下了解不开的血海深仇。而其孽子郭兴,也一定要报这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呀……所以依老臣看,既然此时外患未除,颁布封赏旨意自然也就为时尚早了;而且若是此时便论功行赏犒赏三军,那么待日后颜帅解决了奉京之围,届时殿下又能以何为赏呢?”
刚被一盆凉水泼了个透心凉的颜昼,此时一听李登口中所言,心中顿时也有所领悟:是啊,此时就算是自己颁下恩赏,那颜重武记得也是自家老子与宗族府颜久宁的好,自己岂不白忙活一场了吗?而且若是他日后真能把所有的平北军全部剿灭的话,那时便会面临赏无可赏、封无可封的尴尬局面。难不成,还能把自己才刚坐了几天的龙椅拱手让人不成?
想到这里,颜昼面色开始有所好转,沉吟半晌之后,又以虚心求教的语气问道:
“那依娘舅看来,此事孤王该如何处理,才更为妥当呢?”
“唔……依老臣看,颜帅虽然一战功成,但飞熊军在锦城之外的大营,之前却被其当成饵营丢出去诱敌了;如此一来,飞熊军的辎重粮草定然无法及时供给……”
“不对啊娘舅!他们不是才刚刚缴获了老儿郭孝的粮草辎重吗?又怎么可能缺粮呢?”
李登听到这个问题,不由得苦笑一声,扳着手指头详细地为他解释起来:
“依我幽北三路的祖宗法度,在外领兵驻军的将领,是没有看管粮草之权利的。无论是户部按时播发的粮草补给、还是战场缴获的敌资,都要交由驻地的府台衙门代为保管看押;待地方官长领到户部批示之后,再重新发放到各家军需提调官员手中……”
“不过是发放个粮草,为何却要如此繁琐呢?直接让领军统帅派人领走不就结了?”
颜昼听到这极为麻烦的流程,顿时觉得头都大了。但烦归烦,眼中心中也明白其中关键所在:正所谓过手三分肥,这些府衙地方官员领导军粮之后,最后又发出去多少,这其中的猫腻,可大了去了!而如今幽北三路的文官,可都唯李登马首是瞻啊!
李登面对这个略带尴尬问题,表情也有些僵硬:
“之所以会有这样麻烦的规矩,皆因原本我幽北三路的前身,本就是前朝大燕的藩镇属地;当时大燕的粮草发放便是由统兵将领直接领取,其结果便是导致各地诸侯与边关统帅们拥兵自重,直到抽干大燕王朝最后一滴血液之际,便纷纷揭竿而起……”
颜昼听到这里便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其中关键所在了。
“可如今孤这位族叔取得了如此辉煌的一场大胜,孤身为监国太子,又是族中晚辈,总不能熟视无睹吧?那依舅父来看,发还给颜帅的这道战表,孤应该如何回复才是呢?”
李登听到颜昼向自己问策,心中顿时冷冷一笑:对于这个侄儿的脾气秉性,自己简直再清楚不过了!于内来说,他这监国太子的地位未稳,急需一场大胜来树立威信;于外来说,还有欲报父仇的郭兴,正率领五万锐虎贲甲士,在奉京城下虎视眈眈;内忧外患之下向自己问策,也无非是做出对自己极为倚重的姿态,想让自己能够保证钱粮军械的持续供应、以及朝局人心的平稳安定。
“回太子殿下。殿下您既奉旨监国,微臣自当倾尽全力辅助。但此事于公来说,是殿下与在外统兵将领之间的敏感之事,臣身为文官之首,着实不便开口妄言;而于私来说呢,您二位同属族亲血脉,更没有微臣这等外人置喙之处;因此,臣只能保证颜帅以及他麾下的飞熊军粮草无虞;而其他的事,便要靠殿下您自行决断了。”
李登这一番话说完,便起身告退而去了。而太子颜昼也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站起身来,亲自把自家娘舅送到了冬暖阁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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